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漸漸的,山體的震動越來越弱,龍吟聲也斷了,靈雲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下衣袍,將遠處之前拿火把的僕人召來,打著火把要下洞去。
白祥止急忙拉住他,說:「方才你放進去的東西不礙事吧,會不會連我們也跟著遭殃。」
「無礙。」靈雲子說:「它們有更好的目標。」
白祥止這才放下心來,跟著靈雲子進山洞。
洞口全是些粘-滑之物,踩起來十分噁心,幾人縮著手腳鑽進山洞,發現這處是一條通道狀的山洞,一直延伸而去。
白以樓兩人也跟著下來,吊在一群人的身後往洞里走去。
很快幾人便走完了山洞的一半,眼前赫然出現一條巨大的青色龍尾。
龍尾還在間歇性的抽-搐,顯然這龍還未斷氣。
一行人除了靈雲子外,紛紛發出驚嘆,就連白浩這般近距離的觀看都險些驚嘆出聲,好在及時捂住了嘴。
幾人貼著山洞的石壁往裡走去,足足走了十丈有餘才走到頭。
蒼龍巨大的頭顱匍在地上,喉間仍舊傳出微弱的低吟,他燈籠般大小的眼珠微微向上翻動,早已沒了白以樓昨夜所見時的炯炯有神,觸鬚軟踏踏的垂在地面,整個龍身不停劇烈的抽*搐,顯然是受盡了折磨。
一干人等看得熱血沸騰,甚至有人伸手去觸摸蒼龍緊緊閉合的鱗片,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如此祥瑞,紛紛覺得簡直是積了八輩子的德才能一飽眼福。
白浩卻看得眼眶發紅,他緊緊咬著牙關,使勁的憋著不時往上躥的淚意。
龍自古以來便是中國最古老且具有獨特文化的象徵,從前只在電視劇里小說里出現的神獸如今奄奄一息的趴在眼前,這麼偉大神奇的生命,居然被這群人糟蹋成這樣,白浩心中憤恨不已,恨不得一個手榴彈丟過去炸飛幾人才好。
白浩轉過頭去看白以樓,哽咽著小聲的說:「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我們能不能救救它。」
白以樓顯然也於心不忍看不下去,見白浩一副快哭的模樣他心中也莫名不好受起來,只得抬手摸了摸他的頭以做安慰,說:「天意如此,我們救不了它,輕舉妄動反而還會讓我們身陷囹圄。」
白浩頓時難受的抿著嘴唇,轉身去趴在白以樓懷裡,將額頭抵在白以樓頸邊,不願再多看一眼。
白以樓微微一怔,隨後抬起手來輕輕拍打白浩的背。
白祥止嘆為觀止,忍不住去觸摸龍角,使勁扳了扳,問靈雲子:「這東西可有價值?」
靈雲子打量著蒼龍,說:「龍的身上全是寶貝,但你可不能貪心,我怕你福薄命淺無福消受,只得選一樣。」
白祥止見他話說得這般直白難聽,只得打消了其餘念頭,說:「我只要龍骨。」
靈雲子笑道:「算你識貨。」
此話一落,地上的龍頓時悲鳴一聲,彷彿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在為自己鳴冤一般,喉間不斷發出短促的悲鳴,十分可憐。
白浩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崩潰了,忍不住匐在白以樓肩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滾燙的淚滴浸濕白以樓的衣服,讓他有一種白浩的眼淚觸及的地方一陣火辣辣的錯覺,心中竟也跟著難受起來。
另一邊,靈雲子自腰間抽出一把泛著青光的匕首,緩緩在蒼龍脖頸上划動,他一刀一刀的挑開緊閉的龍鱗,開始剔骨。
蒼龍並未死,只得硬生生的受著剝鱗挑筋之痛,它不停的發出無力的慘烈低吼,巨大的身體不停抽動,十分的痛苦。
一旁的白祥止津津有味的看著,突然問道:「對了,道長養的是何物,為何如此厲害,竟能降服此龍。」
靈雲子一邊做事一邊說:「世間萬物相生相剋,龍雖為祥瑞,卻也有懼怕的東西,它們十分懼怕蛆蟲,因為這些東西會鑽進鱗片里弄不出來,但並不是一般的蛆蟲就能撼動它們,因此我特意用那八種通靈之物養出兇殘至陰的蛆蟲,便能一舉將此龍拿下,你看它渾身鱗片緊鎖,便是因為鱗片里進了這東西。」
白祥止聞言俯身看去,只見龍鱗確實緊緊閉合著,於是伸手去摳其中一片龍鱗打算打開看看,誰知這龍鱗卻無論如何也弄不開,頓時有些疑惑道:「道長,這龍鱗如此堅硬,饒是我使出渾身力氣也弄不開,為何那些蛆蟲卻能?」
「我說了,那不是一般的蛆蟲!」靈雲子有些不悅的沉聲強調。
白祥止不敢再多說,生怕惹惱了他便不將龍脈給自己了。
半刻鐘后,靈雲子從蒼龍的背脊處取出龍骨,他在一名家僕身上擦了擦血淋淋的手,說;「東西拿到了,走吧。」
其餘幾人雖有些戀戀不捨,想從蒼龍身上剝些好處下來,卻奈何有鱗片裹著,竟無從下手,只得不甘心的走了。
一干人等的聲音漸漸遠去,洞中只剩下白以樓與白浩兩人。
「我們過去看看。」白以樓說著,抱著白浩飛到龍首處,落在了地上。
白以樓鬆開摟著白浩的手,蹲下-身去看著蒼龍一對無神的雙眼,暗嘆了口氣。
昨晚兩人對這神奇的生命有多詫異,今天便有多惋惜。
白浩哭得雙眼通紅,他擦了擦眼睛蹲到蒼龍面前,抬手去摸著眼前這巨大生物的額頭,半晌后突然決絕的抹了把淚說:「咱們去把那個道士宰了。」
白以樓側過頭來看他,說:「為什麼想宰他。」
「可不可以宰。」白浩說:「可以宰我們就給它報仇,總不能讓它死得這麼憋屈。」
「只要他與此世的因果並無太大關係。」白以樓淡淡的說:「死一死應該沒什麼大礙。」
「那就讓他死一死。」白浩抽了抽鼻涕,又說:「你能幫它把鱗片里的東西弄出來不,到死都被自己的天敵噁心著,估計誰都接受不了,何況還是那麼高傲的龍。」
白以樓突然輕笑出聲,看著白浩,不知他是太善良還是太天真,居然能想到這些東西,於是打趣地說:「只要你不哭,做什麼都好說。」
白浩把流出來的鼻涕吸了回去,說:「我這是感性,它那麼帥,死的卻那麼憋屈,哭一下怎麼了。」
「嗯,你說的都對。」白以樓一邊說話,一邊要以鬼力強行撬開龍鱗弄出裡面的東西,誰知下一瞬龍鱗卻紛紛張開,似乎是在配合他一般。
白以樓微微一驚,側頭去看那一動不動的龍,又用鬼力感知了一番,確定它確實沒了呼吸,才開始將鱗片里的肥碩的白色蛆蟲盡數弄出。
成千上萬條的蛆蟲又白又肥,不住的在地上爬動,好像還想爬回蒼龍身上,下一刻龍身上成千上萬的鱗片紛紛閉合,蛆蟲們便只得紛紛鑽進龍腹下去。
白浩並未發覺蒼龍的變化,對著滿地的蛆蟲看得肉麻,恨得牙癢,恨不得去一腳一腳的全部把它們踩扁又覺得噁心,只得不甘心地說:「把它們弄死吧,雖然很不解氣,就這麼便宜它們。「
白以樓問:「那你想怎麼解氣。」
白浩憤憤不平地說:「要是有條件,我非弄一鍋熱水來慢慢煮它們,讓它們也嘗嘗飽受煎熬的滋味。」
「那就這麼做,你在這等我。」白以樓說完已消失在了洞中,留下目瞪口呆的白浩,幾分鐘后,他端著一口裝滿水的大鍋出現在洞里。
白浩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說:「你玩真的啊。」
「不然?」白以樓說:「不是你想這麼做嗎。」
白浩怔怔的看著白以樓,片刻后突然嘿嘿一笑,說:「當然是我想這麼做,那就麻煩白大哥了,就這麼做,嘿嘿,暢快。」
白以樓聽白浩喊他大哥,表情突然有些微妙,卻也沒多說什麼,將鍋放在地上,以鬼力將所有的蛆蟲全攏到鍋里來,以鬼力催熱鍋中的水,只見一鍋白色的肉蛆先是慢慢遊動,到後面鍋里的水越來越燙,便開始劇烈的板來板去。
白浩的心情總算是好了大半,他坐到地上,挨著龍頭,緩緩的摸著龍的前額,等白以樓收拾完那些蛆,兩人又在洞中逗留了許久,這才出了山洞,白以樓還將山洞入口弄毀了,不讓任何人發現。
此時已是子夜,白以樓摟著白浩飛下山峰,打算今晚在此待一晚,明日再想辦法混進白府。
兩人回到之前住的屋子,屋裡沒有亮光,全借著屋外的月光照明,今夜的風有些涼,白以樓便把屋門關上了,裡面頓時暗了下來。
勞工全走了,屋裡不似往日一般擁擠熱鬧。
白浩心情不高,雖然把那些蛆折磨了一通,但好像並沒有沒什麼卵用,事後諸葛有什麼用,蒼龍還不是死了,他默默的爬到自己床上,扯了氈子來蓋住自己。
白以樓夜裡也能視物,他很少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知道他是因為蒼龍的事心情不佳,也沒說什麼,他除去外衣躺到床上,誰知剛躺下白浩便卷著氈子挪了過來,自覺的鑽進了白以樓懷裡,用氈子把兩人蓋上。
白以樓:「.……」
這估計是第一次在兩人都清醒的情況下白浩自動的湊過來,白以樓不禁有些怔楞,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反觀白浩,並沒有其他想法,他蹭了蹭白以樓的胸膛,找了個舒服安全的姿勢開始睡覺,一點也不覺得這姿勢多奇怪。
好一會兒白以樓才適應,將手搭在白浩的身上,就這麼摟著他,心緒有些複雜,他已經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對白浩漸漸友好的態度了。
從一開始對他的冷眼相待到現在會顧及到他的心思及情緒,白以樓覺得這是十分不可思議的,自己怎麼會在乎一個白家人的想法,他憎恨白家,恨不得他們都死在自己眼前,但事實確實如此,不僅在乎,還以行動表示了。
罷了,白以樓心想,白浩跟了他這麼久,凡事都以自己為主,為自己去闖那滿是怨靈的送子山,雖然改變命局后受益者不止白浩一人,但他確實挺招人喜歡,且秉性不差,雖然同情心與善良在這爾虞我詐的世間里顯得有些多餘,但這樣純良的秉性,才最是難能可貴。
白浩有意無意中表現出來對自己的信任就足夠自己去在乎他了,而且相隔了百年的恩怨又哪裡能算到他的身上來,他頂多算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投生在白家遭受不幸的少年,跟個只有十八歲的人計較,白以樓此時此刻已然做不到。
之前將對白家的偏見發泄在他身上,他照樣不氣不惱,還給予他信任,這樣的人現在主動靠過來尋求些安慰,他又怎麼推得開。
白以樓不禁摸了摸他的頭,感受著懷中一呼一吸的溫暖身體,久久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