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回家種地好不好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阿青伸手接過身後七嫂遞過來的厚衣服,披在她身上:“我是阿青啊。這樣冷的天,要不你先跟我們回去?”
王氏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阿青是誰,搖了搖頭道:“我要在這裏陪著我的孩子。他一定很冷,一定很餓,一定……”王氏的嗓子一啞,又要哭起來。
阿青連忙道:“好吧,好吧。你不回去就不回去吧。隻是不要再哭了,你這樣的哭法,身體會受不了的。”
王氏垂下頭去,呆楞的看著身上忽然多出來的衣服,抬手就要拿下來。阿青捉住她冰涼的手:“你幹嘛呀?這樣冷的天,你會被
凍死的。”
“我兒子……冷……”
阿青怔住:“他死了。死了就不知道冷了。”
“死了……真的就不知道冷了嗎?那他還會不會餓?”
阿青搖頭:“不會。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樣啊……”王氏似乎忽然放心下什麽,又似乎萬年俱灰,連聲音都是空靈的,有氣無力的。
阿青轉頭看向七嫂和錢如意。
這樣冷的天,王氏又是這樣一副神魂恍惚的樣子,要是將她獨自留在這裏,非出事不可。
錢如意道:“要不,咱們倆在這兒陪著她吧,她也怪可憐的。”
七嫂聞言:“那可不行,你身子弱,怎麽能受得了這夜裏的寒?要不這樣,你回去,照看著孩子,我和阿青在這裏陪著王氏。”
阿青擺手道:“不要婆婆媽媽的了,你倆都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就行了。”
七嫂看看錢如意,錢如意搖頭:“不行,我拖著你們來的。怎麽能把你自己放在這裏呢?”她轉頭推著七嫂:“嫂子,你回去吧。有你在,兩個孩子我才放心。你也知道,我幹什麽都不中用,這黑天半夜的又冷,不得熬點兒薑湯什麽的?你就不怕我把灶房給燒了?”
七嫂聽了,這才走了。
錢如意和阿青將她送到側院門口,這才雙雙回去,陪著王氏。
雪越下越大,鋪天蓋地眨眼就在地上蓋上一層雪白。那王氏隻管僵坐在孩子身邊,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仿佛無知無覺的泥塑木
雕一般。錢如意和阿青,抻著個布單子替她當風雪,要不然,一夜過後,隻怕她就和孩子一起被雪埋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衛善升堂。
夜裏的守衛,連同差役都被王氏的悲傷和掘強給驚的動容了。
就連那衛善都被感動了。升堂第一事就是給那鄭氏先定了個謀殺庶子之罪。那鄭氏已死,其實不管什麽罪名都是對她沒什麽用處的。
盡管如此,王氏已然仿佛忽然間心願得逞,緊接著向後一倒,失去了知覺。錢如意連忙和阿青一起將她背回去,灌了一碗濃濃的薑湯,又用厚被子捂著,好一會兒那王氏才活了過來。
阿青感慨道:“可惜便宜了那鄭氏,竟然就先死了。”
七嫂也跟著含恨:“那樣一個毒婦,死了倒是便宜了她了。”
錢如意也是覺得遺憾。鄭氏將一個好好的孩子,活生生餓死,當真是比蛇蠍還毒。就那樣嚇死了,真的是便宜她了。世間多少這
樣的事情,惡人雖死,卻給活著的人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害。倘若真的有陰曹地府,那該多好。
七嫂見錢如意閉口不言,若有所思,以為她昨夜凍著了,又或者熬夜傷了身體。連忙走過來查看她的情形:“如意,你沒事吧?”
錢如意吸了吸鼻子,有些塞:“估計受了些風寒,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七嫂道:“見你呆呆的不說話,嚇死我了。”
錢如意道:“我在想一件頂要緊的事情。”
“什麽事?”
“你看看那鄭氏,全不將天理人倫放在眼中,將人命看的如同草芥一般。我想,有個什麽法子,讓那惡人作惡的時候,有所忌憚。或許這世間就會少了許多了罪惡。”
七嫂道:“你想的倒是好的,可也就想一想罷了。朝廷老爺都沒有辦法的事,咱們能有什麽辦法?”
錢如意拉著她道:“我想尋個地方,蓋個閻王殿。”
“咦……”七嫂一顫:“你胡說八道什麽?哪有蓋閻王殿的?”
錢如意道:“怎麽不行了?那別的大羅神仙都有人供養,閻王爺也是神仙,怎麽就不能被人供養了?”
七嫂緊張道:“你瘋了吧,那閻王爺其實凡人能拿來說道的,快閉嘴。”說完匆匆的走了。片刻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進來,招呼阿青道:“你也快去喝一些吧。凍了一夜,好歹驅驅身上的寒氣。”
阿青答應著去了。
七嫂看著錢如意喝完薑湯,囑咐她捂汗。這才出去幹活兒去了。
錢如意昨天夜裏被老賢王提溜起來,又去陪了王氏半宿,這會兒是真撐不住了。躺下就睡著了。大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裏迷迷糊糊,朦朦朧朧的就來到了閻王殿。看見殿上的十大閻君,牛頭馬麵、黑白無常團團圍著自己,個個臉上露著詭異的笑。
話說,提起閻王爺來,凡人心目中,無不是凶神惡煞的樣子。有誰提起來說,閻王爺笑眯眯的,或者牛頭馬麵笑眯眯的。關鍵是,
錢如意夢中見到的這些,鬼也好,神也好,仙也罷的,都長的奇形怪狀,猙獰可怖的。這樣一笑,我滴個乖乖,可比凶神惡煞的樣子嚇人多了。
錢如意一驚,從夢裏醒來。這才發現自己嚇得渾身冷汗淋林,把被子都濡濕了。
“做噩夢了?”陸子峰的聲音傳來。
“嗯。”錢如意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嗯?”
陸子峰去公幹了,不在家。剛剛誰跟她說話?
錢如意轉頭看去,隻見一雙眼睛在黑暗裏和他對視:“夢見什麽了,嚇成這樣?”
錢如意道:“你怎麽回來了?”
陸子峰就頓時哭笑不得:“我是去公幹,又不是被發配了不回來了。你這是什麽表情?”
錢如意鬆了一口氣:“你回來也不支一聲,嚇我一跳。”
陸子峰道:“我叫了你好幾聲,你睡得跟豬一樣,現在反而來怪我。”
錢如意摸了摸肚子:“有些餓。”
“可不餓麽,你明天早上要再不醒,七嫂就來打你了。你睡了三天兩夜了你知不知道?”
“啊?”錢如意自己都吃驚起來。
陸子峰便往起爬。
錢如意扯住他:“你去幹什麽啊?這黑天半夜的,怪冷的。”
“去給你拿吃的。”
“不用了。捱一會兒天就亮了。又不是沒挨過餓,沒啥的。”
陸子峰道:“要不我給你倒點兒水喝喝?”
“不要,喝了一會兒又要上茅房,太麻煩。”
“你夢見了什麽啊,把你給嚇成那樣?”
“閻王殿。”
陸子峰一梗,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
錢如意接著補刀:“閻王爺和牛頭馬麵,殿上的小鬼兒都衝著我笑。”
“……”陸子峰發自內心的佩服錢如意,就連做夢都與眾不同。
“不信啊?”
“信。”陸子峰搖頭。
錢如意道:“那你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呐?”錢如意學著他的樣子。
陸子峰伸手將她圈進懷裏,忽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如意,你真好。”
“你發什麽神經?”
“我看見葛世文的下場,當真是十分的後怕啊。幸虧我隻有你一個,要是我也像他一樣,日後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個因緣結果呢。”
錢如意這才想起那秋色的案子來:“刁氏的相好怎麽說?”
“他就是殺死秋色母子的凶手。”
錢如意呼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什麽?”
陸子峰將她拉回被窩裏,用被子擁住:“你幹什麽?自己的身子骨怎麽樣,自己不知道嗎?一驚一乍的,回頭又生病起來,別人又替不了你難受。”
錢如意道:“你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陸子峰沒有回答卻接著道:“日前過堂,非但秋色的案子有了著落,就連那你前舅媽的死都牽扯了出來。”
“啊?”這個消息是在太過勁爆了。炸的錢如意差點兒從床上蹦起來。
陸子峰連忙安撫她:“我累了,你容我先睡一會兒,等天亮了我再講給你聽。”
錢如意如何能睡得著啊?可是,看陸子峰的樣子,確實挺累得,於是便不再追問。好不容易捱到天快亮了,她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正睡著,腿上一陣疼痛:“哎呀……”
睜開眼睛一看,七嫂正滿臉擔憂的站在床前。看見她醒來,七嫂眼淚都出來了:“如意,你要嚇死我啊?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你想幹什麽啊?”
錢如意這才想起昨晚陸子峰說的,如果她再不醒,天亮七嫂就要來打她,果然就挨了打了。
她轉頭:“陸師兄呢?”
七嫂道:“一早就上差去了。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吃了睡,睡了吃的。快起來。飯都要涼了。”
錢如意爬起來,可是因為饑餓,手腳綿軟使不上力氣,於是向著七嫂撒嬌:“嫂子,我動不了了。”
把七嫂給氣的:“我上輩子欠你的,真是拿你沒有辦法。”話雖如此,仍舊拿了衣服過來幫她穿戴。
錢如意趁機摟住她的脖子,啪嘰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我七嫂最好了。”
把七嫂頓時就給羞成了大紅臉,打了她一巴掌:“自己穿。”轉身跑出去了。
錢如意笑道:“我又不是七哥,你害羞個什麽勁兒?”
七嫂正要斥責她,忽見陸子峰快步從外頭進來,看見七嫂囑咐道:“看好孩子們,不要出門。外頭出大事了。”說完徑直向著正院去了。
七嫂頓時驚慌起來,急忙去門外找兩個孩子。隻見外頭兵馬來來往往,嘈雜紛亂。她連忙扯了兩個孩子進來,將通往外頭的小門閉了。
錢如意聽見外頭有李子峰的聲音,因此走了出來,就見七嫂扯著兩個孩子慌張的樣子,問道:“怎麽了?”
七嫂道:“不知道,剛剛陸先生回來,進門就讓我看好孩子,不要出門。之後就急匆匆往正院去了。外頭兵馬齊動似乎是出了大事了。”
錢如意道:“我去問問。”正要也往正院去,就見一隊侍衛從正院奔跑過來,在院子裏散開。為首的向錢如意道:“請陸家娘子帶著家人躲避到屋子裏去。沒事不要出來。”
錢如意一頭霧水:“到底怎麽了啊?出什麽事了?”
“縣城混進了土匪。”
“土匪啊。”七嫂頓時就驚懼起來。
話說肆虐玉匣關內的土匪,當真是十分的厲害,之前還隻是屠村,後來竟然敢攻打縣城。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十分的殘忍。大約是因為土匪的殘酷,老賢王不放心,才派了侍衛來保護錢如意等人。
錢如意慌忙就從七嫂手中拉過一個孩子,另一隻手拽著七嫂就躲進了屋裏。保險起見,兩人還抬著桌子將門頂上。
外頭隱約傳來喊殺聲,兵刃交集之聲,和院子裏的寂靜形成鮮明的對比。錢如意和七嫂兩個女人,摟著兩個孩子縮在門後的桌子下頭,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從外頭推動了兩下,傳來陸子峰的聲音:“如意,沒事了。開門。”
錢如意和七嫂這才鬆開孩子,起身又合力將那沉重的桌子抬開,將房門打開。
隻見陸子峰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站在外頭。錢如意一個沒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你怎麽了?師兄你怎麽了?”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摸索著查看陸子峰的身體。
陸子峰捉住她冰涼的手:“我沒事,這是別人的血濺在我身上了。”
“別人的血?”錢如意懸起的心稍稍落地,但旋即又提了起來:“別人的血,怎麽能濺到你身上這麽多呢?你當時站在哪裏?”
陸子峰握著她的手,發自內心的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他也隻是血肉凡人,剛剛和死神擦肩而過,如何就著的能平靜下來呢。他張了張口,忽然張臂將錢如意抱住:“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兒子了……”
一語道出,他的眼圈也紅了。
錢如意道:“你傻啊,知道讓我們躲起來,你自己怎麽就不知道躲起來?”
“我是朝廷命官啊。”
錢如意哭道:“咱們不做官了,咱們回家種地去行不行?”
陸子峰緊緊擁著她:“等此間事了,咱們便回家種地去。”
錢如意明白,陸子峰胸有丘壑,就算他此時答應了自己,也是言不由衷,因此點了點頭。
七嫂問道:“外頭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