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宋星然嚷著要沐浴,此處比不得信國公府,不是時時刻刻備有熱水,他一鬧騰,除了清嘉,闔府上下幾乎都醒了,除了清嘉,房中連燭火都吹了,在一片亮堂中便顯得格外惹眼。
宋星然站在外院,一臉陰沉,若有所思地盯著清嘉黑漆漆的屋子。
宋諒小心道:“爺,已備好了。”
此時恰迎麵刮來一陣風,將酒氣吹散了些,宋星然揉著發脹的額角,幽幽歎了口氣。
他是怎麽了?
良久,才淡淡嗯了一聲。
待收拾停當,那上湧的酒氣也散得七七八八,宋星然更是愈發懊惱起來,自己的沉重自持渾然被狗吃了一般。
他方才怒火遮眼時,說要在書房將就一夜,如今醒了,才不想去那冷被冷衾處委屈自己,愈發思念起嬌軟的妻子來,他猶豫了足下一拐,便換了個方向。
宋諒以為他醉了,提醒道:“爺,書房在左邊。”
宋星然狠地一頓,停在遠處,他雙手背在身後,眉峰深深擠著,歪著頭狠狠瞪了眼宋諒,十分煩躁:“多事!”
宋諒才恍然大悟。
宋星然鼓起的勇氣被他宋諒生生攪和,以至於他仰著頭在原地望了許久月亮,唉聲歎氣了一陣,才又邁著沉重的步伐回了房。
清嘉並不知宋星然內心這樣複雜,聽得外頭嘈雜的聲響,竟也迷迷糊糊睡著了,以至於宋星然躡手躡腳回屋時,清嘉已然睡熟了,呼吸清淺而平順。
大約睡久了,額發是亂的,麵頰都泛出一陣暖融融的桃花色,一團乖巧稚氣。
宋星然此刻徹底醒了酒,雖然覺得毛茸茸的清嘉分外柔軟可欺,也不會犯傻地去揉捏她,隻俯下身,在她額角親了一口,才心滿意足,又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在她身邊躺了下去。
清嘉醒來時,才發現自己被人摟在懷中,宋星然一隻手臂橫著,被她枕在腦後,另一隻手還搭在她腰上。
宋星然顯然睡得還熟,一動都不動,曦光灑下,顯得他玉白一張俊臉似有浮光流轉。
他生得實在俊俏,眉骨豐隆,鼻骨高挺,一雙桃花目即便合上,眼梢亦是微微上挑的,似個小鉤子。
昨夜與他吵了幾句,清嘉很快便後悔了,他一個醉鬼,又有什麽可計較的,何況如今自己萬事還要依仗他,這一路上好難才培養出來的感情,吵淡了可怎麽好。
真是得不償失。
清嘉想,大約是近來,宋星然對她寬縱,她好似恃寵生嬌一般,有些飄了,又或者是暑天太熱,兩相之下,她的脾氣竟愈發大了。
這可不行。
漫漫長路才踏上征途呢,何時肚子裏有個貨,才能安心將這鬧心的男人甩開。
如此想著,清嘉竟是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此時恰好有浮光落在他睫毛上,錯錯落落地在麵頰上投出一片陰影,顯得……分外乖巧似的。
——好似知道她動了甩開他的念頭,要以憐搏寵。
清嘉暗笑自己想得太多,風流成性的宋閣老才不稀罕她這點子喜愛,但動作卻很誠實,已不自覺伸出手,在他長睫上點了點,又在他鼻尖磨了磨。
待她回神來時,宋星然已醒了——勾魂攝魄一雙桃花目,正含情帶笑地,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手上也多用了幾分力氣,緊緊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往懷裏帶,他嗓音還啞著,似有一股喑啞的火,危險之意彌漫:“唔?要做什麽壞事?”
被抓了個正著,清嘉手仍搭在他麵頰上,茫然不知所措:“我……”
宋星然眸色已暗,翻身將她抵在床帳上。
他氣息促亂,像是從火裏撈出來一般,滾熱的,落在清嘉肌膚上,將她燙了個激靈。
宋星然俯下身來,在她耳畔嗤嗤地笑,然後淩亂的吻便鋪天蓋地落了下來,他像是故意似的,故意挑著那幾個點作亂,清嘉又怕癢,在他懷中嬌笑著胡亂扭了起來,細喘著氣兒與他討饒:“夫君,我錯了、錯了……”
這聲聽在他耳中,似迷情劑一般,催生出一股酥麻順著腰眼往上走,麻癢之意順著骨縫漫進了心窩子。
他才要發作,門外卻忽然聽見一陣篤篤的敲門聲,顯得焦急。
宋星然繃在弦上,咬著牙,怒道:“誰?”
宋諒聲音很低,無奈道:“汪大人來了。說有些東西要送您。”
他頓了頓,補充道:“昨夜,那個剝荔枝的。”
“……”
宋星然暗罵了一句。
他身上仍狼狽,也不得不披衣起身。
清嘉半撐起身子,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上邊還有些迷亂的痕跡,她眼神仍迷離著,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她眸中殘留著春意,是媚人的粼粼水光。
宋星然逼著自己不去看她——否則今日是離不得這張床了。
卻聽見清嘉嬌聲問:“這是怎麽了?”
這要如何與她說?
隻怕又得鬧起來。
宋星然頗為頭大,隻俯身,捏著她尖尖的下頜骨,咬著她的紅唇廝磨片刻,才道:“你乖乖睡一會。”
便轉身離去了。
清嘉望著打在薔薇架子上的晨光,有些困惑。
如今這個時辰,還叫她睡什麽?
又仔細回想宋諒方才的零星碎語,拚湊出了完整的信息。
汪大人,來送禮,送的是,昨夜席上,給宋星然剝荔枝的,人。
清嘉拍著床板子坐直,難免怒火上湧。
宋星然真會與她省心。
還有兩日便要回京,如今寶船都泊在碼頭了,竟在這個時間來了一樁叫人糟心的破事。
還是在揚州呢,便堂而皇之地塞人來。
難不成她回一趟揚州,肚子沒揣上貨,反倒帶了個與她分寵的姬妾麽?
宋星然做夢去吧!
清嘉起了床,將自己衣衫妝容都打理好,才推門而出。
往正廳趕去時,卻見得宋諒堵在回廊口,一臉的苦大仇深,見了她,笑得很是刻意:“夫人好。”
清嘉哼了聲。
用鼻子想,也知道宋諒是奉了宋星然的命令,特特守著,不叫她靠近。
宋諒雙手抱拳,弓著腰,謹慎道:“爺請夫人在房中好好歇息。”
清嘉原來也隻想遠遠地瞧一瞧,觀後再動,但宋星然這樣費盡心思阻撓,叫她生出了賭氣的心思。
非不讓麽?那她偏要。
清嘉低頭笑了,溫婉道:“我也知夫君有正事兒要辦,不敢打擾。”
她將鬢角的碎發撩到耳後,望著宋諒的眼神十分真摯:“我隻打算去廚房,備幾樣早膳來,他昨夜飲了酒,早晨又匆匆起了,我也怕他傷了身體。”
宋諒抿唇不言,偏過頭不敢看清嘉。
她眼波柔和,十分賢惠,又處處為了宋星然著想,連宋諒都不免倒戈,覺得宋星然在外頭亂來,很是委屈了清嘉。
清嘉見宋諒表情有幾許鬆動,繼續加幾分火力。
她歎了口氣,無奈道:“待早膳準備好,大約夫君的事情也談得七七八八,豈不正好麽?小哥若不信我,在廚房門口守著便好。”
合情合理。
宋諒說不出拒絕之言,隻好點頭。
一路往廚房走去,皆靜默著。
清嘉忽然道:“小哥,今日來府上的大人,是哪位?”
宋諒思忖片刻,想此話也沒什麽說不得,便據實以告之:“是徐州府的知府,汪柏君,汪大人。”
自宋星然去揚州官署露過臉後,家中可謂門庭若市,日日皆有大大小小的官員上門,連江南道的巡撫也來過,說要設宴款待他,但都被宋星然拒了。
這位汪大人,是什麽來頭?
本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精神,清嘉繼續打聽:“徐州來的?這位大人與夫君可有故交麽?”
宋諒並無芥蒂,直言:“汪大人與咱們爺,是同科下場的,又是陸相公的學生,與咱們爺算有同窗之誼。”
陸相公?
清嘉是聽過陸雲卿大名的。
他是江南徐州人,雖不曾來過江南地界為官,但出資修了許多學塾。
清嘉點了點頭,未再發言。
隻衝後方的聽雪使了個眼色,聽雪便一擁而上,緊緊巴在宋諒後背,清嘉提起裙擺,匆匆忙忙往前廳跑去。
聽雪緊緊貼在宋諒身後,她個子小,手腳似乎藤蔓一般將他四肢纏繞,加上還是個女兒家家,宋諒並不好使出狠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清嘉消失在視線中。
——
屋子就這麽點兒大,清嘉又急,沒一下也趕到了。
她在門前停住,略平了平呼吸,又將淩亂的衣衫撫順,才端得大方儀態,緩緩步入正廳。
正堂挑得高深,白日的晨光灌進室內,十分剔透,映得宋星然玉白的麵容愈發俊逸,不過他蹙著眉,眸中也無笑意,顯得十分清肅。
一盤的汪柏君瞧著老成些,清嘉估摸著或有三十來歲,但略縮著肩膀,顯得一派唯唯諾諾,他眉毛呈現個倒八字,苦哈哈地陪著笑。
汪柏君送來的“禮”就跪在下首,俯著身子,趴在地麵,連個樣子也看不見,隻有一張纖薄的脊背,瑟瑟抖呀抖,一派可憐纖弱。
宋星然餘光瞥見清嘉,瞳孔遽然一縮,他心中將辦事不力的宋諒罵了千百回,連個人都看不住,隻會與他添麻煩,但如今也隻好起身相迎,口氣顯然緊張:“夫人怎麽來了?”
他與汪柏君打了片刻太極,也沒了耐性,正準備尋個借口打發,叫汪柏君速速滾蛋,卻沒想清嘉闖了過來,還將這粉頭撞了個正著。
昨夜他們才鬧了一通,如今又……
宋星然正頭疼時,卻見清嘉笑盈盈的,溫柔道:“我才起來,聽說家中來了客人。”
宋星然站了起來,汪柏君才不敢坐著,訥訥地站在凳子前,一雙手交握,垂在身前,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
他真沒想到,宋星然待其夫人可堪體貼。
汪柏君是打聽過的,宋星然的妻子是個小官之女,婚後也不見得十分恩愛,宋星然還為了個花魁大鬧順天府,叫他的新婚妻子成了笑柄。
但今日一見……
這位夫人生得實在貌美,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原來是再靈秀不過的模樣,偏眼下偏生了一滴嬌豔欲滴的淚痣,平添了許多嫵媚。
她著清淺的粉色紗衣,嬌嫩得恍若一枝芍藥。
這樣的美人,隻恐在閱盡千帆的宋閣老眼中,也是罕見的。
汪柏君不禁反思起來:難怪昨夜宋星然興致索然,吃慣了精米,哪裏咽得下粗糠。
他低頭沉思時,耳畔傳來一道嬌柔的女音:“汪大人。”
汪柏君愕然抬頭,落入了一雙溫軟美麗的眼眸,似攬著盈盈春水一般,他聽見那美麗的夫人溫言道:“招待不周,多有失禮了。”
汪柏君訥訥擺手:“沒……沒有,夫人多慮了。”
宋星然煩躁著瞪汪柏君一眼,才扶著清嘉在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下,偏正廳上首就兩把椅子,汪柏君此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尷尬。
清嘉垂眸一笑,扯了扯宋星然衣袖,滿臉無辜道:“夫君,那姑娘是誰?為何一直跪著?”
那粉頭也頗會察言觀色,聽得清嘉點她,顫巍巍直起了身子,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臉。
汪柏君挑眉,悄然使了個眼色,那粉頭萬分悲痛地爬向清嘉,聲淚俱下道:“夫人,求高抬貴手,留下奴罷!”
此刻,恰有一陣敲鑼打鼓之聲響起,伴隨著高亢的嗩呐,熱烈又喜慶。
那是隔壁林府傳來的。
林彥安將要成親,今日請了樂隊上門試演。
人家是喜事臨門,他們又是什麽?真是諷刺。
清嘉隻覺得刺耳,笑容都快掛不住,轉頭望向宋星然,為難道:“夫君,這是怎麽回事?”
宋星然蹙著眉,薄唇才動,將要解釋時,又被那粉頭截住話語,她抱著清嘉大腿,將地板磕得哐哐響:“奴願意做個丫頭,與夫人做牛做馬,隻求留在大人身邊。”
清嘉默不作聲,凝視著宋星然。
宋星然煩得額角青筋都在跳,咬牙道:“這什麽貨色,也敢往我身邊塞,汪兄未免太看不起我。”
他一頓,臉色愈發凝肅,已是質問:“汪兄,我乃禦賜的婚姻,如今才不足一年,我江南轉一道,竟帶了個小的回去,豈非打聖上的臉,你這是要害我麽?”
語畢,他狠狠一拂袖,怒喝一聲,便有兩個護衛擁了上前,一左一右地將那嚶嚶哭泣的粉頭拽了下去。
汪柏君的臉色漲得發紫,宋星然的話叫他狠狠一震。
是啊!宋星然為那花魁出頭,鬧得滿城風雨,此後竟悄無聲息,原來時為了這一層!
難怪宋星然官運亨通,原是一頂一剔透的心肝,他瑟瑟道:“宋……宋大人,咱們借一步說話。”
宋星然怒氣勃發,脊背繃直,他是個高個子,此刻更顯出如山巍峨的氣勢來,俯視著汪柏君,輕慢地哼了一聲,才斜著收回眼神,背著手,緩步往外走。
隻用眼神,便逼得汪柏君出了一身冷汗。
他短促地舒了口氣,擦了一把汗,才半弓著身體,跟在宋星然身後往廳外走。
汪柏君眉毛皺成倒八字,誠惶誠恐道:“宋……”他頓了一頓,還是決定套套近乎:“宋兄。”
“今日實在抱歉,是愚兄想左了,失了衡度,還好宋兄警惕,才未釀成大錯。”
宋星然仍橫眉冷目,不發一言。
汪柏君咽了口唾沫,繼續道:“還請宋兄念在咱們同門的情誼上……寬宥為兄。”
宋星然才不耐煩與汪柏君稱兄道弟,皺著眉,仍是沉默的,又聽見他腆著麵皮,笑道:“江南,江南的事務,還請宋兄回京後,美言一二才是。”
汪柏君馬屁拍在馬腿上,雖然滿心惶恐,卻還得將來意說明。
宋星然恍然大悟。
無事不登三寶殿,汪柏君自不會簡單為了敘舊而來,他極力想往自己身邊塞人,原是想叫這些妓子吹枕頭風。
大約他與孫馳暉撂下的話,早便傳入了大小江南係官員的耳朵。
如今宣明帝年紀大了,又愈發奢靡,手上還沒錢,手段發粗暴起來,對手下的人都苛刻,恨不得將他們身上的膏脂都搜刮出來,留自己享用。
哪個當官的經得起細察?查出點貓膩,輕則失財,重則喪命。
所以各個可勁巴結他。
偏他又油鹽不進,隻對汪柏君網開一麵,這汪柏君便成了江南係的代表,江南係的依仗。
宋星然又掛起虛假麵孔:“汪兄,你我同門,你若好好與我說,我不會拒絕,如今你將事情鬧到我夫人跟前,叫我如何心平氣和、毫無芥蒂地與你美言?”
汪柏君抖了抖:“這……”
宋星然一臉高深:“揚州的賬,我是翻幹淨了,鹽、鐵、糧、漕、稅,是沒一處的帳堪看的,若叫聖上知曉,必然震怒。”
他了然一笑:“我想,大約江南道各地,情況大差不差,我隻消稍稍一查,也能尋出端倪來。”
宋星然笑了,似乎滿麵和煦,汪柏君卻更怕了,他脊骨生寒,膝蓋發軟,幾乎就要站不住,扶在門框上,麵色鐵青。
還妄想著打感情牌:“老師是極關注江南事務的,自我來了徐州,常會寫信指點一二,宋兄你看……”
宋星然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上次問他與陸雲卿可有交集,又說隻有節日問候,如今又反口。
但難說是為了攀關係還是……
但他默默記下了,待日後再查。
此刻,宋星然掩過心中疑思,掛起假麵,彎著唇,略俯下身,拍了拍汪柏君的肩膀:“汪兄放心,看在老師的麵子上,我總會看顧你,隻是……”
汪柏君追問:“隻是什麽?”
宋星然挑眉,笑著提點:“下半年巡查,你們將賬平了便好了,多繳些稅,將陛下他老人家哄一哄,此事便算過去了。”
汪柏君若有所思。
少頃,才認真地,作揖以謝。
宋星然敲打完汪柏君,回到正廳時,隻見清嘉一臉恍惚,水杏眼中皆是空洞,叫人見之生憐。
清嘉聽見宋星然腳步聲,訥訥抬起頭,又見汪柏君已無蹤影,心知他已被宋星然打發走了。
外人不在,好肆無忌憚地演戲。
清嘉兩彎柳眉微蹙,流露出無限的哀愁來,眨了眨眼,滾出淚來,委屈道:“夫君真是欺人太甚!”
語畢,她便噌地起身,捂著帕子跑了出去。
宋星然咬牙,又罵起那不長眼的汪柏君,跟在她身後追。
清嘉坐在那紫藤架子下,嚶嚶而泣,粉麵滿是淚痕,一雙眼又紅又腫,十分可憐。
宋星然心忽地被攥了一下,有些疼。
他歎了口氣,在清嘉身側坐下,張臂要去抱她,又被她掙開,她抽抽嗒嗒道:“別碰我!”那哭音又愈發悲痛起來。
宋星然頗覺頭大,既心疼,又無奈,還委屈:他也是被汪柏君栽贓,昨夜還受了好大的苦!回家都覺得自己一身肮髒,在水裏泡了許久,皮都搓紅了,才敢回房抱著她睡的。
但此刻也隻能無力地解釋:“夫人誤會了,我並未碰過她。”
清嘉心裏冷笑。
合著昨夜一身脂粉氣,都是假的不成?他若算幹淨,天底下便沒有髒的男人了。
但清嘉並非氣這個。
他在外花天酒地,風流快活,這都沒有問題。
但要在她生下嫡子前收房,就是不行。
清嘉發作道:“是清嘉哪裏做得不好麽?才成婚沒一年,夫君便整日想著要往後院塞人,先有那花魁曲煙波,如今又來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粉頭,夫君真是……”
“……我沒有。”蒼白又無力。
清嘉哭得很大聲,嗓音都啞的。
豆大的淚珠滴在宋星然手背上,滾燙,宋星然心也像被燙得發疼,摟著她纖弱、又哭得瑟瑟的肩,低聲地哄:“我不想納妾。”
清嘉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哭訴:“你騙人。”
宋星然平素巧舌如簧的一個人,在哭泣的妻子麵前徹底亂了陣腳,扯著衣袖,小心翼翼地與她擦淚,又見布料暈了斑駁的水痕,無奈起誓:“清嘉,我不會納妾的,我隻要你一個。”
清嘉聽見他鄭重的許諾,倏然愣住,但她哭得太用情,一時還停不下來,抽抽噎噎,呼吸都七零八亂,更顯得淒慘。
她埋頭鑽在宋星然懷中,悶悶道:“我……我當真了,夫君不許誆我。”
清嘉才不會當真。
一時半會的誘哄之言,沒有印契、沒有憑證,是做不得真的。
但能讓宋星然軟下身段,說出這番話,已然夠了。
他還算是個守諾之人,保證不了長期,他能有短暫消停,也夠自己站穩腳跟了。
清嘉縮在宋星然懷中裝委屈,卻忽然聽見一道認真的聲音:“你這個壞人!”
清嘉抬起濛濛淚眼望去:竟是林彥安。
他巴在牆頭,齜牙咧嘴地衝宋星然揮拳。
不過頃刻,他已從矮牆上蹦了下來,瘋跑上前,一圈掄在宋星然麵上。
作者有話說:
宋狗:自以為很守男德一男的
咱就是揍他!!狠狠滴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