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小石頭!你還有碎骨石嗎?我手裏的存貨不太夠用!你還有多少,都給我……還有那個幽冥長弓,也借你曾爺爺一用!”青大槐風風火火地推開青琅小木屋的房門,火急火燎地開口道。
青琅心中隱隱出現不安的預感。
“曾爺爺,你要這些做什麽?”
青大槐磨了磨牙,聲音陰惻惻的:“……我要把那幽冥長弓好好改造一番,在上麵纏上碎骨石,然後把鳳寧和酒神那倆家夥綁在一塊兒,射穿他們!”
青琅:“……”
即使青大槐沒有多說,青琅似乎也猜到了為什麽這“泄憤”名單上多了個鳳寧。
青大槐剛說完,就瞥見了牆上掛著的幽冥長弓。
他走過去,伸出手就要去拿。
可他手還沒碰到那長弓,就被青琅用法術搶先取走了。
這幽冥長弓並非普通的法器,其幽冥火的威力會隨著射箭者的功力而有所變化。
青琅曾經用著弓攻擊過鳳寧,不能傷他分毫。
可這弓若是到了青大槐手裏……鳳寧怕是真的難逃一劫。
青大槐看青琅把那弓箭搶過去,皺了皺眉:“小石頭,你這是在做什麽?”
青琅道:“酒神也就罷了,曾爺爺為何又忽然要和鳳寧過不去?”
青大槐胡子一顫,臉上的表情很是悲痛:“……小石頭,你不必瞞我了,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也知道縱情酒的事情了。”
……果然。
青琅心中一沉。
……他就不該相信鳳寧。
那人到底還是說漏了嘴。
青琅垂下眼,嘴巴抿得平直,沒有說話,隻是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看著青琅的表情,青大槐更是心痛萬分:“……曾爺爺都不知道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怪不得你前幾日看起來那麽不對勁,心情也那麽低落……你放心,曾爺爺一定會去給你報仇的!”
青大槐說著說著就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把那桌子生生砸成了粉末,他氣憤不已:“你年齡這樣輕,鳳寧那禽獸怎麽下得去手?!喝了縱情酒也不是他做出那種畜生行徑的理由!”
青琅抬頭看向青大槐,沉默了半晌,忽然道:
“若禽獸的是我呢?”
青大槐愣住:“……什麽?”
青琅聲音很是平靜,說出來的話卻在青大槐腦海裏炸出了驚雷:
“那日是我先動的手,被區區一壇縱情酒激地做出那種畜生行徑的人也是我。”
縱情酒雖然是鳳寧灌給他的。
可卻是他先吻上鳳寧的。
是他把鳳寧抱到床上的。
是他意亂情迷,按著鳳寧的手腕,問他可不可以的。
鳳寧實在是醉得迷糊了,靈力耗費得所剩無幾,掙也掙不脫,隻是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說:“可以……”
他便再也沒了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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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青琅每想到那日,總覺得鳳寧當時可能隻是單純地想問他:
“可以什麽啊?”
越是這般胡思亂想著,心中便越是酸澀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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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大槐說,鳳寧是石頭,沒有心,也從未哭過。
那晚鳳寧確實是沒有哭,他隻是紅著眼尾,聲音沾染著顫意。
一遍一遍地回答他不知疲倦的詢問:
“嗯,喜歡你……”
與第二天早上,那人一臉認真地向他鞠躬道歉,向他說“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隻是風寒而已”時的冷情冷血的模樣,相差幾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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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大槐都驚得呆住了,聲音都磕絆起來:“……小……小石頭?”
青琅從身後拿出那把幽冥長弓,遞給青大槐,道:“如若曾爺爺真的覺得做出這種行徑的人罪該萬死的話,不如將這幽冥長弓對準我便是。”
青大槐嘴唇抖了抖,沒接。
他盯著青琅的臉,盯著看了許久,才用一種有些微顫的聲音說:“……青琅,你不會……不會是喜歡上鳳寧了吧?”
青琅沉默了半晌。
他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他隻是抬起頭看向青大槐,說起了一件似乎與此事毫不相幹的事情:
“曾爺爺,你還記得十二年前那位曾經救了我,還幫我重塑了筋骨的恩人嗎?”
青大槐眼睛忽的閃爍了一下:“……你……你還記得?我以為……你早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是鳳寧仙尊。”青琅道,“他是救了我,給了我新生的人。”
青大槐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他並沒有對此事發表什麽意見,隻是後退了一步,說:“……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去為難鳳寧,你……你繼續做你的事吧。”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隻是背影略有些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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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大槐走後,青琅把那張幽冥長弓收拾起來,然後拉開了書櫃上打開了一個抽屜。
這抽屜空蕩蕩的,裏麵隻擱了兩樣東西。
豔紅色的,嶄新的婚薄。
和被揉搓得不像樣的,鳳寧寫給他的,建議他自行退學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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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寧蹲在自家歸寧門旁的一個石頭後麵。
糾結萬分。
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雖然他已經通過傳音符問了長柏,長柏也表示青大槐這兩日並沒有來過歸寧門,可誰知道那喪心病狂的老神仙是不是在這附近埋伏著呢?
“你躲在這裏做什麽?”
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鳳寧嚇了一跳,趕緊轉過頭並使出了金光罩。
看見來人,他才鬆了一口氣。
——是青琅啊。
“你怎麽來了?”鳳寧停頓了一下,很是謹慎的朝著青琅背後張望了一眼,“你曾爺爺沒跟著來吧?”
青琅眉頭輕挑:“你不是說不會說漏嘴嗎?”
鳳寧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辯解道:“其實我本來還是有補救機會的,要怪就怪酒神那張大嘴……”
“我曾爺爺不會來打你的,我勸過他了。”青琅指了指鳳寧身周的那個金光罩,道,“你這個可以收起來了。”
“真的?”
鳳寧猶豫了一下,把金光罩收了起來,“你怎麽勸動他的?”
青琅:“……”
見青琅不太想說,鳳寧越發好奇,他湊上去眨了眨眼:“他那麽蠻不講理的人,你到底是怎麽勸動他的?”
似乎是覺得兩人離得太近了,青琅微微側了一下頭,低聲道:“……我告訴他,那日是我主動的,即便是有錯,也是我的錯。”
“……你真好。”鳳寧感激涕零地拍了拍青琅的肩,覺得自己原來實在是錯怪他了,“分明是我們共同犯錯。”
……共同。
意思……是否是,那日他也有所情動?
青琅轉過頭,卻沒有去看鳳寧的眼睛,隻是將目光落在鳳寧的衣擺處。
他緩緩地,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問:
“那日……你醉得厲害,可還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麽?”
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回應。
青琅抬頭一看,鳳寧目光正越過他,直勾勾地看向歸寧門的大門。
青琅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是那個兔妖。
鳳寧拍了拍青琅的肩,一臉期待:“你且在這兒等著,我去見個人。”
青琅:“……”
青琅抓住他的手腕,目光陰寒了下來:“你要當著我的麵紅杏出牆?”
鳳寧把自個兒的手抽出來,表情甚是無辜:“出什麽牆啊?我們這剛認識,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真的做出讓你被天婚石的雷劈的事兒的。”
說完,他就喜滋滋地朝著那兔妖奔過去了。
絲毫不顧及身後那人漆黑陰沉的麵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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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
塗白一看見鳳寧,眼睛就亮了起來,開心地喊他。
“小白,你那日安穩到家了嗎?”鳳寧笑著問道。
“到家了,謝謝上神關懷。”塗白臉龐紅紅的。
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他目光帶著一絲緊張:“……我……我今天來這裏……來這裏其實就是想問……那天那位凶神惡煞的魔族人可有為難您?可有真的……真的逼您成了婚?”
鳳寧聽塗白說這話,心中第一反應竟然是:
凶神惡煞?青琅看起來不凶神惡煞啊?即便是滿臉生氣的模樣,也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好看的。
後來他又轉念一想,青琅那天確實是挺凶的,畢竟天雷懸在自己頭上,擱誰誰也得生氣啊。
鳳寧心中還是想把這件事瞞下來,就開口說:“……那日隻是誤會,已經解決了。”
鳳寧頓了一下,繼續說:“這世上還沒有人能用武力逼我成婚。”
塗白很舒心地笑了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上神這麽厲害,一定……”
他聲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僵了起來,目光定定地看向鳳寧的身後。
鳳寧扭頭一看——
青琅過來了,且目光不善。
鳳寧輕輕皺了皺眉,用神識對青琅傳音入密:“青琅,你別來搗亂啊,你答應過我要對婚事保密的。”
……我從未答應過。
可他卻垂下眼,用密音道:“放心,我不是來搗亂的。”
鳳寧鬆了一口氣。
“上神……他……他又出現了,他為何又出現在這裏了?”塗白神色慌張。
“放心,不會有事的。”鳳寧安撫性地拍了拍塗白的肩,他轉頭看青琅,“對了,忘了問你,你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
青琅道:“師尊莫不是忘了,我是歸寧門的弟子,出現在這裏,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鳳寧愣了一下:“你不退學了?”
青琅抬眼問他:“我為何要退?”
鳳寧:“……”
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你們……你們還是師生關係?”塗白看起來搖搖欲墜。
“對呀,所以你那日所見隻是誤會,你可千萬不要傳出去。”鳳寧撞了一下青琅胳膊,朝他使眼色,“青琅,你說對不對?”
青琅:“……對,是誤會。”
他咬牙切齒地笑道。
塗白雖然不知道什麽樣的誤會能演變到逼婚的程度,可見兩人這麽說他還是信了。
“……原來是誤會呀。”
他眨了眨眼,喃喃道。
看起來分外單純可欺。
青琅道:“師尊,弟子今日還有一事相求。”
鳳寧:“什麽事?”
“弟子這兩日仍然時不時會出現心慌心悸的症狀,每每想根據師尊以往教的方式對自己疏導一二,卻總是不得要領……”
青琅眨了眨眼,“師尊,你可否再告訴我一次……緩解這種症狀的內關穴在哪裏?”
說著,他便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抬得有些高,柔軟光滑的衣袖順著他白皙的皮膚滑落下來,露出了左手手腕上色彩鮮明的紅繩。
鳳寧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隻覺得今日的青琅甚是乖巧,便很是樂意去滿足他這小小的要求。
“內關穴,在這裏。”
幹燥溫暖的指腹落在青琅的手腕處的穴位上,一種溫和寬厚的靈力也緩緩注入其中。
可恰在此時,一陣略有些詭異的風卻刮了起來。
那風不算大,卻恰恰卷起了鳳寧的衣袖,將他手腕上的紅繩顯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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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手腕上纏著紅繩,並不能代表什麽。
可兩個人的手腕上同時戴著一樣的紅繩,這紅繩就變得格外紮眼了。
塗白的臉色煞得慘白了起來。
這紅繩上閃著細碎金光,是月老的金喜紅繩。
——專供新婚者使用。
風停了下來,落下來的衣袖重新遮擋住鳳寧手腕處那一線紅,以至於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妥。
青琅看了眼塗白的臉色,滿意地收回手。
他朝著鳳寧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語氣溫和守禮,帶著一抹淺淡笑意:“師尊,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弟子便先回歸寧門了,也不再打擾您與友人暢談。”
鳳寧點點頭:“去吧。”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今日的青琅,簡直稱得上是乖巧聽話又懂事。
還格外大度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