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暗的重生

  兩百年都未曾經歷了的如稠無盡黑暗從四面八方包圍著扎澤爾，和他的內心一樣死寂。遊戲內死亡后復活期間的「小黑屋」，不管是精靈的昏暗視覺還是魔鬼的黑暗視覺，甚至是成神后的超凡神力的感知能力，在這裡統統一視同仁，就算是他暗黑八魔將也不例外。


  哦，他已經不是暗黑八魔將了。阿佛納斯已經不復存在，地獄九大軍團覆滅了八個，剩下的那個還是npc九獄之主為未來預告世界末日之戰爭而做準備，從未加入血戰的奈瑟斯戰衛（TheNessianGuard）。


  沒有了地獄軍團，自然沒有了暗黑魔將。何況，在大潰敗前試圖率精銳營拚死一搏時，他的肉體和靈魂都已被深淵23層冰凍荒野的玩家領主「傲慢主君」奧塔芬毀滅了。就算死亡時間過後他重生了，也最多就是普通的深獄煉魔。


  深獄煉魔也好，賤魔劣魔也罷，魔鬼玩家的結局業已在青銅堡壘戰役后註定，血戰的徹底失敗已經成了一個時間問題。如今扎澤爾能做的，也只是在遊戲徹底關服前，盡一個魔鬼資深玩家的責任，奮力多幹掉些惡魔罷了。


  他沉默的思考了一會，還是決定進入小黑屋的遊戲內論壇，看看局勢如何，大公逃脫了嗎？其他暗黑魔將還剩幾個？惡魔乘勝追擊打到哪裡了？他一邊憂慮，一邊念出進入論壇的快捷口令。


  口令說完，黑暗依舊。他愣了一下，難道是遊戲口令改了？我早上還上了論壇啊。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扎澤爾的腦海中閃過。他心急火燎的試了下強制退出口令，卻依然石沉大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本來對周圍的黑暗習以為常的他，這時候突然注意到周圍的黑暗似乎和「小黑屋」有所不同。那是一種帶有壓迫感和模糊感的黑暗，而不是「小黑屋」的空曠感，實體感的黑暗空間。


  恐懼湧入這位在遊戲中以勇猛兇悍著稱的高階玩家的內心，一點一滴的侵入深處，越發加重。他遊戲紀年一千多年來，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面對未知，一時之間，手足無措，腦海內一片空白。


  混亂中，恐懼中，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黑暗剎那間陡然明亮，一種眩暈感讓扎澤爾猛然失神，然後遊戲內角色死亡后的失重感瞬間無蹤，掌握身體的感覺開始反饋，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爭先恐後的奔入腦海。


  扎澤爾第一時間奮力掙開眼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黑暗視覺」和「秘法視力」下的視角——扎澤爾看著眼前，然後，他就呆住了。


  有著堪稱藝術般曲線的女子赤身裸體、正面朝上的躺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平台上，其上擺滿了寶石和金幣。女人的肌膚如雪白皙，胸部豐滿堅挺，蓓蕾含羞粉紅，長發金亮及肩，而她那精緻的臉龐不但美麗動人，而且顯得相當年輕，有少女特有的稚嫩。


  如果不是她已經被剖開，空洞無物的腹部的話，這是一個對扎澤爾而言也相當香艷的場景。


  什麼時候聯邦法允許一個網游出現這麼不和諧的事物了？扎澤爾有些吃驚，但經歷千年遊戲紀元的資深魔鬼玩家內心更多的是疑惑，魔鬼玩家也是玩家，它們的靈魂收割和血祭活動也是比較和諧的。


  他抬起頭，一個垂著及胸灰白長鬍，身穿如血兜帽紅袍的老者手握三尺權杖，站在扎澤爾身前十餘米之處，兩面各分列著六名身穿同樣衣飾、只是其上具體的花紋有所不同的紅袍人，在他們和扎澤爾之間以及四周還有數量更多的穿盔戴甲，各自手持不同近遠程武器的黑衣武士，一群人和扎澤爾一起身處一個頗大的洞穴之中。


  這什麼鬼？深獄煉魔的重生點在最終獄深處的蛇盤峽谷，什麼時候混進了這麼多人類？而且一副好像身在兩個紀元前的弱雞裝備。接著他發現自己身下竟有圈在地上劃成直徑3尺的圓形的銀粉——這是「反邪惡法陣」的奧術材料，顯然，之前就已經施展成功了。而且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身處「異界誓縛」的影響之下。而身上的這個「異界誓縛」讓他啞然失笑——這居然是個「次級異界誓縛」，最多也就召喚得出厄瑞尼斯女妖（欲魔）、巴霸魔（髯魔）、奧塞魔（刺魔）這種中低階炮灰。


  而且，扎澤爾的「秘法視力」看到的靈光告訴他，那群紅袍施法者除了領頭的老者身負五級法術以外，其他人都是些最多能施展二、三級法術的不入流貨色。


  這個場景像極了他記憶中遊戲開服前幾個月時候的召喚魔鬼的那些任務。他愣了一愣，召喚魔鬼？他不是該在地獄重生嗎？而且，也不該仍然保持獨一深獄煉魔的形態啊？再說，區區「次級異界誓縛」根本就不可能被他響應才對吧？


  扎澤爾忽然一震，一個念頭閃過腦中。高階魔鬼的超高智力是有遊戲超級伺服器「墨提斯」的加成的，在類似於催眠的遊戲原理和各種系統機制的輔助下，足以做出凡人難以企及的超人表現。比如遊戲里大法師可以在剎那的交手中看破由中階法師組成的整個法師特種突擊小隊的眾多法術，並瞬間針對其法術學派和原理做出連環法術反制，劍聖也可以在人群混戰中超越現實人類身體極限，施展無雙般的完美無瑕的劍技和身法，現實中的普通人在滿足等級和技能專長要求后都可以在遊戲中完美演繹。


  然而現在，扎澤爾猛地發現自己遊戲中高達28點的超人智力似乎降到了凡人等級的10點——他剛才竟然用了足足數秒才分辨出那群法師的法術等級和身下的法陣——比起普通人智力水平的劣魔新手當然快了無數倍，但那只是因為多年的近乎本能的經驗而已！


  系統bug了？扎澤爾一臉懵逼，我長這麼大還沒聽說過哪家超級星際電腦做遊戲出過bug呢。


  「強大而可敬的魔鬼大人，拜火教團的高階祭司科林恭迎您降臨到此地。」一個溫柔到可以說是慈祥的蒼老但有力的聲音響起。


  這是種扎澤爾一千餘年來都從未聽過的語言，但在恆定的「巧言術」下，自動轉化成了他能聽懂的語言——如果扎澤爾願意的話，他也能敘說其他任何智能生物的語言。他聽懂了這門語言翻譯過來后的意思，但一門遊戲一千年都沒聽過的語言讓他的疑慮大大加深了。而且，拜火教團？那是啥？

  在扎澤爾剛剛一臉懵逼的時候，科林的心情和這位前暗黑魔將是一樣疑懼的。扎澤爾剛一現身，這位「拜火教團」在翼龍灣的的首領就知道出事了。


  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凝重起來，讓人如芒在背的威壓出現在在場的眾人身上，即使是已經擁有「高級魔法師」實力的「操火者」科林也不能倖免。然後一個巨大的身影從閃爍著不定光芒的六芒星法陣中逐漸顯現。


  布滿血紅污漬的猙獰骨刺從高若房屋的偉岸身軀上掙出，從後頸，肩部一直延伸到長達數米的尾部，每一根都長如騎士手中的利劍。20尺高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在類人巨物身後覆蓋住大半個石壁和穹頂，其上有如盔甲般覆蓋全身，散發著紅色靈光的漆黑鱗片。巨大的蝠翼緊貼在魔鬼的背後，將它的身體包住，看起來就像是一件風格怪異的斗篷。看著這巨大的體型和其上虯枝一樣的肌肉線條，沒人會懷疑其中蘊藏的偉力。


  就算這個魔鬼毫無魔力，其巨大的體型也不會讓它位階低到哪去。何況，看著它渾身散發著遮都遮不住的驚人魔力的鱗片，怎麼看也不會是毫無魔力。身為崇拜地獄生物的拜火教團的資深成員，科林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召喚能喚的來的。


  既然他召喚不來，那麼只有可能是這位自己來的了。之前準備好的契約和祭品已經沒用了，科林心中既有疑懼也有興奮，事情脫離了掌控，但能見到如此強大的魔鬼這麼多年他也是第一次，這可是更進一步的機會啊。畢竟，魔鬼不是惡魔，它們喜好思考，謀划，然後反覆思考，當外界環境能夠為其帶來最大優勢的時候最終採取行動，而排斥毫無意義的殺戮。


  因此等到身上的威壓突然不在那麼難以承受后，估計是魔鬼大人不測的恩威過去了，科林立刻開口，恭迎魔鬼大人的到來。


  然後，魔鬼大人的一瞥讓他如墜深淵。僅僅一瞥，便讓這位高級法師和祭司的靈魂波動不息，肉體顫抖不止。


  扎澤爾看著被人群眾星拱月圍繞的祭司。在剛才的數息中，他又嘗試了一下打開論壇，角色面板和強制退出，卻都如石沉大海。然後他有了一個讓這顆遊戲千年的內心都停止了一瞬的可怕念頭。


  這裡沒有系統，這裡不是遊戲，這裡不是他的世界。


  他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