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感覺被傷口撒鹽的竟然隻有她……
第十八章 感覺被傷口撒鹽的竟然隻有她……
發現有哪裏不對,顏芝儀第一反應就是叫人,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她多少還是有些顧忌,隻好小聲喚了熟悉的楊媽和百葉,“為何這麽安靜?”
好在她們不離不棄守在她的身邊,聞言立馬回道,“前頭已經開席,大家都去吃東西了,屋裏現在沒外人,姑娘可以稍微放鬆休息一下。”
楊媽說著便指揮百葉給顏芝儀後腰塞枕頭,好讓她可以有東西靠著。
但顏芝儀現在比起腰酸背痛,更難受的其實是饑餓,已經過去了七八個時辰,天不亮吃的那兩顆水煮蛋早就消化得幹幹淨淨,她餓得前胸貼後背,聽到楊媽說吃席就瘋狂分泌口水,捂著肚子有氣無力問:“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吃東西呀?”
雖然姑娘可憐兮兮的模樣惹得楊媽也很心疼,但她自己也嫁過人,還給幾個兒子都娶上了媳婦,知道女子都是這麽過來的,嫁了人可不是在娘家享福,往後日子難著呢,成親當天的勞累饑餓不過隻是個開始。
楊媽無力改變什麽,隻能聞聲安慰,“姑娘再等等,現在前頭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定是顧不上咱們,半個時辰後看看有沒有人送吃食過來,沒有的話我出去給姑娘找一找。”
還要等一個小時?顏芝儀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都癱在了枕頭上。
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喜娘和媒人也中斷了交流,七嘴八舌的圍上來安慰新娘子。
顏芝儀聽著她們稀鬆平常的語氣,也知道這事沒有商量的空間,隻好退而求其次了,“那我可以先把蓋頭掀起來嗎?”
戴了幾個小時的蓋頭,顏芝儀非但沒有習慣,反而越來越憋得慌。
如果可以,她更想把鳳冠取下來,合衣躺在床上小睡會兒,畢竟喜娘她們說鬧洞房儀式要等到黃昏時分進行,中間幾個小時的空隙讓她補個覺多好。
可惜顏芝儀的訴求都不被允許,躺著休息更無可能,因為新娘白天躺下就代表成親後一年到頭都會病倒在床上,是非常忌諱的事情。
所以她隻能在喜娘她們虎視眈眈的目光中,百無聊賴的倚在枕頭上,動作稍微再往後一些都會被毫不留情的扶起來重新倚靠,就是這麽嚴格。
顏芝儀簡直叫苦不迭,覺得一分一秒都是那麽煎熬。
也不知道熬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官媒娘子是陸家花錢請的,這幾天也都泡在陸家幫忙,算是半個主家人,聽見動靜便很自然的出去查看情況,不成想門外的竟是陸時寒,媒人忍不住驚呼道:“新郎官怎會這時來新房?前頭滿座賓客還等著您去一一敬酒呢……”
媒人的聲音不小,屋裏人都聽見新郎官拋下滿堂賓客過來找新娘了,本是寸步不離陪著顏芝儀的百葉和楊媽都忍不住往外走了幾步想看熱鬧,顏芝儀更是精神一振,趁著身邊沒人盯著,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坐直身子並撩開蓋頭,滿臉期待的看向門口。
陸時寒如顏芝儀所想的那樣身穿喜袍,花紋刺繡雖不如她身上的嫁衣這般華美精巧,但俊美無儔的臉穿上大氣張揚的紅色,讓他看起來仍有著不輸於世家公子的雍容爾雅,此時手裏端著碗筷也絲毫不影響這份矜貴氣質。
隻是被媒人這般露骨的打趣了一通,陸時寒心頭到底生出了幾分局促,白淨斯文的臉上又染上了幾絲紅暈,但還是腳步不動的站在門口,溫聲解釋道,“我過來送些吃食,今日你們也辛苦了,廚房灶上留了飯菜,可以輪流過去用一些,不必等到喜宴結束。”
“還是新郎官考慮周到,那就謝謝您了。”媒人嘴裏說著感謝,人卻始終擋在門口,沒有絲毫讓開的意思,說著還伸出了雙手,“東西給我就行,我們會仔細喂給新娘子,不叫她餓著肚子的。”
媒人也不是故意要“棒打鴛鴦”,委實是還沒開始鬧洞房,新郎現在就進新房有些不合規矩。若是新郎家父母長輩為人隨和些,這些小細節她們做媒人的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可她明眼瞧著新郎母親是個很講究規矩的人,就像今日的跨火盆,除了那幾家高門大戶會講究這個,普通人家是很少擺上火盆的,因為穿著繁複嫁衣跨火盆算是危險動作,男方家若是堅持要加上這個流程,多少有些給新娘子下馬威的意思。
不過她其實也能理解秦氏的心理,本朝建國一百餘年也沒出過陸狀元這樣年輕有為的狀元郎,狀元母親擁有一個人中龍鳳的兒子,性子高傲些,甚至目無下塵也很正常。她隻是受邀作為這場婚事的媒人,又不是新郎新娘家什麽人,也沒有資格評價狀元母親的對錯,需要做的無非就是見機行事。
既然狀元母親愛講究個規矩排麵,她便也隨這位當家太太意,處處都按照高門大戶的規格行事,如此一來狀元母親挑不出毛病,新人也滿意,才能皆大歡喜。
陸時寒雖然猜不到官媒娘子具體的心理活動,但至少看得出對方阻擋之意。
他也是頭一回成親,也怕自己的行為會破壞什麽規矩,便不好堅持到底,帶著兩分失望依言將裝著食物的碗筷遞給了媒人,收回手之前突然若有所感的抬頭,便毫無預兆的對上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那閃閃發光的眼神他看過無數次,臉上的神情也最熟悉不過,但他沒有想到印象中單薄柔弱的人
盛裝打扮換上嫁衣,竟會是如此的天香國色,尤其是她突然俏皮眨眼、笑魘如花,他便覺心髒狂跳、呼吸不暢,忙收回視線並垂下了頭,滿腦子隻有李太白那句詩——“美人如花隔雲端”。
陸時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新房門前的,平生第一次深刻意識到他原來與普通男人並無不同,也是那樣容易被美色所惑。
顏芝儀還不知道心血來/潮的眼神差點把男主給撩傻了,她還不敢當著外人的麵頂風作案,陸時寒垂眸的瞬間她也悄無聲息把蓋頭放了下來,媒人她們目送新郎離開後回身所見,便是她端正大方坐在床上的模樣。
媒人端著飯菜喜氣洋洋的進來,嘴裏不斷的吉祥話:“新娘子可真有福氣,瞧咱們新郎官多體貼疼人呐!”
顏芝儀見到了男主果然帥出新高度的形象本就心滿意足,再聽著喜娘媒人不重樣的吹捧恭維,吃著百葉貼心喂到嘴邊的飯菜,更是整個人都滿血複活了,以飽滿的狀態迎來了最後的洞房花燭。
也正是提前偷看過了男主全新版本的造型,顏芝儀心裏有了數,終於被掀起蓋頭時,她便沒有因為突然直麵俊美逼人的臉就被驚豔的目瞪口呆,反倒是圍觀鬧洞房的陸家親朋好友見證著新郎為新娘挑蓋頭的瞬間,又一次不約而同的屏氣凝神,發出了沒見過世麵的驚歎。
狀元夫人的美貌,是可以同狀元郎親自抱新娘跨火盆一同傳頌出去、讓人津津樂道的程度了。
不過顏芝儀穩住了場麵沒失態,但還是很有些新娘子必不可免的羞赧不安,因為才挑起蓋頭被人們評頭調侃了一番,媒婆和喜娘就迫不及待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要求他們喝合巹酒。
合巹酒也叫交杯酒,跟現代新人麵對麵挽手喝各自杯子的酒不同,顏芝儀遇到的合巹酒是需要她和男主先喝一半、杯中剩下的一半酒互相喂給對方喝,就很會玩。試想下她一個母胎單身,都沒怎麽牽過異性的小手,初吻更是從上輩子保留到至今,現在卻要她在滿屋子不甚熟悉的人麵前進行這種“激情熱辣”的表演,人幹事?
要不是臉上塗了足夠厚的粉和胭脂作為掩飾,顏芝儀懷疑她此刻麵紅耳赤到頭頂可以冒熱氣了。
在盛大的婚禮現場,顏芝儀這位新娘是最沒有發言權的一個。
當然男主也沒比她好多少,兩位當事人隻能像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在喜娘媒人滔滔不絕的串詞和圍觀群眾此起彼伏的起哄聲中,慢吞吞端起了造型狂放不羈的合巹杯。
交飲時兩個人靠得很近,彼此呼吸交織在了一起,離得越近顏芝儀反而越不敢抬眸直視陸時寒,她都怕他發現自己渾身都在冒熱氣的狀態,便隻是雙眼半闔隻盯著手上動作。
互相喂酒的時候她睫毛輕顫幾下,到底沒忍住悄悄睜開了半隻眼睛,看到了男主喉結微動的性感模樣,同時也沒錯過他原本如玉般白淨肌膚上染上的那絲絲紅暈。
原來不是她一個人各種害羞不自在,如高嶺之花的男主今天也破防了,顏芝儀的心態終於平衡了那麽一點。
喝過交杯酒後,扮演了一天重要角色的媒人和喜娘可以功成身退了,後麵鬧洞房也隻是主家自己人嬉戲打鬧
當然對於被折騰的新郎新娘來說,越是自己人越難纏。
天早就黑了,酒宴也散了多時,但這些看客仍堵在新房舍不得回家,都是摩拳擦掌等待這一刻出來大顯神通。
顏芝儀穿越過來原主已經滿了十歲,在人們眼裏就是大姑娘了,從不被允許去參加親戚間的鬧洞房活動,而她三五歲時參加鬧洞房的記憶早就模糊,以至於顏芝儀知道自己結婚才發現,古代人鬧洞房竟然如此黃暴,哪怕他們隻能動嘴不動手,都把她跟陸時寒調戲得死去活來,最後兩人幾乎如鵪鶉般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如果鬧洞房目的是為了讓原本不認識的新人迅速熟悉起來,顏芝儀承認他們做的很優秀了,連她這個跟男主從小訂婚、在這個時代算是比較“自由戀愛”的人,都被折騰到開始產生從此隻她和陸時寒能彼此依靠的錯覺了——這顯然是不正確的思想,她結了婚也還是爹娘的小棉襖,隻是從此又多了男主這一條大腿嘛。
在顏芝儀糾正自身思想時,鬧洞房也進入了尾聲。
其實她不知道,陸家今日的鬧洞房已經非常文明守禮了,陸家父子都是正統讀書人,結識的親朋好友也大多是文明人,再加上身為狀元的陸時寒婚後回京不出意外會是從六品修撰,京城的從六品、還是無數讀書人向往的清貴之地翰林院,年紀輕輕的陸時寒或許已經站在了他們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再怎麽說成親三日無大小,地位上的絕對壓製也會讓人自覺收斂許多,因此顏芝儀還有心思感慨他們好黃暴啊,殊不知真正粗俗肆意的鬧洞房,都能把新娘鬧得羞憤欲死、新郎傷痕累累。
陸家的鬧洞房把陸時寒鬧得麵紅耳赤,秦氏都覺得過分了,畢竟她兒子平日是那麽個仙姿玉貌、光風霽月的翩翩君子,一舉一動俱是優雅自如、進退有度,何曾見過他這般局促倉惶的一麵?
秦氏瞧著心疼不已,算算時間也快一個時辰了,便忍不住出聲道:“時辰不早了,大家也忙了一天,不如今日就到這兒,再晚些你們回去也不安全。”
狀元母親的麵子還是要給的,眾人又磨蹭了半刻鍾,到底還是依依不舍的散去了,還有人到了院子都不甘心,回頭衝新房的方向大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新郎官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顏芝儀想讓這位不知名親戚快被傷口撒鹽了,沒看到新郎官一臉遺憾,哦不,新郎沒有任何遺憾惋惜意思,臉上的紅暈也褪去了大半,又恢複了平日的豐神俊逸,雙眼正目光灼灼、含情脈脈般看著她呢。
感覺被傷口撒鹽的竟然隻有她自己。
這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