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枕頭扔出去時,清嘉竟好似渾身力氣隨之卸下,竟是一陣天旋地轉,又軟綿綿地倒下床榻,她扶著床沿緩慢撐起身體,嚇得聽雪連忙將手中的熱毛巾放下,再去看清嘉時,她煞白一張臉,竟是沒有半點血色。


    “小姐,可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清嘉搖搖頭拒絕。


    宋星然在外頭鬧得風雲驟起,整個京城的人仿佛都在看戲,這才第一天宋星然夜不歸宿,她晨起便要看大夫,這傳出去了,徒惹旁人看笑話。


    何況,她知道自己身體。


    大約是昨夜總想著宋星然,想他不知何時會回來,便睡得不安穩,大約是翻來覆去,夜裏著了涼罷了,礙不了什麽事,至多歇息兩天便好了。


    其實她氣,是氣宋星然新婚燕爾便不給她臉麵,本來坊間便傳著風言風語,說她是個心腸惡毒的女人,她的夫君其實滿心滿眼都是花魁娘子,這些清嘉都無所謂,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隻管他們說去了,但宋星然在新婚期便去給曲煙波撐腰,為曲煙波大鬧順天府,甚至鬧到皇帝跟前。


    這是她不能忍受的,甚至心中產生了濃重的危機感。


    宋星然對她不僅無幾分真心,甚至罔顧她的體麵尊嚴。


    新茅廁也有三天香呢,她人才嫁過來,便出了這檔破事,若往後新鮮感消磨了,隻怕她的苦日子在後頭,少不了要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咽。


    天幕漸明,今日是三朝回門之期,而她家夫君卻還在青樓楚館宿著,便是她一貫的厚臉皮,也有些難招架旁人異樣的眼光。


    母親、清許會擔心她過得不好,祝滿會因她不受重視,便輕視他們,張氏會因輕慢她,便苛刻他們。


    她歎了口氣,尚未思考出麵對的方法,隻能見一步走一步:“聽雪,先與我梳妝罷。”


    無論如何,這滿臉疲倦憔悴的病容,是不能叫母親看見的。


    再難受,也得讓母親兄弟安下心才是。


    清嘉心中氣惱:“叫人去外頭看看,宋星然那狗東西回來了不曾。”


    嚇得聽雪直去捂她嘴。


    隻是打探也是徒勞,宋星然並未歸家,清嘉梳妝、換衣皆拖著時間,也不曾等到他回家。


    連容城郡主都著急,吃早膳時對她再三安撫,也是咬牙切齒地罵宋星然:“逆子!”


    清嘉心裏點頭不迭,麵上卻裝作大度無奈的模樣:“大約他有他的苦衷。”


    “呸。”容城郡主氣惱:“我怎麽生了這麽花心浪蕩的登徒子!”


    是啊?清嘉心裏也在問。


    容城郡主抓過她的手,輕拍了兩下,柔聲安撫:“我準備了些禮物,一會兒出門,一道帶回去,權當是娘的一點小心意,過些時日,我再發帖子邀你母親來聚一聚。”


    “還有便是,你出門時,用我的那輛馬車,寬敞些,也舒坦些。”


    清嘉看得明白,這是郡主娘娘在給宋星然賠禮道歉呢,清嘉照單收下,雲淡風輕地道了謝。


    哎,除了宋星然讓她不高興,信國公府個個她都喜歡。


    ——


    清嘉才下馬車,便瞧見祝滿領著孟氏與張氏在門口等著,祝清萍在身後,臉色陰惻,清許卻不在。


    見她孤身一人,眾人表情各不相同。


    站在前側的祝滿先顯得失望,喜氣洋洋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後又掛起了和煦慈愛的假笑。


    清嘉笑著解釋:“夫君有公事在身,一大早進了宮,抽不出身陪我,故而備了幾份薄禮物,聊表歉意,過些日子,再登門拜訪。”


    “嗬。”張氏笑得嘲弄:“姑爺真是大忙人。”


    祝滿扭頭嗬斥:“閉嘴!”然後和顏悅色道:“進去罷,你身子弱,莫在門邊吹風。”


    孟氏目光凝在她身上,含著憂慮,始終不曾說話。


    清嘉歎了口氣,上前挽住孟氏,於是便成了祝滿在左、孟氏在右,她夾在父母中間並行的姿態。


    可是從未有過的。


    清嘉小時候也盼望過有這麽一刻,但如今到來時,卻覺得索然無味,遲來的父愛太過輕賤,何況祝滿,也不過為了宋星然,才勉強換了臉麵罷了。


    虛偽得叫人作嘔。


    宋星然為曲煙波大鬧順天府一事人盡皆知,今日更不曾陪她回門,若換了尋常人家的父母,早便義憤填膺要為女兒出頭,可祝滿呢?

    喜氣洋洋地受了她帶來的禮物,更苦口婆心地勸解她:“男人嘛,哪有不風流的,尤其是你家姑爺,更是多少女子撲上去,你做人家正頭娘子的,需得大度包容,籠絡住夫君的心,方為正道。”


    得虧她在宋星然身上不求情愛,否則聽了生身父親這話,或需要氣暈過去,清嘉隻當自己聾了,心中卻在想著清許。


    她回門,如何不見他蹤影?


    清嘉挽著孟氏的手,邊走邊聆聽祝滿的“教誨”,臉上勉力掛著客氣的笑,心裏卻早已煩不勝煩。


    孟氏在旁,低垂著頭,一句話也沒說,耳畔竟是祝滿喋喋不休的說教聲:“昨天那事,你切勿咄咄逼人,惹了姑爺厭煩。”


    清嘉歎了口氣,心想這去祠堂的路當真遙遠。


    見她愛理不理,祝滿聲音大了幾分,氣急:“哎呀!你聽見沒有?”


    清嘉懶得與祝滿多說,糊弄地嗯了幾聲,問:“清許呢?怎麽不見他?”


    孟氏眉頭低垂,沒有半分喜色,小聲道:“他昨日上學,與同學有些爭吵,動了手腳,昨日半夜,不知怎麽的,發起了高熱,如今大約還在睡著,所以沒叫他起來。”


    清嘉一顆心登時懸了起來,急切道:“叫大夫看過了麽?”


    若非病得嚴重,怎會不來見她?


    清嘉心中一瞬間閃過許多畫麵,都是不大好的,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視線,瞄了一眼張氏,壓低聲音:“她不會又攔著罷?”


    孟氏搖頭:“不曾攔著,昨夜大夫便看過了,說是尋常風寒,並不礙事。”


    母女二人說著悄悄話,祝滿又不滿了,不耐煩道:“這些瑣事,與她說了又有什麽用,清嘉又不是大夫!”


    又催促清嘉:“快來,莫耽誤了回稟祖宗的吉時。”


    什麽狗屁祖宗,若清許有事,恨不得將那神牌一把火燒了才好,但孟氏說大夫瞧過,沒有大礙,清嘉才提著心肝,去了祠堂。


    此後,原該是新婚夫妻與父母敬茶的,但清嘉心裏記掛清許,隻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忽地有些頭暈,祝滿自不會為難她,極慈愛地叫她好生休息,午飯時分再敘,又叫她差人去請宋星然。


    清嘉一一應下,恨不得馬上飛到清許麵前。


    她行路匆匆,迎麵被個人攔住路,她怒目而望,果不其然,是祝清萍。


    祝青萍滿臉嘲弄:“我當你手腕如何過人,原來也是個籠絡不住夫婿的,才新婚燕爾,他便去逛窯子,眠花宿柳,似乎,姐姐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嘛。”


    祝清萍瘦了一大圈,臉上是濃妝厚粉遮不住的灰敗之色,目色渾濁,顯出癲狂的模樣,她不久便要嫁給趙嚴作續弦,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清嘉出嫁前,祝清萍便重蹈了清嘉的覆轍,被幽禁於房中,也是前兩日家中有了喜事,又兼張氏日夜哭訴求情,祝清萍才有了出門的資格,但身後卻始終跟著兩個守衛,被嚴嚴看管。


    清嘉其實很可憐祝清萍。


    她們都不走運,投生作了祝家的女兒,都有一個黑心肝的父親。


    嫁給趙嚴是個什麽下場,清嘉在噩夢中,俱已看過了,被玩弄股掌,被折辱虐待,何況祝清萍是待嫁的,祝滿一看必然不喜,必然會使出更非人的手段折磨她。


    清嘉其實很不忍心,也有些愧疚,但罪魁禍首是祝滿,若非他上趕著賣女求榮,這悲劇原來可以避免。


    “我確實難過。”清嘉平靜承認,歎息道:“如此,能勞煩你讓一下麽?”


    祝青萍眸光似飛刀,剜在清嘉身上,良久,怒喝道:“不夠!我要你們一家都去死!”


    此聲震耳欲聾,待清嘉回過神來時,自己已被突然暴起的祝青萍撲倒在地,祝青萍渾身的力氣死死壓在她身上,雙手也卡在她的脖子上,咬牙切齒地要將自己脖子擰斷,口中喋喋道:“你們全都得死!”


    好在身邊跟著婢女扈從,四五個人才將狂躁的祝青萍拽了下來,清嘉捂著脖子喘息新鮮空氣,再去看祝青萍,她眸光中有一種獸性,發狠的,像是被逼到絕路的豹子,不顧一切地與獵物以命相搏。


    對祝清萍,清嘉第一次生出了害怕的情緒。


    人被逼到絕境時,是會不顧一切的,想要毀天滅地,恨不得玉石俱焚。


    她穩住心神,吩咐道:“將二小姐送回去。”


    盯著祝青萍漸遠的背影,清嘉穩下心神,低頭去看自己脖子,是一道明顯的紅痕,連帶她喘息時,都會扯處輕微的疼痛來。


    聽雪憂心忡忡道:“可要叫大夫瞧一瞧。”


    清嘉點頭:“你叫人回國公府,將明大夫請過來。”


    祝家的大夫,清嘉不信。


    她才嫁了兩天,清許就病得起不來床,此事必有蹊蹺。


    ——


    國公府內,是有自家專用的大夫,一位姓明的老太醫,告老後被容城公主聘回公府的,清嘉請大夫一事,轉瞬便傳到容城郡主耳中。


    容城郡主當即便拍了桌子,怒火衝衝地趕到宋星然房中,掀開宋星然的被子便罵:“我怎麽生了你個黑心肝的不孝子!”


    宋星然折騰了一宿,將曲煙波處理好再回府時,清嘉已出了門,他不曾多想多問,徑直悶頭大睡。


    睡夢被擾,還被莫名其妙的一頓嘛,他憋了一肚子火氣,偏始作俑者是自家娘親,便也隻能無奈問:“這是怎麽了。”


    眼皮都還沒全然睜開。


    容城郡主見宋星然如此憊懶模樣,更是怒火中燒,指著他的腦門直戳:“你自己做了什麽好事,自己不知道麽?為了個風塵女子大出風頭,眼中可還有自己的結發妻子?求賜婚聖旨的人是你,幹混賬事的又是你,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宋星然更是憋悶,全賴皇帝給他找得麻煩,歎氣:“那都是假的,不過逢場作戲。”


    這是什麽混賬發言!


    容城郡主一聽,更是橫眉豎目,腦袋發昏,險些暈厥過去:“蒼天阿!航瀾阿!我怎麽養了這麽個花心浪蕩的不孝子?”


    自家娘連過世的父親的名諱都嚎了出來,宋星然愈發無奈:“母親……”


    “你不要叫我母親!”郡主嫌棄,複又恨鐵不成鋼道:“你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宋星然扶額,迷糊道:“什麽?”


    容城郡主白他一眼:“新婦三日回門,這事你總不會不知道罷?”


    宋星然腦中凝滯了一瞬,才終於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腦門,嘖聲:“竟將此事忘了。”


    他在冰水中泡了近三個時辰,沒抗住害了風寒,喝了宋諒一幅湯藥,倒頭便睡了,壓根不記得。


    他心中已然在罵宋諒,怎麽給他端了那樣一碗湯藥,也不提醒他今日清嘉回門。


    容城郡主見宋星然麵露悔意,總算願意認他這個兒子,萬分嫌棄地去戳他腦門:“我的老天爺阿,瞧你做的什麽孽!你媳婦昨夜定然不曾安眠,還不曾回家,便叫了明大夫去祝家看診。”


    宋星然也覺得事態不好,清嘉本來那次重傷之後,便沒有全然養好,總愛鬧個頭疼腦熱。


    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揚聲喚宋諒:“去庫房挑幾件禮物,我這便去一趟祝家。”


    容城郡主哼了哼:“總算做了件人事。”


    宋星然便是如此,一邊洗漱穿衣,一邊接受著容城郡主白眼的催促,緊趕慢趕出了門。


    至於清嘉這邊。


    她一見著昏迷的清許,便心驚肉跳起來。


    他臉上有些淤青,顯然是受了外力擊打所致,但眼下烏黑一圈,麵頰卻一片潮紅,雙唇也是詭異的發紫,清嘉伸手去觸碰他,觸手一片滾燙,似有火燒。


    清嘉頓時發作,對旁看管的大夫質問:“你管這叫無事麽?”


    大夫疑惑上前,一看清許的麵相也是驚了,立馬去探脈,左摸又切,滿臉皺成一團,疑惑道:“的確,脈象無異樣,不過是尋常風寒,怎會如此?”


    他雙唇發紫,姿態分明像是中毒,清嘉不解,在一旁幹著急:“大夫,您再仔細瞧瞧,他像是中毒,怎會是尋常風寒。”


    但那大夫隻是連連搖頭。


    清嘉心急如焚,隻能拿些冰毛巾與他濕敷,這都燒了大半天了,他向來羸弱,哪裏撐得住?


    清嘉急得直流眼淚,卻還得吩咐底下的人瞞住孟氏,忽然清許身子微弱地動了動,傳來艱澀的咳嗽聲。


    清許緩緩睜開眼。


    清嘉忙抓住他的手,小聲、又焦急地問:“清許?你醒了?趕緊如何,哪裏不舒服呀?”


    清許搖了搖頭,指著她的眼淚:“不哭。”


    清嘉更是一口氣卡在喉頭,眼淚不住上湧,止都止不住,努力去笑,確比哭得還難看:“姐姐不哭。”


    清許默了默,想要坐起身子,清嘉將他扶起來,喂了些水,才問:“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怎會與人打鬧?”


    他從小文弱安靜,話都少,好端端地不會與人爭口舌,與人打架,更是從未發生過。


    清許回憶起始末,搖了搖頭:“我不曾與同學爭論什麽,照常下課,我叫聆竹去買江南春的點心,在路邊稍等的瞬間,便被人拖入暗巷中,頭上被套了麻袋,悶頭一陣亂打,後來觀竹尋到我,那些人便四散逃開了。”


    “原以為是皮肉傷,不要緊,所以與母親說是與同學推搡。”


    “可半夜又發起燒來,也沒將兩者聯係到一起,隻是越往後身上傷口越疼,如今更是火燒火燎一般。”


    聞言,清嘉掀開他衣服一看,那些淤痕都發黑,破了皮的,有些還留著膿水,或許毒便是從傷口而入。


    清嘉招手叫大夫來看,那庸醫卻說,的確是毒,但他不曾見過,不會治療。


    清嘉頭都疼了,張氏尋的都是什麽樣不靠譜的庸醫。


    張氏。


    祝清萍。


    識海中出現一雙充滿毒怨的眼。


    剛才祝清萍說:要他們一家三口,都去死。


    她、孟氏、清許。


    前日,祝清萍才被人放了出來,昨天清許便出事了,世上哪有這麽巧合之事?


    清許,祝滿就這麽一個兒子,他還算上心,張氏卻最恨清許,早便動了殺心,這回大約是借刀殺人,縱容祝清萍發瘋,暗中推波助瀾。


    清嘉想明白,馬上叫聆竹去請去請祝滿,一道去清暉院。


    如今吃了虧,再沒必要忍讓,痛快發作出來便是,反正無論如何,張氏都恨毒了她們,躲著走,不若橫著走。


    清暉院內也是愁雲慘霧籠罩。


    祝清萍縮在張氏懷中,表情空惘,了無生氣,身體卻微微發顫,已然陷入深重恐懼。


    張氏心疼地輕撫女兒脊背,安慰道:“莫怕……莫怕,娘親不會叫你入那虎狼窩。”


    祝清萍聽罷,劇烈一抖,放聲哭了出來。


    從小張氏便溺愛她,祝滿對她也算關懷,所以才養成了她蠻橫橫衝的個性,但孟氏三口一回來,她的世界便傾覆了。


    先是祝滿對她變得不似從前慈愛,總是愛答不理;如此便算了,如今還要她替祝清嘉嫁給趙嚴。


    憑什麽?

    自小,她隻要哭鬧,想要的東西便無有不得,但這次,無論她如何撒潑,祝滿始終置若罔聞,還將她困在房中,生生二月有餘!


    最終是沾了祝清嘉的光,才獲得零星自由。


    當真是諷刺可笑。


    她要祝清嘉一家三口都不得好死。


    祝清萍邊哭邊咒。


    張氏隻能在旁安撫:“不怕……不怕,屆時娘會找個女子塞入花轎,你仍舊天高海闊,是自由自在的……”


    祝清萍卻聽不進去,隻不住哭道:“我要他們不得好死!”


    清嘉入門便聽見祝清萍的咒罵,更篤定清許所為乃是她們手筆,倒冷靜下來,步調尋常地走到她們麵前,涼幽幽道:“要誰不得好死?”


    張氏與祝清萍皆抖了抖,似被她驚嚇,祝清萍雙目瞪圓,有眼淚滾落,卻顧不上去擦,還是張氏老辣,冷笑道:“我當是誰這麽大氣性,原來是咱們國公夫人不請自來。”


    清嘉也不生氣,笑眯眯的:“方才與妹妹吵了幾句嘴,似乎落了個耳墜,那是今上賞賜下來的,不好遺落在外,故此帶了人來找一找,您不會不允罷?”


    避而不談下毒一事。


    便是說了,她們也不會認,便是認了,也不可能給解藥。


    明大夫一來,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但清嘉還要來鬧一趟。


    搜得到蛛絲馬跡,便是意外之喜,搜不到,也無傷大雅。


    她隻要做出一副小人得誌的姿態,信手一個理由,便要將清暉院翻個底朝天,此等屈辱祝清萍定然無法忍受。


    她還要將祝滿請來,祝滿一來,祝清萍必然告狀,但祝滿必然偏幫於她,那祝清萍會做出什麽舉動,清嘉便說不準了,最好是鬧,鬧得越大越好,反正反噬回祝家眾人身上。


    她已打定了主意要將母親與弟弟接走,隻想狠狠最後再鬧一遭。


    見清嘉身後齊刷刷站著十來個護衛,張氏也不懼,更多的隻是憤怒,怒清嘉狗仗人勢,狐假虎威,而她的清萍,卻要遭受劫難。


    張氏將祝清萍護在身後,咬牙切齒道:“你說搜就搜,你說是天家之物便是寶貝,眼中還有沒有長輩?今日你若要搜,便從我屍身上踏過去。”


    “說什麽胡話!”祝滿背著手,滿眼不解地望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兩人。


    一個是飛上枝頭的女兒,一個是助他良多,母家已然落魄的妻子,他毫不猶疑的:“那是皇家的東西,皆是登記在冊的,你便讓她找一找,又如何?你做人家長輩的,怎麽器量這樣小?”


    清嘉勾唇,笑得譏諷。


    祝滿一把將張氏扯到身旁,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莫與小孩子鬧嘛……”


    清嘉也不說話,響指一打,身後扈從便翻箱倒櫃地搜查起來,掀出乒呤乓啷的響動,張氏在旁罵:“這哪裏是找東西,分明是要抄家。”


    “抄家”二字又有些過激,清嘉吹了吹指甲,淡淡道:“您慎言,流傳出去可不得了。”


    素來謹小慎微的祝滿,倒吸口氣,斥罵道:“口無遮攔!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祝滿一來,處處偏幫清嘉,她抱臂在旁看熱鬧,趾高氣揚。


    祝清萍看在眼裏,怒在心頭,終於無法忍受,劈手拔下發簪,就往清嘉刺來:“去死罷!”


    清嘉餘光時刻在注意祝清萍動向,見她稍有動作,便閃身躲在祝滿身後,佯裝恐懼的,將祝滿推向祝清萍的方向。


    一片淩亂中,祝清萍手中發簪,精準地刺在祝滿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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