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清嘉長發未挽,隻用紅綢係在發尾,方才跑動時也散了七八,鬢角碎發落在腮邊,素白的小臉未點妝容,濯濯清豔,很有天然去雕飾的美態。
宋星然抬起手,將她碎發拂在耳後,低聲的:“嗯?我們清嘉怎麽這麽聰明?什麽都猜中了。”
他嗓音還帶著傷後的喑啞,低沉帶笑時別有一陣繾綣寵溺的意味。
清嘉也不知,自己聽他一個傷得近乎奄奄一息之人說話,是如何會麵熱心跳的,隻無奈地別他一眼:“莫吊我胃口,快說。”
宋星然雖已過了傷口最疼的時刻,但如今捏著她軟綿綿的手,又覺得渾身哪哪兒都不對勁,用氣聲道:“疼,說不清楚話。”
清嘉哂了聲,索性站起來,將手抽了出來,無情道:“那夫君好生歇息,我也該睡了。”
宋星然疼得乏力,竟真叫她鑽了空子,與她指尖擦碰而過,手臂懸在空中,顯得無比寂寥,隻好道:“我說還不行麽。”
清嘉這才掛起笑容,將他擺在床邊的手抓住,重新在床頭坐下,拍了拍他的麵頰,似獎勵一般,哄道:“說罷,我陪著夫君。”
宋星然心情複雜,既很受用她的糖衣炮彈,又覺得她變臉太快,偏還不舍得她離開,隻好吐露實情:“我今夜,是去了趙炎府上,目標是趙家長子,趙世鴻。
清嘉訝然。
他們膽子真是大,殺幾條小魚小蝦也就罷了,趙家,如今隻手遮天的趙家也敢闖進去,且若她不曾記錯,趙世鴻是如今大皇子的嶽父罷。
如此一根硬骨頭,難怪傷痕累累地回來了。
“隻是,我與李炎抵達趙世鴻書房時,他已昏死在書桌上,房中另有一隊人馬。”
清嘉嘖嘖稱奇。
大賊撞上了小賊。
她追問:“後來如何了?”
宋星然搖了搖頭:“那會子他們正在趙世鴻房中翻找,那書櫃都七零八落的,似乎目標是要搜尋什麽信件,我們一來,大家眼中全是驚駭,那書房霎時逼仄起來,也不知無意中誰碰著了個物件,引來了趙家護院。”
他雖然傷的很重,但清嘉仍不厚道地笑了:“你們辦事,怎麽也如此烏龍。”又覺得自己此舉多少有些落他麵子,又勉力止住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夫君受累了。”
“那你如今這副模樣,怕也上不了朝。”
宋星然腿上好大一個血窟窿,她乍然一見,幾乎能看見森然白骨,怕是幾天下不了地,得虧趙家兵器無毒,否則他可要受好大的苦。
宋星然摸了摸她的肚子,衝她飛了個委屈的眼神:“委屈夫人了。”
“我明日會與陛下告假,說我家夫人孕中不適,要在家中照顧三五日。”
又牽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親了親,口氣竟然忐忑:“你說,我如此胡言,咱們孩子不會有事罷?”
“要不,請母親去桃花庵上上香,同滿天神佛說一聲,咱這都是虛假之言,權宜之計,前往不能作數。”
“,,”她無奈又好笑。
從前宋星然可是撒謊不眨眼的狐狸精,更是鬼神不信,如今也瞻前顧後了。
她說:“叫母親走一趟,菩薩信不信,我不知,但能將我身體不適的謊說得更真,更叫人信服,你自斟酌吧。”
宋星然皺眉一愣,喃聲道:“也是。”
清嘉嫌棄地敲了敲他的腦門,心道真是疼傻了。
聽宋星然將前因後果交代完畢,他又再無大礙了,清嘉是真實地困倦起來,掩唇打了個嗬欠,眼角淚花都溢出來,便也不打算陪他,直言道:“夫君,我累了,要回房歇息。”
她迷糊犯困的小模樣瞧得宋星然心軟,既心疼她,又肉疼自己。
當時打算瞞著她時,身上的痛楚都不算什麽,如今全然吐露出來後,驀然變得軟弱,痛感自骨縫中蔓延出來——仿佛她在能止痛一般。
揚聲將宋諒喚入房內:“取輪椅來,我回房歇息。”
清嘉訝然,滿臉不讚同道:“你作什麽死呢?明日不必上朝也不必如此呀,,”
才裹了傷,止了血,一挪騰傷口裂了,遭罪的是誰?
宋諒雖不同意,也不敢反對,隻尋了幾個壯實的小廝將宋星然挪上了輪椅,清嘉在旁邊跟著,卻見他被人扛上床時,果不其然扯著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麵容慘白,風儀全無。
清嘉雖忖度他自討苦吃,見他受苦模樣也焦心,不得不在旁安慰。
宋星然虛弱笑笑,在空蕩蕩的大床內側拍了拍,示意清嘉上來,清嘉無奈,踢了軟布的拖鞋,乖乖爬上床,還小心翼翼地避開他,才躺下呢,他長臂一展,又將她摟了過去,貼在她耳廓低聲控訴:“清嘉,疼。”
此刻房內燈火都熄了,四目相對間,宋星然桃花目中的光亮便分外明顯,亮得灼人,他氣息拂在耳廓,燙極了。
她迷糊的睡意都被吹成了繾綣的曖昧,纏繞彼此呼吸之間,若此刻燈還亮著,宋星然定能瞧見她麵紅耳赤的模樣。
隻是他們,一個在孕期,一個受重傷,無論什麽動作都顯不合時宜。
宋星然眸光閃了一下,緩緩湊近,將她唇含住,極溫存地舔咬,大掌貼在她脊溝,將人往懷裏撈。
清嘉記著他的傷勢,想要出聲提醒,卻被他堵得隻能發出零星哼吟。
宋星然略偏少許,滾燙的唇舌淩亂地落在她鼻尖與麵頰,含糊道:“夫人親一親我,便不疼了。”
清嘉被他圈的死緊,腿腳卻還得繃著,腦袋暈暈乎乎的,生怕一個激動觸了他的傷患。
但二人肌膚分明已貼在一處,清嘉稍一偏頭,他的親吻便疾風驟雨似的打了下來,美其名曰:止疼。
次日,宋星然告假,堂而皇之地宣告自家夫人身體不適,容城郡主的車架晨早便出發前往桃花庵,如此全套做戲,連皇帝與大皇子深信不疑,紛紛賜藥,以昭恩德。
趙世鴻遇刺一事,趙府自不敢聲張,生怕皇帝再起疑心。
如此,宋星然平安無事在家中養傷,京中大臣遇刺一事也漸漸停歇。
謝雲嵩處遞過消息來,都察院根據遇刺官員的罪己詔,已算出一本總賬,上呈禦前,林林總總皆是趙黨的罪證。
雖未直言上疏趙嚴罪證,宋星然看過都察院上呈的奏疏,想也知道宣明帝那般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對趙嚴的提防愈甚,或許都在暗中憋什麽招數呢。
但李炎與宋星然都錯估了皇帝對趙炎的忍耐程度,最後也隻訓了趙嚴馭下不嚴,在家中禁足兩月罷了。
不足半月,陸雲卿上疏,複請趙嚴回朝,皇帝竟欣然應允,沸沸揚揚的官員被刺案,徹底被擱置,成了懸案。
冬去春來,又至百花綻放之季,莫雪笙徹底將病養好,於春分這日,入宮覲見。
太後操辦了一場賞春宴,邀外命婦入宮,一同玩賞。
清嘉如今已有七個月身孕,再纖細的身條,肚子到了該大的時候,導致她近日心情都不甚美妙。
這日,宋星然於李、謝二人有要事要議,在長亭樓用的晚膳,回家稍晚。
剛拐入房門,便瞧見清嘉在西洋鏡前打轉,唉聲歎氣。
她大約是才沐浴,未挽發髻,發梢捎帶潮氣,寢衣單薄,也是卸下厚重的冬裝,她懷相才稍微分明,總算瞧著不似個纖弱的小姑娘,多了些豐腴與柔和。
宋星然笑問:“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了?”
但清嘉此刻惆悵得太過沉溺,連個大活人走近也未發現,嚇得倒抽口涼氣,回頭發現是他,氣得去錘他:“你好端端地嚇我作甚?”
宋星然牽過她的手,無奈:“想什麽呢?這樣入神?”
他一身銀藍長袍,腰間別著玉樹花腰帶,將腰線收得筆挺,他倒是一如往常俊逸,自己卻似吹了氣一般脹了起來。
清嘉心中頓覺不平,一把將他手甩開,小鼻子哼了口氣,俏臉冰冰:“莫碰我,一陣酒氣,臭死了!”
今夜,李炎帶了幾瓶自家儲的梅花釀,他極力推薦,宋星然也才喝了兩口,酒氣十分淺淡,聽她這樣控訴,以為孕婦鼻子敏感,悻悻鬆開她,展開手臂仔細地嗅了嗅,很無辜的表情:“沒有哇。”
合著他今夜真是出去喝酒了,清嘉火氣燒得更旺,陰陽怪氣的:“夫君倒很快活。”伸出纖纖素手在他胸膛上狠狠一戳:“你好沒良心。”
宋星然被她一推,仰倒在塌上,一手撐了起來,大掌支在麵頰,桃花眼上揚,笑得邪氣橫生:“全是我的錯。”
雖不明所以,但服軟總是沒錯的。
清嘉卻不滿意,覺得他這話全是敷衍,甩了甩袖子,說出近來困擾已久的想法:“你是不是覺得我如今醜了,比不得外頭那些嬌豔。”
此話的重點在前一句。
她生得美,更吝惜自己的美麗,見自己變醜才是最大的折磨,比宋星然去外頭偷腥更叫她難受。
宋星然啞然失笑,伸出手,討好地去摸了摸她小腹,又被清嘉狠狠拍下來,她力氣一點兒沒守著,將他手背都拍得發紅。
宋星然算明白過來,自家小妻子的怨氣從何而來,又很享受她的飛醋,笑得沒臉皮,湊前去吹她的手,柔聲問:“手疼了沒。”
清嘉想去推他,卻已被他緊緊抓著手往下帶。
他笑容放蕩,無遮無掩,貼在她耳朵邊上吹氣:“你看看,夫君喜不喜歡清嘉?”
清嘉霎時麵熱,低喃:“誰……誰與你說這個了?”
宋星然笑了聲,將她扯了近。
清嘉便被宋星然圈在膝頭,他將下巴輕叩在她鎖骨上,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腮邊,嗓音輕得幾乎是氣聲:“夫人,冤枉。”
清嘉原來沒想表達這個,隻單純對自己身材走樣感到不滿,但他一解讀,走勢便偏得離譜,顯然感受到他的劍拔弩張,清嘉垂著頭咳了聲,想逃開。
但她稍一動彈,聽得宋星然喉間發出一聲急促的喘,將她肩膀用力按下,鎖在他身上:“別動。”
她徹底僵住,不敢亂動。
宋星然唇瓣仍抵在她耳側,低低地訴著衷腸:“昨夜……前日,我如何熬的,你個小沒良心,還敢詆毀我?”
清嘉早就說要分房睡了,是宋星然老不樂意,這才常常鬧得尷尬,她有時候都驚歎,大約男子腦中皆裝著些廢料。
如今又是個進退兩難的境地,見他並沒有鬆開自己的跡象,清嘉支支吾吾地扯開話題:“太後娘娘,發了帖子下來,說是過兩日置了個賞花宴,我如今大腹便便的姿態,實在不想見人,你說,我推了可好?”
她今夜的煩憂也是因此而起的。
如今天氣漸暖,春裝輕薄,也在遮不住她的孕肚了,美人大抵都有些包袱,總希望自己現於人前時能叫人眼前一亮。
宋星然忙了整日,嗅著她身上氣息都覺得放鬆,聽她訴這些閑話也覺得樂趣橫生,闔著眼,懶洋洋道:“不想去,便不去罷。”
他想了想,才說:“不過,這場賞春宴,又有些特別。”
清嘉問:“什麽?”
宋星然口氣都帶著鬆快笑意:“李炎的未婚妻,也是會露麵的。”
清嘉驚呼了聲,驚訝道:“是哪家姑娘,這麽倒——”
黴。
她眼神一閃,頓時覺得,這場宴席趣味橫生起來,或許值得一去。
李炎名聲素來很差,脾氣古怪,身體又差,年紀和宋星然一般,也是個老光棍了。
清嘉是通過宋星然才知道,李炎心思深藏,對皇位虎視眈眈。
在一般人眼中,李炎母親身份低微,他又不得皇寵,隻在馮家倒台後,才領了個閑散官職,幾乎沒有前途可言,所以尋常勳貴人家,都不願將女兒下嫁。
卻不知皇帝如今要委屈誰了。
宋星然見她興奮,眼神都閃著打探的光,俯身親了親她眼下淚痣,才說:“是劍南道,莫家軍的女兒,莫雪笙。”
嘖嘖,還是個將門之女。
本著對莫雪笙的好奇,清嘉按下種種顧慮,接了太後的帖子,與容城郡主一道進了宮。
賞花宴設在暢春園,如今正是百花齊放的勝景,粉粉紫紫的花樹,潑天撒墨一般,滿園皆是朦朧的清香。
春日宴,尋常是賞花吟詩,談論文藝,但太後顧慮到今日宴會主角乃是莫雪笙,她不比尋常貴女,大約不精通文墨,隻懂得舞刀弄劍,此次便簡化了許多流程,隻在花下宴飲,飛花落入哪位杯中,哪位便罰酒,像清嘉這般不便飲酒的,以“花”為題,或吟詩、或作畫,反正認罰便好,務必求個賓主盡歡。
暢春園內,有一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清嘉來時,太後尚未至,但教坊司的樂伎們已在遠處水閣上遙遙奏樂,樂聲飄飄蕩蕩的,裹挾著落花與香風傳來。
容城郡主座位在她旁側,才落下片刻,便見她老人家眼睛轉了一周,悄聲與清嘉道:“莫將軍還未到呢。”
清嘉心裏好笑,連郡主娘娘都在翹首盼著這位女將軍,怕是今日的夫人們,都是來看李炎的熱鬧。
過了一陣,有聲音尖細的宦官高唱:太後娘娘、賢妃娘娘駕到。
在座諸位命婦已到齊,紛紛起身行禮,但陪在太後身側的是何盈玉,並不見莫雪笙蹤跡。
太後如上次所見一般,仍舊掛著慈和笑意,她老人家在上首落座,擺了擺手:“都坐下吧,不必多禮。”
她一聲開席令下,如水的宮人們便紛紛將餐食捧上,她解釋:“還差了一人,諸位等了許久,先吃罷。”
莫雪笙是不來了嗎?
諸位夫人都是好奇的,還是安樂伯夫人快言快語:“娘娘,妾身鬥膽問一句,莫家的丫頭,是不來了麽?”
“她呀?人已在宮中了,隻是被皇帝召去禦書房問話了,我眼瞧著時日不早了,索性咱們邊吃邊等,也不礙事。”
也是。
莫雪笙非尋常女子,她雖無官職在身,但在劍南道帶兵七八年,儼然已是一方主將,直至莫雪蕭成年,才漸漸將兵權下放,皇帝召她,大約有許多軍機要問,這都是後宮婦人不好插手過問的。
太後答完問題,又特地點了清嘉的名:“按著賢妃的餐食,與國公夫人換一份。”
她笑嗬嗬的:“如今賢妃懷了孕,餐食之上自然要分外小心,皆是太醫令把過關的,你大膽吃好了,不怕衝撞的。”
清嘉謝過太後恩典,才仔細打量起趙賢妃來。
年前,皇孫周歲宴,這位賢妃娘娘診出了懷孕,掐指一算,如今大約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但她似乎格外顯懷,春裝輕薄,愈發顯得她孕肚圓潤,但她人卻消瘦了,臉龐似乎小了一圈,精神頭不大好的模樣,聽太後點了她的名,隻清淺笑了笑,遙遙衝清嘉舉杯。
清嘉捧著杯盞,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今日這宴席名為“飛英會”,落花蓬散,不一陣兒,在場諸位皆吃了酒,尤以太後為多,她年紀大了,分外不勝酒力,臉色浮出潮紅來,眼神都渙散。
大約見莫雪笙不在,她老人家扶著腦門,醉意朦朧道:“如今風光正盛,取筆墨來,叫諸位留下墨寶,將這滿園春色留下,選出頭幾名,哀家重重有賞。”
因為清嘉不便飲酒,方才已作過幾輪詩、畫過幾幅畫了,便不必與眾人比試,被太後召至身邊閑聊。
太後指著賢妃桌案上一道點心:“這玩意兒名叫酥油鮑螺,是個江南的廚子做得,賢妃格外喜歡,你用的可好?”
酥油鮑螺,是用乳酪與糖霜混在一處,擠出螺紋形狀,味道鮮美,入口即化。①
因為乳酪在中原是稀罕物,所以尋常人家還吃不上,清嘉隻在母舅家用過一回,記憶猶新。
方才放在清嘉眼前的,她一口一個,很快便用完了。
賢妃桌案上的,也隻剩了兩個,足可見太後所言不假。
清嘉嬌憨一笑:“妾身嘴饞,也很喜歡,都已用完了。”
太後笑嗬嗬,說叫她回府時捎帶幾分,吃個夠癮,她咦了一聲,目光竟十分認真地在她與賢妃身上打轉,半晌才說:“我見你們二人,好似生得有些相似呀,口味又像,真是有緣。”
太後一撫掌,口氣高了幾分,與旁邊的女官道:“你瞧瞧,尤其是眉眼神態,是不是像極了,都有江南兒女的靈秀。”
女官哪裏會拂逆太後,隻附和點頭。
太後得了旁人應承,愈發高興道:“賢妃可也是江南人士麽?”
也不知是否清嘉錯覺,總覺得賢妃的表情白了一瞬,才淡淡辯駁:“太後吃多了酒,忘了妾身是涼州人士了?”
她表情很認真:“妾身自小在烏泥山歸元觀修行,不曾有幸到過江南,大約是孕期,口味有些變化罷了。”
太後神色朦朧,揉了揉腦袋,才笑道:“真是老糊塗,竟忘了。”
太後似真的困倦,打了個嗬欠,懶懶道:“我歇一陣兒,你們也不必陪著我,自去逛逛罷。”
賢妃情緒不高,神情低靡,隻在原處坐著。
清嘉與她不熟,相對尷尬,便依太後吩咐,起身離開,打算在園裏逛逛,順帶欣賞欣賞諸位貴婦的畫作。
因為百花繁盛,落花簌簌,香氣實在濃鬱,清嘉鼻子不大舒服,便遙遙躲在湖邊,靠在湖石上坐下歇腳。
正覺得索然無趣時,樂工的彈唱戛然而止,花架之下,爆出一陣嘈雜,她張目望去,賢妃的座位處,女使、宦官團團圍了一圈,太後扶著發髻,神色張惶,著急得直跺腳。
大約是賢妃出事了。
她是皇帝寵妃,如今壞了皇帝的老來子,是塊寶貝疙瘩,若有個三長兩短,皇帝必然震怒,牽連甚廣。
清嘉落了單,所處位置有些偏遠,四處張望,想找到容城郡主,但皆無果。
清嘉也不敢坐著,怕顯得不恭敬,隻在原處站立不動,又忽聞一聲驚喝:“賢妃娘娘流產了!”
這聲音尖銳,嚇得清嘉後背滲了冷汗:方才還好端端的,怎會突然流產。
且方才,賢妃的膳食都有專人打理,自己也吃了同她一模一樣的東西,那——
清嘉越想越怕,本來肚子還無甚感覺,竟漸漸覺得小腹也有下墜之感,滿心恐懼,足下也無力,隻能扶著肚子在石上坐下。
作者有話說:
①引用自張岱《陶庵夢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