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宋星然至李炎府上時,俊臉仍沉著,見了李炎,連話也不說,徑直坐下,灌了一壺又濃又苦的茶,才吐出一口悶氣。
他自成了親,出現時每每滿麵春風的模樣,鮮少有苦悶時候,李炎耷拉著眼皮,奇異地嘖了聲:“心情不好?我這有劍南道才送來的酒,要不來點兒?”
喝酒?一身酒氣地回去,宋星然都能想到家中那小婦人皺著鼻子嫌棄他的模樣。
隻淡淡瞟李炎一眼:“有事說事。”
李炎挑眉,默了片刻,緩緩道:“莫雪笙,已到了京城,如今就在驛館中。”
莫雪笙原來是說能趕在小年、皇孫周歲宴前抵京,後又來稟大雪封路,要耽擱些時日,昨日黃昏時分,收到快馬加鞭的消息,說莫家小姐到了,卻因連日趕路,莫雪笙病了,恐過了病氣與貴人,無法入宮麵聖,要耽擱些時日。
宋星然口氣平淡地唔了一聲,問:“可見過人了?”
“見了。”
宋星然臉色終於緩和些,語調小有上揚:“如何?”
大抵是人的劣根性,在自己不高興時,聽得旁人的糟心事,一經對比,便會覺得格外爽利,宋星然如今便是這個心情。
宋星然明知李炎此番別扭得很,對莫雪笙是不情不願,卻又不得不上趕著討好人家,見老友小小遭罪一把,稍微將自家的煩悶遺忘。
李炎別了他一眼:“受皇帝的命令,領著太醫去了一趟。”
皇帝有意聯姻,態度是堂而皇之的殷勤,一聽驛館消息來報,即刻便準備了藥材、吃食、生活用度等賞賜,連著太醫,一同叫李炎送了過去。
李炎也有心見見這位“未婚妻子”,究竟是何等生猛的女中豪傑,當下也整理心情出發了。
他回憶起莫雪笙的模樣,蹙眉道:“她生了病,一副虛弱模樣,我匆匆見了一麵,不算高挑身材,圓眼,鼻頭也肉肉的,竟是一副溫柔敦厚的模樣。”
李炎搖了搖頭:“她見了我,絲毫不舒展,竟很緊張。”
“照理說,莫雪笙一個上過戰場,徒手能將人脖子擰斷的主兒,不該這種表現,也不該這個氣質,總覺得……何處不對勁呢。”
宋星然撩了撩薄窄的眼瞼,眸中俱是打趣之色:“四皇子,你忒不厚道。”
“人家有病在身,片刻軟弱都不允許麽?誰人是時刻上戰場搏殺的姿態喲。”
見李炎不大讚同的模樣,宋星然嘖了聲:“你瞧,我父親從前也是儒雅姿態,不妨礙上陣殺敵,你怎可以貌取人。”
“嘶。”李炎頭也疼了,瞪他一眼:“你一個狀元郎,怎麽信口胡說,以貌取人是這個用法麽?”他嗤笑一聲,反唇相譏:“你瞧瞧你家裏那個,誰才以貌取人。”
聽他提起清嘉,宋星然又煩悶陡升,卻也護著她:“你嫉妒我家夫人生得貌美?”
李炎呸了一聲:“誰與你論這些。”
但宋星然的話到底消除了他稍許疑慮,郡馬爺昔年是舉國聞名的白衣儒將,宋星然如今的斯文模樣,似足了他十成。
如今斯文人宋星然笑得揶揄:“再說了,見了未來夫郎,害羞扭捏也是有的,倒不要過分嚴苛待人嘛。”
李炎臉色幾變,咬著牙根,不甚耐煩道:“事說完了,你可以滾了。”
宋星然並無離意,長指在桌案上叩了叩,嫌棄道:“你竟如此小氣?這點子瑣事差人說一聲也罷了,叫我親自來了一趟,卻連飯都不管一頓麽?”
“……”李炎其實已經後悔將他叫來,但他近來心緒實在紛雜,見了莫雪笙後覺得愈發怪異,從前那些帷幄與算籌都不成叫他如此煩憂,隻想抓個人來傾吐一二,卻也不是什麽要緊之事。
“自你江南回來,那次不是著急回家?”李炎冷淡地笑了一聲,口氣卻好奇:“如何?今日無需陪你家夫人用膳麽?”
宋星然沒好氣地掃他一眼:“多事。”
李炎略聳肩,懶洋洋道:“隨你。”
反正不差一頓飯。
誰知宋星然一頓飯竟吃到了半夜三更,李炎素有失眠症,若無事時,早早便關燈醞釀睡意,今夜本無事,卻被宋星然拖了半夜時間,不耐煩地趕他:“快滾。”
宋星然到底灌了幾壺冷酒下喉,但還清醒,抬頭望了眼高懸的月亮,彎彎的弦月藏在雲堆中,氤氳不明,星子又黯淡,顯得十分孤清。
他啞然地張口:“宋諒,回府。”
——
宋星然雖然心中煩悶,倒耐住不曾飲酒,隻是心中別別扭扭,更不想回房麵對清嘉,便想在書房歇一夜。
清嘉午間歇久了,晚上便輾轉難以入眠,又聽得門口有人低聲嘀咕,一問才知,是宋諒打發的人,說宋星然今夜在書房休息。
真鬧脾氣了?男人大丈夫,這麽小氣呢。
反正也睡不著,便抓起衣裳,吩咐人準備了甜湯,打算親自將宋星然抓回來。
宋星然與清嘉吵架的消息,何盈玉買通了和風院裏三等丫頭,很快也知道了,晚間又聽得宋星然並未回房,要在書房安歇,心思更是活絡起來。
老太太雖答應她,會與宋星然提納妾之事,但一去大半月,竟杳無音信,何盈玉心如火燒,但夫妻二人又恩恩愛愛,她瞧著眼紅,卻尋不出縫隙來插手。
何盈玉在房中轉了一圈。
雖然深夜去人家院裏,這行為太過明顯,但……若錯失良機,何時才有出頭之日。
當即下定決心,換了輕薄衣裳,濃妝豔抹一番,捧著暖酒熱菜,往和風院中去了。
但夜深人靜時,什麽魑魅魍魎也壯起膽子。
宋星然心中裝著事,捧著書卷也看不下幾個字,索性提筆練字,收斂心神。
好不容易漸入佳境時,忽地門框傳來篤篤聲,他筆下一頓,倏然又升騰起期待的心情:是不是清嘉來尋他了。
門外那道人影纖細,捧著托盤。
宋星然心頭一喜,清了清嗓子,裝作冷酷模樣:“進來。”
他筆下不斷,依舊寫著字,筆鋒走勢卻已淩亂,餘光瞥見一雙繡鞋,是桃紅色的,繡著鴛鴦戲水的花色。
清嘉喜歡雅淡之色,雪青藕荷,秋香碧縹,鮮少有豔色,且這花色……也很有些俗氣,不似清嘉品味。
他一道出神想著,那雙繡鞋之主便緩緩接近,在他身側站定。
宋星然下筆不停,氣定神閑道:“知錯了?”
屋內傳來一聲女子嬌哼,那托盤在桌上放定,宋星然手臂便被人纏抱,一陣刺鼻的香氣襲來:“奴家知錯了。”
宋星然駭然低眸,才發現來人竟是陌生麵孔,似乎是和風院的灑掃丫頭,卻對不上名號,她麵頰不住蹭在他胸口,繪著濃妝的眼眨呀眨,矯揉造作:“大人。”
宋星然下意識要將人甩開,但又被纏得死緊,竟是推不開了。
那女子是個大膽的,伸手望他身下去探。
宋星然大驚失色,沒忍住惡心,一腳將人踹開。
那膽大的婢女在空中劃了道弧線,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間,清嘉恰行至門邊,親眼目睹了她砸在門框上,嘔出了一灘血,還噴在了她的衣擺。
清嘉足尖被女子頭顱壓住,傳來怪異的觸感,她嚇得手腳發軟,手上托盤也抓不住,哐當一聲摔在……那女子身上。
二人同時發出尖叫。
宋星然書房裏,怎麽在打架?竟還是見了血的。
清嘉驚魂不定,腳又被人壓住,動彈不得,連小腹都傳來墜脹質感,脫力地靠在門框上。
宋星然哪想到清嘉真來了,見她一張小臉慘白若紙,雙肩瑟瑟顫抖,大口喘著氣,倚著門框緩緩下滑,一時也嚇得魂飛九天。
當下衝上前去,一腳又將那婢女撩開,咬牙罵了一句:“作孽。”
忙將清嘉摟在懷中,見她額頭都濡出汗漬來,著急道:“嘉嘉?你還好麽?”
清嘉撫著肚子,倉皇地搖了搖頭,眼淚已落了下來:“我——我肚子疼。”
從未見過清嘉這般模樣,宋星然心底咯噔一下,馬上將人抱起往外衝,行至遊廊外,見著宋諒與聽雪,還有個提著食盒的何盈玉,三人似乎在爭執著。
宋星然顧不得許多,忙吼道:“快,快去明大夫院裏,將人叫起來。”
聽雪與宋諒一看也隻大事不好,宋諒足下一點,已跑得沒影,聽雪趕在宋星然身後,大聲嚷:“姑爺!姑爺別跑了,小姐如今顛簸不得!等明大夫來罷。”
宋星然猶如被冰水兜頭澆下,才猛地頓住腳步,懷中的清嘉已暈了過去,雙眸緊閉,眼下一圈脆弱的投影。
聽雪在旁催促:“姑爺,將小姐抱回房罷,腳下穩著些。”
宋星然訥訥點頭,將清嘉又抱緊了些,腳步已放緩了許多,懷中似抱著一灘豆腐般,屏住呼吸,輕微的晃動也不敢有。
何盈玉如今尷尬起來,思索片刻,仍湊在宋星然跟前,用著溫柔和緩的口氣,試圖安撫宋星然:“表哥,表嫂定會吉人天相——”
“滾——”
宋星然將她話音截斷,狠狠瞪她一眼,生怕驚動清嘉,隻壓著嗓音罵了一聲。
但他麵黑如墨,眼神像刀片般鋒利,清雋斯文的麵具掉了個粉碎,如活閻王似的,何盈玉醞釀半天的好話被生生堵在喉頭,眼淚都被嚇了出來。
宋星然才不管,抱著清嘉回了房,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床上。
他一雙手都在發抖,扣在清嘉手腕上,偏不敢用力,重重地敲在邊幾上,指骨滲出血來,壓著聲音問:“大夫呢?怎麽還沒來——”
隨伺之人皆低頭不言,生怕觸了他的黴頭。
聽雪在門口引頸張望,終於跳起,興奮地說了句:“來了來了!”
明大夫衣衫不整,衣服後領被宋諒拽在手中,幾乎被人提著送了過來,來不及喘勻氣息,見宋星然的緊張神色,忙抓起清嘉的手腕細細地診了起來。
宋星然薄唇緊抿,欲言又止。。
明大夫在清嘉身上翻查半天,才敢下論斷:“夫人受了驚嚇,氣血不足,所以才暈厥過去。”
宋星然補充:“她方才還說肚子疼。”
“胎兒還好,胎位略有不正,隻是母體有些虛,用幾副寧心定神的湯藥便無虞,隻是日後千萬仔細,莫再叫夫人受驚了,如今月份還淺,此次無礙。”
“若月份大了,驚著早產了,那真是……”
明大夫不曾接著往下說,宋星然光是想想都覺得心驚肉跳,頭頂“轟”地一聲炸開,問:“胎位不正?可如何是好?”
“還有時日,倒是無妨,叫夫人多多走動,再輔以針灸推拿,不是大問題。”
宋星然一口氣才吐了出來,甚至覺得自己手腳發麻,腦袋昏漲,聽自己說話都仿佛重疊:“聽雪,跟著明大夫去取藥來。”
明大夫盯著他還在滲血的手:“公爺,您的手?”
宋星然搖頭,指尖輕輕觸在清嘉額頭,低聲道:“無妨,您自去忙。”
他體格素來好,皮肉傷想來不礙事,明大夫也不堅持,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宋星然緩了一陣,烏眸沉沉,低緩道:“闖入我書房那人,亂棍打——”
“死”字卡在嘴邊,又轉眼瞥見清嘉蒼白脆弱的小臉,宋星然皺著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微凸的小腹,腹中孩兒似有感應,竟踢了他一下。
宋星然是首次察出胎動,新奇有之,感動有之,心酸有之,他突然想起自己逝去的父親,竟有股熱意堵在眼眶。
他牽住清嘉的小手,良久,才道:“將她捆起來,痛殺二十杖,發買出去。”
清嘉一覺,睡到清晨天光蒙蒙亮,身體稍一挪動,才發現手被人緊緊攥著,宋星然趴在床邊,仍在睡著。
她回想起昨夜血腥四濺的模樣,仍心有餘悸。
到底是懷了孕,脆弱了,一點血腥都見不得,從前……也不是沒動過將人喉嚨割破的念頭。
她神遊這會子,宋星然已察覺,身軀微微一晃,驚醒過來,桃花眼中布著血絲,眼下陰翳分明,十分憔悴——大約一夜沒睡。
見了她,先是眨了眨眼,愕然又歡喜地抱住她,雙臂隻緊了一瞬,又突然鬆開,眼神在她身上逡巡,不確定道:“嘉嘉,你還好麽?可有何處是疼的?哪裏不舒服麽?”
清嘉晨起,腦袋有些昏漲,又回憶起昨夜血腥,腹中酸水翻騰——都很輕微,不是什麽要緊的,卻被宋星然這緊張得過了分的勢頭滋養出十分的驕縱來,她眨了眨眼,口氣委屈地往他懷裏倒:“我頭暈,還想吐。”
大抵是恃寵生嬌罷。
宋星然眸光一震,慌亂地將她抱住,揚聲:“宋諒——快明大夫來瞧瞧。”又低聲喋喋:“昨夜你暈著,那安神藥便沒有灌下多少……”
清嘉伸手將他嘴巴捂著:“不許說了,吵得我頭疼。”
宋星然才悶聲而止。
她心知自己無事,不勞人家老大夫再跑一趟,忙製止宋諒:“我沒事!不用叫人來。”
宋星然卻不肯了,嘖聲道:“你聽話。”
清嘉瞪了他一眼,輕輕“哎”了聲,信口胡謅:“都怪你昨日摔門出去,嚇得我一直心慌,飯都沒吃下幾口,坐立不安地等你到半夜,才聽說你回來。”
雖然是胡編的心路曆程,但清嘉也覺得十分沉浸,竟真的生出萬分的委屈來,哽咽著,落下眼淚來。
宋星然手忙腳亂地去擦,清嘉一掌將他大手拍下,吸著鼻子控訴:“誰料等了半日,觀潮才回來與我說——公爺今夜要歇在書房。”
“我一顆心拔涼拔涼,又怕極了你怨我不懂事,巴巴地端著甜湯去找你,卻……”
她往後越說越傷心,竟是泣不成聲了。
清嘉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情緒,真是說來就來。
宋星然更是大為震撼,蹙著眉心肝寶貝地哄她,不住認錯:“都怨我——怨我。”
清嘉想起來秋後算賬,揪著他的衣裳逼問:“你交代罷——那丫頭怎麽回事?紅袖添香,國公爺好生雅致。”
宋星然失笑,替她擦幹淨眼淚,才點了點她泛紅的鼻尖,無奈道:“你是要將我冤死?紅袖添香?你沒見我險些一腳將她踹死了麽?”
誰知道你?
她隻看見後果,卻沒見到前因,男人都是翻臉若翻書的主兒,前頭柔情蜜意,後麵提刀砍你,也非不可能。
但宋星然都如此解釋了,清嘉也索性調轉風口,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杏眼中還包著淚花,不僅毫無殺傷力,反而顯得嬌憨可愛,宋星然大掌鬆鬆握著她纖長的後頸,傾身在她眼角淚痣啄了一口。
清嘉沒好氣地將推開,憤憤不平:“不許過來,我還沒與你算完帳呢。”
宋星然無奈地歎了口氣,認命道:“我當真錯得離譜,罪大惡極。”
糊弄人呢?
清嘉抱臂,認真道:“爬床的侍女,我不與你計較,可你那一表三千裏的表妹,非提著食盒要來見你,若非我叫聽雪截在門邊,你們……”
和風院的書房有兩條道可通往,一條通往內院,一條銜接外房。
清嘉昨日走內道,老遠瞧見何盈玉提著食盒在門口探頭探腦,一看便知道心存不軌,便叫聽雪去門邊攔著,也不知宋星然昨夜瞧見她沒。
宋星然蹙眉沉思。
何盈玉,昨夜是看見了她,那時他心慌意亂,倒沒注意她帶了什麽。
但星夜出現在和風院,本來就不應該,但她是祖母娘家侄女,清嘉的立場,自然不好處理。
他低低地“唔”了聲,認真道:“此事我會處理。”
宋星然垂著眼眸,濃長睫毛覆下,清嘉看不清他眸中情緒,俯下身子想要去看,宋星然拽住她手腕,一個旋身上了床,將她反壓在床榻上,這個動作定了幾許,他也不說話,隻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清嘉被盯得心裏發了毛,問:“宋星然,你?”
他親吻落了下來,在她眼角的淚痣,輕輕柔柔,一觸即離的:“我說過的話,一定作數。”
清嘉還蒙著,不知他所謂何事,被他抱得不大舒服,推了推他:“什麽呀。”
宋星然才擁著人坐了起來,緩聲提示:“我在揚州說過的話。”
清嘉歪著腦袋思索一陣,才想起在揚州時,那徐州的汪柏君塞了個小粉頭給宋星然,她發了好大一通火,宋星然是說過不會納妾。
她聽過就忘了,不敢當真。
如今宋星然再提起此事,其實納妾與否,如今自己懷了孕,倒真的無甚所謂,不是何盈玉這等背靠大樹之人便好。
一心一意的男子,世間罕見,清嘉自幼便知道,她是個運氣算不得好的人,這樣的好事,大約不會落在自己頭上。
但宋星然都這樣信誓旦旦地表示了,清嘉是萬不會潑他冷水,裝也裝出了欣喜萬分的情緒,摟著他的脖子,主動在他唇上印了一口,甜蜜蜜的:“夫君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裏。”
又睜著大眼睛,用纏綿溫軟的眼神去望他:“所以我才與你發脾氣嘛……可不要嫌我成了妒婦。”
宋星然巴不得她吃醋。
又被清嘉哄得極為熨帖,捏了捏她尖尖的小下巴,俯下身來胡亂在她臉上親。
宋星然熬了一夜,臉上胡茬都冒了出來,紮在臉上是微刺的酸疼,清嘉笑不成聲,扭著去躲他,宋星然像是故意,扣著她的後腦,將下頷貼在她柔嫩的肌膚上,哼道:“小沒良心。”
二人鬧得響動大了些,門口有人在篤篤敲門,是明大夫略顯憂慮的聲音:“公爺,夫人如今還……經不得……唔。”
他隱去了關鍵字,但一聽也明。
清嘉鬧了個大紅臉,在宋星然懷中羞得直蹬腳。
宋星然卻心情不錯,唇角彎成個好看的弧度,鬆開了她,笑意朗朗地從榻上翻身而起,將房門打開,又是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樣。
斯文敗類。
清嘉腦中沒由來閃出這四個字。
宋星然似乎捕捉到她的想法,眸光閃閃,將她捉了個正著,清嘉吐了個鬼臉回應。
二人這副眉目傳情,似乎重修舊好,宋諒與聽雪才放下心來。
明大夫在旁捋著胡須,仔仔細細地替清嘉號脈,確認無事,才敢叫他們寬心。
宋星然卻始終謹慎:“明大夫,您昨日說她胎位不正,如今可好了?”
明大夫沒忍住笑出聲來,心道宋星然從來聰慧,於他家夫人的事情上,卻顯得腦瓜子不大靈光。
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答:“這豈是朝夕之事?”
“公爺放心,不算很嚴重,叫夫人多走動走動便好了。”
清嘉抓住關鍵字,扯著他衣襟撂狠話:“是了,我要多走動的,上元夜,夫君可不許拘著我。”
“不然你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