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特洛伊最長的一天·偶像（下）
「怎麼，難道你體會不到這歌聲之中蘊藏的無窮魅力嗎？唔——荒野之中的孤寂火焰，只待燎原之刻方能被他人察知，嗎？歌詞並非平淡，而是蘊藏著道理，加上這種有別於吟遊詩的充滿活力和號召力的演繹方式……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演唱者的歌喉，也就只有這樣『難以區分性別』的聲音可以駕馭住這種狂躁到隨時都在噴薄出難以置信力量的演唱方式了吧。」
將角度轉換過來，似乎同樣受到了歌聲感染而在純白世界之中細細品味詞句之中感情的藍斯也有些無法理解少年為何仍顯得那般無動於衷。
「聲音？方式？我無法理解。」
特洛伊閉目搖頭，比起活力和號召力感染力之類的東西，少年體會最深的兩個字則是「吵鬧」。
——太吵了。無論是演唱者還是這些圍觀的人們。
「的確，這種以撕心裂肺的喊叫來讓人體會其中情感的演唱方式是有些太過於『創新』了，能夠吸引到這麼多忠實的擁護者不如說也是個『奇迹』。」
眼眸閃爍出一絲露骨的好奇，藍斯此刻的目光就像是個想要做些惡作劇的小孩子。
「但是不覺得很奇怪嗎？對於那些在十六年的村莊生活中未曾見到過的新事物，你不應該會抱有相當大的興趣，甚至還想要學習不是嗎？」
「我也不清楚，但我的確……難以理解。」
老實說，特洛伊對於「歌曲」本身抱有的看法既不像藍斯所能體會到的那般能夠說出許多優秀之處，但也並非是「不喜歡」，讓少年感到「厭惡」的應該是周圍因歌曲而變得混亂的氣氛。
雖然的確很熱鬧。
……
……
……
「好的！接下來是第三首，要不要來讓大家熾熱的情緒稍稍冷靜一些呢……決定了！」
以同樣的賣力唱法演繹完「電光飛馳」般感覺的第二曲，雖然很努力將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模樣卻始終還是無法掩飾其女性特徵，卻也並不缺少男性帥氣一面感覺的羅伯瑪麗站在以土元素魔法和幾塊木板臨時搭建起來，其實相當簡陋的舞台之上，弓步向左跨出一步，將黑紅雙色填充的皮衣包裹的身軀傾斜著的她嘴角一挑，以冷傲的聲線將演出帶向另一個高潮。
「啪。」
隨著清脆的響聲在舞台兩側噼啪炸開，不同於第一首歌時升騰的烈焰和第二首歌時肆虐的電光，乍然鋪散的夢幻冰塵為即將到來的第三首歌曲做出了最好的鋪墊。
「元素魔法竟然還能這樣用。」
上面這句話是想要靠前近距離觀察演唱者，所謂「偶像」的那個人的特洛伊最為深刻的感受。
但嘗試果然還是失敗了。在羅伯瑪麗霎時轉換了風格的音色面前再一次爆發出驚呼的人群絲毫沒有因冰元素魔法的冷冽氣息而變得平靜下來，相反，寒霜般的話語使得他們更加狂熱了。
「你們這些混蛋傢伙，我知道你們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你們都在等著『他』的出場不是嗎？！」
「噢噢噢噢噢！！！」
客觀上講，哪怕是對於同性——事實上她的吸引力完全不會因性別而受到影響，兼具雙方的魅力，羅伯瑪麗凝眉邪笑的表情有著令人心跳不已的吸引力。
光潔的皮膚加上俊俏的樣貌，特別是偶爾露出的虎牙，明明是刻意擺出卻又完全不感到矯揉造作的動作，少年般的聲線，這些都是她令人著迷的地方。
「這般反應還是老樣子，真實的，果然我的歌無論怎麼樣都比不上『他』的舞嗎……簡直混賬，但也沒辦法，誰讓我們是『姐弟』呢。」
眾人赫然變得更加高漲的態度只讓羅伯瑪麗稍稍困擾了零點三秒的時間，馬上，比起法師或是戰士之類的東西果然還是該稱呼為「偶像」的男裝女子臉上的冷魅笑顏更甚，左手將其中施加了「擴音術」附能效果的短魔法杖轉過一圈，右手則迅速地打了個響指。
「啪。」
簡單的動作在一瞬間令火爆叫好的人群們安靜下來，就在特洛伊終於體會到藍斯口中「號召力」的下一秒，另一道柔媚聲音在霎時寧謐下來的奇異氛圍中悄然於舞台的角落款款現出身姿。
差點忘了說，少年在第二首歌的時候突然想起還有「鷹眼術」這種方便的東西。所以，此刻的他能夠清楚地看到舞台上的每一處，當然也早已將羅伯瑪麗這個人的面貌烙印在了腦海里。
上台的是一位女子，比起羅伯瑪麗在袖口和領口等地方還有著雪白絨毛的嚴實外裝而言，這位女性在冰霧與雪花漫天的背景下顯得太過「清爽」的穿著足以使人看到之後倒吸一口涼氣。
完全沒有像樣的，可以稱之為「衣服」的東西存在，只有聖潔的純白絲帶纏繞在脖頸、胸前、腰際以及足踝上。不輸於布料，看上去比女扮男裝的另一人更加白皙無暇的肌膚絲毫不會令人升起「純粹的憐愛」之外的任何情感。
她的表情彷彿凝固，似在沉思，似在悲憫，似在哀愁。
偏過如玉的纖細脖頸，悄然起舞的女人舉手、投足，神色不變，莊嚴而神聖，人類的軀體在這一刻化作了承載神靈意志的容器，她的舞蹈就像是在瑟瑟黑夜之中，虔誠的信徒獻給上天、獻給真神的最高禮讚。
「請安靜地感受吧，我們『姐弟』二人所精心準備的『冰之禮讚與寒霜之舞』。」
與此同時，羅伯瑪麗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深呼吸，令靈魂也放空，眼中彷彿已再無他物。隨之而來的正是宛若禱告的唱誦，在冰冷而幽深的絕境中仍相信著希望與光明終會降臨的深長祈願。
圍觀的人們也紛紛屏住了呼吸，雙手合十，與舞台上的二人一同祈禱。直到一曲唱罷，一舞終焉，仍舊無法從聖潔安詳的氣息中回到現實的人們猶在沉默不語，時隔良久，才終於階段式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歡呼聲。
「……她剛才說了……『姐弟』？」
就連思維之中的藍斯也沉醉了。在這超乎想象的歌聲與舞姿面前，能夠不受到影響的似乎只有特洛伊一人。
他注意到了羅伯瑪麗話中的「怪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