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無題
第72章 無題
遲諢在極度的焦躁和嫌棄中看著陸晝喂完葉逐明那一碗湯,在陸晝把小桌子收起來的時候,電話響了。
“老媽?”陸晝接起來,聽著譚枕月在電話那頭講著什麽,片刻後詢問般看向葉逐明,“你要來看他?”
葉逐明無不可地點點頭。
“那好,你來吧,他剛醒。”陸晝得了回應,道,“要我來接你嗎,行,那你自己過來,路上小心點,想買什麽買什麽,實在不行帶捧花。”
他隨口這麽一說,沒想到譚枕月還真帶了捧百合,巨大無比,花瓶插了一半就放不下了,陸晝隻好把剩下的擺在客房。
馥鬱花香充盈鼻腔,陸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還沒多謝你之前寄過來的雜誌,你當模特那會兒我就特別喜歡你,”譚枕月坐在病床旁,“當年你代言的梵克雅寶鎖骨鏈,我現在還珍藏著。要不是那會兒得照顧舟舟,我一定會到你的秀場去支持。”
葉逐明笑得彎了眼,微微垂了下頭,像個被誇獎後有些羞赧的孩子:“您過譽了,我記得那個係列一共九套,您是全都有嗎?”
譚枕月想了想,略微失望道:“差星空鏈,你那會兒太火了,又是限量發售,我沒能搶到。”
葉逐明失笑:“這話說的,不過我那兒有一套完整的,當時沒要代言費,品牌方就送了一套。等我回去了找找,改天讓陸晝給您帶回去,就當您為我奔波的謝禮了。”
“謝什麽禮啊你這孩子,”譚枕月笑得更明顯了,抓著葉逐明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掌心上,“舟舟說了,你是為了救他才傷成這樣,隻要你平安,我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在她來之前,陸晝才跟葉逐明對過“車禍意外”的串詞,葉逐明這會兒也沒多糾纏,笑了笑,道:“沒關係,我一個男人留著也沒用,寶玉配美人,您戴著比放我那兒吃灰強多了。”
“我這把年紀了,哪裏戴得出去。”譚枕月哭笑不得。
葉逐明滿臉不讚同:“怎麽就戴不出去了?實話說,要不是陸晝提前講,你走進門我隻會以為你是他第二個姐姐。”
這話一出口,譚枕月臉上的笑卻微微一僵,道:“你見過陸漿夜?”
語氣有點奇怪,葉逐明沒立刻答話,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邊上的陸晝。
陸晝接過話頭:“不是你讓她來給我送東西嗎,葉隊剛好碰上,就一起吃了個飯。”
譚枕月哦了一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片刻後突然道:“話說回來,陸晝這孩子也真夠不懂事的,先前在電話裏騙我,說什麽是女朋友出車禍了,魂都給我嚇掉了,我還想著他哪裏有什麽女朋友。”
葉逐明一愣。
陸晝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其實完全沒必要,”譚枕月又笑著對葉逐明道,“就說是上司,我們也一樣會做到這份上的,畢竟是為他受的傷。小葉,你說是吧?”
葉逐明頓了頓,卻沒說話,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陸晝,垂眼輕笑出聲。
“沒關係,應該的。”他道。
譚枕月的笑意淡了些。
陸晝把手機撈過來看了眼:“你不是中午還得回杭州參加飯局嗎,再不走可就遲了。”
譚枕月嗯了一聲,給葉逐明掖了掖被角,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其他事先放一放,有空我們再聊。”
葉逐明乖順點頭:“好的,阿姨慢走。遲諢替我送一送。”
在一旁啃果盤充饑的遲諢趕緊擦了擦手上的橘子汁,站起身道:“好。”
“不用這麽麻煩,小葉這兒也要人。陸晝送我出去就行了,車就在樓下。”譚枕月擺擺手,站在原地看遲諢,“現在年輕人是不得了,遲小姐這麽年輕漂亮,都是部門主管了。”
“…………”遲諢從葉逐明那溫柔的目光中體會到潛藏的深意,嗬嗬笑著,“您太客氣了,其實不年輕,我都三十二了。”
“是嗎?”譚枕月很吃驚,“你不說我還真沒看出來。”
遲諢和她客套著,送譚枕月出了門。
病房裏隻剩了她和葉逐明,遲諢沉默地注視著他,好久才說:“你的行為所代表的意思,和我想的一樣嗎?”
“老子又沒讀心術,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葉逐明沒好氣道,“過來把床調低點,我躺一會兒。”
遲諢:“…………”狗男人。
她忿忿不平地調著床位,在心裏安慰自己。裝人太累,要體諒葉逐明。
“你覺得有戲嗎?”十幾年的交情,葉逐明沒跟遲諢繞圈子。
“沒記錯的話,他是個直男。”遲諢順勢坐在葉逐明旁邊。
葉逐明嘖了一聲:“我又不是沒掰彎過直男。”
“……他是個家大業大的直男。”遲諢拎出一隻百合花,鮮豔得很,花瓣上還掛著水珠,“而且他媽媽好像看出了點什麽。”
葉逐明光棍道:“能看出什麽,老子還什麽都沒幹。”
遲諢歎氣:“你別老把幹不幹的放嘴邊,人陸晝挺單純幹淨一孩子,和你過去那些兩句話就能拐上床的炮友不一樣。我認真的,你要是光圖新鮮,”
“我沒有把他們混為一談,”葉逐明皺眉,沉默片刻,“我挺喜歡他的,想談戀愛那種。”
哢嚓一聲,遲諢手裏的百合花枝被掰斷。
葉逐明瞥她一眼:“你至於嗎?”
遲諢驚呆了,認識葉逐明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聽他正兒八經說喜歡。
“呃,”她詞窮了,好久才道,“行吧,那你別把人逼太緊了,慢慢來,我幫你想辦法。”
葉逐明懶懶道:“我有分寸,你就別瞎幫倒忙了。”
遲諢:“…………”
她壓抑著把斷掉的花枝捅進葉逐明心口的衝動,門被敲響,遲宿低沉的聲音傳來:“葉隊。”
“進來。”葉逐明道。
遲宿風塵仆仆地進門,身後還跟著向小園,兩人手裏都抱著好幾個文件夾。
“林悅的父母已經被扣留了,她弟弟的屍骨也挖了出來,檢驗處的人還沒出報告。整個案子夷靖局全權接手的話,還有兩個文件要你簽字。”他把文件攤開,筆也遞了過去。
葉逐明點點頭:“李躍書和其他孩子呢?”
遲宿道:“都中了失魂術,盤組在調藥,她說不是什麽大問題,喝了就能好。這些孩子父母的聯係方式都找到了,但準備晚一點再通知他們,免得解釋起來困難。”
“別忘了消除記憶,”葉逐明叮囑道,“年紀都小,記得並不是什麽好事。”
遲宿:“會的,錄完口供就做。”
“中了失魂術應該問不出東西,”葉逐明思慮著,眉頭緊鎖,“這些孩子全是失蹤的嗎?”
“不全是,事實上,裏麵有好幾個,都是護生孤兒院裏的。”遲宿把另一份文件遞過去,“記錄顯示他們被領養,但卻出現在了法場裏。我也把孤兒院的負責人全都控製了,但是,搜查裏麵的時候……我……”
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讓葉逐明皺眉:“發現什麽了?”
向小園看了他一眼,道:“發現了一些印有陸氏藥業字樣的物資設備,從床鋪家具到雨傘紙杯一類的日用品,都有。”
“你說陸晝家的那個?”遲諢愣了下,不安走到門口看了眼,反鎖上門。
遲宿點頭。
葉逐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盯著文件,道:“我知道,鳳棲山有陸氏的種植基地,這種大公司毗鄰孤兒院,資助點物資攢聲望也不稀奇,我這回也撞見了。”
“院長做口供也是這麽說的。”向小園道。
“她還說了什麽?”葉逐明問。
向小園搖頭。
葉逐明就沒說話了,他在文件最下方簽字,眉頭慢慢鎖上。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一個事。”
他想起之前在法場,他和宋觀瀾打鬥時陸晝和葉絮意外掉落,他當時救了葉絮,而宋觀瀾出手救了陸晝。
宋觀瀾何其暴戾冷血,怎麽會救人?
這話問出口,其他人也一時語塞。
向小園卻突然道:“我覺得可能是因為,陸晝看起來和應雨有點像。”
她在葉逐明略微詫異的目光中指指自己:“尤其他們的眼睛,幾乎一樣。會不會是宋觀瀾睹人思人,看到他就想起了應雨。”
葉逐明沒說話,拿過手機調出了以前的檔案,翻到應雨的照片時一怔,還真是這樣。
把額頭和鼻梁以下遮住,那雙桃花眼幾乎和陸晝一模一樣,隻是因為一個嚴肅刻板一個時常含笑,親近感不同,葉逐明還從未往這方麵想過。
如果是這樣,倒能解釋通。
畢竟應雨的死,的確給宋觀瀾帶去了不可小覷的打擊。
“你反應倒是快。”葉逐明把文件合上,遞給向小園。
向小園兀自一笑:“我怎麽說也是個女人,對外貌肯定敏感。”
葉逐明聞言,懶懶地看了眼遲諢。
“…………”遲諢一言不發,默默望窗外。
“行吧,先查著。”葉逐明簽完字,沉聲道,“小園抽空幫我寫兩個申請令,一個給夷靖省廳,申請調查秦微市夷靖局,不是公開調查,找個其他名義私下走訪,重點查查鳳棲山。另外一個給公安省廳,申請成立專案組,徹查秦微市的失蹤案。媽的沒了這麽多人,這麽多年半點水花沒濺起來,糊弄鬼呢。”
“好的。”向小園點頭道。
遲諢目送他們倆出門,在遲宿經過時拍了拍他肩上的灰。
從鳳棲山回來後,他都沒休息過。
“不用太心急,先回家洗個澡睡一覺,我給你叫了外賣,你這會回去應該剛剛好,吃了再休息。”她輕聲道。
遲宿垂眼看著她,捏了捏遲諢的手:“好,晚點兒我再過來,要給你帶兩身衣服嗎?”
葉逐明這模樣估計要躺個十天半月,他的事逼程度遲宿也不是不知道,遲諢估計得長期陪住,和以前一樣。
遲諢想了想:“算了吧,他現在不一定有心思折騰我。”
離去前,譚枕月專門拐去了院長室,陸晝在一旁聽著他們客套,好半天才把譚枕月送上車。
“行吧,落地給我打電話。”他給譚枕月係上安全帶,順了順她的頭發,俯身抱住她,“辛苦了,媽媽。”
譚枕月拍拍他,待陸晝鬆開後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還有什麽事嗎?”陸晝疑惑道。
譚枕月抓著他的手,嘴張了又張,最後隻是長長歎了口氣:“舟舟,媽媽這輩子沒有別的心願,就想你平安喜樂。”
陸晝微微睜大了眼,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反握住譚枕月:“我知道,我也想你好好的。”
“你是大人了,我不想什麽都幹涉你,”譚枕月道,“但你要……想清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的人生盡可能的順遂,沒有任何波折。”
“媽媽,人活著不可能沒有波折。”陸晝笑了,與譚枕月額頭相抵,“我知道你心疼我,也正是因為我知道不管遭遇什麽風浪,你都會是我的支柱,所以我也有勇氣正麵麵對所有選擇,無論對錯。謝謝你的包容,我永遠愛你。”
譚枕月深吸了口氣,背過去揉了揉眼睛,笑著說:“回去吧。”
賓利緩緩遠去,陸晝看著它匯入車流,消失在盡頭,這才慢慢回去。
他和葉逐明的主治醫生談了談,對方說葉逐明的傷保守估計要躺一個月,這還是建立在他驚人的身體素質上。
陸晝便根據醫生說的不同療養階段要吃的東西製定了一個月的食譜,卻沒想到隻進行到第八天,葉逐明就要出院了。
“……你是肋骨骨折你知道嗎?”陸晝皺著眉。
葉逐明道:“長齊了的,不信你來摸摸?”
他脫下病號服,赤裸著健美的上身,除了幾道淺淺的傷疤,挑不出任何瑕疵。
陸晝無視他的流氓語氣,事實上在這裏的幾天,葉逐明在和他說話時越來越浪,堅持道:“你至少讓醫生檢查一下。”
“你在想什麽?”葉逐明壓低聲音,“我都不是人,他們見了我這恢複速度,估計會把我解剖。”
陸晝一時語塞。
葉逐明披上風衣,臉色依舊不太好,陸晝強不過他,隻好去把他和巴麻的手續一起辦了,巴麻也被陸晝安排了進來,但由於隻是小臂骨裂,葉逐明在見到他時就把人趕回去工作了,陸晝甚至都不知道。
他提著葉逐明的行李包,出院時葉逐明長長籲了口氣:“好歹是出來了。”
所有事情都是組隊來的,葉逐明的病房完全成了第二辦公室,這幾天除了處理工作,還得接待大批來探望的同事。想象中的你儂我儂溫情養傷是不存在的,他甚至都沒有多少和陸晝獨處的時間,這裏人來人往,年終了辦公室其他人也忙得腳不沾地,陸晝並沒有被放過,多數時候也在抱著電腦照向小園的指示寫匯報材料,名義上是陪床,葉逐明基本還是被護士照顧。
所以還不如回去,這樣有效接觸時間還多點。
葉逐明想著,道:“後天是聖誕節了,你什麽安排?”
“本來是安排在病房過,現在我的計劃都被你打亂了。”陸晝笑道。
葉逐明愣了一下,也笑:“好吧,我欠你的,所以一起過嗎?”
“可以啊,”陸晝滿口應下,按開車鎖,把東西放進後座,“怎麽過,和遲姐他們一起嗎?”
“不,”葉逐明單手撐著車門,他的頭發又長了些,鬆散地紮在腦後,隻留了幾縷碎發在旁邊,笑容很淺。
他這張驚豔絕倫的臉配著溫柔的目光,殺傷力幾何式倍增。
“就我們倆,怎麽樣?”
陸晝看著他,手指敲了敲車頂,也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