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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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好奇道:“什麽話題?”
王氏捂著嘴便嗬嗬笑起來:“自然娘們兒被窩裏的話題。”
阿青頓時羞紅了臉龐,轉身走開了。
王氏輕笑一聲,轉頭來招呼錢如意和七嫂:“咱們說到哪裏了?”
隻是談興已過,再接著聊反而顯得尷尬。七嫂道:“不聊了,都這個時候了,家裏還一大攤子活兒呢。”
王氏道:“那你說,都幹什麽。我幫你。”
七嫂看了看她。話說王氏不過二十來歲,十分的年輕。此時梳洗打扮的幹淨利落,當真是越看越順眼。於是點頭道:“好。”
錢如意不由得尷尬:“當年咱倆總是不對付。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順眼的。誰能想到最後會成為一家人。”
王氏連忙擺手:“可不敢這樣說。就算是當年,我的身份也是不能和你比的。之所以我一時猖狂起來,時時處處的和你找麻煩,並不是因為我看你不順眼,而是因為我嫉妒你。”
七嫂並不知道當年之事,不解道:“怎麽回事啊?”
王氏便指著錢如意:“七嫂,你看看她,長得瘦不拉幾的,也就那樣。你再看看我。是模樣不好呢?還是身條不好?憑什麽她就嫁了那樣好的一個相公,我就被我爹賣給一個半大老頭子當使喚丫頭。換成誰,心裏能不嫉妒的?”
七嫂笑道:“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如意的過人之處,是咱們不能比的。”
王氏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仔細想一想吧,又不知道。隻當是命吧。各人的命數不同。我也認了。從今兒起,我就踏踏實實的做好我的奴婢老媽子。”她轉向錢如意:“也不怪你七哥罵你。你就是缺些該有的身份架勢。一天天的,主不主,仆不仆的。再這樣下去,你早晚要吃虧。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認命的。
陸大人長得又好,前途也好。這也就是那些貓三狗四的,還沒有機會往這家裏鑽。等日後家業大了,你就等著哭去吧。”
錢如意想起這個就發愁:“我要不讓他做官吧,顯然不大可能。要讓他做官吧。整日裏的提心吊膽,回過頭來還要去想這個,當真是心累的很。”
王氏撫掌大笑:“哎呀呀,聽你說這話,我心裏才算徹底的平衡了。原來這世上,奴才有奴才的不甘心,主子有主子的煩惱事。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各人顧好各人的本分罷了。誰讓咱們趕上了呢。”
錢如意點頭。
七嫂也跟著點頭:“咱們可不就是趕上了。不自己受著又能怎麽辦?”
三人正說著,忽聽外頭傳來小七的咳嗽聲。
三人的話音一頓,隻聽小七道:“我讓牙婆帶來幾個丫頭,你們兩個來挑個順眼的先使喚。”
錢如意聽見他的聲音就生氣:“你留著自己用吧,我們不要。”
小七也惱怒起來:“我警告你,不要這樣不懂事。否則我真抽你信不信?你自己願意吃苦,不要人伺候,那是你的事。可你怎麽能不考慮一下陸先生呢?他是要幹大事的,在外頭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你臉上就有光了?”
錢如意一噎。
她是和這個世界挺格格不入的,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往自己身邊整什麽丫頭、婆子。因此也忽略了陸子峰的需求。陸子峰身邊現有三個人,但那都是臂膀一樣的人物,是不可能去做那跑腿兒,送信兒,牽馬墜鐙的小事的。偏偏這些小事,要沒有人做,還真的挺讓人為難。
就看陸子峰現在忙碌起來的架勢。要是沒人時時刻刻跟著照顧,說不得他就真的,吃不上飯,喝不上水,甚至上廁所沒有廁紙也是可能的。
王氏見狀,走到外頭,向著小七福身一禮:“這個屋裏地方小,都到上房屋子裏去吧。”
小七是認識王氏的。王氏跟葛世文當過小妾,雖說妾通奴婢,但葛世文是小七的舅舅。長輩的妾,總要給幾分麵子的。因此,小七點了點頭。招呼他帶來的那些人,往上房外頭候著去。
七嫂反而來勸錢如意:“去吧,你七哥別的事做的不地道,但是這話說的對。”
錢如意看了她一眼:“你不生氣了麽?”
七嫂露出幾分無奈苦澀:“生氣自然是生氣的。可日不還得過麽?有你給我撐腰,我是沒有什麽可怕的。”
錢如意道:“實話和你說吧嫂子。不是我不知道師兄身邊缺人使喚,是我心裏總是過不了一個坎兒。想當年,趙大妹被她爹賣了。我心裏就難受了好久。那是人啊,怎麽能像貨物一樣,隨意的買賣?後來,咱爹又將我賣了。我當時真的,死的心都有。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咱們自己不願意的事,如何能強加於別人頭上呢?”
七嫂歎息一聲:“誰說不是。想當初,我爹病重,家裏窮得揭不開鍋。沒奈何才想賣了我們姐妹其中的一個,換錢給我爹看病。那時候,我們一家人哭的好不傷心。幸好遇見了你和好心的二太太,不然,我的今天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呢?也許落個那秋色的下場也說不定。”
王氏就站在門外,將二人的話聽得請清楚楚。因此又走了回來道:“那是你們家裏得人有情有義,你們才舍不得離開家裏。若是換成了我,我是巴不得離開那個家。每到那生不如死的時候,莫說是賣給人家當奴婢,就算是賣我進窯子裏當窯姐兒都行。所以,你們也不用太過的由己及人。你們自是好命,也要給天底下苦命的人留個一線生機。
要我說,那些被迫要賣身為奴的,反正都是被賣掉。與其讓他們流落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倒不如咱們挑了來。以你們兩個的為人,必定不會為難他們。這又何嚐不是做善事了呢?”
七嫂道:“被你一說,我倒覺得有些道理。”
王氏笑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唄。比如我,當年遇到葛家也是莫大的造化了。要不然,就像七嫂你說的,這會兒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受苦呢。”
她說著,一邊拉起七嫂的衣袖,一邊挎住錢如意的胳膊:“咱們去了吧。省得七老爺一會兒再生氣起來,胡亂的給你們挑倆,中意不中意,都是個大活人。退回去吧,七爺臉上須不好看。不退回去吧,你們自己瞧著氣悶。”
七嫂擠出個無奈的笑容:“就你會說。”
王氏笑道:“謝七奶奶誇獎。”
三人才走出屋門,就見陸子峰站在院子裏。
王氏連忙福身一禮:“陸大人安。”
陸子峰擺手:“罷了。”向錢如意道:“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去看望舅舅麽?你這會兒可得便了?”
錢如意道:“這就去嗎?”
陸子峰道:“我想了想,眼看入冬了,很快就又是年關。事情必定比現在還要多,怕蹉跎了,以後更不得空。正好今日得閑,索性就早些去看看。”
錢如意點頭:“行。”又看向王氏:“你要一起去嗎?”
王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最終搖頭:“葛家於我是有恩。但是我自思已經報了。那孩兒雖說短命,卻並不是我的過錯。我就不去了吧。免得兩下裏見了,各自不自在。”
錢如意道:“也好。”
王氏有些不放心:“隻是這些日子,外頭亂糟糟的,路上須得小心些。”
錢如意道:“你放心,有我師兄在,定然是沒事的。”
錢如意說話的時候,陸子峰已經走到門口等著她了。
錢如意跟了過去,走出門看時,隻見胡大郎騎著一匹白馬,在前頭等著。他今日穿了一件暗灰色鎏金雲紋的鬥篷,偌大的帽兜將半個臉龐都遮掩住了,隻露出一個下巴來。
當中停著一輛帶棚的馬車。小白和阿青站在車旁。這趕車和押車的活兒,原本不該他們出手的。可是,如今陸子峰身邊沒有什麽可使喚的人,少不得就由他們代勞。
錢如意頓時就十分的愧疚起來,衝著他們先後的福身行禮:“有勞了。”
隻聽胡大郎輕笑一聲:“今兒被罵了一頓,太陽都從西邊出來了。難得的竟然知道禮數了。”
錢如意頓時尷尬起來:“往日是我輕慢各位了,實在的對不起。”
胡大郎道:“咱們也不是衝著你來的。”
陸子峰在後頭,輕輕拍了拍錢如意的肩膀。錢如意抬腳想上車,但她長得矮嘛,旁人一腳就能跨上去,她不能。幸虧陸子峰在身後,伸手卡住她的腰,將她半推半抱送到車上。錢如意轉頭:“你呢?”
陸子峰指了指旁邊的馬。
錢如意道:“天這樣冷了,你穿得單薄,騎馬能行麽?”
陸子峰笑道:“沒事。”
胡大郎悠然道:“我是獨身一人,習慣了的。反正從來都沒人心疼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那有人作伴的,也是沒人心疼的。”他一向這樣,想起來就陰陽怪氣的。陸子峰這個人,胸懷之寬廣,反正錢如意佩服的五體投地,從來不會因為胡大郎間歇性的抽風,胡言亂語而氣惱。
阿青卻有些聽不下去:“胡大,你怎麽這樣說話?”
胡大郎瞟了她一眼:“我自來就這樣,你可以不聽。”
阿青頓時就氣得臉色泛白:“你太過分了。”
胡大郎卻已經不再理會她,兩腿一夾馬腹:“駕。”先行走動起來。
阿青看著他張狂的背影,卻毫無辦法。她隻能忿忿的低頭也鑽進車子裏來。
錢如意沒有陸子峰的胸懷,自從知道了阿青到來的原因之後,無論如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坦然的麵對她。因此,兩個女子在車中,誰都沒有再說話。
馬車走動起來,耳邊隻聞粼粼的車輪之聲。
那聲音,聽得久了,心情也便平靜下來。
金山縣距離元寶村十幾裏路,馬車走得快,半個多時辰也就到了。
葛家村被土匪屠戮之後,隔村都加強了戒備。當元寶村的鄉親們看見是陸子峰來了之後,頓時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詢,什麽時候才能把匪患蕩平。
陸子峰支應了幾句。大伯就帶著堂兄們來接應他們了。
如今,葛家造了難,昔日榮華富貴時候的親朋好友,沒有一人願意收留的。還是大伯聽說了這件事,將他們接到家中來。錢如意去到大伯家裏的時候,葛世文已經好了很多,能夠下床走動了。隻是時不時的喜歡發呆。整個人也顯得無比的蒼老,五六十歲的年紀,看著比二太太還要老一些。
葛世武和葛世雄兩兄弟,家裏的妻兒都在匪患中沒了。這個時候連家都沒有了,也不是悲傷的時候。兩個大男人沒有在別人家做吃等死的道理。鄭學監和鄭氏的案子完結之後,兩人就結伴出門去做工了。
之所以錢如意一直說葛家是土財主,是有原因的。
葛家的家業,靠的是祖上的積累和田產的出息。在外頭並沒有什麽別的產業。如今家業被一把火燒光了,眼看著又到了冬天,田地裏也不可能再有別的出息。因此就流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要是太平年景,賣上一兩畝田地,也還能渡些時日,支撐到來年秋天。可惜匪患陡起,各村各店,家家戶戶人人提心吊膽,自己的田地都還不知道該怎麽耕種,更不會想著去買別人的田地。
陸子峰自去陪葛世文說話,少不得開解他一下。
錢如意就和二太太在一起坐了。
二太太歎息道:“誰能想到,我老了老了,竟然還落到這般地步。幸好,我保住了老爺的三條血脈,將來到了黃泉之下,也不至於沒臉見他。”
錢如意奇怪道:“咱們各村聯保,又是黑夜白天都有人巡邏的。你們葛家莊,莊子大,人馬多,寨牆也高。怎麽就著了土匪的道兒了呢?”
二太太搖頭:“莫說了。總歸是我上了年紀,照看不到的緣故。我早就看那鄭氏不地道。可惜我上了年紀,在家中說的話,也漸漸的沒人肯聽了。
世文自那孩子沒了之後,便日漸的消沉,憔悴的不像樣子。王氏在衙門裏遞了狀子要告鄭氏,那鄭氏因此就吵鬧起來。日日的不得安生。又不知道從哪裏找來許多人,我看著一個個的都不像是尋常的人。心裏就覺得慌。因此就多了個心眼兒,說我自己身上不痛快,要他們兄弟三個在跟前伺候。
原本,我也是叫了三太太的,畢竟她和我這麽多年,又是世文和世武的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