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大夫人不敢說管家說謊,畢竟她曾交代管家隻報她女兒的名字,若是被逼出實話,二房肯定會鬧個沒完,隻能吃下這個暗虧。


    “應該就是管家聽錯了。”大夫人訕訕笑道,“現在咱們府的小姐被選上,也是一件好事。”


    景家已經今非昔比,大夫人想為自己的女兒尋一門滿意的親事都難於上青天,本想趁公主府招選郡主陪讀把女兒送進公主府鍍金,到時也好議親,現在卻被別人撿了這個便宜。


    “姑母,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景府如今的境況,能夠攀上公主府,對大爺、二爺都是一件好事。”景大夫人見老夫人還在生氣,隻能苦心勸說。


    便宜雖然被景芸撿了,可到底還是掉在景家,還不算血虧。


    一個月前太子突然被廢,不久敬親王被封為輔政親王,一時風光無兩。


    敬親王曾多次替陛下出征,立下赫赫戰功而被陛下破格封為異姓王,後一直深得陛下信任,雖然現在外麵開始有傳言說敬親王對陛下做了什麽,畢竟隻有年幼的皇帝才需要輔政,而陛下已經年近五十。


    不過這些流言很快就被官府的人整治,現在大家隻知道敬親王是當今最有權勢和威望的王爺,而追隨他的官員現在都混得風生水起。


    此消彼長,親太子一派的大臣則開始被排擠,景府曾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現在的日子更加難過。


    南安公主與敬親王關係匪淺,若是能攀上她的關係,向敬親王一派示好,景府也能從如今的泥濘中脫身。


    景老夫人也同意大兒媳的做法,便讓她安排此事,隻是萬萬沒想到會選中景芸,最後不得不把當年的一樁舊事說出來。


    景府以前也曾輝煌過一段時間,然而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在京中逐漸沒落,令老夫人欣慰的是,她的三兒子聰慧過人,十九歲便登科及第得到陛下重用,而且更讓人驚喜的是,當時的南安公主也相中老三。


    那時她滿心期待老三尚公主,光耀景府門楣,卻不想他竟然一口拒絕了公主,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不過她還是知道公主一直記恨此事,比如她從不會邀請三媳婦去公主府赴宴。


    大夫人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檔子事,突然有些慶幸自己的女兒沒有被選中,隻是心裏也暗暗埋怨老夫人為何之前不說此事,現在她們巴巴求上公主,豈不是被公主笑話。


    二夫人卻不以為然,那件事過去已久,而且這些年公主也沒有針對景府。


    於是說道:“娘,既然公主選了景芸,那就意味著她已經放下了這段舊事,不會為難我們一個小小的景府。”


    如今南安公主不僅嫁了心儀的夫婿,還育有四個兒女,生活美滿幸福,怎麽可能還會對當初的事耿耿於懷,再說了,三爺夫婦去世三年,更沒有理由為難一個孤女。


    “事已至此,就希望如老二家說的一樣,老大媳婦,這件事是你的疏忽,一會兒你跟景芸說。”景老夫人想到那雙哭得紅腫、滿是恨意的眼睛,心裏就難受,本想著讓她永遠待在老宅,大媳婦卻非要讓她回來。


    從榮慶堂出來,景芸又氣又喜。


    大伯母竟然打算把她嫁給吏部張侍郎的大兒子,大伯母說吏部侍郎張大人已經派了媒婆上門說親,他的大兒子看中了景芸,讓景芸作好嫁人的準備。


    原來半個月前大伯母突然帶她去張府赴宴,就已經算計著把她嫁入張府,張大人的大兒子肥頭大腦,油膩好色,景芸有幸見到他在花園裏調戲丫鬟,最後還迫不及待抱著丫鬟進了最近的房間。


    這樣的人如何能嫁,景芸想也不想當場拒絕這門婚事。


    本以為大伯母會繼續威逼,結果她又說起另一件事。


    “大伯母知道張府大公子不是良配,可是我們景府也得罪不起張大人,好在前段時間南安公主為郡主挑選陪讀侍女,我就想著若是你能應征上,張大人自然就得放棄這樁婚事,便為你報了名。”


    “所以?”居然連問也不問她,就直接報名了。


    王公國戚都喜歡為子女找一些玩伴陪讀,這是排場和身份的彰顯。


    沒落世家也甘願把子女送去當伴讀,一來可以攀附權貴給家族添榮光,二來也能讓子女結交更多人脈,怎麽算都是劃算的事情。


    可說是伴讀,其實比丫鬟好不了多少,遇到個祖宗紈絝,就更加水深火熱,這種事還真不少,不過都被大家族抹得幹幹淨淨,外人知道的並不多。


    大伯母笑:“我們景府的女兒自然是好的,那麽多報名的世家小姐,公主偏偏就挑中了你,也是你有福氣,能夠隨侍郡主。”


    景芸也感到很意外,她回來不久,便聽大姐和二姐她們提起過南安公主府,不過她們除了討論公主的風流雅事,提及最多的就是公主的大公子,蘇逸侯爺。


    蘇逸侯爺長相俊美,年紀輕輕就承襲父親的爵位,身份尊貴無比,將來的前程更不可估量。


    如果成為郡主的陪讀,自然就能夠經常見到蘇逸侯爺,若是幸運被他看中,還能直接飛上枝頭當鳳凰,大伯母怎麽可能放棄這樣的好機會,還用張家的事威脅她。


    所以裏麵一定有貓膩,景芸委婉表示願意把這樣的機會讓給大姐二姐她們。


    大夫人本就窩著一肚子氣,見她如此不識好歹,更是氣不打一處出來:“若不是公主欽點,你以為我願意讓你去公主府,就你那倔強脾氣,指不定會給景府惹來多大的麻煩。”


    得了天大的便宜還嫌棄,大夫人現在就後悔沒早點為她定親,把她嫁出去省得礙眼,現在卻需要她為景府長臉。


    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去公主府,大夫人最後拋出兩個選項:要麽去公主府、要麽嫁人。


    鋪墊了這麽多,就是為了讓她去公主府,不過看大伯母氣多過喜的樣子,興許真是公主點名要她。


    景芸相信大伯母一定會促成這門親事,即使不是張大人的兒子,也會是其他人,而且祖母還是一如既往地默許大伯母做的一切,她算是對這個家徹底不抱希望了。


    對比之下去公主府會更好,至少可以避開嫁人,往後她再見機行事,說不定會有轉機,不然幹坐在景府,最後隻有被隨便嫁人的命。


    大夫人很滿意景芸的識趣,當初她確實有意與張府結親,如果能成,夫君年底的升遷一定會更順利。


    可惜張夫人眼高於頂,說景芸無父無母,配不上她的兒子,還說如果景府肯嫁大姑娘,倒是可以考慮這門親事。


    大夫人當時就在心裏唾罵了一百遍張夫人,也不看看她家兒子是個什麽德性,也好意思掂掛別人家的好姑娘。


    景芸剛回房,後腳大伯母就派人過來培訓她的禮儀以及該注意的事項,無非就是聽從公主府的安排,不能違逆郡主,若是做錯事被罰,景府也無力救她。


    最後還特別提醒景芸,如果她做錯事連累景府,景府一定會把她逐出家門,不承認她是景府的子孫。


    聽到最後,景芸的叛逆心就起來,她還真想做點不好的事連累景府。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回來,景芸趁機向大伯母索要了自己的丫鬟嬤嬤的賣身契,把她們安排在母親陪嫁的莊子裏,這樣她才能安心離開。


    大伯母本來不願意,景芸也不客氣,直言願意嫁到張府,給景府的門楣添磚加瓦,反正公主府那邊的事已定,景府反悔,公主那邊必定會怪罪。


    三天後,公主府的人便上門接人,來人嫌棄景芸的衣物寒酸,配不上公主府的麵門,最後隻能拎著一個小包袱上馬車。


    景芸看了眼公主府下人的衣服,再對比自己身上的,下人都穿上好綢緞,也不怪她們會如此嫌棄。


    景芸對南安公主的了解都來自坊間,據說她是個美麗且風流恣意的公主,雖然不是太後所出,卻很得太後及陛下寵愛,而她最讓大家津津樂道的就是先後嫁的兩任駙馬。


    第一任駙馬是安北候世子,安北候當時掌管兵權,權勢滔天,當時這門婚事被不少朝臣反對,畢竟安北候家的勢力若是再繼續壯大,難保將來不會造反,誰知安北候沒多久就戰死在了沙場。


    安北候世子襲父親爵位,結果三年不到也病逝,最後安北候的爵位被南安公主長子承襲,孩子年幼無力掌管兵權,兵權就直接被朝廷收了回去。


    一切都很湊巧,於是開始有人猜測公主下嫁安北候是朝廷收兵權的計策,各種權謀陰謀一度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


    後來公主再嫁,不過這次是享有百年清譽的文官世家,就在大家扶額盯著新駙馬家族會如何敗落時,新駙馬的家族卻越來越好,如今已經成為京中頭一號世家。


    一個時辰之後,馬車終於停下,景芸拎起包袱下馬車。


    這裏不是正門,景芸雖然沒有來過公主府,也知道勳貴世家的大門必定雄偉富麗堂皇,而眼前的卻是一個小門,進出的都是奴仆。


    沒想到她連從正門進去的資格也沒有。


    還沒等景芸開口,之前接景芸的公公又領著一個嬤嬤走過來。


    “景小姐,這是劉嬤嬤,接下來的一切就由她來安排。”公公又說了一些客套話,便帶人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公主規矩深嚴,劉嬤嬤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介紹公主府的注意事項時也是一板一眼,多餘一個字也沒有,想到以後要被千百條規矩束縛著過日子,景芸就頭皮發麻。


    公主府非常大,紅牆綠瓦環繞,奇珍異草遍地都是,兩隻眼睛都看不過來,突然前麵的人停下,景芸及時刹住腳,腦子也瞬間從周圍的美景回神。


    劉嬤嬤拉著景芸站在路邊,然後低頭朝迎麵走過來的人行禮,景芸本想看看是誰,被嬤嬤用力按下腦袋,然後就看到一雙男式金絲雲履從眼底走過,後麵跟著幾個黑白皂鞋的侍從。


    這些人步履沉重有力,一種無名的壓迫感從氣流中流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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