219、詐一詐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老賢王見狀,怒吼一聲:“都慌什麽?就算這世上真的有鬼,你們堂堂七尺男兒,難道還怕一個婦人麽?又或者,你們是知道什麽的,才心虛起來?”


  嚇得眾人,一個個都屏氣凝息,驚醒起來。


  錢如意出來的時候沒穿什麽衣服,這時候真的冷。於是縮著脖子道:“王爺千歲,天都這般黑了。又冷。大夥兒都在這裏耗著,也不定用。不如明天再來。”


  老賢王恨那些衙役不爭氣,帶著怒意道:“咱們隻是來看熱鬧的,又能管的了別人許多。”


  衛善一聽,這才回過神來。這樣冷的天,黑燈瞎火的,老賢王偌大的年紀可是還和這些一樣在冷風裏凍著呢。他連忙讓人先去長風書院暫時歇腳。一應事宜等明天天亮再說。


  老賢王被安置在衛如言之前的閨房,因為整個書院頂數這裏最清幽,環境最好。


  因為錢如意在這裏,陸子峰自然也過來住。


  因為白天的時候沒有找到那所謂的屍骨,陸子峰的壓力也挺大。要是這件事最後定性是王氏瘋癲之作。陸子峰少不得要丟些顏麵。但凡像陸子峰這樣的人,就沒有不愛惜自己羽毛的。由衛善到葛世文,到陸子峰,師徒們,師兄弟們一脈相承的毛病。


  錢如意見他這樣,心裏也是五味雜陳。她有些矛盾。一邊希望王氏講的是假的,秋色還好好活著。另一方麵又覺得王氏講的是真的。秋色已經慘死。


  陸子峰道:“我記得你之前提起過‘秋色’這個名字。”


  錢如意點頭:“那丫頭對我的衝擊很大,所以我一直記著。她原本是葛家二太太的貼身丫頭。不知怎麽得就和葛世文搞在了一起。那年我去葛家走親戚,好巧不巧在三太太屋子旁邊的巷子裏,撞見了二人苟且的一幕。又好巧不巧,他們被二太太捉住。之後,那丫頭就被二太太趕出葛家了。至於去了哪裏,我是不知道的。”


  陸子峰問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他真的隻是很隨意的問,並沒有多想什麽。


  錢如意也是很隨意的回答:“那個時候,是葛世文才考中秀才吧。他原配妻子還沒有死,懷著身孕。”


  陸子峰點頭:“我記得,那個時候葛家大奶奶確實還活著。”


  錢如意道:“這男人涼薄起來,當真豬狗不如。想那葛世文,白披了一張人皮。秋色因他被趕出了府,才不過幾年的光景,他就忘的幹幹淨淨了。他那原配的妻子,下場也沒好到哪裏去。新死不到一年,他便迎娶了新人。”她說著輕歎一聲,頗多感慨。


  忽然,腦袋裏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升了上來,隻不過這次比之前更強烈一些,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腦海中跳躍出來。


  “怎麽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那一年,我賭氣從葛家莊不行回村。走到之前翻地的地方,那裏不知為何,落了許多的烏鴉。回村之後,我隱約記得,奶奶和我說,有個帶著娃回娘家的婦人,造了狼災了。就在距離長風書院不遠的地方。”


  陸子峰有些恍然:“你是說……”


  錢如意點頭:“能不能是當時天寒地凍,那歹人殺了秋色母子,埋得並不深,被狼又給扒出來了?”


  陸子峰道:“你年後去走親戚的,那距離王氏說的時間已經過去好些天了啊。”


  錢如意道:“你傻啊。當時正是隆冬,天寒地凍的。就算是人死了,也不可能很快就壞掉。”


  陸子峰道:“那要真是這樣,又去哪裏尋那母子的屍身?”


  錢如意想了想:“未必就尋不到。既然有人知道,是一對母子造了狼災,必定是她們的屍體並沒有全部被狼糟害。要不然又去哪裏分辨是母子還是別的什麽人?”


  陸子峰覺得有理。


  錢如意道:“去問一問那田地的主人,大約會知道那屍體的下落。”


  陸子峰撫掌:“正是這樣。如果那屍體是秋色母子,必然是沒有苦主認領的,說不得隻好由那田地的主人來擇地重新安葬了。”他說到這裏,便要起身去找衛善。


  錢如意拉住他:“你看你師父是個想管事情的人麽?你要真的想把這件事查明白,隻好自己辛苦一些,去把那母子倆的埋屍之地找出來,再去找你師父回報也就是了。隻不過,這樣一來,出力的是你,領功的是他。”


  陸子峰道:“我又不在乎這個。”起身連夜去找那田地的主人了。


  等到天亮,他還真的帶回兩個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趙豐收。一個五十開外的老者,錢如意並不認識。


  話說趙豐收怎麽來了呢?

  因為那塊地現在是趙豐收的,而那個老者則是那塊地原來的主人。


  一行人再次來到那田地邊的大路上。錢如意忽然就有些難受起來。當年她負氣離開葛家,才知道趙豐收因為擔心自己,在葛家門外守候了一個晚上,凍的眉毛上都是霜花。


  就是這條路,他護送她回來。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他抱起了她,卻把自己給嚇哭了。


  如今人物依舊,往事已非。


  “有了。”遠處忽然傳來挖掘人的喊聲。


  老賢王望了錢如意一眼:“你敢去看嗎?”


  錢如意有幾分猶豫。


  老賢王臉上露出‘我就知道’的神色。


  錢如意被他一激:“看就看,不過是個死人骨頭,又有什麽好怕的?”


  老賢王道:“你可別吹牛,要是嚇壞了。我可不負責。”


  錢如意聞言,將腦袋一縮:“那我還是不去了。”她真的不敢看。


  老賢王將她留在原地,自己往那邊走去。也難怪昨天挖不到。原來,那母子二人的屍身被扒出來之後,因為天寒地凍的,屍體凍的梆硬。狼也沒有鐵嘴,根本就啃不動。隻好把她們棄在田地裏。


  這兩具無主的屍體,沒人認領。當時田地的主人沒辦法,就隻好自己動手,用草席將二人卷了,在地頭挖個坑將二人埋葬了。但是,終歸是心裏對這塊地有些忌諱,後來就把這塊地賣給了趙豐收。


  田地裏真的起出了屍骨,最起碼證明王氏的話並非胡言亂語。但是,這並不能就此證明,這具年輕女子就是王氏口中的秋色,更不能證明這年輕女子,是鄭氏買凶所殺。


  還有一樁,王氏說,當年被殺的是母子二人。那田地的主人也說,是母子二人。可是坑內隻挖出了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骨。這也好理解,嬰兒的骨頭細弱,八成已經化塵做土了。


  但這也隻是存疑之處,誰也不敢據此下定論,當初就是怎麽樣的。這大約就叫死無對證。


  雖然王氏泣血求告,祈求衛善於她做主。可也無可奈何。一則,衛善並不是勤政之官。二者,事情到了這一步,也隻是證明了王氏說這裏埋著一個冤魂,並非說謊。其餘的一概佐證不了什麽。


  之所以說那具起出來的屍骸是冤魂,還是托了老王爺的福。衛善和陸子峰都是不懂看屍驗骨的,是老王爺一眼看見那女子骸骨的喉骨碎裂,斷定那女子是被人扼殺而死。這才定性了那女子是被人謀害的。若不然,隻怕這女子的屍骸,白白的又暴露在天光之下一回,也還是冤沉大海,永世不被人得知。


  隻是,遺憾的是,縱然有人知道她含冤而死,因為年代久遠,實在沒有線索可以追索。這樁誤打誤撞引出來的冤案,也隻得暫且高懸。


  衛善命人收斂了那遺骨,暫且尋個寺廟庵堂寄存了。便打道回府。


  因為葛世文的苦苦哀求,他也破天荒的並沒有追求王氏的誣告之罪。將她放回。


  王氏卻不肯再跟著葛世文回去,也不肯回歸娘家。而是跟著錢如意去了。無論錢如意怎麽勸說,她也不肯離去。隻因她曾在公堂之上說過,誰能幫她寫狀紙,事了之後,倘若她還有命在,定當舍身為報。如今,雖然這案子有頭無尾,就此打住。但她還是妖言出必行,來實踐自己的諾言。


  話說錢如意從一開始就和她不大對卯。這個王氏,忒是眉高眼低,張揚跋扈。還在京裏的時候,沒少和錢如意找麻煩。誰能想到,兜兜轉轉一圈,她又回來了,而且還賴上錢如意不走了。


  錢如意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王氏哭一回,求一回,她便心軟收留了她。


  說起來,這王氏也真是可憐。父兄爛賭,嫂嫂不慈。若是讓她回娘家去,定然不會有好下場。要是讓她回葛家去,一個敢在公堂之上狀告主母的小妾,下場也是可以預見的。


  錢如意自己都恨自己這個心軟的毛病,可既然是毛病,那就不是容易更改的。好在家裏得事情,陸子峰是不會過問的,她說怎樣就怎樣。葛世文也沒有像之前他自己發狠的那樣,咬著陸子峰不放,非要給他難堪。


  就在錢如意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的時候,新的麻煩來了。


  衛善看在葛世文的份上,將王氏放了。那邊鄭氏不幹了。一張狀紙將王氏連同陸子峰這個代職的縣令一起,直接告在了經略司的案前。前頭說過,經略司的權勢非常的大,上到軍隊,下到地方,沒有他不能管的地方。也就是攤上衛善這個懶政的家夥,什麽事老賢王要是不撥他一下,他自己就不會動彈。不然,這經略司要是嘚瑟起來,那可是相當可怖的。直接接受一樁民間的案件,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也難得衛善破天荒的抖擻起來,竟然舍得主動問事了。


  隻不過,這問的頭一樁,就又給陸子峰找了個大麻煩。


  鄭氏狀告王氏以下犯上,誹謗主母,這告的理由合情合理。倘若判下來,少說這王氏也得充軍千裏。捎帶著告陸子峰這個縣令,昏庸無度,包庇逃奴,這也是告得上的。那狀子確實是陸子峰接的。非但如此,那狀紙還是陸子峰的老婆錢如意寫的,如今那王氏也待在陸子峰家裏。


  而且,鄭氏那狀子,寫的有理有據,條理清晰,用詞遣句恰到好處,文筆之老練一看就是個中老手,經過深思熟慮,嚴密斟酌寫的,錢如意那當場胡亂的發揮的狀紙,比在鄭氏的狀紙跟前,說錢如意寫的是狗屎都有些侮辱狗屎這倆字。


  陸子峰這邊要是沒有有力的反駁,這一案判下來,他這一輩子估計就和仕途無緣了。


  錢如意差點兒沒被氣死:“真以為死無對證,我就拿她沒辦法嗎?”


  王氏本已經心灰意冷,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並未將鄭氏那反手一將放在心上。可是,乍然聽見錢如意這樣說,頓時又生出了生機:“娘子,你還有辦法麽?”


  錢如意望著她:“那得看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氏舉起一隻手來:“千真萬確,奴婢要是有半句虛言,立刻叫我被天雷打成飛灰。”


  錢如意道:“那咱們就乍她一乍。”


  王氏不解:“怎麽乍?”


  錢如意卻陷入了思索之中,並沒有回答她的話,片刻之後,起身往主院去了。她就算有千萬個鬼主意,就她自己那副孱弱的樣子,也是做不成的。非但她做不成,就連陸子峰也是做不成的。幸好有老賢王在,她底氣才足了一些。


  王氏根本就不知道錢如意去幹什麽了,不過她如今的處境,已經不能再糟糕了,怎樣也無畏。


  到了衛善升堂那天,鄭氏作為原告苦主,自然是要過堂的。


  經略司的所在地,之前是方圓幾百裏有了名的鬼屋。現在四周雖然聚攏了許多百姓,但是,因為種種原因,經略司門前幾十丈內,是沒有尋常百姓敢踏足的。不見經略司門前的老樹上,還掛著個人頭麽?誰活膩歪了,往這邊湊。


  因此,這個地方,從人的心理上就似乎帶著陰森的感覺。


  那鄭氏再強悍,也隻是個婦人,況且也不見得真的就強悍到無敵的地步,至少,葛家現在還是二太太當家。她當了許多年的葛家大奶奶。到現在為止,依舊是個不管事的葛家大奶奶。


  鄭氏為了壯膽,帶的人可不少,光丫頭就七八個,婆子四五個,跑腿的,趕車的,浩浩蕩蕩一大票人。可惜,她帶的人再多也不頂用。經略司的衙門不是大集,不是誰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那些丫頭下人,一個都不得入內。還得鄭氏自己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