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張嘴一嘯
這晶瑩的酒液，還有這醉人的香氣，老龍王再熟悉不過了，除了他水晶宮的佳釀，別的地兒不可能有如此瓊霞美酒。
此時此刻，上方有一人族的紅衣小子，正在接受龍族的龍力灌注，一旁圍了幾條龍族在看著。
下方念心等幾位人族高手，一雙眼睛瞪的和銅鈴一般大，就這樣看著中間的那位老頭。
老龍王的眼皮微不可查的顫了顫。
在這個時候，不論從哪方面來看，老頭這伸喉引酒的姿態都是顯得有些滑稽的。
滑稽卻並不可笑。
原來老頭之前所說的還真不是玩笑話，他說了想讓老龍王請他一杯酒水，既然老龍王不肯，他就只有自己動手了。
十來柱晶瑩的酒液，在半空中滑過高高的弧線，源源不斷的灌入老頭的口中。
就憑剛才那一道震碎自己金色龍爪的劍氣，老龍王就知道，眼前這匹夫已經不是五十年前的那位了，精進了不止一點半點。
「你以為稍微在修鍊一途上有所精進，就是你在我龍宮為所欲為的依仗嗎？」老龍王看著前方還在鯨吞酒液的老頭，開口大聲呵道。
「今日不止你這匹夫要死，上方那接納了我龍族龍力的小子也要亡。」老龍王並沒有第一時間動手，接著說道。
口中這接連的兩句話，令一旁的幾位人族高手驚駭欲絕。
雖然這言語間並沒有提及他們，畢竟那和尚還活著，與人族的聖人之約也不能完全撕破，殺了這將死的老的和上方還未成長起來的小的，尚可。
若是把人族這幾位高手全都留下了，這一戰恐就要提前打響了，這不是老龍王願意看到的，倒不是說他沒有將這些人全都留下的能力。
「嗝~」回應老龍王這擲地有聲的兩句話的，是老頭打的一個酒嗝。
伴隨著的是，最後一滴酒液落入了老頭陳半陽的嘴裡，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差不離整個水晶宮的陳釀美酒，都進了這老頭的肚。
伸手一摸嘴唇邊並不存在的酒液，陳半陽眼角帶笑，「你辦不到了。」輕聲語，極其簡單的幾個字，卻讓老龍王吹鬍子瞪眼，覺得眼前這不過活了幾百年的人類胡吹大氣。
「你莫不是以為那死了幾千年的牛鼻子老道，留下的一本破書，就能救了你不成。」老龍王篤定的說著。
噠，老頭往前踏出了半步，就在老龍王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絲毫的間隙，陳半陽直直的朝著老龍王踏出了半步。
只這半步，老頭渾身的氣勢頃刻之間一變。
這一刻的老頭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劍爐，爐內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火焰中有無數把劍在鍛打錘鍊。
無數把劍的氣勢，這一刻全都壓在了老頭的體內，若那即將噴發的深海火山，蓄勢待發。
這是可怕的。
看的念心幾人膽戰心驚，這無窮的氣勢，任他們如何看，不管是爆發還是就這樣繼續蓄著，都遲早炸毀陳半陽整個身體。
「莫不是要用命來換這一線生機。」鳳笑嘴唇蠕動，念叨著。
遲雪兩女心頭想的卻是，二絕仙人決定在生命彌留之際，和那老龍王決一死戰。
念心與無憐公子二人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接著不知為何，念心長嘆一聲：「始終是過去了.……」嘴裡輕聲說著些旁人聽不清的話語。
唯有寧照林一人，眼睛里似燃燒著火苗，他看見的不是一位身披破舊袍子，弔兒郎當腰帶斜垮著的老頭，他看見的乃是一道劍途上不朽的豐碑。
他對眼前這有幸能被其指點一二的老人，充滿信心，即使面對的是那條活了無數年的老龍王，又如何？
眼前之人從握劍的那一刻起，可曾有過懼意。
老頭緩緩張開了嘴，嘴裡輕吐：「黃霞天，碧波水……」似乎這個動作都十分艱難，在壓抑著什麼一般。
六個字，讓在場所有人露出迷茫之色。
老頭嘴裡卻是沒完，「晚日西斜，斜出青山赤。清風就我隨它去，孰是孰非。」
話音一轉，聲音突然高亢了起來：「提酒醉，枕壇眠，三尺青鋒換美酒，難作陪……」
雖然不知道這一刻的老頭是在做什麼，但念心等無一人覺得這一刻的老頭有絲毫的違和，一股渾然天成之意油然而生。
不知道老頭在做什麼，他們也不會覺得老頭所說的是毫無意義，包括那條老龍王在內。
所以，那條龍，動了。
無形的震蕩，成弧形，以老龍王為中心，震蕩開去。
整個水晶宮開始晃蕩，往外，龍宮四周，西海的海水猶如懼怕一般，四散開來。
往上，西海的上空，本來快要消停的颶風雷霆愈演愈烈，濃濃黑雲罩頂，裹挾了整個西海海面。
遠處的濱海城頭，眾將士雙目圓瞪，驚駭驚恐害怕者，不一而足。
原處，那金色龍座之前，已沒了老龍王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渾身被金鱗覆蓋的龍人，將一身威嚴龍袍撐的滿滿當當，直逼水晶宮中央那仍然張嘴念念，保持著半步前踏姿勢的陳半陽。
「山間寺廟，西海巨殿，休獨高。」雙目靜靜的看著越發近了的老龍王，陳半陽嘴裡話語不停，聲音更加的激昂。
終於，那一隻巨大的實實在在的龍爪，到了陳半陽的身前。
「張嘴一嘯.……吶！」話音剛落，有那無邊凌厲的劍嘯，從陳半陽的嘴裡不斷傳出，響徹了整個水晶宮。
似那無盡忠誠的將士，在為自己的君王鳴鋒出鞘，躍躍欲試，迫不及待的要見見血。
那一口烘爐被放開了，在壓抑的最極致的時刻，爆發。
「劍……」寧照林喃喃。
劍，那好似烘爐的身體內，錘鍊的真的是劍，之前所感受到的一切皆不是幻覺。
劍，十萬八千道凝如實質的劍氣，一瞬之間，從老頭的嘴裡噴薄而出，與之而來的是無邊鋒銳激蕩的氣勢和陣陣清淡酒香。
渾身金鱗的老龍，止步陳半陽身前半步，不多不少。
「吾有腹中酒氣，凝成劍！」尾音一個劍字，滑出最後一道鋒芒。
古色清揚的水晶宮中，十萬八千道劍光，飛舞不息……
PS：開書之初，腦海里有好幾個場景，這一章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