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陸狀元的一次滑鐵盧。……
第十九章 陸狀元的一次滑鐵盧。……
客人們都陸續離開,身為主人的陸秀才和秦氏自然要相送一二,便也隨大部隊有說有笑的出了院子,先前還人聲鼎沸的屋子很快變得安靜下來,就剩下新郎新娘,和楊媽百葉這兩個陪嫁的人。
在顏芝儀心裏,在座的幾個不分先後都是自家人,整個屋子隻剩自己人,她瞬間隻覺得身心輕鬆,裝了一天羞怯小媳婦,此時一刻也裝不下去了,迫不及待的從床上跳下來。
可惜她忘了自己長達十幾個小時端坐不動的,這會兒手腳都麻了,大幅度的、一點緩衝都沒有的起身,腳剛沾地才意識到大事不妙,她的腳軟得都不像自己了,然而此時想收回力道已是無力回天,顏芝儀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向前栽倒,眼看著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新婚當夜臉著地摔成狗的新娘。
屋子裏幾人同時驚呼,“小心!”
說著不約而同的箭步向前想阻止悲劇的發生,然而楊媽和百葉都不如陸時寒近水樓台先得月且手長。
陸時寒隻是雙手一伸,便輕輕鬆鬆把顏芝儀撈在懷裏,還是那種偶像劇裏最經典的攔腰抱。
顏芝儀仰麵朝天看著他,對普通人來說的死亡角度,反而更彰顯了男主優越的頸部下頜線條,本就性感的喉結在燈火映照下越發精致完美,然而更要命的還是他那雙幾乎能勾人奪魄的眼睛。
她以前就覺得男主眼睛長得極好,注視著你的時候仿佛會說話一般,但也沒想到他這雙眸子在朦朧燈火下還能更過分,看她的感覺簡直要命的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愛得多麽感天動地。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眼吧。
顏芝儀努力告訴自己男主這眼神天生的,搞不好他看一個蘋果都是同樣的深情款款,終於把那瘋狂跳動的少女心穩住了,然後她開始懷疑,他拿的到底是龍傲天劇本,還是晉江深情男主劇本?
陸時寒不知道她又開始懷疑人生了,見她隻顧盯著自己失神,忙擔憂的把人扶起來詢問:“你怎麽樣了,可有哪裏不適?”
楊媽和百葉也都很緊張圍了上來噓寒問暖:“姑娘是哪裏扭到了嗎,要不請個大夫來悄悄?”
顏芝儀一回神就對上三張緊張關切的臉,差點以為自己又命不久矣了,趕緊原地蹦噠幾下,確定自己沒啥大毛病,才放心下來,雙手捧著被鳳冠和發簪箍到發麻的腦袋迫不及待道:“楊媽,百葉,快快幫我把頭發解開,還要打盆水來,我想立刻馬上把臉洗了。”
楊媽對百葉顯然對姑娘突如其來的要求感到意外,看了陸時寒一眼,不確定的問:“姑娘要這麽早收拾嗎?”
見姑娘態度堅定,她們便也準備行動起來,上前通力合作將緊緊簪在她頭頂的發冠先取下來,楊媽絮絮叨叨:“這天氣有些涼,最好還是用熱水洗,也不知灶上有沒有留熱水,我待會我去瞧瞧,若是沒有,姑娘便稍坐片刻,現燒也不費事。”
她們忙碌著,陸時寒完全插不上手,聞言便自覺的道:“楊媽不必著急,我去打水。”
楊媽上了年紀習慣了嘮嘮叨叨,沒成想讓陸時寒聽進去了,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就要去攔他,“使不得使不得,姑爺也勞累一天了,還是歇著吧,這些粗活讓我們來便是。”
“隻是打水而已,我平日也常做的。”陸時寒語氣溫和中透著幾分堅持,慢條斯理道,“妹妹洗漱前怕是還要更衣,你們且忙著。”
顏芝儀都迫不及待想卸妝梳頭了,這身複雜繁瑣的嫁衣能早點換掉當然更好,美美的過了把癮她已經心滿意足,男主的建議自然深得她心,忙不迭的點頭附和:“對了還要更衣,百葉快幫我看看放寢衣的箱子是哪個。”
楊媽:“……”
陸時寒抿唇一笑,越過楊媽徑自出門去了,腳步看著還有幾分輕快。
楊媽攔不住,也隻好回來繼續圍著姑娘打轉了,聽著陸時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臉上的擔憂也變成了歡喜,忍不住悄聲對自家姑娘道:“咱家姑爺還是會疼人,外頭哪個讀書人會這麽主動為新婚妻子打水的?”
顏芝儀的釵環發髻被拆了個徹底,青絲如瀑布般披散下來,隻覺得緊繃了一天的頭皮隱隱作痛,又纏著百葉用梳子給她做頭皮疏通,此時正舒服得昏昏欲睡,根本沒留意楊媽說了什麽,隻是嗯嗯應付了一聲。
楊媽見狀住了嘴,動作輕柔又不失迅速的幫姑娘換幹淨的褻衣褻褲。
不過楊媽動作再麻利,顏芝儀也配合,卻架不住工程量巨大,等陸時寒打了滿滿一盆熱水進來,她的寢衣才堪堪換好。
徹底放鬆的顏芝儀已經困得眼皮瘋狂打架,靠在床頭打起了盹,百葉便要去接新任姑爺手裏的東西,卻被他微微側身避開了。
陸時寒放低了音量叫她們也去休息,“鍋裏還有些熱水,是我方才一起燒的,你們也去打些洗漱吧。”
百葉下意識道:“我先伺候了姑娘再……”
話還沒說完被楊媽拉了一把。
跟姑娘一起來陸家之前,家裏太太特意叮囑過,讓她凡事多跟著楊媽學,楊媽年紀大了,也幹不了多少年,日後姑娘身邊最得用的隻有她,因此她務必要多看多學,才能照顧好姑娘。百葉自小被賣,是顏太太親自挑的她,所以她最聽顏太太的話,加上楊媽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此時被楊媽打岔,哪怕想說的話還沒說完,倒也聽話住了嘴,隻見楊媽意味深長的對新姑爺道:“也行,那我們先出去收拾,這裏頭就要勞煩姑爺您了。”
陸時寒輕輕頷首:“還請楊媽放心。”
簡簡單單一句話,沒有用力的承諾,卻一如既往給人沉穩可靠的踏實感。
對於從未有過失誤傳言的陸公子現姑爺,楊媽再沒什麽不放心了,拉著不甚情願的百葉頭也不回出門去,還很貼心的從外頭把門帶上。
幾乎是被楊媽大手拖著走的百葉反而一步三回頭,看著房門都被關嚴實了,再忍不住小聲抱怨,“楊媽,難道咱們就這麽不管?至少得給姑娘再打兩桶熱水來備用,就陸公、姑爺端的那一盆水如何夠用?”
他們姑娘愛潔,哪怕再寒冷的冬日,一兩天沒洗澡都必須用熱毛巾全身擦一遍,否則就渾身不舒坦,如今開了春,更是日日都要擦洗,加上還要把臉上的胭脂水粉徹底洗幹淨、睡前泡個腳,再打兩桶水都隻夠姑娘一人用的。
楊媽雖然吃過的鹽比百葉吃過的米還多,可平日到底不是貼身伺候顏芝儀的,隻想著給新婚燕爾的小兩口騰地方,竟然忘了自家姑娘那堪比大家閨秀都更講究精細的生活習慣。
這時她忍不住患得患失起來,新姑爺明明也有書童跟前跟後,燒水洗漱這種粗活仍是習慣親力親為,可見是個平易近人、不在乎排場麵子的,那這樣嚴於律己的新姑爺會不會覺得他們姑娘過於嬌氣了些?才剛剛成親就給姑爺留下嬌慣任性的印象可不好!
楊媽拍了拍腦門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又在進去和離開之間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義無反顧拉著百葉去了陸家廚房,“莫急,咱們先去看看灶上的水還熱不熱,打幾桶熱水送他們門去,正好問問姑娘姑爺要不要咱們進去伺候。”
百葉楊媽直奔廚房而去時,陸時寒也終於端著熱水到了床前。
顏芝儀仍靠在床頭和困意做鬥爭,陸時寒和楊媽的對話她都聽見了,隻是反應比正常人慢了好幾個節拍,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也毫無反應,直到感覺麵前燭光被遮住、從頭頂灑下一片黑影,她才慢吞吞抬頭,努力撐起眼皮仰著小臉看男主,“你把百葉打發走了,那我洗臉卸妝怎麽辦?”
此時她一身簡簡單單的純白寢衣、瀑布般的長發隨意披散,遠不及鳳冠霞帔那般的濃豔絕美,卻也別有一番風情。
是除了他再無其他男子可窺見的風景。
原本想說這種力所能及的小事她可以自己做,話到嘴邊變成了簡簡單單三個字,“我幫你。”
顏芝儀等的就是這句話,畢竟她要是想自己動手早就下床了。
陸時寒主動提出服務申請,她才不管他是不是出於客套呢,迫不及待閉上眼睛,聲音又軟又糯的喚道:“謝謝寒哥哥。”
夜深人靜、燭光搖曳,靜靜看著她就這麽仰著小臉把雙眼閉上,仿佛滿心信任的把一切交托於他,“不客氣”三個字便無聲的消失在喉嚨間,陸時寒低低“嗯”了一聲,低頭擰幹帕子,然後一點點擦拭眼前這張小臉,動作輕柔的仿佛她是隨時可能被戳破的嫩豆腐。
顏芝儀可完全體會不到男主百轉千回的心情,僅剩的一點精力都用來感受他的動作,心想如果他也像所有直男一樣把她的臉當搓衣板那樣□□,她就算困成狗也要掙紮著爬起來自己洗,畢竟她此生最大的優點就是臉長得還行,被他整毀容豈不是吃飯的家夥都丟了?
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如今男主竟然這樣輕柔小心,讓她沒有後顧之憂的同時,感受著臉上如羽毛拂過的觸感,困意更加無法抵擋,顏芝儀不再抵抗周公的召喚,頭漸漸往後靠回床柱上,很快連呼吸都變得綿長悠遠了。
顏芝儀算是徹底安心了,陸時寒卻遇到了小問題,慢條斯理給她擦了小半刻鍾的臉,一低頭才發現清水已經被胭脂水粉染得汙濁,這讓他難免不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惱,早知如此該用木桶盛多一些水進來。一盆水別說給他們兩人用,怕是給她一人洗臉都不夠。
陸時寒總擔心顏芝儀的臉還沒洗幹淨,否則怎會白淨無瑕到這種地步?
平生第一次慘遭滑鐵盧的陸狀元無力歎了口氣,內心已經準備認命去廚房再打一桶水來,在這之前他還想幫顏芝儀調整一下姿勢,最好可以躺下歇著,畢竟鍋裏的熱水可能已經用掉了,重新打水燒火少不得費些功夫,她這麽靠著床簷打瞌睡不但難受,也容易著涼。
隻是陸時寒又擔心這樣動靜過大,她會被自己驚醒,一時便有些躊躇。
楊媽和百葉剛好雪中送炭來了,兩人各拎著一桶水站在門口輕聲道,“姑娘姑爺,還要熱水嗎?我們打了送了兩桶過來。”
幾乎是話剛落音,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陸時寒淡淡道:“有勞了。”
雖然動作過快了些,但他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讓兩人沒有多想,百葉還在眼巴巴問:“姑爺,需要我進去伺候嗎?姑娘洗漱擦身自來都是我陪著的。”
百葉原以為姑娘嫁了人,對她而言無非就是需要伺候的主子又多了一位,陸公子是個任何時候都斯文有禮的翩翩公子,她倒不是很擔心,但她萬萬沒想到姑娘嫁了人,竟是自己這個貼身丫鬟最先遭到衝擊,再不努力表現恐怕工作都要被搶走了!
陸時寒的本意其實也不是要搶百葉的工作,他的主張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起初想也不想把楊媽百葉打發走,是以為她可以和他一起洗漱,本質還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哪成想她小手一撐與世無爭,兩個人的事情便都落到他頭上。
聰明人都知道及時止損的道理,但是百葉提出進屋幫忙,陸時寒想到的卻是在他一點點擦拭下洗盡鉛華的小臉,是那麽的恬靜安然,他竟不忍心叫外人進去唐突了那張睡顏,下意識婉拒道:“不必,天色不早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百葉眼底的光一點點湮滅,楊媽卻隻覺得峰回路轉,姑爺不用她們進屋應該能證明他並不介意姑娘的嬌氣,那可太好了,遂滿心歡喜的點頭:“好的好的,那就有勞姑爺了,對了我們在灶上又燒了一鍋水,要是不夠用了隨時過來打。”
已經失誤過一回,陸時寒這時不敢再輕易拒絕,“好的,辛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