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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君臣關撲趙煦敗 熱血機辯高俅贏

  高俅星夜入宮請小梁子呈於趙煦,拍馬而回,到家便睡。


  幸虧大宋並無和親之事。饒是如此,趙煦仍氣的掀翻了桌案,吼道:「大膽高俅!竟以如此惡毒之言指桑罵槐!誰是弱者?誰是古卒?」


  他氣不平順,抽出牆上寶劍,噼里啪啦狂斬一番,左蹬右踹,搞得衣衫凌亂,如同狗洞鑽出一般,好好的書屋如遭賊洗,駭得小梁子跪伏在地,兩腿之間黃湯四溢。


  直到惡臭傳來,趙煦這才棄劍掩鼻,痛斥道:「滾!」


  小梁子以袍拭地,抱頭鼠竄,心裡直誇高俅脖子比斧子硬。


  趙煦喘著粗氣,撿起那《亮劍賦》,想要撕碎,卻又大笑:「明日正好讓眾臣猜猜何人所作,看看氣死幾個!」


  還有四天便是元旦,最近事多,每日都有朝會,不過已經改製為巳時(早九點)開始,省的凌晨寒冷多有病假,效率反而高了許多,大家精神抖擻,扯起皮來戰意十足。


  趙煦端坐龍椅,看各院大臣副理均已來齊,雷厲風行的處理了積壓奏疏,除災民施粥、窮者施藥、依例賜給大臣金銀幡勝外,另從國庫出錢,給六十歲以上老人、妊娠期孕婦、哺乳期母嬰、軍烈之家屬俱發福利不等,還允許舉國關撲十五日,三軍將士每人賜酒三斤,賜肉五斤,賞錢一貫.……預計耗費五百萬貫不止。


  眾臣都驚呆了:陛下不過了么?這是要分贓散夥的節奏嗎?


  高俅也十分疑惑:何時變得如此寬裕?戶部哪有這許多錢財?難道要各州府墊支?即便是內藏庫,也不可如此敗家吧?皇帝受刺激了?

  豈料趙煦哈哈笑道:「昨夜朕見一奏疏,十分精彩!煩請范愛卿誦讀一番,同樂一場!」


  律法大臣范純仁欣然領命,接過小梁子遞來的《亮劍賦》,走到過道中央轉身朗誦:「古有一卒,狹路逢敵之大將.……」


  未幾,范純仁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由青轉黑,如同川劇變臉,聲音愈加嘶啞,牙齒咯咯作響,幾欲拋擲在地。


  好在他德行高潔,並不失禮,堅持讀完:「.……得成不屈脊樑!」念到最後,臉色一半黑一半紅,看的眾臣心中暗呼:厲害了我的哥,比變色龍還會變!


  趙煦心中無比舒暢,一股頑童復仇的快意湧上心頭,爽啊!他故作不經意的掃過眾人面目,只見有人瞠目結舌,有人兩眼發直,有人捶胸頓足,有人彎腰撫腹,倒是那高俅,雙眼觀鼻津津有味,好像鼻尖上放著一卷活色生香的春宮圖。


  靜!殿角取暖精炭燃燒的噼啪聲清晰可聞。


  趙煦嘿嘿一笑:「朕今日便和眾愛卿關撲一番,若一次猜中何人所作,此前的福利朕出十成,二次猜中朕出九成,余者眾卿補齊,以此類推,若十次不中,眾卿均攤,如何?」


  眾皆大驚!頓時如同茅坑裡的綠頭蒼蠅,嗡嗡嗡嗡的議論起來,高俅連忙裝作無辜模樣,和身邊的同僚討論起來。


  「這如何使得?我等又不曾獲利一文?」


  「我家中並無一文余錢,難不成去借?」


  「天大個窟窿,我等如何補得起?」


  「陛下原來是想薅羊毛啊!老夫早就禿嚕了!」


  高俅左右議論,倒也十分逼真,心裡暗罵:「若被猜出,必然得罪死人,不如我直接出首便罷,得罪皇帝好過得罪這許多人,否則往後永無安生之日!」


  他急忙出列:「陛下,臣.……」


  趙煦呼的起身,面目猙獰道:「朕素知高愛卿能掐會算,你且退下,看別人猜測,如何?」這個「何」字拉了個長音,彷彿千斤墜地,砸的高俅心頭咣當一跳,不敢再說,愁眉苦臉的退回隊列。


  高俅偷偷尋找王詵,豈料他這文娛大臣可有可無,半天找不到人在哪裡,輕咳數聲,希望有心人能注意到他,豈料眾臣皆在訴苦,無人理會。


  尼瑪,不行拼了!

  高俅正打算亮賤,卻見那官吏司輔理大夫王師約出列道:「疑似高俅高大人所作。」


  眾皆驚詫,趙煦呆若木雞,疑惑道:「王愛卿如何一猜便知?」


  王師約嘆口氣道:「如此得罪了,此賦文筆膚淺,頗似其才,論據牽強,頗具其.性,言辭粗鄙,頗有其神,寓意猥瑣,頗具其風,臣聞之,如面其人,回味之,如聞臭屁!」


  眾皆大笑,王師約鬧了個大紅臉,連忙糾正:「此屁奇臭,眾皆聞之!」


  眾皆不悅,唯獨高俅暗自佩服: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王駙馬也!


  趙煦悻悻道:「既已猜出,便請問放屁者何來此屁?」


  高俅掩面出列,伏地而涕:「臣之屁雖臭,但臭的有理。」


  眾臣皆笑,高俅待笑聲止住方道:「諸位笑高某還是笑古卒?」


  不知誰說:「便是笑這放屁之人。」


  高俅悠悠道:「何人不放屁?屁不臭,何故放之?陛下若放個龍屁,你便說香,何不日跟夜隨,拚命嗅之,以延年益壽?」


  趙煦笑抽:「莫要臭出人命!」


  又有人道:「自是笑這古卒。」


  高俅又道:「古卒可笑?可憎?可憐?可悲?可欺?」


  有人應道:「自是可笑、可憎、可憐、可悲、可欺。」


  高俅問:「既知其可笑、可憎、可憐、可悲、可欺,如何效之?」


  有人怒道:「何曾效之?」


  高俅道:「掌摑左臉,不敢還手,反迎右臉,與此何異?」


  那人哼道:「不知所云,誰摑誰臉?」


  高俅怒道:「猶不自知!那契丹屢築京觀,不敢還以顏色,執迷不悟,反將功臣治罪,言辭鑿鑿,欲蓋彌彰,與降卒何異?」


  眾臣醒悟,原來文章在此啊!


  高俅激昂道:「五胡亂華之時,若不亮劍,早已亡族滅種!每每思及,后脊發冷,異族鐵蹄踐踏之時,若不反抗,早已為奴為婢!誰願苟且偷生?站出來?站出來!」


  靜!靜的只有心跳之音。


  高俅慷慨道:「人若軟弱,可霸其妻,馬若溫順,鞭撻其身。不留俘虜,亦斷降卒退路,唯死戰耳,勝負之道,亡命之道!狹路相逢勇者勝,勇者相逢智者勝,若心存降志,還打甚仗?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此乃英雄之魂,亦是亮劍軍魂!將不畏死,士必以死效之,若蘇軾畏死,何來定州數千百姓前仆後繼?這天下正如那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之叢林,勿論牛馬如何恭敬,虎狼豈能不食其肉?」


  高俅以首叩地,錚錚有聲:「昔日殺神白起坑四十萬降卒,六國膽喪,趙國自此一蹶不振,秦軍一掃寰宇,方成不世偉業!若不殺之,費糧幾何?系軍(佔用看押人手)幾何?耗時幾何?臣請問陛下:我族命賤幾何?仇寇命貴幾何?若治罪殺敵英雄,豈非寒了前線將士滿腔報國赤誠之心?助那古卒屈膝投降之風?忍那霸妻縮頭之恥?誰願意?誰願意?誰願意?」


  滿朝大臣面面相覷,無言以對,連范純仁也雙目發直。


  咚咚咚的叩頭聲,震的大殿金磚都在顫抖,趙煦慌忙起身攙扶:「愛卿如何跟這地磚作對?速速起身,莫震壞腦殼,朕心如刀割。」


  高俅額頭青紫,幾道鮮血緩緩流下,堅定道:「地磚雖硬,終有磕碎之日,頭破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死了臣一個,還有後來人!」


  趙煦感動的淚流滿面,用龍袍拭去高俅額頭之血,激動不已:「若我大宋舉國皆有此風骨,便是天神來戰,又有何懼?」


  高俅沉痛道:「臣聞蘇公犧牲之日,定州全城百姓持鐵杴鐮刀趕來助戰,終反敗為勝,擊潰遼王,不幸死傷千餘,請陛下厚賞,以昭正氣!以慰民心!莫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趙煦點頭不已:「傳朕詔諭:凡定州助戰百姓,亡者撫恤百貫,傷者嘉獎五十貫,免賦稅十年,授護國義士金牌(其實是銅牌)!」


  高俅眨眨眼,趙煦醒悟:「定州少校王進,守城有功,晉中校軍銜,賞錢千貫,著即釋放回家養傷,傷愈后另行敘用。此番殺俘,迫不得已,有情可原,有理有據,自此以後,凡主動投降者不可擅殺,其餘情況,領軍主將,自行決定。」


  這下算是兩全其美了,趙煦完美的和了稀泥,既給了反對者顏面,又給了軍方實權,還成就了高俅金殿叩血的佳話,更彰顯了自己的英明,可謂是好劇本自有好演員,好一出感人肺腑的苦肉計!

  這時高俅才感覺到頭暈目眩,額頭傷口處鼓起大包,痛的他齜牙咧嘴,眉眼直跳。趙煦忙招太醫診治,愧疚之餘,又賞了高俅許多名貴藥材,什麼人蔘、鹿茸、靈芝的好大一箱,倒也沒有白疼一場。


  這時文臣們心中紛紛唾罵:好一個奸賊!竟如此做作,騙得官家眼淚不說,落下那王進再生之恩,還騙得許多賞賜,真是土鱉玩倒立,王八長翅膀,祖墳冒青煙,乞丐撿金磚!當初宮門死諫,險些凍死卻沒有一文賞賜!哪裡說理去?草!

  高俅連打十幾個噴嚏,幾乎把鼻血打出來,頭暈的直翻白眼,心疼的趙煦連忙散朝命他回家休養。


  蔡京一言不發,心中十分嫉恨,這個高俅,莫落入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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