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夜色漸濃,信國公府門前的石獅子也顯出猙獰之態。


    祝清許轉了轉腳脖子,隱約一陣酸脹感自腳底升騰,他已等了三個時辰,見著天色由明轉暗,不由得心生焦急。


    看門的家丁說,宋星然離開辦差近十日,府內郡主與小姐皆外出禮佛,因為無正頭主子在家,看守格外嚴格,雖知曉清嘉是何許人也,卻不敢擅自將外男帶入府內,叫清許過幾日再來。


    事態緊急,清許不敢鬆懈,也無法分辨家丁的話是真是假,隻能在門外等候,大約是月色暗淡,有家丁出來,將燈籠懸起,清許猶疑片刻,仍上前問道:“小哥,您知道國公爺何時歸府麽?”


    家丁宋雀露出詫異神色:“小公子,您怎麽還在?”


    清許憂心忡忡的:“我有極要緊的事,勞煩小哥行個方便。”


    “小人並非為難小公子,隻是主子們確實不在。”


    祝清許點了點頭,神色落寞,少年人的身影分外清瘦蕭索。


    宋雀見過清嘉,那位美麗嬌弱的祝小姐,他們姐弟生得相似,眉目間氤氳著令人生憐的脆弱感,宋雀心生惻隱:“公子有事,可留下口信,小人若見得公爺,自會代為轉達,天色已晚,小公子還是早些回府罷。”


    清許客套一笑,並未多說,隻道了句謝,轉身離去。


    清嘉之事,他自不會與外人所道,一是事關女子清譽,二是他不放心將此事交給任何人,他站在遠處,打算繼續守著。


    忽又想起清嘉的隻言片語,猛地轉身,疾步奔至門前,道:“小哥,宋諒先生可在府內?”


    “諒爺?”宋雀愣了愣神:“也是巧了,他今日才離府,此刻並不在。”


    清許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抬眼望天,群星黯淡,月亮亦被雲霧遮籠,少年深覺恐懼迷茫,前不見路,又深深厭倦無力回天的自己,自幼便是清嘉照顧他,如今她深陷泥潭,自己竟無能為力。


    宋雀見他臉色發白,憂心道:“小公子,您無事罷?”


    清許抿著雙唇,並未回話。


    宋雀想了想:“諒大爺今晨離府的,說是去迎公爺返京。”他語重心長地勸:“興許小公子明日來,咱們公爺便回來了。”


    祝清許黯淡的眸中頓時生了光彩。


    宋星然回京了!


    回來便好,隻要回來,隻要他耐心等著,總能見著的。


    他雙手抱拳,鄭重地朝宋雀道謝。


    宋雀從未受過官家子弟的禮,臉上露出尷尬怔忡,他回過神來時,祝清許已然遠去。


    少年人的背影,挺直如鬆,仿佛方才的寂寥似一掃而空,宋雀撓了撓頭,沒再理會這個執拗的少年。


    清許得了宋星然回京的消息,鐵了心要在國公府門前紮根。


    若回了府,也不曉得他那喪心病狂的爹會否連他一道軟禁,更害怕他稍離的瞬間,宋星然便回來了。


    春夜的風仍殘存著料峭,祝清許掩了掩衣襟,覺得等待的時間有些難熬。


    空氣中飄出一陣辛辣的的香氣,大約是胡辣湯。


    腹中便傳來一聲鳴叫,清許吸了吸鼻子,循著香氣望去,原是個小販推著車緩緩靠近,他也不叫賣,應是夜黑,收攤歸家。


    本也沒有覺得十分饑餓,但他也在外等了半日,米水未進,食物的香氣傳來時,餓意便來襲,清許咽了咽唾沫,躊躇片刻,終究是上前問:“老丈,這湯羹還賣麽?”


    那老丈倒很爽快,三文錢便舀了滿滿當當一碗胡辣湯。


    清許是江南口味,並不喜歡辛辣之物,但餓極時囫圇灌了一口,又被狠狠地嗆著,捧著粗瓷碗狼狽咳嗽。


    也便是他低頭咳嗽時,耳畔突然響起了奔馬之聲,他抬目望去,街道盡頭,兩男子騎著駿馬疾馳而來,清許的心霎時便捏在一處,手上的胡辣湯啪啦一聲落在地上。


    夜色還濃,清許尚瞧不清來人麵容,但清許心弦驟緊,直覺那人便是宋星然,步伐紛亂地跑上前去,果見車馬真在信國公府門前緩緩停下,清許腦袋嗡地一聲,慌亂道:“國公爺!”


    宋星然扯著韁繩回身,他高坐於駿馬之上,紫袍玉冠,神色疏冷,似玉山朗朗,他俯視著眼前的少年,覺得有些眼熟:“你是誰?”


    祝清許甩開袖袍,舉手做揖,深深地朝宋星然鞠了一躬:“小生名喚祝清許。”


    宋星然眉頭深鎖,祝清、許?


    少年清瘦冷清的麵容與女子清靈脆弱的模樣重合,清嘉曾提及,她有一年歲尚小的兄弟,大約便是眼前的少年。


    少年人神色焦灼,分明憂慮,他漏夜前來,定有要事。


    宋星然心中便升騰起不祥之感。


    隻怕清嘉出事了,無法脫身,這才遣他求助。


    她早前傷重,舊傷未愈,也不曉得又遭了什麽委屈,宋諒隻說,清嘉被接回了祝家,再無旁的音訊傳來。


    如今……


    宋星然心下一沉,眉頭深深擰起,自馬上翻下,揪起少年人的衣領,沉聲問:“到底何事?”


    他身上還穿著紫色官服,一身威儀,神色傲然若天上冷月,祝清許心中忐忑,訝異於他劇烈的反應,忙掏出清嘉交付的墨色玉佩,捧在手心,懇切求道:“我所言非虛,求國公爺救我姐姐。”


    “救?”


    生怕宋星然拒絕,清許並不掙脫,無比沉痛的:“姐姐被軟禁家中,無法脫身,遣我來求您,祝滿賣女求榮,要將姐姐嫁給趙嚴。請您幫一幫她。”


    宋星然麵黑如墨,將那墨玉抓了過來,猛然鬆開清許衣領。


    清許往後踉蹌幾步,抬眼望向宋星然,男子垂著眼睫,在他麵容上投下一圈濃黑的陰翳,明滅的燈火下,顯得有些瘮人。


    “祝、滿。”他咬牙念了一聲,囑咐道:“清許是吧,此事我自會周旋,你且回府。”


    話音才落,宋星然已然翻身上馬,疾馳而奔,祝清許隻看見一道霧藍色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淡去。


    清許心底仍不安,問宋諒:“公爺往何處去?”


    宋諒眸光仍投在宋星然消失的夜幕中,他歎了口氣:“大約往行宮去了。”


    宣明帝將玄靈天師安置在鳳丘行宮,與那道士做足了麵子,不僅親臨行宮,且擺下了十分豪奢的宴席。


    現下帝座便在行宮,趙嚴權傾朝野,又與祝滿有約在先,宋星然隻能去求賜婚聖旨,如此方能壓過趙嚴一等。


    宋星然趕至行宮時,宴席正酣,燭火通明若白晝,有扮成九天玄女的舞姬在殿前翩翩起舞,或許是吹了半夜冷風,竟覺得絲竹聲擾得他腦袋發疼。


    宣明帝支著額角,臥在龍椅上,半闔著雙目,指尖合著節奏,有一搭沒一搭地扣在金製的扶手上。


    皇帝餘光掃見宋星然,皺著眉緩緩睜開眼,麵露疑惑:“宋卿怎得又折返了?”


    宋星然揖手跪拜:“臣有事相求。”


    “什麽?”宣明帝隻怕自己聽錯,便也正坐起來,又見宋星然跪於下首,一臉認真,方確定他並非耳背。


    “臣請求一道賜婚的聖旨。”


    “……?”皇帝都驚得說不出話。


    宋星然風流名聲在外,連皇帝也曉得他愛尋花問柳,紅粉知己無數,是秦樓楚館常客,如今大半夜地求旨賜婚,倒像是中了情障。


    宣明帝心底腹誹,宋卿可當真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當下便也覺得有趣,抬手將館內的伶人屏退,一臉好奇道:“是那家閨秀小姐,斬獲了咱們大乾朝風流才子的心呐?”


    宋星然低首道:“是祝家長女。”


    宣明帝麵露疑惑:“是哪個祝家?”


    宋星然提醒道:“祝滿。”


    皇帝終於回憶起朝中真有此號人物,臉上表情更顯愉悅,爽快地下了聖旨,又囑咐大太監錢喜:“去朕的私庫中,挑幾樣東西,宣旨時一道送去。”


    宋星然心知,今夜請旨賜婚,皇帝對他的信任便會隻增不減。


    皇帝雖近些年於朝政大事有些憊懶,但昔年亦是鐵血手腕,最忌諱結黨,祝家門第低、根基淺,是皇帝眼中,最好的嶽家。


    如今深夜求婚,又落了一個不理智的情種印象。


    於帝王而言,自然還是有弱點的人用著才安心,刀槍不入,連天子也會多幾分考量。


    趙嚴樹大招風,皇帝已然忌諱,扶持自己,顯然是為打壓趙嚴,甚至剔除,想趙嚴的好日子,也不剩幾日了。


    宋星然自明晃晃的大殿離去,踏入黑黢黢的夜裏,長舒一口濁氣。


    終於了卻一樁心事。


    他側首對錢喜道:“勞煩公公,翌日天一明,便至祝府傳旨,宋某心急若狂,請公公體諒則個。”


    ——


    喧雜的喜樂自耳畔炸開,清嘉驟然驚醒,觸目是詭譎的紅,頭上覆著軟滑的紅綢,猛然掀開,目光所及皆被豔紅裹挾,刺目無比,她亦是周身紅喜,鳳冠霞帔。


    一覺醒來,自家閨房竟渾然換了個裝飾,成了喜堂,周遭陳設裝飾亦十分陌生。


    清嘉倉皇,心道祝滿的手腳也忒快,便也強壓著恐懼去打量窗外的境況,有模糊的人影自窗紗透過,並不在少數。


    清嘉躡手躡腳掀開窗扉,冷不丁對上一張蒼老陰沉的臉,擦著冷紅的脂粉,神色詭異,是華嬤嬤。


    清嘉嚇得雙手發顫,“砰”地一聲將窗扉關上,卻又被倏然推開,華嬤嬤豔色而耷拉的唇蠕動:“小蹄子,嫁到了首輔家中,可由不得你張狂!”


    嫁到了?此話何解?


    清嘉再去觀察周遭環境,竟是與熟悉的環境渾然不似的。


    趙府,她已身在趙府。


    祝滿是耍了什麽手段,連夜將他送入趙家門?甚而送上了趙岩那老爺子的床!

    憤怒、恐懼、不甘,許多情緒交織在一處,她也隻能無助地攥著拳流淚。似尋救命稻草般去翻找隨身攜帶的匕首,卻什麽也沒有。


    渾身發抖,瑟縮在一處時,“吱呀”一聲,門開了。


    凝著淚眼望去,趙嚴一身豔紅喜袍,卻鶴發雞皮,森森然,極度違和詭異。


    “嘖嘖嘖。”他滿臉喜色,口氣卻有些陰沉:“小美人兒,怎得哭了?”


    趙嚴甚至抖著袖袍走進,伸出了蒼老瘦弱的手,似想要將她麵頰上的淚珠擦去。


    蒼老的麵皮湊近時,恐怖與不適感更甚,清嘉渾身皆冷,幾欲作嘔,奮力將他手打開,吼了一句:“你別碰我!”


    趙嚴麵色徹底黑了下來,眉心一層陰翳籠罩,他摸了摸被她推開的手,陰惻惻地笑了,向外吩咐道:“來人!”


    清嘉心間紛亂,趙嚴喚人來是為何?是要將她囚入牢中麽?

    她擦了一把眼淚,卻見來了四五個麵生的小廝,年紀甚小的,麵容竟生得俊俏陰柔,身條卻是高大修長的。


    說不出的奇怪。


    趙嚴打了個響指,清嘉美由來地寒毛倒起,那四個陰柔的小廝同時逼近,清嘉四處躲藏,卻避無可避,最終隻能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趙嚴哼了一聲,四個小廝便一擁而上,一片混亂間,手腳皆傳來冰涼的觸感,原是他們四人,分別將她的手腳抓住,她便似個翻身不了的王八,被人渾然控製。


    被人鉗製住的感覺實在難受,何況手腳大張,更兼趙嚴詭異的眼神不時於她身上掃過,自眉眼鼻唇,緩緩而下,露骨而猥瑣。


    清嘉怒道:“放開我!”


    趙嚴也隻笑,很快清嘉便被抬了起來,搬入內室,誰知那碩大的床上,竟垂著許多軟滑的紅綢,清嘉掙紮著,卻隻無奈被高懸而起,成一個極屈辱的姿勢。


    清嘉再後知後覺,也明白過來趙嚴欲對她行何等邪穢之事。


    那四個小廝立於一側,目光明晃晃地投射在她身上,那一刻清嘉隻覺得自己渾身與不著寸縷一般。


    趙嚴麵無表情的,眸中已失去了任何偽裝的善意,是一種極為冷漠的眼神,仿佛她隻是個玩物,甚至有幾分煩躁的惱怒。


    一絲溫情都無的。


    在趙嚴老邁的臉龐上,愈發陰森惡心。


    四肢被縛在空中,清嘉不住地掙紮,引得綢布牽動木床發出“吱呀”的聲響,又淹沒在喧囂的喜樂聲中,好似她任何的掙紮亦是徒勞一般。


    趙嚴走近,卻是抬手狠狠在她麵上刮了一掌:“鬧夠了麽?”


    清嘉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麵頰是火辣辣的疼,但眼淚撲簌落下,濕冷一片,呼吸是淩亂焦灼的,眼看著自己的衣裳剝落,自己猶如個失了外殼的軟貝。


    她四肢不斷滑動扭打,想要掙脫,卻越捆越緊,將她勒得發疼發麻,吃入皮肉之中,她甚至能聞到泛起了血腥的味道,卻也不能阻止趙嚴。


    她一腳踹在趙嚴腿上,又被人旁的小廝折住,固定起來,趙嚴身上的喜袍皆褪,露出了腰腹上皺巴巴的、蒼老的肌膚,做出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清嘉沒忍住,幹嘔了一聲,他神色崩裂,竟抽出一把軟鞭子,狠狠地抽在她身上。


    鞭子落在身上的一瞬,痛感竟倏然消失,眼前豔紅可怖的場景,荒誕惡心的人,盡數煙消雲散。


    她睜開眼,周遭籠罩在幽暗之中,仍是熟悉的陳設,還在自己房中。


    但方才的景象太過真實,她心有餘悸地,伸出手來打量,仍控製不住微微發顫。


    仍是白皙的。


    沒有被束縛過的紅痕血印。


    清嘉狠狠地在手上掐了一把,痛感來襲的時候,才真切地感知到方才的一切隻是夢境,她如今還在祝府。


    但她的夢,往往有預言之意,若她嫁了趙嚴,那便是她的下場。


    當下狠狠呸了一句:趙嚴個老、變、態。


    葷素不忌,又喜歡折磨人,先頭走的那位繼室夫人,也不過三十便暴斃而亡,這些祝滿不會不知,但他究竟是什麽人呐!將女兒生生往火坑中推,死活不管。


    她歎了一聲。


    鎮靜下來時,才發現她麵頰、枕頭上皆濡濕一片,全是淚痕,自己亦是渾身發冷,太陽穴隱約有刺痛感襲來,腦袋酸脹。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燙手的,後背的傷口亦隱隱作痛。


    清嘉苦笑,如今自己真是狼狽,連逃脫都怕無力行動,也不知清許找到了宋星然沒有,若宋星然不願意出手相助,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畢竟誰願意公然與首輔作對呢?

    一想到此事,便覺得頭疼欲裂,偏生外頭仍有護院巡邏時的腳步聲不時傳來,想來經過昨夜徐長陵潛入府,欲劫走自己那一遭,守衛更是森嚴了起來。


    要逃出去,隻怕更難。


    清嘉推開窗扉,向遠處望去,天色漸漸有了變化。


    晨夜交接的時分,零星的光芒破開了漆黑,墨藍的夜空漸漸被白色浸染,大約是快到了日出的時候。


    清嘉便站在窗下,看著天色變換,若少了外頭那些監察審視的目光,觀賞天色還算件愜意之事。


    他們一個二個,皆緊緊地盯著她,生怕她肋下生了羽翼,能憑空逃脫似的。


    她倒是想呢。


    過了一會,朝霞遍布,金光撒下的時候,華嬤嬤來了,還有祝清萍。


    祝清萍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頭,喜笑顏開地嘖了一聲:“這不是咱們的首輔夫人麽,怎麽如此憔悴。”


    說罷,伸手來點她肩膀。


    華嬤嬤卻側身,擋在清嘉跟前:“二小姐需守禮,長幼尊卑不可忘。”


    竟在維護她。


    祝清萍也不惱,笑了一聲:“是了,清嘉姐姐如今,是板上釘釘的首輔夫人了。那趙家的聘禮婚書,可都要到門口了。”


    當真是著急,昨日才見了趙嚴的麵,驗了她這個“貨物”呐,今日天才蒙蒙亮,婚書竟已至。


    祝滿是鐵了心要葬送她了。


    從來也知道父女情薄,被祝滿賣給趙嚴之事,在夢中數次上演,以至於成了她的心病,也無比篤定祝滿能幹出如此不要臉皮的事情。


    但事情真實發生,尤其是昨夜的夢境疊加,婚書交換在即,祝清萍又幸災樂禍地立在她麵前時候,憤恨的情緒便排山倒海而來。


    明明大家都是祝滿的女兒,年齡也相仿,為何待遇天差地別?


    清嘉可以接受祝滿對她棄之不理,卻不能忍受他將自己接回京城,隻為了賣個好價錢。


    她不甘心。


    濃重的情緒壓下,清嘉甚至不能直視祝清萍的眼眸,祝清萍的眼裏裹挾著惡毒、憎惡、大仇得報的爽利。


    祝清萍從來將自己看作敵人,此刻終於揚眉吐氣。


    清嘉冷笑一聲。


    或許是華嬤嬤覺得此刻的氣氛微妙,擋在二人身前,堪堪扯開了距離,笑道:“趙家的媒人未到,那聘禮可是先行了,前廳可是堆了不少,我領著姑娘看看去吧?”


    聘禮再多又有什麽用!


    且不說多少落入祝滿口袋,便是全部給了她,她也無福消受。


    想起夢中趙嚴的手段,清嘉便打了個寒顫。


    那四個小廝,大約也是趙嚴的孌童,他葷素不忌,男女通玩,手段還十分殘忍。


    四肢似乎仍殘存著被緊緊勒住的疼痛,麵頰也是火辣辣的。


    實在恐怖。


    趙嚴這老變態,如此折磨,不消一月,自己便還活著,也隻怕是一副行屍,又要金銀財寶來作什麽?

    這些聘禮於她毫無意義。


    一句“不去”哽在喉間,轉念一想,在此處圍困,不如出去看看,或許能尋到零星線索,或能給她些提醒。


    便點頭:“勞煩。”


    她跟在華嬤嬤身後,出了守衛森嚴的後院,一路上仍能聽見祝清萍不屑的議論聲,嗡嗡嗡,蒼蠅一般。


    說自己張狂、貪慕虛榮、迫不及待……


    清嘉又惱又煩,大難當前卻又不想費力與她周旋,隻得裝聾作啞。


    到了前廳,果然已堆了不少箱籠。


    清嘉隨意掀開一個,竟碼著齊齊整整的白銀,直晃得人眼花。


    開了四五個,都是如此。


    華嬤嬤還在一旁說趙嚴看重她。


    清嘉隻覺得好笑。


    趙嚴不是清官,他主理朝綱、把持朝政多年,自是堆金積玉,這點子白銀,瞧著唬人,於趙嚴而言,不過猴子身上拔根毛的事。


    何況高門風雅,比這銀子貴重精致的器物多的是,如此粗糙應付,足可見趙嚴對她是一時興起,全然當作玩物罷了。


    明眼人誰瞧不出?

    祝清萍抿唇,吱吱地笑出了聲,她麵上掛著紅暈,無不嘲諷地道了一句:“姐姐真是好福氣。”


    清嘉未曾來得及回話,祝滿與張氏急急忙忙趕了過來,麵上皆帶著喜色。


    祝滿眉目舒展,望向她的眼神甚至有幾分慈愛,他嘴皮子動了動:“日後……”卻又被飛奔入來的管家打斷。


    祝滿不悅:“慌慌張張,見鬼了?”


    管家急促地喘著:“宮、宮裏來人了——”


    作者有話說:


    宋狗:等我鋪墊一個華麗的出場方式,讓老婆多愛我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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