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如意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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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也知道,三太太是個糊塗的,以為鄭氏是她兒媳婦,兩個人做成一塊兒,反而來鬧我。世文因此被氣的病發。我這才借著給他瞧病的由頭,將那大夫請進府裏來。誰知那大夫看了一眼,就說是中毒。又問了我一些來來去去之事,他便要走,也不肯和我說那毒的來去細節之處。”二太太說到這裏,長歎一聲:“如今思想起來,竟是我害了那大夫的性命。若是往日家境還好的時候,總要去撫慰一下他的家人。可如今,我們自身難保,也是無可奈何。”
錢如意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裏,而是問道:“您說鄭氏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些不知道底細的人?”
二太太點頭:“誰說不是。我到現在都在猜測,那些人說不定就是土匪的內應。若不然,我們葛家莊那樣高的寨牆,怎麽就讓土匪闖進來了呢?”
錢如意思索道:“您大約猜對了。我聽陸師兄說,那鄭學監原是馬匪出身,說不得他們一家子都和土匪有勾連。莫說你們葛家莊了,前些日子,那些土匪都混進縣城裏了,要不是有老賢王壓陣,差一點兒就釀成了大亂。”
“呀……”二太太吃了一驚:“那鄭學監竟然是馬匪?”
錢如意道:“您還不知道嗎?”
二太太搖頭:“不知道啊。我們那日回來之後,一直都等官府的信兒,到現在什麽音信都沒聽到啊。那鄭學監怎麽可能是馬匪呢?雖說他們父女做事太過歹毒,但是我偌大的年紀了,也不能就此圈著舌頭說話。
那鄭學監,別人不知道,我和老爺都是知道的。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是金山縣人,老爺在世的時候,偶爾也和他家有來往。那鄭學監年輕的時候,和我們家老爺曾一起在長風書院讀過書的。隻不過,那個時候,長風書院還不叫長風書院,叫金山書院。
隻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忽然不和我們家來往了。那時候老爺還納悶兒了許久,以為自己是不是在不經意間得罪了他。後來看他對世文多有幫助,又覺得不像是得罪了他。
因此又想著,是不是因為他做了學監,世文又正好念書要考功名。他怕和我們家走動的頻繁了,被人詬病。這個人,一向謹小慎微的,又膽小。怎麽可能是馬匪呢?”
錢如意糊塗了:“我也不知道詳細的,隻是聽陸師兄說了這麽一句。那其中的事情,還是老太妃和我講的,前些日子,陸師兄忙的屋都顧不上回。我也沒處打聽去。”
二太太篤定道:“要說那鄭學監寵溺閨女,因此黑了心肝。這個我信。說他是馬匪,萬萬不能。我偌大的年紀,又和他是有深仇大恨的,犯不著替他扯謊。你要不信,回頭讓陸大人再去好好審問那人。鄭學監要是說他自己是馬匪,其中就必定還有別的事情。”
錢如意點頭:“如此說來,還真得和我師兄說說這事。”
錢如意和陸子峰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中午了,因此在這裏待了一會兒也就該回去。路上不太平,就算帶足了人手,也還是能避免的危險,避免了比較好。
因此,錢如意和二太太說話的功夫,大堂嫂就來叫她吃飯。鄉下人待客沒有別的,就是一頓熱乎飯。
錢如意和陸子峰吃了飯,便告辭出來。大伯和堂哥們又趕出來,囑咐他們路上小心。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告別。
錢如意和阿青依舊上了馬車,正要離開的時候,忽聽一個女人的聲音喊道:“如意,救我……”
阿青的身手要比錢如意快很多,伸手就掀開了車簾,向外頭望去。隻見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女子,踉蹌著撲到車邊,伸手扒住馬車的轅杆,哀呼道:“如意,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於此而來的是一股撲鼻的惡臭,熏得人幾欲嘔吐。
堂哥看見了,幾步趕過來,就要將那女子踢開。錢如意急忙製止:“堂哥。”
堂哥一臉嫌惡的望著那女子,向錢如意道:“如意,我知道你自小兒就心軟。你可不能被這肮髒的玩意兒迷了心眼兒。他們老趙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錢如意道:“堂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看看她的樣子,哪裏還禁得住你一腳?要是真的打出人命來,值不值得呢?”
一旁的大伯聽了,這才嗬斥了堂哥一句:“回來。哪裏都有你,就不怕髒了自己的腳。”
那女子扒著轅杆,已經奄奄一息,可仍舊瞪大一雙眼睛,死死望著錢如意。
錢如意心裏頓時一片酸楚。趙大妹是個長的多好的女子啊。誰能想到,才幾時不見竟然就成了眼前這般。錢如意有心幫她,可也知道家裏人不會答應。
她無助的抬頭,看向陸子峰。
要說這世上,誰人最了解錢如意。非陸子峰莫屬。
陸子峰坐在馬上,隻當沒有接受到錢如意的目光,而是忽然將那官腔打起:“那女子,你是何人,因何扒住我夫人的車馬,又因何要人救命?”
大伯等人神情一肅,似乎到了這時才想起,陸子峰現在是金山縣的縣令來著。
旁人遇見趙大妹這樣,厭棄也罷,惡心也罷。可陸子峰是金山縣的縣太爺,有官體在身的。要是也視而不見,肯定對他的名聲有礙。
但是,要是陸子峰管趙大妹吧。四裏八鄉,都知道趙大妹是半開門兒。大伯當然不願意讓陸子峰,尤其是錢如意和一個窯姐兒扯上關係。
趙大妹這時,已經有進氣沒出氣,同樣的狀況要是換成錢如意,早完蛋了。大約是她求生心重,才能吊住一口氣不斷。哪裏還能回答陸子峰的話。
陸子峰也看出來了,趙大妹這時候,那是拿命在博。博對了,撿一條命,博錯了,也沒有比這時更糟糕的了。
是人都會有惻隱之心的,陸子峰也不例外。
他頓時就有些為難起來。
俗話說,人老成精,大伯自然也看出來了。十分不情願道:“陸先生,這個是趙家的大女子,你隻管讓人去她家裏找人來,見她抬了去也就是了。”
陸子峰看向小白。無他,胡大郎是個神經病,他想幹的事情才會去幹。不想幹的,誰都支使不動。他的功夫又十分了得。陸子峰十分的敬佩他,自然也不願意因為個跑腿的雞毛蒜皮小事去勞煩他。
相比較之下,小白為人隨和,十分的好說話,所以,多半這種事情都是他去。
小白會意,轉身便要走去。
大堂哥怕他不認識門路,走過去道:“我帶你去。”
兩人去了一時,趙家的人沒有帶來,卻帶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媼。那老媼雖然上了年紀的,但是腰不彎,腿不疼,步履之間隱約似有風雷之聲。就這步伐,身姿,姿態,錢如意都不用仔細看就能輕易的認出來是誰。
因為,這樣威武的婦人,幾百幾千個裏頭也難尋出一個來。她就是那個闖進錢如意家中,強硬的非要借宿的老婦人。
隻見那婦人徑直走到馬車前,看了一眼死死扒著轅杆,瞪著大眼睛,其實眼神已經接近渙散的趙大妹,而後一言未發,伸手將趙大妹抗麻袋一樣,雙手叉起往肩上一扛,轉身又大步走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堂哥和小白。
小白兩手一攤。
堂哥則擺手道:“別提了,就知道趙家那老兩口的德行,必定是不會管他閨女的。我們因此吵鬧了起來,驚動了借宿在咱們家的那位老婦人。她問明了緣由,二話沒說,就說趙大妹她幫忙領回去了。然後,二話沒說就過來了。”
錢如意道:“這人倒是個怪人。”
堂哥道:“其實也不怎麽奇怪。就是說話耿直了一些,待人接物都挺爽快的一個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大年紀了孤身一人,說起來也挺可憐的。”
卻聽胡大郎忽然開口:“這人功夫了得。”
“什麽功夫?”堂哥很是意外。
胡大郎道:“你看她年紀,少說五六十歲了吧。但是你看走路,下盤穩健,點塵不驚……”
“什麽不驚?”堂哥根本就聽不懂胡大郎的話。
胡大郎望了他一眼:“你下次再看見她仔細看看她的鞋子,是不是一點兒灰塵都沒沾。”
堂哥頓時就不信了:“除非不在地上走路呢,不然怎麽可能腳上不沾灰塵的?那不成鬼了麽,都在半空裏飄著。”
胡大郎道:“大哥,我要說你少見識,你可不許惱。”話音未落,他忽然從馬背上衝天而起,緊接著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身影急墜,而後足尖在地上一點,須臾間已經去了幾丈遠。而後他翻身又上了路邊一棵小棗樹上,站在那細弱的樹枝兒上頭,展臂將一隻被驚起的雀兒捉在了手中:“大哥,這個雀兒你要不要?留著哄孩兒玩兒。”
不獨大堂哥,連錢如意和陸子峰都被他忽然露出來的這手給驚豔了。
沒辦法,長得好看的人,怎樣都養眼啊。胡大郎剛剛那兩下子,要是讓不認識的人看見,八成會被錯認成是天外飛仙。
“娘子。”阿青忽然戳了錢如意一下。錢如意這才回過神來:“啊?”
阿青指了指她的下巴。
錢如意抬手一摸,我天,口水都流出來了。
阿青瞥了一眼賣弄的胡大郎,不屑道:“油頭粉麵,娘裏娘氣的。”
錢如意訕訕的點頭:“確實有那麽一點兒。”
胡大郎已經飛身而回,翹著叫給大堂哥看:“大哥,你看我腳上可有塵土?”
大堂哥這才信了。但隨即又擔心起來:“那婦人會不會是壞人啊?尋常人家的女人,哪個會功夫呢?”
胡大郎道:“人有兩麵,好壞摻半。你們不要去惹她也就是了。”
大堂哥道:“那是自然。”
胡大郎轉頭的一瞬間,目光有意無意的從錢如意臉上滑過,而後將鬥篷上的帽兜往起一翻,重新遮住眉眼,又恢複了他那副高冷的樣子,似乎剛才賣弄的不是他一般。
錢如意和陸子峰這才又和大伯他們告別,離開元寶村,回金山縣。
車子才到了門外停住,就從裏麵迎出來一個穿著粗布比甲,收拾的幹淨利落的婦人。望著馬車行禮:“奴婢孫氏,給爺請安,給奶奶請安。”
陸子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翻身下馬。那婦人見狀,連忙轉頭催促跟著身後的一個小子:“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給爺請安,把馬接過來?”
那小子不過十來歲的年紀,生的倒也周正,隻是有些靦腆,縮在那婦人身後不肯上前。那婦人就著急起來,嗬斥道:“你不聽話是不是?”
錢如意看著不忍:“你就別為難他了,一個孩子還沒有馬高,回頭再被馬驚著。”
孫氏聞言,頓時感激不盡:“多謝奶奶寬容。我這個孩子,幹活兒還是伶俐的,就是靦腆的厲害。回去奴婢好好的教他。”
錢如意心裏明白,眼前這倆必定是小七上午領回來的那些人裏頭的。
阿青先從車上跳下,轉頭去接錢如意。那婦人連忙搬個馬凳給錢如意踩。還別說,踩著凳子下車就是比從車上往下跳方便的多。
錢如意進了門,就見七嫂領著四個丫頭站在那裏等她。看見她進來,就像是離娘的孩兒終於又見著了親人:“你可算回來了,讓我好擔心。”
錢如意麵上不動聲色:“七嫂,你來我屋裏,咱們好說話。”
七嫂正巴不得呢:“好。”跟著錢如意就進了屋。
到了屋裏才發現,陸子峰也在呢,七嫂頓時又尷尬起來:“要不,我還是一會兒再來吧?”
錢如意拉住她:“咱們說話,不管他。”
陸子峰一笑,轉頭拿了一本書,找個旮旯坐下,安靜的看書。
錢如意指了指外頭那幾個人:“你挑的?”
七嫂搖頭:“我哪兒有那個本事?是王氏幫我挑的,但其實都是她的主意。”她說著,忽然想起什麽,忙忙的從袖子裏抽出一卷紙來:“這些是那幾個人的身契,你收著。”
錢如意聞言,頓時像扔火炭一樣,將那身契扔了出去:“七嫂,你可不要來害我。你也知道我最是心軟。這些東西要是在我這裏放著,我肯定吃不下也睡不著。”
七嫂道:“我都問過了,他們都是自願賣身在咱們家裏做事的。咱們又不虐待他們,是他們的福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