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白以樓倏而莞爾,已將方才的思緒放到一邊,站起來抬臂轉過身背對白浩,任由白浩將大氅給他穿上,隨後轉過身讓他系好綢帶。
白浩上下打量了一番,嬉皮笑臉地讚歎道:「樓哥,你簡直帥炸了。」
白以樓挑了挑眉,面部表情多了些生動,那表情是認同了白浩這說法,十分地不謙虛。
白浩見白以樓較為開心,遂也愉悅的哈哈大笑,從床上往下跳要去穿鞋,卻被白以樓一把接住抱在懷裡,白浩被嚇一跳,忙趴在白以樓身上抱住他的脖子,隨後又被他這自然而然的動作弄得心中莫名悸動,他雙手攀著白以樓的肩膀,直起身來歪頭去看白以樓,似乎有些不明白白以樓為什麼要接住他。
白以樓見他這樣還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說,誰知他打量自己片刻后,突然雙眼精亮,一臉討巧的說:「要不你站遠點,我再跳一次,感覺還挺刺激。」說完送出一個賤賤的笑。
白以樓莫名有些失望,卻依言將他放到床上,站出差不多兩米開外,白浩測量了下距離,感覺有些遠怕自己跳不過去,卻拉不下這臉來,於是老實不客氣地編道:「有點遠,我這麼跳過去會不會衝擊力太大,把你踹飛。」
「你試試?」白以樓說:「能踹飛我算你本事。」
白浩嘿嘿一笑,見這套沒用,於是說:「那我來了,你要接住我。」
見白以樓點了點頭,白浩遂咽了咽口水,數完三二一就把自己給發射出去,接著被白以樓穩穩的一把接住抱入懷裡。
白浩哈哈大笑,剛剛的那點擔心完全是多餘,他知道不管他跳得遠近白以樓都能接住他,於是開始纏著白以樓玩這個尋常人玩不來的遊戲。
屋外,前來請人去吃午飯的小丫鬟敲了兩下半掩的門沒有人應,於是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卻見兩人正一個跳一個接玩得不亦樂乎,小丫鬟頓時石化。
傍晚,院中敲鑼打鼓,鞭炮連天,兩人被請去吃年飯。
白家人口眾多,自然是不可能在廳中吃飯,於是紛紛在一進院中的祠堂里備下酒宴,大夥同在一個地方吃飯。
宴席上很是熱鬧,年味爆表,兩人與一些年齡相仿的男子坐在一桌,白浩見白以樓從不起身去夾擺得較遠的菜,於是毫不客氣的站起來給白以樓夾菜,一桌的人見兩男子這般親密,紛紛投以怪異的目光,然而白浩完全不在乎。
反觀白以樓卻手持竹筷微微一頓,他瞧了瞧白浩,平靜無波的眼中隱隱泛起複雜的眼光,也不說謝謝,便淡漠的吃著白浩給他夾的菜。
等吃完晚飯後大家紛紛迫不及待的去了戲園,等著戲班給唱戲,白浩與白以樓也跟著去了,站在一處人少的地方遠遠看著。
而在此時,竟有幾名白家待字閨中的小姐們紛紛拿著自己繡的荷包與手絹向兩人走來,羞答答的欲將各自手持之物塞進兩人手裡。
白浩看著五人中只有一人給自己送荷包,另外四人扭扭捏捏的要將手裡示愛之物塞給白以樓,不知怎地心中竟會不舒服,看著那幾名少女的眼光頓時有些反感。
反觀被四名妙齡少女圍堵的白以樓卻毫無作為,既不理會四人,眼神也不落在她們臉上,反而一把將欲接少女遞來荷包的白浩拉過來擋在自己面前,拒絕之意十分明顯,幾名少女見了,遞物之手尷尬的伸著,頗為羞惱。
白浩瞬間莫名開心起來,笑著調解氣氛說:「各位小姐,戲快開始了,你們再不去找位置一會兒就該站著看了。」
少女們雖不甘,但別人拒絕了總不能硬塞給他,於是只得順著白浩給的台階紛紛羞紅著臉離開了。
白以樓看了一眼離去的少女們,不由抬手揉了揉白浩的腦袋,白浩拍開他的手,口氣竟有股自己未曾察覺的酸味兒,馬後炮地說:「厲害厲害,一來就是四個,光是選擇哪個就要糾結老半天了,我看那送手絹的妹子就不錯,樓哥不接實在是可惜了。」
白以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雖是調笑的目光卻無比認真,白浩一時有些走神,隨後才哼哼著移開眼神,不再與其對視。
一刻鐘后,戲園的人紛紛上台了,而此時卻不再是花旦臉,他們紛紛帶著各類表情不一的面具,穿著奇異,面具或威嚴或彪悍,或深沉或正直,有人手拿師刀,有人手拿法鈴牛角號,有人抱著幾面大鼓,手裡揮舞著鼓棒紛紛登台。
眾人先是被這場景弄得懵了半晌,待得台上的眾人紛紛開始跳起來,誇張的動作與鮮活的表演頓時讓眾人耳目一新,紛紛叫好。
特別是白祥岳不住大聲喝彩,不住誇讚好戲,今日點了這個曲目,還以為不好,誰知竟這般帶勁。
白浩也看得津津有味,即便看不懂跳的是什麼也覺得很帶感,他湊近白以樓耳邊問道:「樓哥,這叫什麼,是不是跳大神啊。」
誰知白以樓卻並未理他,而是緊緊的盯著台上,白浩咦了聲抬手去拍了拍他,白以樓卻仍舊蹙著眉,熟知白以樓這表情代表什麼的白浩瞬間收起玩樂之心跟著看去,放低了聲音問道:「你發現什麼了?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這是儺戲。」白以樓聲音低沉的說。
白浩聞言楞了楞,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說:「靈雲子三不許中的儺戲?」
白以樓點頭。
「我糙!」白浩頓時低低的吼了聲,不可置信的說:「不是說不許跳儺戲嗎,這也太扯了,難道是要把靈雲子的三不許全玩過來才算事嗎,白祥岳霸氣側漏啊,也不知道這次會發生什麼,該不會又要劈死一個白祥岳吧。」
「難說。」白以樓說:「此事只有靈雲子與白祥止知情,白祥岳並不知情,既然發生了,我們看著便是。」
白浩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等到戲散了,眾人漸漸回了屋子,白浩兩人在三進院的後花園中坐了一會兒,等胃裡的食物都消化后,才回了屋子。
翌日。
白浩被一陣吵嚷聲驚醒,他睡眼迷濛,不耐煩的要將被子往頭上罩,被一旁的白以樓扯了下來,他看著白浩睡眼惺忪的臉,面無表情地說:「已經出事了。」
白浩努力的扯回被子,迷糊的說:「出什麼事了。」
一秒后還不等白以樓回答,白浩便瞬間清醒,掀開被子忙問:「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跟昨晚的儺戲有關。」
白以樓嗯了聲,說:「上嶺的寺廟在昨晚儺戲剛跳不久就莫名起火,隨後半夜裡白家祠堂先輩牌位全被燒毀,一個不剩。」
「上嶺,不就是上寨嗎……你怎麼知道的那麼細。」白浩抬手摸著嘴唇,邊思考邊說:「這下寨跳儺戲,跟上寨有什麼關係,我覺得寺廟起火應該不關儺戲的事,也許是巧合?倒是這白家祠堂估計有所關聯,萬幸這次沒上次嚴重,沒死人就好。」
白以樓不置可否,並不打算將昨晚感知到的東西告訴他,畢竟連他自己都不敢信,這龍骨竟能讓這些禁忌發揮出此等威力,莫名讓這帶唯一一座寺廟走水不說,竟因此惹怒鎮守寺廟的仙童,才招來白家祠堂被燒毀一事。
因此白以樓也得以斷定,上寨的寺廟著火,定與白家所看的這場儺戲脫不了干係。
關於白家祠堂被燒白府中還有一個說法,那便是供桌上的蠟台倒了,才會將祠堂中的牌位點燃。
但不管是何原因,靈雲子所禁的儺戲仍舊給這一帶乃至白家造成了影響。
白府上下還未從新年的歡快中緩過神來,卻開始愁眉苦臉起來,都覺得大新年的這祠堂中的牌位全被燒毀是暗示著什麼大事要發生。
經過此事後,兩人便同時肯定了心中所想,這靈雲子所叮囑的兩件事都是大忌,如此可見靈雲子並不是抱著報復的心態來的,看來他們確實是身處將青陽的結局改變后的因果中,這靈雲子果然是來彌補青陽所做的那些損陰德的事。
但這並不能抵消白浩對靈雲子的憎惡,即便是時隔已久,他還是忘不了這人為了抽龍骨所做的一切,遂一本正經的跟白以樓商量道:「當初你是不是答應我要是靈雲子與此世的局沒多少關係就咔擦他,現在還算數不。」
「當然。」白以樓說:「現在雖然知道他是來彌補白家,卻不能斷定他後面不會與白家的局有所牽連,暫且看著,等此間之事得以解決,我知曉該如何做。」
白浩面對面的看著白以樓,頓時覺得有些愧對白以樓,說;「還是我自己來吧,我不想任何人因為我沾上人命。」
白以樓卻淡淡的說:「無礙,這已不是第一條了。」
這麼一說,白浩更加愧疚了,白以樓為了破局沾染人命,自己卻老神在在的厚著臉皮撿洋落享清福,看來以後要對白以樓更好才對得起他,白浩默默在心中下決定。
冰雪進入消融期,天卻更加冷了。
去聽白浩說書的人可謂是不懼嚴寒,紛紛抱著個精緻的暖爐坐下下面嗑瓜子聽故事,十分愜意。
那三名方士也在其中,聽得是搖頭晃腦,好不自在,白浩雖不爽他們偷襲過自己,不過自己說的書被他人認可也挺高興,便未做追究。
這些人在都不奇怪,奇怪的是白以樓居然也在下面,這些天他總是會等白浩先走,自己再跟著去,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十分認真的看著台上的白浩,聽他繪聲繪色的說著那些有趣的故事。
難怪最近會感覺到多出一種總是被人盯著的感覺,原來是這傢伙。
白浩對此反對了好幾次,說被他看著會緊張,會結巴,奈何白以樓今日答應了不去,第二天還是照樣能看得見角落裡的他,白浩反抗幾次無果后,直接不說了,不就是聽個故事嗎,能說給外人聽怎麼不能說給他聽。
日子過得說慢不慢,說快也不快,雖然天天如一日十分無聊,但兩人互相陪伴,偶爾還會去鎮上吃些好的,倒也挺愜意。
這日,白浩非要纏著白以樓去鎮上,白以樓被他磨得實在是煩不勝煩,知道他是嘴饞鎮上的一家老鴨湯,於是只得帶著他來到鎮上,進了小店裡點上一盅老鴨湯,又熱了些米酒,吃著肉喝著酒,好不愜意。
白浩抿著米酒,說:「等到了現世,我帶你去吃烤肉,擼串,保證你會喜歡。」
白以樓既不拒絕也不答應,只默默的抿了一口酒,眉峰微微擰起,似是有心事。
他不知是否能順利解開這些局,也不知最後的結局會如何,因此他不敢答應白浩太多,每次聽見他說現世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舒服,白以樓雖滿臉的淡漠,心裡卻是好奇得很,在他的那一代,見識到的稀奇玩意兒也不少,但當聽到白浩說的那些名叫『高科技』的東西時,他也很想看看究竟多厲害。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酒,白浩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兩刻鐘后,喝麻了的白浩腦子開始發昏,他將空碗拍在桌上,表情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說:「我想家了,想奶奶想媽媽,想炸雞想雪碧。」
白以樓聞言抬眼去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喝多了,我們回去了。」
白浩面色紅潤,安靜的點點頭,撐起身來撲到白以樓身上,攀著他的肩膀將頭擱在他懷裡,閉上眼睛不動了。
白以樓一手摟著白浩,被他這動作弄得心中柔軟萬分,不自覺的勾起唇角,他低頭以臉頰貼了貼白浩的頭頂,摸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將白浩背起,出了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