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那麽美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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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之前自然是有子嗣的。光是皇後跟前就兩個兒子,其餘的嬪妃跟前,連皇子帶皇女總共也有七八位。所以,胡大郎不寵幸太子留下的舊人,並沒有引起什麽軒然大波。因為,不管是太子的時候,還是如今做了皇帝的時候,他跟前都不缺兒子。大臣們傻了才會拿這事攪和。
天家嘛,有倆兒子都還多餘出來一個呢,更何況胡大郎跟前好幾個兒子了。
大臣不提,不代表各自沒有小心思啊。
胡大郎這人做事是十分幹脆的,說雷厲風行也不為過。他一登基就冊封了皇後的長子做太子。那些有兒子的妃嬪心裏自然不服,可還不要緊。那些膝前空空的妃嬪,可就有些坐不住。
尤其是胡大郎一登基就怕老皇帝後宮那些女人都清空了。就留下一個太後,還給撅在一邊頤養天年去了。這些膝前無子的妃嬪們,如何能不心慌呢。
要是沒有,大家都沒有還不要緊。偏偏胡大郎趕在老皇帝厭棄之前,整回來一個大肚婆。這讓那些無子的妃嬪們心裏怎麽平衡得了。再加上那些懷著野心,想要爬上龍床的女人們。一個個恨不得將錢如意扒皮吃肉才解恨。
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典故。
錢如意這個是,匹婦無罪,懷胎其罪的真實寫照。
有了妒恨,自然便不缺那時時處處盯著,想要攪起風波的人。
得寵的,難免恃寵而驕,失寵的難免懷恨在心。
春桃便是那自以為得勢的,難免輕狂驕傲。她這般在宮中行走,不亞於一滴水掉進油鍋裏,之所以到今日還沒有油花四濺,引起大火來,還得感謝胡大郎壓製得穩。
但是,長此以往,錢如意可不敢保證,胡大郎沒有個打盹兒的時候。到了那時,隻怕她要被春桃這個魯莽的丫頭給連累死。
所以,錢如意才敲打於她。
好在春桃還不笨,一點就透。倒是省了錢如意許多的口舌。
錢如意發動起來,實在二月初春的夜裏。
二月的天氣,總是春寒料峭得多。可是今年的天氣卻分外的暖和。去冬下了好大的一場雪,如今融化了。泥土裏得水分便也足。
小院兒牆根底下向陽,十分的暖和,那可桃樹早早的便打起了花苞。遠遠看去,星星點點的紅色點綴在指頭,想一想就知道若是開放,該有多好看。
白天的時候,錢如意還在說,今年桃花似乎特別早。晚上就發動起來。
這一胎她懷得相當輕鬆,能吃能睡,長了一身的好肉。原本以為孩子的個頭必定很大,她這一關怕是難過。誰知,起更時發動的,肚子也就難受了幾陣。
穩婆們才將所需的東西準備到跟前,堪堪將袖子挽起,準備大有一番作為的時候,那孩子便自己出來了。
頓時,那倆婆子便傻眼了,望著那團咕咕哼唧的小小一團,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因為,胡大郎曾說過,這個孩子落地,第一時間抱給他。不讓錢如意看,最好連哭聲都不要讓她聽到。
如今,胡大郎還在來的路上,這孩子卻已經落地了……
錢如意聽見那孩子發出的聲響,胸中便像被滾雷炸過一般,奮力吼道:“抱走。”
那兩個穩婆這才回過神來。慌忙的用小被子將那孩子一裹。抱起就塞給了站在門口的春桃。
“這……”春桃是十分不能理解錢如意為什麽要這麽做的。她本想多問一句,那婆子已經慌忙的跑回去照顧錢如意去了。這會兒,錢如意還四腳朝天,大敞著呢。
春桃抱著那孩子,終是心有不敢。在這宮闈之中,誰人不想出人頭地。孩子便是出人頭地最好的階梯。所以,她才十分不理解錢如意的做法。
她抱著孩子,站在那裏略思索了片刻,便將手伸進了包袱裏,想要看看這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你幹什麽?”
眼前一花,春桃隻覺得手中一空,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才悚然發現,隻著一身中衣的皇帝站在她麵前,孩子已經到了皇帝的手上。
春桃慌忙伏身見禮,這才發現,皇帝竟然是赤著腳的。也就是說,他聽到消息,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就飛奔而來。
下一刻,一陣微風拂過,驚起一片桃花香。
春桃定睛一看,眼前空空一片。哪裏有什麽皇帝,哪裏有什麽孩子?
她站起身,四處張望。但見朦朧的燈光下,牆根底下那一樹桃花,正在夜色中潑豔豔的開放。滿院子都是濃鬱的桃花香。再遠處,透過院牆是墨色的天空,上頭點綴著璀璨的星子,煞是好看。以至於,令春桃都懷疑自己置身在夢中一般。不然,什麽樣的夜色,才能美成這樣呢?
一個婆子走出來:“春桃姑娘,你怎麽還在這裏發愣呢?快去給閑才人整點兒吃的來,要熱熱的,軟乎的。”
春桃一驚,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轉頭看向那婆子:“孩子呢?”
那婆子一怔:“不是抱給你了麽?”
“……”
春桃愣了愣,放步就往外追去。一口氣跑出很遠,別說孩子了,連個鴨子都沒看到。
這時,迎麵遇上跑的氣喘籲籲的小丘。
春桃一把拉住他:“皇上呢?”
小丘喘息著擺手:“不知道……沒見著……”
春桃頹然道:“完了,孩子丟了。”
小丘大驚:“不還沒生麽、怎麽就丟了?”
春桃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看見一個人,和皇上長得很像。然後一眨眼不見了,孩子也不見了。”
小丘伸手去摸春桃的額頭:“姐姐,你沒發燒吧?”
春桃將他的手拍下,滿腹憂愁:“回吧。”
錢如意這次成產,分外的順利。連距離最近的壽春宮的禦醫都沒有驚動。宮裏知道的人就少。那孩子就那樣,仿佛憑空消失了,從沒有來過一般。
春桃的擔憂是多慮的,因為在那之後,在閑池閣這個小院子裏,再沒有人提起那個孩子。隻有院中那棵桃樹,潑豔豔的開了幾天之後,將花瓣紛飛零落成一場驚世駭俗的芙蓉雨,將粉白嫣紅鋪滿整個小院子,而後漸漸的化塵做泥,直至全然不見了蹤跡。
留下一樹棋子般大小的毛桃兒,在三月醺醺然的微風裏,從枝葉叢中探出頭來。
這個時候,錢如意正好滿月。
她正站在樹下,閑極無聊數樹上的桃子。阿青從外頭走進來,看見的便是珠圓玉潤的美人兒,神情貫注的抬著頭,伸著玉蔥兒似的指頭指點著指頭的桃子兒。
那畫麵,美好寧靜的連阿青都嫉妒了。
她撅著嘴道:“我還以為你必定不會再瘦下來,一輩子都要做個大胖子。誰知道你胖起來快,瘦起來也快。你又何必和那桃子兒較勁,你站在那裏,就算是一樹的桃花兒開著,別人也都看不見那花兒,隻能看見你的。”
錢如意聞言,高興的回過頭來:“你來了?我這不是閑極無聊,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麽。”
阿青走到她身邊,可她一起看著樹上的桃子兒:“有時候,做人真的不如做一棵樹。你看看它多好。有風也站在這裏,有雨也站
在這裏。開了花兒,有人賞它也那般,無人賞它也那般。如今花謝了,結了桃子。明明那桃子那樣的醜,偏偏它自己一點兒都不介意。還有個美人兒,傻傻的站在樹下數。”
錢如意笑了笑,沒有接話:“你今天又是被什麽風吹來?”
“邪風。”阿青走到錢如意放在桃樹下的躺椅上坐下,悠哉悠哉的搖晃了兩下:“回頭,我也讓人給我整個這種椅子,放在我的院子裏。沒事的時候,我也躺在上頭晃一晃。還別說,這樣搖晃著,怪舒服的。”
錢如意道:“你要喜歡,咱們換一換可好?”
陽光有點兒耀眼,阿青用一張帕子蓋在臉上:“你缺什麽東西了麽?不是告訴你,缺了隻管和我說。”
錢如意道:“我最近沒什麽事,整天睡覺也睡不著。你給我整兩本書,我解解悶兒。”
阿青笑起來:“別人悶了,繡個花啊,彈個琴啊。你倒好,要做起學問來了。難不成還想考狀元?”
阿青隻要一來,就總是滿院子的歡聲笑語。錢如意心裏便也十分的歡喜,因此吹牛道:“你還真別說。我要是男人,早沒有那些士子什麽事情了。”
阿青笑了一陣子:“可惜,你這個要求我無法滿足。我一向是個粗人,隻懂舞槍弄棒,不懂做學問。你要是真想要的時候。我回去給你問問。”
“那就多謝了。”
阿青擺手:“咱們兩個,不興這個。沒得生分。”她坐起身,忽然想起什麽來:“我哥哥前幾日讓人捎來個小玩意兒,早知道你悶得慌,我就該給你拿過來。”
錢如意好奇:“什麽小玩意兒?”
“用很多小木棍搭在一起的,叫做什麽‘魯班鎖’。”
錢如意頓時泄氣:“還是留著你自己玩兒吧。”
“你見過?”
“我七八歲的時候,就讓我爺爺給我做了一個。後來……”她想說後來還給笨笨做過。可是想到笨笨,她的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因此便打住了話題。
阿青並不深問,轉而問道:“那你喜歡什麽?我和我哥哥說了,讓他從外頭給尋來,得空的時候,咱們一塊兒玩兒。反正我也挺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