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平妃的儲秀宮裏亦傳來了好消息,庶妃納喇氏生了一位小公主,本應交給主位平妃撫養,但平妃如今才十六歲的年紀,敬事房那頭才剛剛製好了她的綠頭牌掛上去不久,怎麽都不像是能照看好小公主的好人選。
不光康熙這麽想,慈仁宮的太後也略略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替宣妃說了兩句話,想把小公主養在宣妃跟前。
元棲自不會拂了太後和康熙的意思,當即下令等出了月子,納喇氏和小公主就得搬到鹹福宮去了。
消息傳到儲秀宮,這下子輪到平妃冷下了臉,摔了杯子。
她前兩日剛承寵,想的都是如何讓皇上的目光在自己這兒多停些時候,自然沒那個心思照顧小公主。
一邊的納喇氏瞧著比她還不願些,倚在榻上也不得不出聲安撫平妃:“娘娘消消氣,別為妾身氣壞了身子。”
平妃對公主不上心,對納喇氏自己也是有好處的,這孩子不管在正殿還是側殿,都是在儲秀宮,平妃沒心思管,納喇氏這個親生的額娘可不就能日日親近自己的孩子?
然而皇貴妃這一道旨意下來,用的還是承皇太後之意的說法,叫人無論如何都反駁不了。
除非納喇氏自己能在皇上麵前說情。
想到這裏,平妃主動握住納喇氏的手溫聲道:“旨意是皇貴妃下的,本宮也沒別的法子,那宣妃雖說性子強勢些,但入宮多年無子,一直想要個孩子,你和小公主去了鹹福宮,宣妃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性子強勢,一直想要個孩子,聽到這兩句話,納喇氏就白了臉,這豈不是說明自己將來和小公主不會有多少親近的機會了?
她緊緊抓住平妃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娘娘,妾身隻想留在儲秀宮侍奉娘娘!”
平妃嘴角一勾,循循善誘道:“既是如此,過些日子小公主滿月,皇貴妃想必會親自出麵一趟,妹妹何不親自去和皇貴妃求情?”
皇貴妃想借此打壓儲秀宮,她卻是一百個不願意,她絕不會讓納喇氏母女這般輕易搬出去!
然而納喇氏眼底閃過一絲膽怯,“皇貴妃已經下了旨,又怎麽會出爾反爾?”
平妃見狀冷下臉,一甩手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到底是去跟皇貴妃求情,還是想讓小公主成了別人的女兒?”
納喇氏宮女出身,身邊侍候的人皆是平妃身邊的,她們得了平妃的示意,也成日在納喇氏身邊議論鹹福宮的宣妃是多麽跋扈之人。
這一日,本就不順的平妃接見了家中的嫡額娘後,又摔了一整套白瓷的杯子。
赫舍裏家擔憂她無法得寵,特意從蘇州找來了一個漢軍旗女子王氏,和她一般年紀,生得如花似玉,精致秀氣,又精通詩詞書畫,性情也溫婉,是個不錯的固寵人選。
但再是不願,自己的額娘還在赫舍裏夫人的管束之下,平妃不得不捏著鼻子吃了這個虧。
這一日禦花園中,平妃身後隻帶了兩個宮女,一個是素日最貼心的宮女福兒,一個便是新入宮分在她處伺候的王氏。
福兒正教著王氏在宮中如何行走,又如何行禮。
王氏雖一身寬大的淺綠麾衣,和普通的宮女們一樣,隻在袖口和衣領和裙擺處繡了些花瓣和蝴蝶,但有了那般美貌映襯,這抹最平平無奇的淺綠也變得出挑起來。
明明她邁出的每一步都和福兒的無甚差別,可平妃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要落在王氏的纖細的腰身上,袖口和衣領處露出的一小節細膩肌膚,更是白得刺眼。
這樣一個人,她非得要好好壓著,不叫她敢對自己生出半分異心才是。而這禦下之道,無非是給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吃罷了。
平妃這麽心不在焉地走著,又沒人替她看著路,在拐彎處恰好就撞上了人。
驚得她連連後退,若不是下意識撐在了樹上,隻怕此刻就要摔倒在地。
常佳氏位份不夠,又不常出來,自然不認得麵前這個是平妃,但一見這位娘娘身上的衣裳繡工不俗,摻著金線的花瓣在太陽底下閃著光,便立時跪下告罪。
平妃靠在牆上驚魂未定,下意識一腳朝著來人的心窩踹去,狠聲斥責:“不長眼的東西!”
常佳氏沒料到這位娘娘下手如此之重,隨著一聲痛叫,她捂著心口歪倒在地,手腕上那上好的玉鐲就這麽磕碎在地上,裂成了好幾瓣。
心疼地望了那鐲子一眼,常佳氏撐起身子,耷拉著頭請罪:“妾永壽宮答應常佳氏冒犯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平妃一聽“永壽宮”三個字,氣就不打一處來,“好歹還是皇貴妃宮裏的人,連宮裏的規矩禮數都不懂,真真是替永壽宮丟人!”
不遠處的福兒和王氏這時急匆匆趕了回來。
眼見王氏低眉順眼的安分模樣,平妃理了理衣裳褶皺,計從心來,緩了神色道:“行了,也是本宮今兒個倒黴,回去叫皇貴妃罰你就是了,起來吧。”
常佳氏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照做了。
平妃上下打量她一番,倒覺得她模樣不錯,便出聲問:“常答應,你是什麽時候到永壽宮的?”
常佳氏自然如實答道:“妾身是在二十年時進了永壽宮。”
平妃點點頭,看了眼王氏,才佯作驚訝道:“這麽說,你到皇貴妃宮裏竟已有四年之久了?怎麽到如今還是個答應啊?皇貴妃沒有抬舉過你麽?我記得在你之後承寵的章佳貴人,到了安嬪那兒連升了兩級,如今都有了身孕了。”
常佳氏隻覺不妙,忙道:“妾身不過蒲柳之姿,不得寵也是應該的。能得皇貴妃娘娘好心庇護,已是妾身此生之幸。”
平妃卻不屑道:“說來說去,怕不是皇貴妃覺得你容貌太甚,得了寵便不好轄製,所以才壓著你不叫你翻身,隻可惜你這麽好的容貌,竟生生糟踐了。可惜了,你若是能在本宮宮裏,討了本宮歡心,沒準還能有一番造化。”
不遠處聽著的元棲霎時駐足,要不是這次湊巧出來聽見了,她還不知道平妃何時對她有了這麽深的敵意。
身邊的賀兒正要開口說話,卻聽身後一道帶了些驚訝的女聲傳來,“這樣好的鐲子竟碎了,還真是可惜呢!”
來人正是宣妃,她有些討好的對元棲笑了笑,而後主動在眾人跟前現身。
元棲自然也不好再躲著,隨她一同出去了。
平妃立馬斂了神色,蹲身請安。
宣妃指著地上那幾塊玉鐲的碎片,吩咐身後的宮人:“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鐲子,還不快些拾起來收好了,送去內務府叫他們拿金鑲好了還能戴。”
說罷,她環視四周,明知故問道:“這鐲子是誰的?平妃妹妹,是你的麽?”
一邊的常答應瞧見元棲來了,大大鬆了口氣,聞言上前道:“是妾身的,多謝宣妃娘娘。”
宣妃示意宮人將碎片交予她身後的宮人,揚聲笑道:“這樣好的和田玉,本宮那兒尚不多見,常妹妹是從哪裏得來的。”
常答應很是上道,聞言脆生生道:“回娘娘的話,都是皇貴妃娘娘賞的。”
平妃臉色霎時就不好了,她剛剛才說皇貴妃苛待常答應,如今宣妃這麽一問,豈不是故意在打她的臉?
宣妃想起近日宮中說自己跋扈的謠言,對平妃更是有些厭惡,看她現下臉色不好,不由揚起笑意,對著元棲恭維道:“皇貴妃出手可真是大方,日後連妾身也少不得去永壽宮討賞了。”
常答很會看臉色,抿嘴一笑道:“皇貴妃娘娘待妾身極好,不光逢年過節有賞,連平日裏得了什麽好吃好玩的也都要賞給妾身一份。”
宣妃不由酸溜溜地看了元棲一眼,故意歎道:“看來妾身也不過是空有這位份罷了,論起享受來,竟然還不及常妹妹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把平妃擠兌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張口好幾次都說不出一句話來,氣哼哼帶著兩個宮女轉身離去之前,還不得不極不情願地擺出一副恭敬的模樣再次行禮退下。
元棲在一旁看得樂不可支,常答應在她宮裏一貫是個隱形人,這還是她頭一次發現常答應這麽會說話。
宣妃就更不必說了,一貫的直爽性子,背靠大樹,底氣十足,做事更是直來直往。
譬如現在,當著元棲的麵和常答應一塊懟了平妃之後,她又跟著元棲到了永壽宮。
“赫舍裏氏故意著人在納喇氏跟前說我性子不好,如今謠言傳得滿宮裏都是,納喇氏出了月子後,如何還肯帶著小公主來我這裏?”
宣妃急得團團轉,“還請娘娘即刻下令不許她們胡說,納喇氏是小公主的額娘,若是她百般不願,皇上也不會叫我撫養小公主的!”
看在她方才懟了平妃一番的份上,元棲沒有叫人送客,加之宣妃如今對著自己像是討好,而她也已經下旨要把納喇氏和小公主送去鹹福宮,便淡聲道:“要讓納喇氏回心轉意也不難,平妃想讓她覺得你性子跋扈,容不得人,你便做出一番樣子來給她瞧瞧。”
說到這個地方,宣妃也該明白了。
然而宣妃期待地望著她,似乎是指望元棲來給她出主意。
元棲心思一動,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給納喇氏升位份這樣的辦法不難想到,而以宣妃和太後的關係,納喇氏提位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而宣妃選擇自己來說,也許是想要和她拉近關係?
想到這裏,元棲看著宣妃慢悠悠道:“本宮找個時間知會皇上一聲,隻說是你進言,想給納喇氏貴人位份,也是給小公主長長臉麵,如何?”
宣妃喜不自勝道:“娘娘果真聰慧,這樣的法子妾身確實沒想到呢!”
但其實誰都看出來她鬆了一口氣,知道元棲願意給她出主意,是表明了自己接受交好的態度。
儲秀宮中,王氏在平妃身邊服侍的第一日便承了寵,可謂是給了平妃一個大大的沒臉。
皇上素來喜歡樣貌姣好的女子,平妃自知自己容色平平,但連著兩日得寵,不由也自覺自己興許是有些旁的地方得了皇上喜歡。
然而王氏僅在她身邊伺候的第一日就承了寵,此後皇上幾乎再沒有召幸過她,反而將王氏封了答應。
這下六宮之中,到處都是暗笑平妃找人固寵,卻把自己的寵給固沒了一事。
這下平妃待王氏再沒了什麽收攏之心,滿心滿眼想著怎麽要除掉王答應。
王答應也不傻,察覺到平妃待自己日漸冷淡和敵視,趁著康熙心情正好的時候,溫溫柔柔懇求:“妾身近來和常姐姐說話,好生羨慕她能在皇貴妃娘娘宮裏住,聽說娘娘經常賞常姐姐好吃好玩的東西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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