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冰之心、神之光
一個被忽略掉的事實是，當阿方斯以土元素魔法將地形改變之後，那些崩塌但依然堆疊有三四米高的冰川也一同消失了。
「……黑暗。」回到現在，冰錐落地的同時，雪白如無暇美玉般的身影自中年男人與特洛伊的戰局中心的側面向前邁進了一步。
她的眼神肅殺，語調則冷冽如冰，仿若裁決，仿若審判。
「黑暗必須被消滅。」
這是「主人」的教誨。
本應絕不忘記的東西，此前卻因為命運的捉弄而被遺忘。沒錯，身為主人最為得意的「造物」，怎能連賜予生命之人的名字都忘記呢？
她主人的名字是——德文，「教團」的中階幹部德文，「大魔導師」、「祝福者」李維的兩名直傳弟子之一。
下一秒，無形的衝擊波令她柔順的冰藍色長發激蕩開來，之前被髮絲遮擋住的身軀全部暴露出來，竟是近乎人偶般完美精緻的胴體袒露。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氣息，克莉斯多還活著。
原本包裹住嬌小身軀，在被阿方斯偷襲倒地后已然被鮮血染紅的長袍則消失了蹤影，與此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那些血液。
它們似乎已流幹了。
一個血液都流乾的人，卻又怎能凜然地站在此地？
「污濁惡穢的黑暗啊，神絕不會允許你的存在。」口中默默念出清冷的禱告，眼見漆黑元素的風暴襲來卻全無懼色，袒露出女性柔美的軀體卻不會令人產生任何想要將其據為己有的情感，只怕自己的一點點逾矩想法都會玷污她的聖潔。
手臂微抬，玲瓏縴手的正中揚起一點溫潤的光，相比遮天蔽日的黑暗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大小，卻令能夠開山摧石的漆黑元素盡數停滯在了面前。
此刻，凜冽的氣場猶存，重傷后再出的克莉斯比之於前更多了一份莊重與威嚴。
克莉斯多已然不再是克莉斯多，或者說，這才是她本來的面貌。
自從遇到藍斯之後就一直被封存的力量「恢復」了，之前以壓倒性的冰魔法「虐殺」海賊只是其真正實力的一面，此刻，她正要展露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僭神之行，代神之意，借吾之心，降下天罰。」
將另一隻手按上胸膛，小小手心之中的光芒則隨著她的唱誦而逐漸變得強烈。
與力量一併恢復的還有記憶，或許，這份一度失去的記憶早已恢復。
她唯一的主人，也就是德文，作為建構了近代祝福魔法體系的大魔導師李維的弟子，其對於光明的信仰，對於黑暗的厭惡絕不會輸給這片大陸上的任何一人。
他將人生的全部都投入到了對抗在索瑟韋爾蟄伏已久，卻在近些年來再次張開魔爪的黑暗之中。
也為此獻出了人類最寶貴的生命。
人類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彌足珍貴，所以，為了理想而放棄生命是多麼偉大的一件事情。
此前並不能理解這件事情的克莉斯多，卻在失去了力量以及記憶之後，在以人類的身份與藍斯小隊成員的行動之中深切地體會到了。
手心裡的白光昂首向上，漸成長劍形狀。按住胸膛的另一隻手下卻也發出刺眼的冰藍色，仔細觀瞧，少女的手掌竟然深入了她雪白的肌膚之中。
本應全神貫注地凝結魔力，克莉斯多卻仍無法停止離亂的思緒飛揚。
人類很脆弱，但也很堅強。
越是以人類的身份生存，她就越能夠理解這一點。
所以理想是什麼呢？信念又是什麼呢？至今為止的時間仍只有半年，還並不足以令她了解這一問題的答案，然而，此前從未思考過這些，腦海里中只有執行主人吩咐這唯一信條的克莉斯多卻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湮滅吧，被黑暗遮蔽了雙眼的人。」
此時此刻，在風暴的中心不住向四周放射出致命的漆黑元素的那個人，發紫的唇輕吐出判決宣告的克莉斯多卻對其充滿了異樣的情緒。
——如果說，自己也具備著和人類同樣的情感的話，那麼，這一定是憐憫。
人類實在是相當複雜的生物。
剛剛化身作冰川，目睹了兄弟之間戰鬥的克莉斯多心中不由得產生了巨大的疑惑。
滿口仁慈憐憫，情義道德，卻又會在關鍵的時候，作出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化身為殺戮的惡鬼，令血液浸滿大地。
反過來也是一樣，明明該是關係親密的兩人，卻為何要傷害對方到這種程度，又在生死相搏的關鍵時刻透露出那麼一點「寬容」呢？
——真是不誠實啊。
轟鳴與震動，事物被漆黑元素吞噬消亡的聲音於剎那之間止息，面色忽然溫柔下來的克莉斯多隻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揮手。
她揮手令光之劍落下！
手中的光芒在揮下的瞬間消散四方，然而，比之更大出十倍百倍千倍的光劍卻突然出現在天穹的正中，直指，然後墜落！
光與暗頃刻的碰撞令周邊的一切彷彿靜止。漆黑元素就在這靜止的時間內憑空消失，場中只餘下光芒，令人被透徹心扉的溫暖所包裹，幸福溫馨安寧直到落淚的光芒。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被和煦的白光所包裹，彷彿穿上了一層聖潔長袍的克莉斯多面帶微笑地扭過頭，不知為何，模仿出這種表情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已經並不算是困難了，「神聖術並不會取人性命，它只會將邪惡污穢的黑暗元素全部湮滅。」
緊接著，少女將身子也轉了過來。略微有些平坦的胸膛兩側一邊是悚人的空洞，雖然很失禮，但倘若仔細觀瞧的話，那麼一定可以發現空洞的邊緣並非是血肉，而是散發著打磨過後金屬之類光澤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們兩人到底是怎樣看待對方的，但是我相信，能夠解決這件事的只有你。其他人都做不到。」
受到常人足以致命的傷之後仍能站立於此的原因已昭然若揭，因為克莉斯多根本就不是人類。
答案就是這般「簡單」。
光芒漸弱，將放在另一側胸前的手掌從肌膚之中「掏出」，深邃的藍色頓時映滿對面之人的臉頰。在本應是人類心臟的位置，少女似乎空蕩的胸膛里只有一顆包覆上猙獰寒冰的藍寶石，猶在散發著絲絲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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