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總不能不管不顧地把一整盒金瘡葯都給了葉致,叫她自己去塗。
他倒不是心疼葯,而是葉致想來也是不懂這些,若是為了快些痊癒,直接糊上厚厚一層,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
總歸還是讓她少受些苦才是。
葉致卻有些臉紅。
這……在外男面前退了鞋襪,露出腳來,有些太過了。大楚在開放,貴族少女們也不會輕易把自己的腳露給人看。
可秦爍的擔心她也都懂,她確實對治傷用藥絲毫不通,讓她自己來,只怕是物極必反。何況秦爍正人君子,最開始在大街上給素不相識的葉致解圍時,為了避嫌連扶她一下都不肯。又豈是那種為了輕薄姑娘家隨便編個謊話的登徒子。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把傷治好了最重要。
葉致想罷,不再猶豫。玫瑰花瓣兒般嬌艷的嘴唇輕輕一抿,便彎下腰,自己把鞋襪褪了下去,又把粗布下襦的裙角略微往上提了提,露出受了傷的左腳了。
秦爍低頭看過去,只見纖細精緻的腳踝處,高高腫起了好大一塊,有些地方更是因為跌落在地時的摩擦,有些磨破了皮。葉致身量高挑,一雙腳也因此生得玲瓏纖長,平日里保養得極好,看起來晶瑩無暇。透過細膩半透明的肌膚,隱隱透出一股嬌艷的粉色來。她的腳趾上都用鳳仙花染上了鮮紅的豆蔻顏色,越發襯出了腳趾生得勻稱整齊,如十棵細細的蔥白。
一彎新月凌波淺,腳踝上紅紅腫腫的傷痕,就顯得更加觸目驚心了。
秦爍真不知道這樣一個嬌養閨中的纖纖少女,是怎樣跟著自己,強忍著腳傷的疼痛一路趕到這裡的。
他抬手握住葉致的足。
感受到秦爍手掌的熱度,葉致一驚,下意識想要掙脫。又思及秦爍是在為自己療傷,才忍著心中的不安,安靜下來。
秦爍挖了一小塊金瘡葯,輕輕塗在紅腫的地方。
一陣火辣辣的疼,幾乎是迅速就透過嬌嫩肌膚、透過擦傷的地方,滲透到了肉里。
葉致眼裡瞬間就泛上了水光。
「表妹且忍忍,這葯要揉開,才能更快吸收。」秦爍看她這樣難受,只能低聲安慰。他語調放的十分輕柔,就如同一陣微風拂過葉致耳邊,使她逐漸安下心來,「再來揉開了淤血,讓血脈重新流走起來,才能好得更快。」
葉致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要不是因為她生性要強,只怕秦爍揉第一下的時候,她就能哭著說她不治了。
「無……無妨。」葉致忍著苦楚,斷斷續續道,「爍表哥別顧忌我,我能忍的。」
秦爍也知道她此時得是鑽心的疼,可要是因為捨不得她吃苦,中途就放棄了,葉致之後還得受更大的苦。
因此他把心一橫,看也不看葉致的表情,拿出平日里幫同僚兄弟治傷的手段,又略微調整了一下力道,沾著金瘡葯為葉致揉了許久。
二三十下過去,秦爍才停了手。
他小心地放下葉致的左腳,才站起身子:「用了這葯,過了今晚就可見效。明日早上再用一次,就可大好了。」
葉致端坐在床上,動也不敢動一下,生怕自己亂動一下,腳踝處便又是火燒一樣的疼。她到底是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擦著眼淚。
能讓軍中漢子都齜牙咧嘴的傷葯,果然……是把她疼哭了。
秦爍取了水盆,把手擦洗乾淨。
他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撫了撫葉致的發頂:「終究,還是個滿身香氣的小女子啊。」
給這金瘡葯一疼,葉致倒是完全失了睡意。
腳踝上扭傷的地方,已經從火辣辣地疼,開始一點點轉變成一種清爽的微涼感,倒叫葉致很是驚奇。這葯,果然如秦爍所言,見效極快。
一旦疼痛開始減輕,葉致的思緒便不再受到干擾,開始仔細思量起她和秦爍現下的處境來。
此事大有蹊蹺。
先撇開葉攸竟然有膽子設計自己,趁亂把自己推下馬車不談,單是那波襲來的殺手,便處處透出了詭異。
這車隊可是城陽長公主出行的隊伍,更有聲名在外的秦爍親自帶人護駕。該是何等的膽量,才敢在長公主的車隊里設埋伏?行刺皇族,可是要牽連九族的大罪啊!更奇怪的是,他們行事如此大膽,怎得卻偏偏挑了個長公主不在的時候動手?
莫非……
葉致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抬眼看向坐在自己身邊,正在認認真真收拾那個麻布包裹的秦爍。
「爍表哥,莫非那些刺客,並不是沖著長公主殿下來的?」
她生得極為美麗,艷麗中又透著幾分英氣,如今被客棧的昏暗油燈時明時滅地照著,倒是多了幾分人味,少了幾分氣勢。
「表妹……果然聰慧過人。」秦爍斟酌著說,「若我說這些人是針對我而來,你們都是被我連累了,表妹會不會馬上離得遠遠地?」
葉致本有些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來:「表哥也太小看我了。」
秦爍這才將事情緣由娓娓道來。
原來,這些埋伏在蔡家車隊里,扮作新近府的僕人的,看樣子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他們煞費苦心地混進蔡家,卻特意等長公主帶著高元霜提前趕往下一個驛館時才動手,顯然是不想招惹這位風頭正勁的皇帝親妹。
湊巧的是,秦爍前陣子,剛剛為皇帝辦了一件機要之事。
雖說是極為機密的事情,可此事畢竟年頭已久,牽連又廣,想必當年的相關之人已經得到了消息。
此番行刺,是怕秦爍已經查到了什麼不利於自己的事情,急著要殺人滅口。
「雖說長公主不在車隊中,可此行畢竟是長公主的東道。」葉致小幅度的輕輕搖頭,「這已經是得罪了她,對方就不怕長公主盛怒之下奏請皇上徹查此事?何況,若是表哥你已經將密事報與皇上知道,現在殺你……又有什麼用呢?」
葉致心道,自己所說的,難道秦爍就沒有想到?這些事情,只怕早就在他腦子裡過了好幾個來回了。
她便閉上嘴,只等著看秦爍怎麼回她。
沒想到秦爍卻提了另外一件並不相干的事情。
「表妹,我聽鶴銘表弟說過,當年你四妹妹借著一隻死鸚鵡陷害二妹妹,卻被不知道什麼人來了個釜底抽薪,此事,是有……還是沒有呢?」秦爍對上葉致黑白分明的眼睛,輕鬆笑道。
葉致一愣。
表哥他們也真是的……怎麼不管什麼事都哇啦哇啦往外說!就算秦爍是他們的表兄弟,可和自己畢竟一表三千里,還是外男!
她的名聲若是因此壞了,便全是表哥的鍋!
可是眼下她和秦爍可以說是同舟共濟相依為命,秦爍既然已經問了,她也不能藏著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