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母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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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扶著門框,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胡大郎這個人,當真是城府夠深。不知不覺之間,陸子峰已然在他掌中。由此說不得朝中那些自以為高明的大臣們,也早就在他的掌中了。他那裏是厭倦了人心的背棄,分明是他對做皇帝這件事已經沒有興趣了。
這人,也算是錢如意遇見過得,唯一活得最隨心所欲的一個人了。
隔天,胡大郎就帶領三萬大軍開拔,禦駕親征去征繳周玉郎了。幾乎就在胡大郎走的同時,原本安寂了小半年的後宮,似乎陡然間被一陣春風吹起一池的漣漪。
首先,被圈禁的皇後重新執掌後宮。而後,太子監政,安排了他不多的幾個兄弟,遠遠的前往封地就藩。有胡大郎發落南海郡王的手段在前,太子這一手並沒有在朝中引起什麽波瀾。這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
至於錢如意和阿青的那幾個孩子。錢如意在去向胡大郎送行之後,就根本沒有回宮,而是帶著那幾個孩子,在趙豐收的護衛下,順水路一路向南。
等皇後重掌了後宮,將那幾個已經成年的皇子們,連同他們的母妃都安排妥當之後,最後想起錢如意和阿青那幾個幼子的時候。
閑池閣早已人去樓空很久了。
這個時候,錢如意已經帶著那幾個孩子,棄舟登岸,沿著陸路往南海走。
這還是那些孩子們第一次出京。最開始還新鮮的不得了,但是走了一路,新鮮感漸漸消退,那幾個年長一些的孩子還好,年幼的孩子便生起病來。
錢如意無奈,隻好拖家帶口的尋個地方安置。
出了京都往南,一開始還不明顯,畢竟是春暖的天氣嘛,就算是在京都,氣溫也開始回升了。可是,等著一行人走了一陣子之後,天氣便明顯的炎熱起來。沿途的蛇蟲鼠蟻也便多了起來。
南地地氣濕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幾個孩子水土不服,眼見著短時間是不能上路的。錢如意特意讓趙豐收尋了個鎮子,租了個宅子來歇腳。
這一住就是半年。倒也安穩平靜。
可惜好景不長。她想要安穩,顯然有的人並不這麽想。比如周玉郎。他和周正這對父子的半生變故,很大一部分原因起源在錢如意身上。
胡大郎能在朝中要員中布置眼線,周玉郎就能在京中布置眼線。這一點錢如意也是毫不懷疑的。隻是她沒有想到,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周玉郎還會咬住她不放。
出事的時候很突然。錢如意正說要休息了。忽然一道黑影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將她扛起就走。
等錢如意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身在鎮子外的一處密林之中。遠處一片火光衝天,染紅了多半邊夜空。
“這……”錢如意倒是並不怎麽驚慌。
“噓……”那黑影示意她不要出聲。
隻是這樣簡短的一聲,錢如意卻頓時就激動的難以自抑。因為她聽出來了,這人是她的兒子笨笨。她一下子就將那黑影緊緊地摟住。
那黑影渾身僵了僵,但是並沒有將她推開。
娘兒倆在樹林裏貓了半夜,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才見一隊人馬匆匆而去。
“呼……”笨笨長長出了一口氣,正要放鬆下來。
錢如意卻一把將他的腦袋壓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因為她自來相信自己的感覺。那些人應該還沒有走遠。
笨笨乖覺的任憑錢如意將自己的腦袋摟在懷裏。這是自母子二人失散十五、六年以來,頭一次這般的親近。身為兒子,不管長大多大,都還是希望自己的母親會緊張自己。希望自己在母親的心目中是有分量的。
兩母子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錢如意那種渾身毛骨悚然的感覺消散之後,錢如意才將他鬆開。一時間,母子二人四目相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笨笨站起身來:“走吧。”
錢如意有幾分茫然:“去哪裏?”
“回家。”
錢如意搖了搖頭:“我受人之托,要將那幾個孩子送往南海郡去。如今還沒有完成。”
笨笨頓時便有些不耐煩起來,蹙眉望著她道:“別人的孩子那樣的重要?比你自己親生的還重要?”
錢如意道:“你不懂,他們的父親於我有恩。”
笨笨輕嗤一聲:“你一生都在報恩,結果怎樣?將好好的一個家都離散了。”
錢如意默然,笨笨說的沒錯。她一生都在報恩,時刻記著別人的恩情。結果真的一言難盡。
“走吧。就算你要報恩,好歹也回家去洗漱一下,填飽肚子才有力氣。”笨笨伸手拉扯著她向前走。如今的他已然是二十多歲的漢子,錢如意根本就抵擋不過他的力氣。
母子二人出了密林,抬眼向著那鎮子望去,隻見大火已經被撲滅,不大的鎮子被燒毀了近半。許多百姓哭天喊地,站在距離小鎮很遠的地方,都能聽見。
“該死。”笨笨低罵了一句。而後看向錢如意:“我背你吧。不然以你的腳程,回到家得半夜了。”
錢如意疑惑道:“你住的距離這裏很遠麽?”
笨笨漫不經心道:“也不算太遠,七八十裏路吧。”
錢如意忽然想起什麽:“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笨笨從懷裏掏出一物,遞給錢如意。
其實,錢如意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是周唯心的東西。一瞬間,她的心裏便十分不是滋味起來。
這個時候她才猛然醒悟,她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除了趙豐收,其實還有這兩個孩子。這時,她便更加的感激胡大郎了。要沒有胡大郎刻意的成全,她又哪裏來的和周唯心朝夕相伴,陪伴她成長的機會呢?
“走吧。”笨笨不由分說,將錢如意背上,邁步便走。
錢如意心裏到底放心不下胡大郎的那幾個孩子:“也不知你趙叔叔和那幾個孩子怎麽樣了?”
笨笨腳步頓了頓:“你不用擔心。我翠姨一早得到消息,這會兒估計已經帶著她們順水而下,走得遠了。”
“凝翠麽?”錢如意心裏頓時便一陣的酸楚:“這麽多年,多虧了有她。”
笨笨的腳程不慢,七八十裏的路程走了個把時辰也就到了。遠遠的看見一個小村莊,掩映在綠樹環繞之中,村子四周綠水環繞,村中家家戶戶屋頂上升起了嫋嫋的炊煙。
笨笨將錢如意放下,指著村前一處小小的院落道:“那個便是我們家了。”
錢如意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聽到家這個字,一時間情難自禁:“我們的家麽?”
笨笨點頭:“嗯。”說完,扶著錢如意下了河岸,上了一艘小船。隻因村子外頭環繞的小河上,並沒有橋梁,想要進出隻能靠小船擺渡。
船兒還在河中央,那門前玩耍的一個頑童看見了,頓時便歡呼起來:“爹,你回來了。”
錢如意一怔,看向笨笨。卻見笨笨臉上洋溢起笑容來:“回來了。”
“這……”錢如意後知後覺,原來她已經做了奶奶了。
笨笨將船靠岸。院子裏迎出一個年輕伶俐的婦人,一眼望見錢如意,詫異的看向笨笨:“這位是?”
笨笨道:“屋裏說話。”
一行人進了屋子。
笨笨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中堂之下,請錢如意坐下,而後拉著妻兒,向她行大禮叩拜。
錢如意早已驚喜非常,兩手乍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知道,初次見麵是應該給兒媳婦和孫子見麵禮的,可是她是臨睡之前被笨笨扛出來的,身上除了一件中衣,再無長物。因此,她更加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在那兒媳婦孫氏一看就是普通的莊戶人家女孩兒,並不計較這些。跪拜完了,望著錢如意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娘……”
這一聲,差點兒將錢如意給喊的當場樂暈過去。
“奶奶……”年幼的孫兒湊到她跟前:“你從前在哪裏啊,怎麽從來不來咱們家?”
“從前啊……”錢如意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向娃兒解釋。
“出去玩兒去。”
孫氏將娃兒哄出去,忙忙的為錢如意端上來飯菜。
至於錢如意的衣著打扮。話說在鄉下,她這樣一身中衣在人們看來就是短衣長褲而已。根本就沒什麽奇怪的。要是錢如意盛裝出現在這小村莊,那才是令人蔚為觀止的一件奇葩事。
笨笨看向孫氏:“你去收拾一下家裏的細軟,咱們今天就走。”
這下不光孫氏詫異,連錢如意都詫異了:“咱們走去哪裏?”
笨笨看了一眼錢如意:“你知道昨夜放火的人是誰麽?”
這個時候,錢如意還真不知道。
笨笨道:“是咱們家的大仇人,白麵閻王周玉郎。翠姨認得他的人馬,偶然發現,母親才能躲過昨夜的劫難。不然,這個時候,隻怕咱們母子早已陰陽兩隔了。”
“周……”錢如意聽見這個名字就忍不住脊背發寒:“他不是在西南地麽?怎麽又到了這裏。”
笨笨道:“此處距離西南地不過二三百裏。況且狡兔三窟,白麵閻王那老鬼,比兔子更狡猾幾分。在這裏也時有出現。他大約是衝著皇子、公主們去的,但是,一旦發現了你我母子,定然不會饒恕.
不瞞母親說,往日裏我也曾無數次的找他尋仇,隻是未定成功。他對我也必然是有幾分了解的。此地已然不是安身之地,咱們盡快走了的好。”
笨笨說到此,憤恨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要是往日,我定然不會懼他,無如今日此時,上有老下有小。我就算不為自己,也應當為你們考慮一二。退走才是上策。”
錢如意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誤打誤撞,走到了周玉郎的家門口而不自知。因此也是驚懼非常。當即便要和孫氏一起收拾起來。
小娃子不知事,跑來跑去的和人笑鬧著玩兒,很是開心。
孫氏卻十分的憂愁:“那咱們要去往哪裏呢?”
笨笨道:“回金山縣去。”
孫氏頓時便哭了起來:“你說的輕巧,我家裏還有父母在堂。我要是走了,他們怎麽辦?”
笨笨看向她:“你信我麽?”
孫氏道:“信怎樣,不信怎樣?”
“你要信我,今日你或者跟著我走,他日安定下來,我必定陪著你回來盡孝。你要是不信我,今日就回娘家去。從此咱們兩不相幹。”
孫氏頓時大哭:“你怎麽能這樣。”
錢如意見狀,心裏也是難受:“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不如我自己走去了吧。”
笨笨搖頭:“這裏原本就住不得了。以前那老鬼孤高自絕,他不來尋我,是不肯將我放在心上。如今他被當今聖上打的屁滾尿流,連捉人兒女的齷齪事情都做了,定然也不會放過我。就算沒有你,這裏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地了。”
孫氏哭道:“真的要走麽?”
笨笨點頭:“必須得走。”
孫氏將牙一咬:“那走之前,總得容我去向父母辭別。”
忽聽那小娃子在門口叫道:“爹,馬,馬……”
百姓們那裏豢養得起馬匹?
笨笨神色一緊,探頭向外望去,隻見小河對岸不知何時來了一隊人馬。個個衣領之上繡著白色的骷髏頭。
“糟了……”笨笨慌忙將娃子扯回家門,將大門避了,向孫氏道:“來不及了。你帶上福寶,快些跟我走。”說著,一把將錢如意背在背上,直奔後門。看來這屋子在建造的時候,就準備好了怎麽跑路了。
孫氏呼道:“還有東西沒拿。”
“活命要緊。”
孫氏無奈,隻好也學著笨笨的樣子,將娃子背起,從後門跑了出去。
夫妻二人各自背著一個人,順著村邊的樹林,奔到村子的後方。
這裏水流湍急,根本就無法擺渡,岸上也沒有可以擺渡的渡船。隻見笨笨將錢如意放下,走到河邊,伸手從河裏拉起一根繩索來。
繩索一拉,對麵原本彎曲的樹木陡然筆直的彈了起來,嘩啦一聲,從湍急的河水中彈出一根更加粗大的鐵索來,兩頭各自連接在河岸的兩旁的石頭上,很是牢固。
笨笨背起錢如意,飛身踏上鐵索,幾步便滑了過去,而後將錢如意放下,轉身回來背自己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