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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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周夫人那裏算起,周正雖然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是她的丈夫,但是卻不是她生的。那丈夫的名號更像是個笑話。說到底,周夫人在周正麵前,那就是個後媽。沒有周玉郎這個親生兒子的時候,自然是收養的孩子親。


  可是,一旦有了親生的孩子,那養子自然就退居十萬八千裏之外了。


  如今兩人話趕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周夫人也不傻,自是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真的就傷感情了。俗話說的好,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要真的到了說明白,論清楚,誰也不給誰留麵子的時候。那恩情也就是一瓢水,一舀就幹了。什麽用都不頂。


  因此,周夫人便垂下了眼瞼,可還是忍不住想替自己的兒子分辨幾句:“玉兒也是一片孝心……”


  看見了不,這個周夫人稱呼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語氣和叫法都一模一樣。


  周正顯然不想聽她多說什麽,抬起手來,製止她再說下去:“夫人,你以為我這些年在邊關的時光,是虛度的麽?”周正的意思很明顯,你不用來忽悠我,我能有如今這般的功績,不是個隨便就能被人忽悠了的主。


  周夫人這時候,估計心都是拔涼,拔涼的。錢如意旁觀者看得清楚,這女人有幾分智慧,也有幾分手段,也許還有幾分野心。隻可惜,控製欲太強。這個時候的周正,顯然是一個會被她輕易掌控的主。認清現實什麽時候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但是,你要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她不認為她想要掌控周正有錯。那現在這件事裏就一定是別人錯了。周正嗎?


  周正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否定周正就是否定自己。這種事周夫人自然不會做。


  那還能是誰的錯?

  周夫人的目光惡狠狠的看向了錢如意:“紅顏禍水。”


  看見了嗎,世間多少婆媳矛盾就是這麽來的。


  不過話說回來,錢如意這個鍋背得還真不冤。要沒有她橫亙在周正和周玉郎之間,說不得人家現在還是父子、夫妻同心同德,同心協力呢。


  就因為中間多了個錢如意,才鬧得父子離心離德,連帶著夫妻也似乎要反目成仇了。


  隻是,那怕是周夫人這會兒吃了錢如意的心都有,當著周正的麵也是奈何她不得。


  周夫人正要帶著她的人走,忽然發現少了一個。因此有轉回來問:“葛氏呢?”


  錢如意心裏咯噔一下,暗呼:要糟。


  眼前這般情景,要是讓周夫人知道了葛六女是自己的親娘,想要將葛六女安然無恙的送回去,估計有點兒麻煩。


  卻聽周正道:“正要和你說這件事。葛……”他本想隨著周夫人一樣的稱呼葛六女為葛氏,可是顧及到錢如意,硬生生的改變了稱呼:“葛媽是我救命恩人的親戚。如今恰巧遇到,我準備將她送歸故裏。勞煩夫人將她的身契拿來,回頭我著人去幫她消了奴籍。”


  周夫人一怔,看著周正的眼神才漸漸的和緩了下來:“你曾經落難麽?”


  這話說的,周正當年帶著一幫叫花子兵來打仗,用腳後跟想也應該知道,他今天還能站在這裏,那是經過了九生九死,非天大的福分不能行的。合著周夫人以為周正有今天的成就,是大風吹來的。


  周正顯然不想和她多說什麽,隻是含糊的點了點頭。


  周夫人道:“怎不見你和我說?”


  這不廢話嗎?京城距離這裏萬兒八千裏。和她說定個屁用。


  周正卻被周夫人眼裏些微的關懷給感動了,略垂下眼瞼,連語氣也跟著軟和下來:“彼時忙亂,過後再提起,也沒什麽意思了。”


  周夫人道:“即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該好好的報答才對。”


  周正道:“夫人不用為此費心。葛媽的心願便是回鄉去好好的養老,我已經答應了。其餘不用再節外生枝。”


  周夫人見周正的態度堅決,也不好在這這種小事上,非要固執己見。因此便道:“既如此,你看著辦就好。拿身契,我這就讓人送過來。”說完,帶著她的那幾個人走了。“


  錢如意輕舒一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夫人必定不能答應,輕易將我娘送走的。”


  周正道:“有我在,你不必多慮。”


  話雖如此,可錢如意心裏卻十分的清楚,周正剛才選擇含糊其詞,其實也是為了避免周夫人知道了真相,節外生枝。這個男人心思細膩,洞察秋毫,當真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物。


  但是,很可惜的是,他也逃不過一個英雄難過美人關。


  錢如意想起什麽來,問道:“侯爺今日不去關上麽?”


  周正道:“你怎麽總問這個?”


  “有嗎?”確實,錢如意連自己都未曾察覺,自己總是問這個:“我是怕,因為我耽誤了侯爺的大事,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其實,她是討厭和周正待在一起。恨不得將他轟走,自己好落個清淨。


  周中擁著她:“總也沒有時間好好陪著你,這兩日關上無事,就不去了。”


  “那怎麽行?”錢如意看向他:“多少英雄豪傑,毀於婦人之手。侯爺要是真心為我考慮,才更要勤勉。不然隻怕我就算死了,也要背負千古罵名。”


  周正眸色漸深:“如意,世間怎會有你這般玲瓏剔透的女子?”


  錢如意臉上露出酸澀之意:“我縱有萬般好,無如不在侯爺心中,也是白費。”


  周正道:“怎麽忽然說這樣的話?”


  錢如意抬眸:“你知道我在迷蹤蕩裏,等了你多少年麽?”


  周正下意識的將她擁緊:“對不起。”


  錢如意掙紮了一下:“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


  “那你要我怎樣?”


  “我要你……”錢如意實在說出底下那惡心的話,隻好將話頭打住,轉而道:“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好。”周正的聲音溫柔的仿佛能滴下水來。這副情景要是讓玉匣關的將士看見,怕不是要驚掉下巴。


  刁氏從外頭進來:“娘子,葛媽媽要走了,問您怎麽不去送送她。”


  周正看向錢如意。


  錢如意想起葛六女對她那些冷言冷語,心裏就十分的不是滋味,更何況如今當著周正的麵,萬一葛六女又說出什麽話來,對錢如意如今要做的事,百害而無一利。因此,錢如意道:“還是不去送了吧。你替我拜托送她的人,路上多費心。”


  周正詫異道:“你為什麽不去送一送呢?”


  錢如意臉上無處無奈的神情:“侯爺才說,我娘是你一個救命恩人的親戚。我要去送,又算怎麽回事?還是不去了吧。日後,但凡我還活著,我們母女相見的時候還多著呢。”


  周正低叱了一聲:“又胡說八道。”轉而吩咐刁氏自去相送。又問了盤纏可帶足了沒有。刁氏一一回答了。這才走了。


  周正這才轉而向錢如意道:“以後切莫再說那泄氣的話。我也不瞞你,我這半生,過命之交不勝枚舉,但紅粉知己卻隻你一人。


  你若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在這世上該多孤單。”


  錢如意頓時笑了:“侯爺才是亂說一氣呢?您想要什麽樣知情知趣的女子沒有呢?是我賴著您罷了。”


  周正看向她:“若是我告訴你,陸子峰沒死,你會怎樣?”


  錢如意渾身一僵,許久無語。


  周正黯然道:“你心裏其實還是在乎他多一些對不對?”


  錢如意隻覺得臉上涼涼的,癢癢的,抬手一摸,竟然摸到一片淚水。原來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麵。


  周正又道:“倘若我死了,你會不會這樣?”


  錢如意倉惶的起身,背轉身去:“不知道。”


  周正坐在原地,望著她忽然蕭索下來的背影,心裏同樣不是滋味:“我原本不想問你這個問題的。可是……”陸子峰這些天,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周正要是能靜下心那就奇了怪了。畢竟他是奪人妻子那一方,心裏虛啊。


  一時間,屋子裏一片沉寂,空氣都分外的沉重起來。


  周正道:“如果,陸子峰來接你,你會跟著他走對不對?”


  錢如意搖了搖頭。她雖然心如刀割,卻越痛越清醒:“他不會再要我了。”


  周正忽然捏緊了拳頭,一股無名之火陡然升起:“他不要你?”似乎,錢如意那句話,讓他受到了天大的羞辱一般。


  錢如意轉回身,直直的望著他,點了點頭:“他不會再要我了。”


  周正一瞬間怒不可遏,一拳將身旁的矮幾砸了稀碎:“憑什麽?”


  錢如意沒有解釋,因為這種事根本就不用解釋,是個成年人就知道為什麽,她隻是楚楚可憐的望著周正:“如果連侯爺也不要我的話,我也隻有一死了。”


  周正瞪眼看著錢如意,心中無比的糾結複雜。許久道:“你歇著吧。”風一般的走了。


  好一會兒,平靜下來的錢如意才發覺出自己做了什麽。她把周正趕走了。


  周正身為三軍主帥,手握雄兵,自然有他的驕傲。錢如意用陸子峰,成功的將周正的驕傲打的稀巴爛。同樣都是男人,陸子峰不會要失貞的妻子,而周正卻像是上趕著撿破爛的。


  雖然,他在心裏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承認錢如意是破爛。可事實擺在眼前。在時人的眼中,錢如意就是一個不貞的女子。她先是嫁了陸子峰,又跟過周玉郎,最後才到了周正這裏。


  這也還罷了,關鍵周正還將她當作珍寶一般的疼愛。


  要是嫌棄錢如意的人是別人還罷了,可偏偏是陸子峰。


  錢如意不知道現在外頭的時局,周正可是十分清楚的。陸子峰現在對他步步緊逼,可惡的很。而他現在卻還不能輕舉妄動。因為他在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他相信這個機會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到來。到時候,他大事可成。


  那個機會就是老皇帝咽氣。


  老皇帝一天不死,他一天不能動武。因為師出無名。


  可是,讓他和陸子峰一介酸儒虛與委蛇,他憋屈。


  錢如意本來以為周正走了,忽然看見他又轉了回來,而且麵色陰沉,暗呼不妙。果然,周正徑直向她撲來。


  錢如意本能的想要反抗,但是理智又將她的手腳及時刹住。她之所以還活著,是有目的的。


  而周正此刻已經是一頭失去了理智的野獸。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時候,錢如意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悔愧之感頓時又將周正籠罩:“對不起……”


  錢如意這會兒,其實殺了他的心都有,可是她不能有一絲的顯露,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扯起一個笑容道:“我心甘情願。”


  周正頓時便覺得無法麵對這個玲瓏剔透的小女子。他心裏清楚,走到今天,錢如意毫無錯處。他將別人的錯誤,乃至自己的錯誤歸咎於這個曾經苦苦等候了自己十年的小女子,將她傷的體無完膚,實在是懦夫的行徑。


  他想到這裏,倉惶的起身,轉頭奪門而出。不,應該是奪門而逃。他無法令自己再坦然的麵對錢如意。


  錢如意在他離開的那一霎那,便堅持不住,暈死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刁氏依靠著床柱,坐在那裏打瞌睡。察覺到錢如意醒了,轉頭道:“娘子,你睡了一天了,吃些東西吧。”


  錢如意點頭。人是鐵,飯是鋼,就算不想吃,隻要還得活著,就得吃。


  刁氏將熱著的飯菜端出來。錢如意吃了一碗,這才問道:“侯爺呢?”她得抓住周正才行,不然自己這般不堪,所為何來?

  刁氏搖頭:“不知道。聽說往關上去了。前幾日就聽說侯爺的心情不好,這兩日才看著高興了些。誰知忽而又發怒起來。”


  錢如意道:“你明日多去打聽著些。有了消息就來告訴我。看如今的樣子,大夫人是不喜歡的我的,倘若咱們失了侯爺的心,也就不用活了。”


  刁氏憂愁道:“誰說不是。白天還好好的,也不知怎麽得侯爺就惱了。他老人家的心,果然和傳說中一樣不可測。”


  錢如意囑咐:“以後這話,千萬不要再說了。咱們憑什麽啊,還不是全憑侯爺麽?要是這話讓人聽見了,不等侯爺怎樣,不缺的人來收拾咱們。”


  刁氏點頭。


  周正之後一連好幾天沒來。不單是沒來錢如意這裏,而是壓根兒就沒回長水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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