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為師尊重你
“娘娘。”在不遠處等候著的藝靈見這林中的霧氣漸漸濃重，天色也已是不早，便猶豫著走上前來，站在離楚槿顏他們約莫十步路的距離處，輕聲的叫喚了一聲。
楚槿顏刹那回過神來，明白到了該回去的時候，可她還有些話尚要與鬼醫說，她轉過頭去，瞧著麵前正滿臉深意的瞧著她的鬼醫，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麽時，卻見鬼醫忽而勾唇一笑道：
“為師做這般之事，本就是為了你和楚國，眼下楚國已拿到了獨立詔書，你若想救他，為師也並無意見。”
說罷，便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捏在手裏看了看，旋即遞到了楚槿顏的跟前，道：“此乃蕭臨風藥的解，是用或是舍棄，全然由你自己做主。為師……”說到這裏時，鬼醫忽而垂下頭來，唇畔的笑意轉變為了絲絲苦澀與自嘲，他道：“為師尊重你的選擇。”
他已至暮年，雖曾替麵前的女子遮風擋雨，可到底如今，她已然長大，成了窈窕淑女，有了她自己的思量。
見楚槿顏遲疑著伸出手來，接過了自己手上的白色瓷瓶，鬼醫麵上的笑意越發濃重，一如初初那般，他慈祥的摸了摸楚槿顏的腦袋，旋即抬頭瞧了瞧天色，道：“為師今日找你前來，也不過是為了與你說一句話。顏兒，你記著，不論發生什麽事，鬼穀永遠都是你的家。”
眼看著麵前的女子聞言，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眸裏忽而泛出絲絲感動的神色，張了張嘴就要說些什麽，可鬼醫卻快速的將她的話截斷，道：“天色已是不早，你若再晚些走，恐怕進不去皇城了，罷了，還是快些走吧。”
說罷，便將楚槿顏朝著藝靈的方向推了一把。
楚槿顏尚在錯愕之中，乍聞此言，將將抬起頭來，卻冷不丁被鬼醫推了一把，一個踉蹌，未能站穩，便摔在了藝靈的懷裏。
在藝靈的攙扶下，楚槿顏站直了身子，她忙不迭轉過身去瞧鬼醫，可四下一片白霧茫茫，先前他二人交談時站著的石頭上，早已沒了鬼醫的身影。
楚槿顏麵色一窒，一雙眼眸之中複又氤氳出些許淚意，可她到底還是將那些已然到了眼眶處的眼淚逼了下去，微微收整了一番心緒，她恢複了往日的模樣，抬起腳步朝著馬車處走去，麵上一副沉默鎮定。
她大約明白師傅的意思，曆經世事，而今的她已然到了該有自己的決斷，想清楚了利弊，便放開了手腳去做，師傅終究不能陪著她一世。
上了馬車，便一路朝著城內而去，及至於回到皇城中時，已是日頭西斜的時候，霞光的餘暉打在皇城各處宮殿的琉璃頂上，倒是折射出陣陣豔麗的光，這般場景剛巧落入了才方下了馬車的楚槿顏眼中，竟是刹那驚豔。
楚槿顏微微一怔，似是沉淪在這片異樣的美麗中無法自拔，她瞧著那一片餘暉，忍不住陷入了某種回憶。
初初見他時，也是在這樣的餘暉裏，他渾身是血，倚靠在一棵高大的樹下，將她尋找了許久的藥草染成一片血紅。懷著好奇，她緩緩靠近了他，卻見他一襲衣衫襤褸，周遭滿是刀劍的痕跡，那張後來俊逸非凡的臉頰上布滿了斑駁的痕跡，竟是連他原本的模樣也瞧不分明。
她本該依照鬼穀的訓誡，絕不多管閑事，可才將將跨出腳步，朝前走了兩步，便聽後方不遠處傳來陣陣狼嚎。
鬼穀山上是有狼群的，她自幼跟著師傅生活在這片密林後的峽穀裏，這座山上的一切，她都無比熟悉，自然也明白，那群狼究竟有多麽可怕。
沉著眼色又朝前走了兩步，她到底未能抵擋心底的呼聲，她暗惱一聲，到底還是轉過身去，將那血人一般的男子帶回了鬼穀。
師傅不會不知道她的小手段，可疼愛她如斯的師傅也決然不會拆穿她，他隻當不知道此時，默許著她將他當作藥童，將一種種新做出來的藥物施展在了他的身上，以求他早日康複。
可她到底學藝不精，在她的看護下，他不但沒有好起來，甚至越發的嚴重了起來，彼時的她於醫術一道，隻堪堪學了皮毛，若不是後來，師兄出手相助，隻怕眼下他早已魂歸黃泉了。
後來的事，便如同所有的話本子裏一樣，他們互生情愫，經曆良多，到了今日這般模樣……
思及往事，楚槿顏的眼眸裏忽而劃過一絲笑意，可在這抹笑意之中卻夾雜著些許蒼涼，宛若是對世事的感慨，又似是對命運的嘲諷。
藝靈跟在楚槿顏身邊，昂起頭來見她如此這般的模樣，雙眸之中當即便露出了絲絲的擔憂之色，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卻不曾想藝芯匆匆而來。
藝芯的雙眸在觸及楚槿顏的身影時，擔憂之色頓時消散，繼而浮上一層歡喜，她忙不迭衝著楚槿顏小跑而來，將將到了楚槿顏的跟前，便滿是喜色道：“娘娘，您可算是回來了。”
想來，應當是楚槿顏出城麵見鬼醫，久久未歸，使得藝芯滿是擔憂。
楚槿顏扭頭看向藝芯，卻不期然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心安，誠然藝芯對她自然十分擔憂，可她眼中的這抹心安對應著的，卻並非如此。
那抹心安，更多的是因見到她歸來，而對自己的前途安下心來。
她微微一怔，再度出神，眼前忽而浮上藝芯幾名女子初初到她身邊來時的場景，那個時候，她們的麵龐之上滿是純真與忠誠，她們總將她放在了第一位。眼下，誠然在她們的心裏，她依舊占據重要的位置，可她們也到底開始思考起了自己。
楚槿顏忽而揚唇微微一笑，瞧著藝靈與藝芯二人便道：“你姐妹六人，如今唯藝靜跟了何渭，有了孩子，藝知有左相之子張乾安。你們其餘四人到底跟了我八年，也算是盡了忠，我欲與你四人尋一門好的親事，不知你四人可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