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特洛伊最長的一天·暗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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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高樓林立的學園之都中最高的建築,那便毫無疑問當屬是「中央塔」,這座佇立在學園都市區,同時也是整個學園之都正中,仿造數百年前時興的「法師塔」結構修建而成的塔形建築足有享譽整個索瑟韋爾的燈塔之都大燈塔的三倍多高。
這裡也是魔法學園內部元素最為充盈活躍的地方,平日里絕不會自然出現的各式魔法元素彷彿成為了具有生命的「精靈」,它們在這裡舞蹈、在這裡歌唱、在這裡冷眼旁觀著人類的興起與衰亡。
它們在為她歌唱。
「光與暗相向而生,卻是誰也容不得對方的存在。」
低聲言語如同禱告,而她就待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光明驅散黑暗,黑暗又吞噬光明,就在這樣不斷毀滅,不斷消亡的過程之中,我們的世界得以誕生。」
太長時間的靜坐也許會讓人誤以為她許是睡著了,而事實上,諸多名號加之於身的西露恩從來都難以進入夢鄉。
或許是光明太過關照於她,在她的世界里永遠沒有黑暗,更難以入眠,無眠自也無夢。雖然她永遠也體會不到那樂園般的美妙夢境所帶給人們的感受,但作為交換,西露恩能夠在無眠無夢的夜幕中看到更多常人窮盡一生也無法觸及的東西。
可惜的是,於漫漫長夜中出現的東西從來就只有不忍卒視的凄慘過去以及無可改變的註定未來。
「萬事、萬物、萬理,索瑟韋爾的一切都誕生於光與暗的夾縫之中。而光與暗之間賭上存在的戰爭由亘古持續到現在,彷彿永遠也無法迎來終焉。」
口中略帶哀婉地唱誦出心中莫名生出的煩悶,像這樣的悸動已經持續了數年之久。在新地歷五零零年到來之前的數年裡,將自己反鎖在中央塔最高層房間之中她的眼中一邊是聖潔凈化的光芒,另一邊則是陰暗幽深的漆黑。
光與暗,兩者之間相互碰撞、衝擊,令她的思維也幾乎近於停滯。明暗交織的雙眼中不斷浮現的,太多太多的東西使她無法行動也無法思考,多少歲月流逝之中,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
她是誰?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戰爭」何時才能夠劃上句號?
她向真神祈禱,祈禱真神能夠給虔誠的她一個明確的交待,給整片大陸數百年之間因往複交纏的戰爭而流下血淚的人們一點終結將會到來的希望。
但是,向來寵愛她的神卻沒有回答,或許,就連那兩位至高無上的造物主也不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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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那雙雖然無法像文學作品之中那般遍照過去、通覽未來,但還是能夠在不經意中窺得一點過去或未來「殘片」的西露恩眼中已經不再是渾濁不清的光與暗。
混沌之中,西露恩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全新景象。
「世界將要變化,光暗之間的微妙平衡將會被打破。變革之風自四方吹起,遠古之人穿越境界重生。」
聲音時而低沉,時而高亢,將雪白的紗衣披散在柔弱身軀之上,西露恩眼中所見、口中所念的東西正是註定要存在的未來。
令喜好挑戰一切的人類不由得心生絕望的事實正是,世界一直都在按照著既定的軌跡行駛,而不會因誰而發生改變。
「我的眼中映出的是你最不願看到的東西……」
作為索瑟韋爾大陸上現存的最後一位,同時也是自新地歷的歷史開始以來的唯一「預言者」,西露恩那雙清澈無匹的碧色眼眸中所看到的東西就是絕對不會出現誤差的「真實」。
「但那並非是『真理』,我的眼中映不出你前進的方向,威薩。」
話語忽然間改換了含義,周遭原本頗有規律流動的閃爍元素也在此刻變得歡快而跳脫。
「所以,你正是那些足以改變未來走向的『棋子』之一。」
想到這裡,玉琢天賜的絕代容顏之上不由得浮現出令人心馳神往,足以讓人忘記一切苦難傷痛的微笑。基於預言者對整個索瑟韋爾的重要性而被神殿賜予了「神之女」的稱號,同時被「存放」於全大陸最為安全的此處進行「保護」的西露恩口中所輕輕念出的東西已經不再是預言,而是對於某個人的「肯定」以及「關懷」。
對於「個體」的過分關注使得她不再只是那個心繫蒼生安危、悲天憫人的「神之女」,偶爾,她也會變成只為自己而活,與一名單純少女無二的西露恩。
「威薩。」
她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威薩,與「神之女」的名號相對,被神殿稱呼為「神之子」的男人。
那正是「或許」改變了她命運的男人,同時也是「或許」能夠改變既定未來的人。
「或許,很有趣。」想到自己所預知的未來有發生變化的可能性,西露恩就不禁要雀躍起舞,雖然在他人眼中看來,她那過分纖弱的身軀恐怕就連移動都十分困難。
事實則並非如此,被真神給予了過分關愛的她不但有著天縱的美艷外表,也有著遠超常人的身體能力以及使用魔法的天賦。
一次,西露恩只是因為各種難以解釋的原因而參與過一次魔法學園的實力評定,但她卻一路「碾壓」般地戰勝了諸多天才以及強者,最終站到了早已被認作是「新時代唯一有可能成為大魔導師的人」而威薩的面前。
「啊啦,那還真是身為凡人的西露恩生命中最為美好的一段回憶。」
輕快的語氣說明此刻她又變成了西露恩,彷彿在訴說著一件與自己毫無干係事情的她忽然慵懶地躺在了簡樸素雅的軟床之上,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如同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一般的預言者稍稍張開潤澤的嘴唇,猶豫了再三,最終還是提出了那個「身為平凡女人的她」一直都想要知道的問題。
「身為『神之女』、『預言者』,身上幾乎不存在任何感情的我,和現在這樣也會感到悲傷與快樂,也會像普通人那樣想要和周圍的人做朋友,一起毫無意義地談天說地的我,這兩個我,你……更喜歡哪一個呢?」
「若。」
西露恩頗為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她叫出了被那個「正直過了頭」的馮茲所委派來監視自己的「看守」,同時也是自己「第一個朋友」的女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