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五對三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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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麼那麼半天才下來，果然是因為體重太輕了嗎？」
可以的話，凱爾也想如同頭腦里假想的那般好好地向克莉斯多搭訕戲謔一番來著，然而，只是看到或是想到那張人偶般的冷淡面容，他的理性就要全部被冰結了。
作為一名女性，克莉斯多實在是太合他的審美。然而，正因如此才無法接觸。
凱爾的情況並非是那種淳樸的鄉間小子經常會有的，因為想要追求的對象太過完美太過高貴而感覺自己配不上她，而是，因為太過符合自己「原本」喜愛的類型，又太過「像她」，所以，只要稍稍接觸就會感到「噁心」。
看起來這輩子是很難適應與這樣的女性相處了。
有些想要嘆息，嘆息則是戰鬥結束之後才應該做的事。凱爾十分清楚，熱身到這裡就已經結束，之後的戰鬥才是正戲所在。
「嗖——」
將更像是單方面「屠殺」的戰鬥導入下一階段的並非是凱爾或是克莉斯多的魔法。重圍之中，騎士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抬頭望去，竟見黑雲遮天！
雲這種東西在索瑟韋爾此前的歷史里從未有提到過，事實上也無人見得，然而隨著新地歷五零零年的到來，或許是覺得天空之中只有雨還不夠「浪漫」，「雲」作為虛構出來的景象也在開始慢慢被眾人所接受。
所以，遮天的「黑雲」並非是真正的「雲」，而是——
——箭雨。
就在凱爾沖入百名海賊群中之時，左右兩側的遠處大概百米左右的位置，之前都不知隱藏在何處的賊寇們井然有序地排列成了隊伍，冷眼觀瞧著營地中心所發生的殺戮。
清一色的厚實皮甲加上重要部位的精鐵護具，背後是白樺木製成的長弓，手中是布魯斯肯風格的嶄新鋼製長刀，大小各異的傷痕則是百戰過後猶然生存下來了的證明。
無論是身上的裝備還是氣勢，亦或整體的紀律性，這些海賊都與訓練場中的那些有著巨大的差距。
原因再簡單不過，就像凱爾在開啟戰端的前一刻就意識到的那樣，這一批海賊才是真正的主力！豪華上不少的裝備與豐富的戰鬥經驗倒還在其次，最關鍵的則是，冷血！從他們隨著某兩人的一聲令下就毫不留情地向營地中心發動齊射這點可以看出，這些人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同伴」的性命！
從這點上來看，發號施令之人也必定同樣是心狠手辣之輩。
「後備力量沒了可以再召集，現在這年頭走投無路的人多的如同遍地的螻蟻。但若是一時心軟放過了如此良機，恐怕損失還不只是這樣。」一輪箭雨發出，位於營地東側的矮小施令者以陰冷而充滿讚賞的眼光掃過面前數量接近百人的海賊，語調有些奇怪，沙啞的嗓音則讓他的話更添幾分狡詐虛偽之感，「諸位都是聰明人，理應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對於入侵者，我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
「殺！」
百人的回應齊得如同一人。
不再是烏合之眾，而是一個整體。經過了他的訓練，這百人已經不再像是海賊，而更像是士兵。
「很好，諸位的意志我已經深切地體會到了！那麼，為了不讓我們的『同志』白白失去性命，接下來又要做些什麼？」
這一次沒有了話語的回應，然而，施令者話音未落，一個個彪形大漢就已然再次張弓搭箭做好了製造出下一輪箭雨的準備，只等一聲令下了。
「哈哈哈，很好，就讓我們用這美妙的箭雨，向那些英勇犧牲的同飽獻上我們的祝福，三！二！」
「叮！」
倒數進行到只差最後一個數字，施令者的耳邊忽然爆開了火花。
「哎呀，看來是客人到訪，不知……」
「叮！」
又一聲清脆交鳴將矮小而蒼老的男人那虛假的和善撕碎，身型未動，他所活動的只有手臂，掌中所持是不祥的黑色短匕，剛才正是以此擋下了遠出無聲無息來襲的攻擊，此前的微笑業已換成了飽含憎惡的怒顏，令他那本就乾枯的面孔顯得更加醜陋不堪。
「來者何人？」
回答他的是第三次飛襲而來的寒光，正是莫爾手中鏈槍無疑。
「可惡啊！」
再次用手中的匕首準確格開了槍尖的突刺，頓感手上發麻的男人臉上暴戾之氣更勝，青筋驟起，不會再給敵人下一次出手的機會，腳下詭步如蛇，身影晃動中人已欺至。
「鐺！」第四次兵器交接的聲音明顯沉重了許多，不再是鋒刃對鋒刃的較量，這次，漆黑的匕首直接揮砍在了迴轉的鎖鏈之上。
敵人不弱，短時間內幾乎無法拿下。
因為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而陷入了不快的回憶之中，又因全神貫注於觀察凱爾的實力而忽略了周邊的情況令莫爾內心頗為自責，連忙趕到一側預備阻止下一波箭雨的時候卻又遇上一名強敵，連番下來，就是鎮定如莫爾也不由得……心情激昂起來？
是個好對手。
然而，莫爾並不能和眼前的敵人浪費太長時間，讓面上並無波動的戰士心生寒意的則是那些海盜們的執行力。因為沒有聽到「一」的口令，近百名海盜仍保持著張弓搭箭的動作，和之前那些人看到敵人就蜂擁而上的愚蠢行為不同，這批人絕對是訓練有素！而且，他們肯定是對這施令人的實力抱有信心！
難道是正規軍？那麼眼前的這名敵人就是布魯斯肯帝國的軍官也說不定。
無暇思考太多，如果那些海盜們不加入戰局的話對我方來說實在是個喜訊，所以，目前當務之急是全神貫注地考慮擊敗眼前的敵人，越快越好！
片刻間主意抵定，莫爾眼神一沉，以向下的目光作為誘餌，同時，踏足躍起，空中雙臂施展，格擋住匕首的鎖鏈隨著他手腕牽動將黑色的匕首牢牢纏住。之前的三次攻擊莫爾全部是選擇的直線攻擊，目的便是要蒙蔽對面對於自己這武器的感知，認為它強於突刺而難以像這樣施展開來。
「嘿！」
發覺敵人速度不在自己之下，注意到的時候手中的武器已被纏住，類似匕首這樣的短兵器強在出乎意料的一擊突襲，而現在這種被拉開距離，武器又被制住的情況下則完全發揮不了威力。
「想要？給你便是。」男人的行為可謂是出乎意料，一拉紋絲不動之後果斷便直接鬆手放棄了身上唯一的武器，「不過，你可要付出代價啊？」
獰笑聲中左臂上揚，右手飛速按上左手手腕，男人將左手手掌高舉，身邊竟是漆黑的魔法元素浮現，光芒黯淡的魔法陣出現在他手心裡的下一秒，大量混亂無序的漆黑元素立刻暴起向上而來。
——黑魔法。
被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用作為反擊手段的正是被稱作「禁忌魔法」而一度在大陸上消失匿跡的黑魔法無疑。這一類魔法發動時的準備時間實在短到不足以做出判斷，有別於其他元素魔法存在較長時間聚集魔法元素過程的弱點，黑魔法的一大優勢正是成型迅速，並不需要進行什麼額外的準備工作。
只聽「砰」的一聲，人還尚在空中的莫爾不及躲閃，接觸到紊亂的漆黑元素瞬間，看上去瘦小的身軀如同遭受到巨力襲擊，整個人被震得在翻了個跟頭，緊接著就是一道血線灑落。
他受傷了！
「哈哈，怎樣？還不夠！還要再……咕？」
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保持著右手抓住左臂的姿勢，男人這一次將手掌對準了如同斷線風箏般即將落地的莫爾，然而，目光剛剛鎖定到戰士的身體，喉頭傳出的腥甜和劇痛讓他立刻被恐懼所支配了。
死亡的恐懼。
「……」
戰鬥已經結束了，結束得遠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快。
落地的前一刻，眼見就要頭部著地的莫爾手臂微垂，先於頭部落地之後奮力撐起了身子，再接一個向後的翻滾穩住了身型。
胸前的皮甲被侵蝕成詭異的黑色，中心部位更是完全沒有了皮革的蹤影，大塊的血跡開始蔓延開來，不過還好只是傷到了皮膚而沒有深入，此處傷口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麼重。
「咳！」
然而，穩住身形之後的戰士卻頓覺眼前一黑，氣血翻湧的同時一口鮮血嗆出，黑魔法對他造成的危害竟似乎遠不止表面這樣。
「你……」
莫爾受創咳血，那邊，施令者的臉上卻充滿了不解與懼怕，本欲脫口而出的話完全說不出來，原因則是那把被他主動放開的漆黑匕首，此刻竟然插在了他的喉嚨上！
發生了什麼？
剛剛，就在莫爾被黑魔法的混亂波動擊中的同時，在考慮到自己被擊的受力后，他也通過精妙的手上動作繼續操作著纏住匕首的鎖鏈，將那鋒利的刀刃準確地刺入了敵人的喉嚨！
可惜力量輕了一些，匕首隻是插入而無法貫穿。
所以，敵人現在還活著。
「是我輕敵了。」視野漸漸恢復，取得了戰鬥勝利的莫爾開口卻稱自己才是「輕敵」的那一方。眼見敵人沒有立刻喪命，決絕的戰士手腕一揚，隨即血光噴涌，插在喉嚨上的匕首被鎖鏈牽扯脫落了。
噴濺而出的血液頓時染紅了大片的土地。
「咕咕……要不是……之前……村子……受了傷……像你這種……」
死亡已是定數，然而，就算這樣也依然掙扎著斷斷續續地說出了滿是輕蔑的話語，男人的身子頹然倒地，留給莫爾的則是相當重要的信息。
眼前之人，或許正是藍斯提到的「三名高手」中的一個。
自己是輕敵，敵人卻是高估了自己受傷后的狀態，嗎？
——真是完全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