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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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亂蹦帶跳,甩了幾甩都沒能將錢如意甩掉,氣得越發哇啦大叫。
不過他和衛越那架是徹底打不成了。打架也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啥的。如今被錢如意一攪局,那時機逝去,自然就打不起來了。
天佑終於看不下去了,喝了那少年一聲。那少年這才頓住蹦跳的身形。伸手去辦錢如意交錯鎖住他腰身的手。
錢如意也不傻,知道那少年殺她的心都有,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要是自己的手指被他辦住,說不得就斷了。
於是,不等那少年的手觸到她的手指。她就收手疾步倒退回去,遠遠的停住身形。望著那少年。
那少年一而再的受挫,這時候已然沒了之前的氣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一個人站在院子當中,轉圈一群人看著自己,仿佛一隻被耍的猴子一般。
而衛越這時,因為斜刺裏殺出個錢如意,令衛越順利脫身。他雖然臉上青紫了幾塊,可是從容站在那裏,比起狼狽的少年,簡直風度無兩。
這個認知明顯令那少年更加的不忿起來。但是又無可奈何。
天佑沉著臉色,望著那少年一陣吼。那語速又快又急,顯然十分生氣。就算錢如意聽不懂她說了什麽,也知道定然是訓斥那少年的話語。
那少年梗著脖子,瞪著眼睛,隻是不肯服軟。
天佑無奈,命人將他押下。
那少年這才揮開前來捉他的侍衛,怒氣衝衝的走了。
那少年是走了,不過錢如意也看得明白,天佑土司其實並不想為難那少年,純粹是因為那少年不給她台階下,她沒有辦法才將他押下。
此時,雖然天佑土司的人還在這個小院子裏,心其實已經跟著那少年飛走了。
因此,她向錢如意道歉時的歉意也就大打折扣:“夫人,阿莫年少魯莽,還望……”
底下的話,她就算不說錢如意也明白。
錢如意此時寄居在天佑土司府裏。天佑土司要是認準了不替她主持公道,偏袒那少年。錢如意是一點辦法沒有的。
與其聽那土司虛情假意的道歉,還不如自己做個寬宏大度的樣子。
因此,錢如意打斷那土司的話道:“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孩子嘛,我懂得。”
天佑土司聞言,臉色的神色才略略舒緩了些:“我還有事,就不打擾夫人安歇了。”
錢如意福身:“客隨主便,您忙。”
天佑轉身,望見臉上青青紫紫的衛越,目光略滯了滯,而後無聲歎息一聲,帶著人走了。
錢如意看出來了,這小兩口之間出問題了。
院子裏隻剩下衛越和錢如意。錢如意看著他:“你還好吧?”
衛越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不好。”話音未落,忽然一啞。
雖然他快速的別過頭去,想要掩飾自己眸中的神傷。錢如意還是看見了他眼角的淚花。
俗話說得好。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奶……”一直扒在門口向外張望的全生,見人都走了,這才鼓起勇氣喊了錢如意一聲。
錢如意轉頭,望著他一笑。向他伸出手比個勝利的手勢。
全生看不懂,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小手,來回比劃著。
錢如意走上石階,將他擁在壞了親了親:“奶的乖孫。這個手勢表示勝利。”
全生天真的望著錢如意:“咱們打架打勝了麽?”
錢如意點頭:“算是吧。”
全生頓時便歡呼雀躍起來:“哦,我們打勝了。”
錢如意察覺到衛越望來的目光,問道:“你還有事麽?”
衛越搖了搖頭,正要走開。隻見之前照顧錢如意的那個侍女,捧著一個包袱走來。
看見衛越之後,將那包袱遞到他手上:“我家大人說,越君既然不願意留在這裏,那就不要勉強了吧。”
衛越默默的將那包袱背在背上,便要離開。
“慢著。”錢如意喚了他一聲,望著他臉上的傷道:“總要臉上的傷落了,才好走啊。不然,這個樣子出去,別人說起,總歸是不大好。”
衛越黯然道:“不過是皮毛小傷而已,算不得什麽。”
“那藥還是要敷一敷的吧?”
衛越沉默的站在那裏。
那侍女見狀:“婢子去尋藥膏來。”
錢如意重新走下石階,望著衛越:“到屋裏來吧。”
衛越點了點頭。
兩人進了屋子,各自在椅子裏坐下。
錢如意望著他十分不解道:“好端端的,你為什麽要走呢?”
衛越大約是想笑,但是裂了咧嘴隻扯出一個十分難看的表情:“夫人,你看我如今,可還有半分男兒的樣子?”
“此話怎講?”
衛越又沉默了片刻:“一言難盡。”
“因為什麽?”
“這裏的風俗並不想我們中原那般。”衛越幾乎有幾分難以啟齒。
錢如意道:“你要是不願意說,就不要說。我並不是那種喜歡打探人的人。”
衛越的語氣中頓時便充滿了苦澀:“夫人何用打探?誰人不知我的身份呢?越君……嗬……”
他垂下頭去,雙肩瑟縮起來,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的頹廢:“我算什麽君?我連人正經的丈夫都算不上。”
“……”錢如意驚詫的瞪大眼睛。
衛越接著道:“夫人剛才看見的那個少年,才是天佑土司正經的丈夫。隻因他年幼,才一直未和土司大人完婚。如今他十八歲了,是時候了。
試問,我堂堂男兒,除了離開還能作何選擇?隻是……”
衛越的聲音越發黯然:“隻是苦了我兒湘文。他若是女孩子便也罷了。偏偏是個男孩子,有我這樣身份的父親,日後不知要遭受多少恥笑。”
錢如意道:“那你就不能將他帶走麽?”
“我如何不想。可是,您也看到了。我平日裏連他的影子都捉摸不到。實不相瞞,我此刻在這裏,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裏。”
“天佑土司不肯讓你見他?”
衛越點頭。
“為什麽?”錢如意更加不解:“難道你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麽?”
衛越搖頭:“我自然是他的親生父親。”
“這就奇怪了。哪有不讓父子想見的道理?”但轉而錢如意就明白過來了:“天佑土司其實不想讓你走,大約是在拿孩子來轄製你。”
衛越抬起眼皮,似乎有些不信。
錢如意道:“你不是女人,自然不懂女人的心思。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越在乎的,嘴上越刻毒。她越想留住的,越會表現出不屑一顧。”
衛越似乎信了,但轉而眸中神色又黯淡下來:“那又有什麽用呢?她終究還是要履行當年的婚約,和阿莫成親的。”
這種事確實挺讓人沒辦法接受的。所以,一時間錢如意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衛越。
她想了良久:“或許,你可以改變一下自己的態度。天佑土司說不定會為了你拋舍當年的婚約。”
衛越聽了,隻是愣愣的坐著不語。
錢如意看出來了。哪裏是天佑土司要趕衛越走,分明是衛越去意已決,天佑土司才是被動的那個人。
對此,錢如意隻能長歎一聲。
不管男女,隻要一方去意已決,再多的言語也都是枉然。
忽然,衛越道:“夫人,我並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錢如意一怔。
衛越接著道:“夫人不知道我的身世……”他說到此,再一次欲言又止。
錢如意並不打算追問,轉而問道:“你母親還好麽?”
衛越點頭。
錢如意搖頭:“我卻覺得她過得並不好。她要是過得好,如何會令自己的孩子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呢?”
“不……”衛越搖頭:“這不是我母親的原故。倘若您認識她,便會知道她是怎樣一位偉大的母親。”
錢如意道:“我怎麽會不認識她呢?她可是京都衛家的千金小姐啊。”
衛越愕然起來。
而後豁然站起身來,兩眼直直的望著錢如意:“您到底是誰?怎麽知道我母親是姓衛的?”
錢如意自知失言,索性道:“我非但知道你母親是姓衛的。我還知道你其實是衛大人的外孫。”
衛越驚詫道:“您到底是誰?”
錢如意道:“不知你母親和你提起過我沒有。我其實不姓陸,我姓錢。”
“錢……”衛越的臉色青白變幻:“您是錢姨?”
錢如意點頭。
衛越彼時其實是見過錢如意的。不過那時候他還年幼。時間隔的久遠,錢如意如今又是一身西南地婦人的打扮。
因此衛越沒有認出她來。直到聽錢如意報出真姓氏來,這才恍然大悟。
緊跟著,他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錢如意麵前,將頭伏在錢如意膝蓋上,哇的一聲,仿佛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下兔起鶻落,實在太過突兀。錢如意都愕然不知如何反應了。
她萬萬沒想到,衛越會在自己麵前嚎啕大哭起來。因為他的神態舉止,總是讓人不經意間想起陸子峰。
陸子峰可不會這樣失態。至少在錢如意心目中,他從未這般過。
衛越此舉,實在令錢如意大跌眼鏡。
“快起來。咱們好好說話。”錢如意伸手將衛越拉起:“你母子必定是受了委屈的。這個我不用猜就知道。”
衛越擦了擦眼淚,傍著錢如意坐下,敘說起那些年的事情來。
周玉郎原先還和衛如言保持著良好的關係。最起碼,在衛越眼裏,兩人也算相敬如賓。
但是,自從衛如言帶著一雙兒女到了玉匣關之後。她和周玉郎之間那點兒可憐的相敬如賓,就蕩然無存了。
周玉郎視衛如言如仇,自然的也看兩個孩子不順眼。
這個錢如意其實是知道的。那時候,周正和周玉郎父子反目。衛如言為了自保,隻好裝瘋賣傻起來。
這要不是被逼到絕地,哪個女子會出此下策。要知道,衛如言雖然是在金山縣長大的,可也是當做大家閨秀來養的。
可見彼時她們母子生計之艱難。
後來,周玉郎被逼走西南地。周正兵敗。衛如言和兩個孩子便不知所蹤。
原來是她當時便隨同周玉郎逃往西南地了。
不是她想要挽回和周玉郎之間的夫妻關係。而是她一個弱女子,還帶著兩個孩子。倘若留著關內,必然是死路一條。
周玉郎再怎麽樣,都是她的丈夫,兩個孩子的父親。他就算不管這母子三人,至少不會殺這三個人。跟著他,性命還是有保障的。
倘若留著關內,說不得周正一早將她們殺了祭旗了。
衛如言到了西南地,日子自然也是不好過的。不過,好在她聰明,身邊又有幾個忠心得力的幫襯。在西南地開起一家點心作坊來,這才勉強立足。
漸漸的,點心作坊在西南地有了些名氣,但每每被人刁難陷害,日子依舊艱難。適逢朝廷征繳西南地藩王大獲全勝。
衛善出任西南經略使,衛如言帶著兩個孩子前去投靠,日子這才好過起來。
但是,好景不長。
隨著衛如言點心作坊的生意日漸興隆。自到了西南地便入泥牛入海,音訊全無的周玉郎,忽然冒了出來。
每每逼索,令衛如言母子三人,苦不堪言。
衛善對此態度明滅不定,衛越無奈這才以身投靠天佑土司,就為了換來母親和妹子的安寧。
因為,天佑土司是西南地最有實力的大土司。有她的庇護,周玉郎才不敢肆意妄為。
錢如意反問:“那你如今怎麽忽然又要離開?”
衛越語塞,垂下頭去。
錢如意替他說道:“因為你後來發現,逼索你母親的並非你的父親,而是你的外公。你身許天佑土司也並不能改變你母親的苦楚艱辛。”
衛越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錢如意道:“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的麽?
我和你的父親是不世的仇人。所以我不會替他說好話。但是我和你的母親的閨中結義的姐妹,你母親與我有恩。所以我又必須和你說實話。
你外公雖然是朝廷大員,外表謙卑有禮,風度翩翩。但內裏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
你的父親雖然對你們母子薄情寡性,但他生性孤高自絕,最是驕傲入骨。所以,他絕對不會做出逼索你母親的事情來。”
衛越垂眸,黯然道:“您說的對。”
“那我就不明白了,這些又和你執意離去,有什麽關係呢?”
衛越道:“我想到京都去,憑借一己之力,倘若能考取功名,將來好將母親和妹妹接走,遠離這個地方。”
“那你有沒有想過天佑土司和你的兒子怎麽辦?他們也是你的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