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可不是!」正說著,恰好瓊琚進屋裡來,聽見葉致和佩玉在說西市那家飲子藥店,遂道,「姑娘不知道,二門上王婆子家的媳婦,從開春就一直病病歪歪的。吃了許多的葯,也不見好。後來聽說那家店的飲子如何如何靈驗,說是什麼雖然用的都是尋常藥材,卻是飲者即愈,神奇的很!」
葉致一聽,就來了興趣。
她還是聽葉皓清的小廝觀言無意中說起的。
據說這家飲子藥店,自從開業就門庭若市,「日夜剉斫煎煮,給之不暇。人無遠近,皆來取之。」被傳的是神乎其神,連太子爺都聽說了,還跟葉皓清和秦世子開玩笑說,哪天也買一副來看看才好玩呢。
既然用的都是尋常藥材,那麼就是配藥之人技法高超,極通藥理了。
「那王婆子的媳婦後來怎麼了?」葉致追問,又坐起身起去拉瓊琚的袖口,「可有買了來服?」
瓊琚和佩玉都抿著嘴笑起來,看大姑娘這動作,真真是一團孩子氣。
「後來啊,王婆子的兒子當然是省吃儉用,去那店裡買了幾副。」瓊琚落落大方地道,「說來也是奇了,喝到第三副的時候,居然真的就見大好,如今竟是痊癒了。姑娘你說,可神奇不?」
葉致笑道:「那可真是厲害,難怪這麼有名氣了。哪天我們也讓大哥帶一副回來看看才好。」
對這些東西,葉致是最感興趣的!
佩玉和瓊琚又是一陣亂笑:「姑娘說什麼呢,葯也是混吃的不成?」
葉致皺皺小鼻子,不服地說:「拿回來研究研究,我可不喝!不過嘛,」說著,眼睛眨了眨,「要是大哥帶我去逛逛,我可能會屈尊嘗上一口也不定!」
幾個人笑作一團,也免不了又說起去年跟著喬氏去永寧寺上香還有葉皓清帶著葉致和葉數出門踏青的事來。
說起來今年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耽擱,葉致還沒怎麼出門玩過。
難怪她一心惦記著西市的飲子藥店,準是聽觀言說的有趣,心裡痒痒的。
冬榮進來的時候,就聽見滿屋子的歡聲笑語。
見她來了,佩玉和瓊琚連忙迎上去,就是葉致也下了榻讓她。
佩玉搶先笑著解釋:「正說到去年大姑娘和二姑娘扮作男兒模樣,跟著大少爺出門的事。」
把手裡的水果交給瓊琚,冬榮也跟著笑起來:「我心裡正奇怪呢,難道大姑娘是未卜先知,所以這麼開心不成?原來是想出門玩了。」
話里的意思,來的也是葉致會喜歡的好事了。
葉致會喜歡的事,無非就是那麼幾種:研究新鮮菜譜,去寺里上香,跟著大哥出門玩,跟著喬氏回定遠侯府走親戚。
一時間,葉致也摸不清楚冬榮說的是哪件。
只好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冬榮。
好在冬榮也不是愛賣關子的人:「夫人讓我來告訴姑娘,她已經給喬府遞了帖子,明天一早,就要帶著姑娘回娘家玩呢。」
葉致當下大喜。
先前母親在樂壽堂被馮氏攪得騎虎難下,只得應下了通過娘家準備六王妃壽禮一事。
雖說當時葉致心下因著厭惡三房四房,根本興奮不起來。
但是同母親回到博容軒,說起此事來,就掩飾不住興奮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舅舅家不單有大舅母秦氏和二舅母唐氏,十分地疼愛自己,每次過去,總會帶了許多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兒回來。
還有三個表哥,最活潑不過的,幾個人總能玩到一起去。
如果運氣夠好,去舅舅家的時候,正趕上姨母從幽州打發人來問安,搞不好還能得一匹薛姨夫親手做的皮革小馬!
真是無本萬利的事情,自己只要準備吃喝玩了和空著手準備拿東西就好了。
葉致眼睛不由望向自己房裡的多寶閣,裡面有不少東西,都是舅舅定遠侯喬律,和舅母秦氏送的。
床頭還有個活靈活現的皮質猴子小玩偶,是六歲那年姨母和姨夫薛楚玉所送的禮物。
而她經常掛在脖子里的玉質長命鎖,則是二舅母唐氏聽說她出生后連日生病,十分虛弱之後。花了一年的時間,親手抄了整套《法華經》,和玉鎖一同送到永寧寺,請主持濟善法師親自開光,只求保佑她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舅舅家對自己的好,葉致一直都很清楚。
她想著,嘴角也彎起了愉悅的弧度。
「勞煩冬榮姐姐專門跑一趟。」葉致笑靨如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幾分不設防的天真來,「回去告訴母親,我明天一定早早地就起來!」
冬榮「嗯」了一聲,指著葉致對其他兩個笑道:「看咱們大姑娘這高興勁兒,方才夫人就說,只怕是惦記著舅爺家的好東西,可不是說准了?」
聽見幾個大丫鬟笑自己,葉致也裝模作樣地嘟起嘴唇:「什麼說准了,我可沒有纏著舅母要東西!」
瓊琚早已經笑彎了腰:「是是是,我們姑娘可從來不惦記舅太太的東西——她呀,是惦記著舅爺家的吃食呢。」
因為端午節沒有跟著鄭老夫人一同出門,算起來,葉致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去透透氣了。
這在民風剽悍的大楚貴族圈子裡算是相當少見的。
想到要出門,還是去最疼愛自己的舅舅家,葉致心中還頗有些激動。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會想著明日穿哪件衣服比較好;一會又想著梳妝時要戴上次舅母給的那支南珠珠花,舅母看到一定也會高興;一會又想到聽說幾個表哥都去國子監上課了,只有表姐喬鶴鈺在家,那就順便把自己上次得的東西帶給她……
雜七雜八地想了許多事情,直到亥時三刻的鐘響起來,葉致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葉致看著銅鏡里自己神采奕奕的臉龐,不由感慨自己的精力是真得好!
佩玉和瓊琚帶著伽羅常磐幾個,圍著葉致好一通忙活,最後才選定了件湖色穿枝花暗紋齊胸襦裙,上系著雪灰聯珠團窠紋半臂。
葉致對著銅鏡照了又照,覺得今日選的南珠珠花果然與衣服很是搭配,自己也十分滿意。又叫瓊琚開了紅漆盒子,去了那串五色碧璽珠子的手串纏在了臂上。
那串碧璽手串五彩斑斕,紅綠藍黃粉幾色的碧璽珠子深淺不一,全部按顏色深淺排好了串在一起。每一顆珠子都有蓮子米大小,經過能工巧匠的打磨,顆顆珠圓玉潤,肉眼幾乎看不到天然寶石內含的瑕疵。纏繞在葉致雪白的手臂上,更顯得晶瑩剔透,襯得葉致整個人如雪堆的一般。
「把上次得的那三個小金魚取出來,我好拿給鈺姐兒。」她上次就想好了小金魚拿給表姐,用黑色絲線編成手串,想來會是十分好看,「表哥們不在,我就不給他們拿東西了——反正女孩子們的東西,他們也看不上。」
劉姨娘帶著葉皓惟,一直把喬氏和葉致送到了門口,看著兩個人上了葉府那輛朱輪華蓋車,才折回後院。
定遠侯府距離慶國公府並不算太遠,大家都是在安仁坊里住著。馬車走上一會也就到了。
葉家的馬車從定遠侯府的正門經過,繞到角門進去,又在二門處換了車,一直到了後花園出才停了下來。
如今的定遠侯府,嫡枝一共是兩房:承爵的喬律和二房喬循。雖然老侯爺和老夫人都已經去世,卻也還沒有分家。喬律和秦氏並三個兒子住著正房,喬律和夫人唐氏,就帶著一雙兒女住在西園。
喬氏還有個姐姐,嫁給了世代鎮守幽州的薛家薛楚玉,育有一兒一女。
定遠侯夫人秦氏早得了信兒,同二夫人唐氏和大小姐喬鶴鈺,帶了人在花園門口迎接。喬氏下了車,帶著葉致上前和兩位嫂嫂見了理,又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外人,怎麼好意思勞煩二位嫂嫂出來等著。這大熱的天,若是中了暑氣,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秦氏便笑道:「偏你體貼不成,我啊,可是專門選在這花園子里招待你們。又好看又涼爽,豈不省事?還用得著你擔心我呢。」
喬氏就上前挽了她的胳膊:「我就知道,大嫂辦事最是妥帖,心疼我這個嫁出去的姑奶奶呢。」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喬循的夫人唐氏也上前拉著葉致的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讓我瞧瞧。嗯,我們長生的氣色倒好,也比上次又長高了。」
定遠侯府二夫人唐氏,原是唐翰林之女,家世算不上大富大貴,卻是清貴得很。當年喬老侯爺因為仰慕唐翰林崖岸高峻不落俗流,最是個有風骨的,便為二兒子喬循求娶了唐翰林的獨女。
唐氏頗通詩書,更是寫得一手好字。據說她左右兩手都寫得極清秀的簪花小楷,更是能同時寫作,互不干擾。
在公卿世家中,唐氏這手絕活,可是頭一份。
聽唐氏說葉致又長高了,喬鶴鈺就急吼吼的趕上前來:「我瞧瞧,我瞧瞧!大妹妹現在有我高了嗎?」
被喬鶴鈺拉著不放,葉致也只好停下腳步,和她並排站在一起。
兩個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互相取笑著「我比你高」「我看是你比較矮才對」。
女孩子清脆的笑聲在風中傳得很遠。
前面走著的秦氏和喬氏聽到,也一起回過頭來。
喬鶴鈺向著兩人揮了揮手:「嬸嬸,姑媽,你們看,還是我比長生高些吧!」
幾個做長輩的也認認真真看看兩個女孩兒,半晌,秦氏拍拍喬氏的手:「要不是鈺姐兒說,我都差點沒注意到,長生快和鈺姐兒差不多高了。」
喬鶴鈺就對著葉致得意地笑:「妹妹聽見沒,還是我高些!」
葉致嘟著嘴唇,拉著唐氏的手搖啊搖:「二舅母,我不依!表姐就會欺負我比她小!」
身邊的婆子們早一步去了涼亭,把裡面的陳設都收拾停當,等秦氏一行人到了涼亭,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幾個人各自坐下,秦氏又叫了人,給葉致和喬鶴鈺端來摻了蜂蜜的蜜水來喝。
她們圍桌而坐,就說起了不久后六王妃的生日。
喬氏搖著扇子,對秦氏和唐氏笑道:「我婆婆把這差事交給了我,這正抓瞎呢。不知道嫂嫂們準備送些什麼?我也好比對著準備準備,到時候不過再按照我婆婆的意思或添或減幾分罷了。」
對於六王妃的壽禮,喬氏想了許久,都覺得不太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