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君芷音的棋
自那日元宵盛宴又過去許多日，轉眼便是二月，春風潤物細無聲，冷宮庭院的花圃裏，那幾株原已奄奄一息的矮木竟又緩緩冒出了些新芽兒。
這些時日裏，楚槿顏始終未曾搬離冷宮，一來是蕭臨風未曾開口，二來，從這冷宮的暗道出宮著實方便了許多。
寧安鎮裏的那些百姓已好了許多，雖她未曾有這般多的時候一一為他們尋到具體染病的根源，可鬼穀十三針始終是當代醫理的翹楚，依靠這十三根銀針，楚槿顏竟生生將那些百姓體內的瘧疾壓製住了。
隻是由於太後先前的警告，她命劉大栓私下告訴那一眾百姓，竟是無一人將楚槿顏為他們治病的消息透露出去。
寧安百姓們那麵黃肌瘦的模樣，終是使得太後深信不疑。
有人歡喜便有人憂愁，清荷宮裏，方淩雪已被軟禁月餘。雖說是軟禁，但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哪一個不是人精兒？方將軍已被處斬，方府滿門被逐離國都，永世不得入國都，往昔盛氣淩人的方貴人到了今日，不過是個苟延殘喘的普通女子罷了。
那些平日裏受了方淩雪欺淩的宮女太監嬤嬤到了眼下便是卯足了勁的報複回去，不過一月功夫，竟生生逼瘋了方淩雪，好在方淩月平日為人溫順，一跪便跪到了楚槿顏的麵前，念及方淩雪已得到如斯下場，楚槿顏終是歎了口氣，出麵製止。
芳巧是帶頭欺淩方淩雪的宮女，楚槿顏的出麵使得她心中十分氣惱，可礙於楚槿顏眼下一片大好的形勢，她終是不忿的行禮離去。
清荷宮中，自此便唯方淩雪與方淩月姐妹二人相依為命，日子雖是困苦，可方淩月心地善良，結下善因，那些宮女們對她倒是多加照顧，日子便也好過了許多。
至於方嬤嬤，她本就瞧不上方淩雪，留在她身邊指點，不過是為了還方夫人的恩情，眼下方家都敗落了，方嬤嬤自然離去，去享她的清福了。
而在這段時日裏，蕭臨風再未曾去過旁人宮裏，每日下了朝不是在禦書房裏與眾大臣商議國事，便是一頭鑽進冷宮，與楚槿顏黏在一處。
可奇怪的是，盡管兩人如眼下這般細水長流，一如相守了數十年的老夫妻，可他們之間除開親吻擁抱終究未曾有進一步的發展。
有好幾次，蕭臨風都克製不住自己，已抱著楚槿顏去了床上，兩人眼看著便要坦誠相對，可他卻總在最後關頭戛然而止，硬生生的將洶湧的欲望壓了下去。
他心裏明白，眼前看著溫順的女子心中有一個結，一個他不曾知曉卻又時刻橫隔在他們之間，將他們生生隔開的死結。
他當然想解開這個結，可問題在於他壓根兒不知道這個結是什麽，便如同那夜，月色正好，他攬著她，對她訴說著自己心中的話，她眼中分明暈染著綿長的情誼，可眼底卻是一片理智而鎮定。
“唉……”蕭臨風歎了口氣，趁著更換奏折的空隙，他抬起眼來瞧了瞧不遠處的楚槿顏，她正捧著新得來的醫術看的津津有味。
罷了罷了，他心中忍不住想。就這般吧，他始終不敢去觸碰那個結，生怕一旦觸碰到了，他們之間眼下這般溫情的氣氛便會轟然坍塌。
楚槿顏與蕭臨風之間相處的點滴自然落入了後宮那一眾、女子的耳中，她們或麵色扭曲，或垂麵哀戚，或拾花流淚。
未央宮裏眼下唯隻君芷音一人，因懷了龍嗣，她便被破格提為昭儀，入住未央宮的正殿。
二月裏，未央宮前的花圃裏亦有豔花盛放，君芷音正坐在庭院中，照耀著溫暖的日頭，拾起地上掉落的花兒，麵上卻浮上了一層詭譎的笑意。
君芷音命埋在楚槿顏身側的暗線將《青囊經》謄抄了一份給了琴姑姑，總算是糊弄了過去。
“你為何要這般做？”琴姑姑自元宵盛宴前便離了宮，至於今日這才回來，可未曾想一回來便聽聞方淩雪之事，她便忙來尋君芷音問道：“方家，是我為你尋來的助力，你為何要自毀長城？”
“你回來了？”君芷音聞言卻不曾回答琴姑姑的話，她側過頭去瞧身旁頂著桃夭麵皮的女子，說話時仿若帶上了絲絲欣喜。
她將手裏的落花輕輕放在身旁的石桌上，瞧見琴姑姑那毫無表情的麵上，那雙漆黑的眸子裏出現的不悅，開口道：“姑姑莫急，芷音如此行事，自然有芷音的道理。”
提及方淩雪，君芷音的腦海中便不自覺浮上曾經她以舞女的身份進這皇城之時，方淩雪對她的百般折辱，彼時她麵上的趾高氣昂多麽令人心中憎恨，直恨不得將她的臉皮撕扯下來放在腳下好生踐踏。
她亦記得那個時候她被賜予“君常在”的封號，令多少後宮女子羨恨，可有著陛下莫須有的寵愛，縱使她們再如何羨嫉，也不曾對她下手，隻除了方淩雪。
她始終記得那一日，在大庭廣眾之下，她跪了足足兩個時辰，膝蓋青黑發疼，宮女太監來來往往，她丟盡了顏麵。
她知道，方淩雪之所以如此囂張妄為，其根本的倚仗便是方家。
既然如此，她便徹底毀了方家，也算是為曾經的自己報了一個仇。
更惶論，這步棋子後麵，還有更大的用處……
思及此，她抬起頭來，揚起一絲笑意，直將雙眼笑彎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姑姑，這孩子也有三四個月大了呢。”
竟是避開了話題，什麽道理竟是隻字未提。
琴姑姑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瞧了瞧君芷音有些微微凸起的肚子，道：“瞧著這孩子長得應是不錯的。”
君芷音心中十分欣喜，笑容越發燦爛，可張嘴問的卻是：“姑姑那裏可有什麽藥物能令這孩子遭了大難卻還能活下來的藥？”
琴姑姑聞言有些呆滯，可隨即，似是想到些什麽，她瞪大了眼睛去瞧君芷音，便道：“你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