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有喜

  這說的倒是實話,楚雲帆雖年歲長於楚槿顏,可他慣在鬼醫的疼溺之中長大,楚國出事前,他竟是未曾接觸過外麵這些風風雨雨,若論起心算謀略,倒未必能勝過楚槿顏。


  楚槿顏聞言,轉念一想,便做偃旗息鼓狀,瞧了瞧楚雲帆麵上顯露出的點點受傷,便垂下頭去,道了聲:“是顏兒聽信了他人的話,竟懷疑到了師兄的身上,此乃顏兒之過,還望師兄勿要見怪。”


  楚雲帆抬起頭來,瞧著楚槿顏傾城絕代的麵龐,將那抹受傷深深掩藏了起來,便目色溫柔道:“顏兒,不論如何,師兄都不會怪你,你隻消記得,如今師兄所作所為的一切,皆是為了你便可。”


  他麵色溫頓,滿是對麵前女子的寵溺,可他眼底幽幽流轉的深意卻也令楚槿顏看不分明。


  垂下頭來,稍稍思索片刻,她便微微屈膝道:“師兄,顏兒身子突覺不適,便先行回去歇息了。”


  “可有要事?”楚雲帆聞言便麵露憂色,伸出手來,就要抓過楚槿顏的手臂,為其細細把脈。


  可楚槿顏一側身,躲開楚雲帆的手,麵上揚起一抹笑意,便道:“無妨,不過是有些乏了,待顏兒回去睡些時候便好了。”


  說罷,便衝著楚雲帆屈膝行禮,緩步離去。


  待回了自己的宮殿,關起了大門,屋子裏隻餘下她與淩泠二人之時,她突變了臉色,麵頰之上的那抹笑意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麵的肅穆。


  雖師兄言他未行此事,可細細想來,她突在楚國醒來之事委實有許多詭譎之處。那黑衣人既是衝著她身上的楚國國璽而來,即便她使了安神粉,可那些黑衣人常年習武,身子骨定是十分健朗,便必然是較她先醒,按照這般邏輯向下說,她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可眼下她非但保住了性命,便是清白國璽也均保住了。


  再退一步來說,那些黑衣人因不知曉國璽是何模樣,隻將她脖頸之間的玉玨當作尋常之物,對她的姿色亦是毫無興趣,也著實可以將她扔在原地,任憑虎狼吞噬,何以要生生將她三人帶來這楚國境內,國都附近,才生生將她扔下馬車,仍在了楚雲帆的麵前?


  如此看來,此事即便非師兄主使,也絕與師兄脫不了幹係,如若不然,那些黑衣人何以賣這個麵子給師兄?


  想到曾經視若親人,毫無隱瞞的師兄,如今竟到了要彼此猜忌的地步,楚槿顏心中便覺萬分難受。


  突而,胸臆處泛上陣陣難耐,胃裏似翻江倒海,楚槿顏快步衝到麵盆之處,便禁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待將腹中先前所食吐了個幹淨利落,楚槿顏直起身子,麵色蒼白,想到那件早已知曉的事,她瞳孔之中便劃過絲絲苦澀。


  她伸出手來,輕輕搭上自己的脈搏,如微薄的近乎覺察不見的脈搏之中,有一道全新的脈搏正在平緩的跳動著。


  那是一道新的生命——她的孩子。


  是的,她有喜了。雖說醫者不自醫,可她連日來身子這般異樣的疲乏,她亦早已覺察出了異樣,為自己把了一脈,便輕而易舉的曉得自己腹中有了全新生命之事。


  這個孩子,是蕭臨風的。那一日,他在營帳裏強行要了她,竟在她的體內播下了種子,如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她如今尚是平坦的腹部之中,孕育了一個孩子。


  下意識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楚槿顏麵上便泛起澀澀苦笑。


  此事她並未告訴任何一人,便是親密如淩泠也未曾告知。對於這個孩子,她的心中十分矛盾,又是歡喜有時憂愁。歡喜,是因她本就喜歡孩子,換顏那日,師傅曾告訴她,由於她生生受了那洗髓之刑,或許她此生都做不了母親了,本也未曾放在心上,隻每每瞧著旁人懷裏抱的,手上牽的,如搪瓷娃娃般的孩子,她的心上總也忍不住浮上一層淡淡的遺憾。


  可眼下,她腹中也有了孩子,她也有了做母親的權利。想象著再過八月,這孩子便會呱呱落地,每日圍著她胡鬧,她的心中便是一陣賽一陣的溫情,便是方才楚雲帆要為她把脈,也被她生生拒絕了去,唯恐給這孩子帶來什麽危機。


  可……這也是蕭臨風的孩子。


  猶記得君芷音將將被診斷出有喜之時,她曾哭著對她說:“我怎能有了那殘害楚國至如斯境地之人的孩子。”


  雖如今看來,彼時她話中情誼不知真假,可她的話卻始終縈繞在她的耳畔。這蕭臨風與她楚國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心中對他的恨意或許未有如斯強烈,可她又如何能懷上他的孩子?

  因這層矛盾的心理,雖曉得她腹中有子已有多日,可她卻始終未曾做出決斷,是去子還是留子。


  到底是有喜之人,便是心中有所憂愁,她的身子也傳來了困乏之意,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她轉過身,就要往床塌方向走去,卻不想轉身的那一刹那,一旁淩泠那滿麵猶豫的神色忽落在了她的眼底。


  仔細一想,楚槿顏便明白過來,眼下她必然是要與她說師兄有異之事,她微微一笑,朝前走了幾步,便溫和道:“你要說什麽,我心中已然知曉,你也勿要擔憂,我心中自有決斷。”


  淩泠聞言,便猛然抬起頭來,瞧著麵前自家的主子,便難以置信道:“公主竟已然知曉雍州發了瘟疫之事麽?”


  楚槿顏聞言先是一怔,隨即那陣陣困意刹那盡消,她滿是震驚的開口道:“你說什麽?”


  眼看著自家主子這副詫異的神色,淩泠便知道,對於此事便是一無所知的狀態,遂她扶了楚槿顏坐下,便一五一十的開口道:“雍州前些日子被西木攻破屠城一事,想來公主是知曉的,可昨日,濟安堂裏忽然傳來消息,言那雍州巡撫竟命人將雍州鎖了起來,不讓旁人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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