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武痴
太子殿下自然而然的回想起了當初在姑蘇城中的一幕幕,依稀記得那是個稍顯青澀,溫暖而又熱血的年輕人。
身為一個姑蘇人,能夠不怕華家在當地的勢力,和帶給他的壓力,自然是熱血的。
然而認出了此人是誰之後,太子殿下心頭的疑惑更甚了,首先從南方道的姑蘇到北地小麥城外之間這段距離便不短了。
是什麼樣的原因,才會促使此人背井離鄉,離開姑蘇到了北地。
而且更為離奇的是,還擁有了一身不俗的本事,並且恰好在此時出現,其目的自然是救下岌岌可危的梁紅穎。
幾個想不通的疑惑聯繫在了一起之後,太子殿下想起了一個人,眼神陷入了沉思。
而遠處的田橫掌中一桿二丈竹竿,還在場間廝殺著。
地上躺下的人越來越多,約莫有二三十人之多了。
仍舊不斷的有人騎馬持刀往前沖著,卻統統都不能越過田橫的竹竿範圍,近身給田橫一刀。
竹竿在空中舞的是赫赫生風,場中人仰馬翻,不斷有人倒下,在地上呻吟著爬不起來。
即使是有那勉強能爬起來的,也再也拿不動刀,發起不了有力的進攻。
田橫面無表情,一臉淡漠,這淡漠不是對生死的淡漠,而是冷靜的淡漠,手中的竹竿雖狠卻並未下死手。
「他奶奶的,老子不信還收拾不了你這一個人了。」陣中間一位領頭人看著遠處那手持竹竿在場間殺左殺右的小子,嘴裡氣憤不已的吼道。
當下手中長刀刀背一下拍在馬屁股上,一拉韁繩,隨身側十來人,分不同的方向一擁而上。
雙目冷眼看著四周即將發生的一切,田橫不慌不忙,單手持桿改雙手握住竹竿,在身側方圓兩丈的範圍內不斷舞圓,只不過是凌厲的風聲劃過,距離近的幫眾臉頰上便颳起了一條條血口。
駭的一眾大沙幫人手中握刀不穩,腳下踉蹌著連退幾步。
場間只一人,令一百號人退讓,端的是威風無匹。
遠處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太子殿下,忍不住再在心裡道了一聲好,突覺眼下此人,頗有自己當初在南疆,將一身修為壓在後天宗師境,為蟲沙幫斗那南疆狼督手下兩百多人的樣子。
同樣是這樣一幕,落在大沙幫來援的領頭人眼中,卻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感受了。
只見領頭人的右邊眼角直跳,之前那刀背一拍馬屁股,呼和身周十多人的威風再也不在了,顯然一時間也被眼前人給嚇住了。
「呵——」田橫雙手舞動之後,豁然停了下來,嘴裡一聲厲呵,雙手持竹竿握緊,手背上青筋冒起,斜指著眼前人。
未說話,其意卻明顯,大有你們如此多人,又有誰敢上的意思。
領頭人眼角突突,臉色脹的通紅,又羞又惱,又怒又急,當時眼神一狠,雙眼一瞪,「都他奶奶的愣著幹啥,都他娘的給老子上。」
緊接著下一句便是,「今兒誰若是害怕不前,而丟了這批守備大人的賀禮,你們一個個的都吃不了兜著走。」
這句話說完,終於起了作用,在領頭人一馬當先朝前衝去之後,身周之前的十多人也迅疾跟上。
原本地上還躺著的人,早就被同伴給抬了出去。
此次來支援的這些大沙幫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畢竟是為了徹底消滅之前的蟲沙幫,讓那曾經霸北六城的蟲沙幫徹底成為歷史。
只是沒想到會遇到這麼一個怪人。
十來人連同那領頭人在內,全部一磕馬腹騰空而起,十來人手中的長槍朝下,從四面八方所有不同的角度,封死了田橫所有的退路,更是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刺來。
必定要一擊斃命,而且也沒給自己等人留下多少退路,本身在打鬥中如此騰空而起都是大忌。
但好在的是他們人多,此時就連領頭人也沒了那什麼后怕和許多顧忌,多半也是被眼前這小子的姿態給氣炸,手中的刀尖同樣向下直刺而來。
「咦?」遠處騎在玉皇牛背上的太子殿下嘴裡輕咦一聲,卻是沒有想到眼前這批人會以這樣的方式對付那人,就看看那當年的撐船人又會以怎樣的方式應對,會不會繼續帶給他一點驚喜。
驚喜卻是沒有了,但田橫依然是不慌不忙,應對的方式也是中規中矩。
只見其一個彎腰,雙手一旋,將手中二丈長的竹竿背在身後,雙手迅速的變動,指尖的以獨特的韻律開始敲擊在竹竿上。
讓太子殿下的雙目稍稍一亮。
二丈長的竹竿上下浮動,以不同的角度,竟然全部將從上而下的長桿給攔住了。
細長的竹竿不同的面點上,擊打在了長槍的槍尖之上。
不同的力度傳遞而出,以極其獨特的傳遞方式,將與其相接觸的所有人都一個接一個的震飛出去。
「乖乖,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太子殿下嘴裡輕呼出聲,「沒想到啊,不過是一個宗師境界,便有這樣的領悟力。」
山下戰場間,之所以能產生這樣的效果,便是那些人的下落速度是不可能一樣的。
但這並不是說這樣的招數就不難,相反,非常之難。
田橫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一則是敏銳的把握能力,把握住了這些人差之毫厘的不同落速,二則便是自己獨特的手法與力道。
二者差一不可,尋常武者便是把握住了這樣間隙性的變化,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而他明明還有更好更簡單的辦法,卻便便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再看那撐船人臉上絲毫不覺自己是身處戰場的模樣,而是對之前的出手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武痴,太子殿下的心裡浮現出了這樣兩個字。
他突然又發現,眼前這位便是老頭陳半陽之前嘴裡曾說過的,在修鍊一道上很有天賦的人。
轉而是想到了什麼,太子殿下自言自語喃喃道:「有天賦的人不少,武痴也並不可怕,可又有天賦又是武痴,就難以預料了啊。眼前這人若真是跟著那小子的,真可謂是撿到寶了啊。」
然而太子殿下並不知道的是,眼前這位撐船的人還真不是那小子撿到的。
有眼前這樣的情況發生,還是當初那位突然出現在姑蘇城的和尚一手促成的。
那和尚也十分神秘,除了知道他是秦橫的師父以外,其他的一點也不知。
那和尚來了姑蘇一共做了四件事,擺了個河中棋局,給撐船的年輕人留下了一本書,當了秦橫的婚禮見證人,臨走從山上棋聖李獻仙的手上帶走了一個名為蘇童的男孩。
有些是太子殿下知道的,有些是太子殿下不知道的。
當然太子殿下也不想知道,對於當初那個滿嘴謊話,冒充他人,還滿臉橫肉絲毫沒有一點佛家氣象的和尚,沒有一丁點兒的好感,也並不好奇。
他認為,若不是因為那和尚是秦橫的師父,這一生,都不會有什麼交際。
最初田橫是一點也不相信那和尚留下的書的,畢竟這書上的內容他可是知道乃是那和尚自己寫的。
可隨著他隨意的翻看了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也是自那日以後,只要一有空閑的時間,田橫便是在鑽研這本那和尚留下的書,精進神速。
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那和尚沒說,但田橫的心裡也已經將那和尚認做了自己的恩師。
因此也在心裡牢記,一定要將自己恩師所交代的事情辦好,比如跟著那位與自己同樣名字里有一個橫的人。
這一路姑蘇到北地小麥城也的確多虧了田橫,才安全的抵達了小麥城。
然而如今的田橫卻對自己的修行成果並不滿意,仍舊認為自己的精進速度太慢了些。
而且現在自己的境界完全停滯不前了,絲毫觸摸不到書上所說的那玄元的境界,這便讓田橫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以為是自己哪方面出了問題,可惜身邊也找不到一個能問的人,而他也不是一個善於問別人的人。
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田橫,還不知這先天一境的玄元到底意味著什麼,那是一道門檻,整個天下都沒多少人能跨過的坎兒,更別說是如此短的時間內了。
他如今的精進速度說出去,已然足夠引起世人的驚嘆,若再跨入了先天,說不得會被好事者提到與當初的寧照林同樣的高度。
噠噠噠,那是一個接一個人摔出戰場,落地的聲音,引來身周的大沙幫支援人的震驚。
就連遠處還在纏鬥的梁紅穎與舵主兩人都下意識的停了下來,露出了驚詫的眼神。
幫主說的沒錯,真是有高人在暗中幫助這苟延殘喘的蟲沙幫,也難怪是那麼少的人能活到現在了,舵主眼珠轉動,心裡如是想著。
「呸!」領頭人從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從地上奮力的爬了起來,張開滿嘴帶血的牙齒,徹底的憤怒了。
嘴裡大吼道:「全部給我上,今兒若是不把這人的命留在這兒,你們便將自己留在這兒吧。」
所有人面露驚容,聞聲而動。
而此時的武痴田橫,卻仍舊沉浸在剛才那一招的世界里,沒有絲毫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