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清嘉在湖邊坐著,逼迫自己鎮定下來。


    賢妃如今,被宮女太監圍在中央,眾人無法窺見她真實情況,在座諸位命婦都很警覺,並不敢靠近,神色肅然,麵麵相覷。


    清嘉想,如今自己反應還輕,切不能輕舉妄動。


    賢妃已然出事,太醫想必不會推諉,頃刻便來,她隻需穩住,稍等片刻,自會有人與她看診。


    如她所料,有腳程快的小宦官,在亂糟糟的現場脫身跑了出去。


    半盞茶的功夫,便有太醫被侍衛馱著,先來了,身後有數十個醫女藥童,氣喘籲籲在後跑著,生怕耽擱了時機。


    清嘉休息了一陣,身上漸漸回了力氣,倒也無十分不適,隻是肚子仍有脹感,她心憂難安,隻仍舊在石上歇息,目光灼灼地盯著賢妃的方位,想要捕捉零星信息。


    聚精會神時,眼角閃過一片淡藍色衣角,清嘉絲毫未注意眼前情況,卻聽見“哐當”一聲異響,回神望去,是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有個醫女趴在地上,閉目齜牙,“嘶嘶”地倒抽著氣。


    她似乎摔得厲害,衣袖裙擺都被枝椏勾得破爛,隨身的藥箱也飛遠了,骨碌落在清嘉腳邊,藥瓶子、布袋子散了一地。


    清嘉自顧不暇,也不敢想去攙扶人家,隻順手將落在自己腳邊的藥箱撿了起來,放在自己旁邊的石頭上。


    醫女咬著牙,緩慢從草叢裏爬了起來,雙手交握,抱著手肘,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來。


    小醫女年紀小,圓臉圓眼,眉目都幼,約莫十二三歲的模樣,清嘉略一過眼,那藥箱子的橫徑比醫女的腰還粗些,園子裏的泥土又軟滑,又奉了急命要與賢妃看診,所以才摔了個趔趄。


    醫女走到清嘉跟前,怯生生地伸出了手:“多、多謝夫人。”


    清嘉客套一笑,搖了搖頭:“去吧。”


    小醫女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尖都沒觸到藥廂,便有聲訓斥落下:“紫雲!磨磨蹭蹭作什麽呢!仔細主簿扒了你的皮!”


    醫女紫雲渾身一抖,忙將藥箱撈在懷裏,拔腿就跑。


    但紫雲甫一跨步,一個踉蹌,身體歪斜,那尚未抱緊的藥箱又甩在空中,她整幅身軀往後傾倒,直直衝清嘉麵門摔來。


    不好,隻怕要徑直摔入水了。


    清嘉想躲,但她懷胎七月,身軀並不靈便,一時撐在石上竟再難挪騰,隻能捂著肚子,弓起脊背,絕望地瞧著紫雲向她砸來。


    她闔上眼,心中還在罵,今日真是禍不單行。


    電光火石間,有雙手掌落在她腰上,竟將她淩空提了起來。


    隻聽見耳畔傳來“撲通”一聲,有飛濺的水花落在她麵上,拔涼拔涼的,清嘉駭然睜眼,竟是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長眉入鬢、鳳眸清寒,是她的恩公——薛小寒。


    是他,卻又不是他。


    上元夜的薛小寒,玄色勁裝,冷峻凝肅,是個江湖遊俠的模樣,如今卻長發疏攏,發髻如雲,如今一身織錦素色宮裝,煙綠批帛,飄飄若仙,竟是位女嬌娥!


    莫雪笙臉上神色仍淡,身姿挺拔,一陣傲然冷氣,二人眼神交匯的瞬間,清嘉已被人穩妥地放在地上。


    “恩公,你——”


    清嘉滿腹疑慮,尚來不及吐露,便被聲尖銳且哀切的叫聲打斷:“不好了,四殿下落水了——”


    李炎?他何時來的?又怎麽落的水?

    二人目光同時望向人工湖。


    湖水中,有個人影在上下撲騰,攪得池水紛紛,漣漪陣陣。


    清嘉仔細一看,李炎在水中垂直晃蕩,那張白璧似的俊臉,時而透出水麵,時而被水裹挾。


    李炎本就膚色蒼白,被水一浸,儂麗的五官仿佛要化開,麵容慘白,水鬼似的,分外詭異,

    一副快要溺斃的模樣,清嘉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她水性好,若放在尋常也敢下水的。


    但……


    暢春園內,原來宮人便都圍到了賢妃那兒,在湖附近的便少之又少,便有人吼了一嗓,發覺李炎落水的也就二三。


    那幾個宮人撲騰撲騰跳下了水,竟才在邊緣,都上下浮沉起來——全是旱鴨子,救人更是無從談起。


    清嘉覺得好笑滑稽,又擔心李炎,卻聽見一旁的莫雪笙歎了口氣,低聲道:“麻煩。”


    明晃晃的嫌棄。


    但她仍將外衫脫了,隨手仍在地上,淩空一躍,便已潛入水中。


    清嘉呼了一聲,隻見莫雪笙在水中時仍是瀟灑模樣,修長雙臂一滑,足下打出漂亮流暢的水花,如銀色遊魚一般,徑直衝李炎遊去。


    她忍不住想,這位恩公,真是十足倜儻帥氣,便是女兒身,也抵擋不住。


    見李炎有救,清嘉才將心頭大石放下。


    水中撲騰的李炎,心情比清嘉還要複雜。


    他來暢春園,是因昨日皇帝便耳提麵命,叫他務必出現。


    待他入了宮,又有相熟的眼線來稟,說莫雪笙被皇帝宣去了禦書房,並不在暢春園中。


    所以李炎才估著時間,掐著春日宴的末點來。


    誰料一至暢春園,竟是兵荒馬亂的情形,賢妃說遇險,宮人四處流竄,命婦們麵麵相覷,也不見莫雪笙蹤跡。


    他原來都打算離開,免得受牽扯,又恰好遇上清嘉與那小醫女的意外,想四野僻靜,無人在意,她一個孕婦若落了水,後果不堪設想,都打算出手了。


    才靠近稍寸,被人一個飛踹,竟直直落入水中。


    這下動靜鬧得大了,吸引了好幾個宮人旁觀,想要鳧水上岸都不行,便隻能繼續佯裝殘廢無力,在水裏晃蕩。


    但裝殘也非易事,他在湖中泡著,肺裏吸了許多水,竟漸漸意識渙散起來,強忍著求生的本能,心中已將湖邊上撲騰的宮人罵了千百萬遍——都是飯桶。


    快撐不下去時,有條修長人影快速抵近,轉瞬間,一股強勁的力道挾住他手臂,有道柔韌有力的手臂纏在他腰上,似水草一般,將他整個人自水中拉了起來。


    李炎嗆出一團水,猝不及防撞入一潭似高山雪湖般深寒澄澈的眼,他訥訥道:“是你……”


    他眼神直勾勾地纏在她身上,大腦一瞬停轉。


    她著雪色,雲鬢垂墜,烏發紅唇,分明冷麗。


    薛小寒,竟是個……女人?

    莫雪笙被他盯得不耐,皺了皺眉。


    又見他吐息虛弱,麵色蒼白似鬼,一雙微垂的眼,汲滿了水汽,氤氳細碎粼光,慘淡中竟也能透出美豔來——恰是莫雪笙最看不上的。


    一個大老爺們,娘們唧唧,女裏女氣。


    莫雪笙也很納悶。


    她一心想著救人,都沒看清李炎是從何處冒出來,又是為何與她撞了個正著,心中暗自評判——生得禍水臉,人也麻煩。


    但沒辦法,與李炎成婚,是板上釘釘之事,也隻能壓住煩躁,寒著臉色,點了點頭:“你放鬆些,我帶你回去。”


    李炎瞧著瘦弱,但莫雪笙在水中拖著他遊走,實在費了好大力氣,上岸時,極不耐煩地在他胸膛用力一推,李炎便好似卷餅一般,在岸邊翻了個個。


    自湖中爬出的內宦一擁而上,哭嚎道:“四殿下——四殿下您無事罷?”


    李炎不耐,一把推開,捂著隱隱作痛的胸膛,重重地咳了幾聲,才將目光重新凝回莫雪笙身上,質問:“你是誰?”


    他心中其實有隱約預感,但想想都覺得荒誕。


    李炎微眯著雙眸,眼神似刀鋒冷厲,慘白的臉上濺了幾許泥點子,顯得分外猙獰,閻羅似的,那些內宦素聞四皇子惡名,皆撲騰撲騰跪下,在原地瑟瑟抖著。


    莫雪笙將氣息喘勻,嫌惡地抖了抖濕淋淋的衣袍——京城貴女時興寬袍大袖,於她而言隻有礙事。


    她捋了一把頭發,將漉濕的長發偏分至一側,卻聽得李炎那邊氣勢磅礴的質問,她冷笑了聲,緩緩站直身子,走到李炎身前,漫不經心的:“四殿下,真猜不出我是誰麽?”


    李炎心底墜了一下,暗忖世事無常,不死心地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究竟是哪位?”


    莫雪笙偏頭,不可置信地笑了下,比方才開懷了些,但眼神的不屑卻未加掩飾,恍若見他是傻子一般,與他對視了好一陣,才緩緩道:“臣女莫雪笙,見過四殿下。”


    此話還算恭敬,但莫雪笙連身子卻若鋼板一般,稍寸都不曾彎曲,她濕發別在一側,愈發顯出脖頸修長,一副傲氣凜然,鐵骨錚錚的做派。


    李炎心口愈發疼了起來,不住咳嗽。


    莫雪笙眼神閃了閃,默默評價:癆鬼似的。


    清嘉在旁,將這對未婚夫妻的對峙看得分明,隻覺得尷尬,她撫著肚子嗬嗬笑了聲,打圓場道:“呃……莫家姐姐,身上衣裳都濕了,不若稟明太後,換套幹淨衣裳罷?”


    她口氣軟和,又笑眼彎彎,十分甜膩,莫雪笙也很受用,麵色稍緩,點了點頭。


    方才經過李炎落水一事,耽擱許多,賢妃已被抬走了,太後是此次宴席主理之人,自然要主持大局,所以還在,眾位命婦也回歸原位。


    清嘉想,李炎落水這事,雖不討喜,但與她無關,自己隻消裝作不知不解,是個局外人便好。


    清嘉腹中仍有不適之感,但現下不是說話的時候,她裝作一切如常,一邊與莫雪笙閑談,一邊往遠處花架走去。


    李炎也被扶上輪椅,在她們身後默默跟著。


    三人靠近時,眾人皆側目,不過更多是盯著渾身濕透的李炎與莫雪笙。


    清嘉與莫雪笙點頭示意,才挪回容城郡主身側。


    郡主見她歸來,滿臉焦急,話語如連珠炮似的:“天爺,你可算回來了,方才亂糟糟的,托人尋了你許久都見不著影子,將我嚇得夠嗆。”


    暢春園實在太大,清嘉人生地不熟,還懷著孕,容城郡主一顆心懸了半日,她目光在清嘉身上掃視,見人外在無恙,才鬆了口氣:“你無事便好。”


    她似乎想起什麽,壓低聲問:“你那餐食與賢妃是一應供奉,她方才也用了血,才出的事,你是沒瞧見,登時便流出好大一灘血來,連……”


    現場太血腥,郡主都不忍回想,隻歎了一聲:“晦氣,不說那些。”


    聽說賢妃發作得慘烈,清嘉反倒稍稍安心。


    若真是膳食之禍,她合該與賢妃一般才對,哪會如今都還安然,不過事關孩子,仍不能掉以輕心,她雙手攀繞在郡主手臂上,湊在郡主耳側,低聲道:“母親,我有些不舒服。”


    郡主當即抓緊她手腕,雙眸瞪大,憂慮道:“怎麽了?”


    清嘉隻輕緩搖了搖頭:“我總覺得,小腹有些墜脹,隱約的不適,卻又……還好,也不知是否因我多慮。”


    “不可小覷,宮中陰損招兒多著呢。”容城郡主眉頭緊蹙。


    婆媳二人竊竊商量時,太後驟然發聲,嚴肅模樣:“諸位,今日之事,實為哀傷,哀家定要徹查,眼下事態未明,各位也都不好離開,請移步慈寧宮罷,若有不周到之處,請諸位包容則個,莫同我這老婆子計較。”


    待到了慈寧宮,諸位命婦都被關在偏廳,雖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卻與軟禁無異,想一時半會離不了宮,容城郡主私下與慈寧宮的女官傳話,說清嘉身體不適,要請個太醫來瞧,都被冷淡以待。


    看來,茲事體大,無論是誰的情麵,太後都不會給。


    但清嘉不適愈發深重,小腹仿佛墜著一灘水,都不敢站著,隻乖乖呆在位子上,如坐針氈。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清嘉聽見外頭有宦官高唱:“陛下駕到。”


    太後早在殿中等候,做足了皇帝會發作的準備,但撞見他氣勢洶洶、麵黑如墨,也難免驚駭。


    皇帝早年是上過戰場的,也有那六親不認,大殺四方的時候,這些年沉迷道學,裝得慈和了許多,對太後也算恭敬,如今卻一副,殺神模樣。


    太後掩住驚濤駭浪,並不承認賢妃出事與自己的幹係,隻說:“今日在場官眷,哀家皆留了下來,皇帝要差,要整頓宮禁,哀家無不配合。”


    皇帝冷哼:“配合?”


    他眸光銳利,眉目陰沉:“賢妃是吃了太後的席後,方才遭遇不測的,太後合該給朕一個交代才對,如今卻隻說配合?”


    太後藏於袖中的手驟然握緊,才哽著口氣,佯裝出還算淡然的姿態:“太醫令查了半日,隻翻出一本古籍說,或許,賢妃是同時服食了藜蘆與丹參,才會大出血,卻也沒有任何依據。”


    “退一萬步說,賢妃人雖在暢春園,但吃食用度皆是自備的,藥膳中的丹參也是賢妃藥膳方子中原來就有的,與我們何幹?”


    太後凜然道:“我慈寧宮不懼嚴查,卻也非什麽罪責都能往哀家身上扣。”


    她態度猶如鐵板一塊,毫不認錯,皇帝氣得咬牙,卻也無可辯駁,隻捏著拳頭喝了一句:“太後真是厲害!”


    二人劍拔弩張時,又有宮人來稟,說四殿下來了,皇帝雖煩悶,但考慮他要與莫家聯姻,終究不耐擺了擺手:“叫進來罷。”


    李炎一入門,便一副乖巧模樣:“兒臣方才見莫家小姐時,聽聞賢娘娘遭遇不測,想兒臣方才也在暢春園中,也許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皇帝別了他一眼,不悅的眼神,說出的話卻是:“如今你也懂事了,在旁聽聽罷。”


    太後與皇帝都習慣見李炎當成透明人,太後接著辯駁:“席上,信國公家的媳婦,宋祝氏,也懷著孕的,哀家還叫人將吃食換做與賢妃一致的,她人如今還好好的,足可見哀家無辜,皇帝失子是悲痛,卻也不可紅口白牙地誣陷老婆子呀。”


    皇帝皺了皺眉:“宋星然的媳婦?”


    太後點頭,並未多言。


    但一旁的何盈玉卻突然跪了下來:“陛下,太後娘娘實在無辜,如今正巧,宋祝氏也在慈寧宮,不妨做個試驗,隻管將她拘起來,再灌下藜蘆,瞧一瞧她是何反應,究竟是不是如古籍所言,若是真的,咱們查案抓人,也好有個依據啊。”


    此話一落,殿內鴉雀無聲。


    活人試驗,且已明知賢妃大出血流了產,若湯藥一灌下去,十有八九是會流產的。


    賢妃如今都生死不明,清嘉月份比她大,如此一來,小命不保也很可能。


    莫說李炎與宋星然交情深厚,便是泛泛之交,宋星然是閣臣、是重臣,又有爵位在身,動他家眷?這是要逼他造反麽?

    此法不僅惡毒,還很昏庸。


    太後皺眉沉思半晌,低聲責罵:“多嘴!你一個姑娘家家,如何想出這樣陰損的法子!”


    皇帝倒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李炎便知,皇帝對此陰毒的方法,並不抵觸,他剛愎自用,從來覺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宋星然實在重要,他或許還疑慮。


    何盈玉也看出皇帝的搖擺,雖被太後斥責,她也不懼,跪在地上,磕了三下響頭,擲地有聲道:“是,那宋祝氏是要受些委屈,但即便她流了產,又如何?”


    “賢娘娘的孩兒都沒了,她又有什麽福分留得住肚子?權當與小弟弟做個陪侍罷了。”


    此話一落,皇帝眉目分明顫動,竟是很動容的模樣。


    李炎心裏一沉,漠然道:“郡主此話,也不假。”


    何盈玉得了讚可,脊梁都直了幾分,揚眉微笑,見皇帝與太後凝肅的眼神,才悻悻淡下。


    “但……”他話鋒一轉:“弟弟這事蹊蹺,如今賢娘娘又生死未卜,也不知他是要超度,還是要陪侍,便是要陪侍,也得叫欽天監算出個合度的時辰,不好貿然行事,衝撞了賢娘娘與弟弟。”


    皇帝瞳孔驟然一縮,並不曾說話。


    皇帝篤信此道,做什麽都講究個良辰吉日,李炎觀他表情,心知此話他泰半聽了進去,又說:“至於宋祝氏,先單獨拘起來,待欽天監算出個時間,調查也有進展,屆時再定奪罷。”


    皇帝拈了一把胡須,點頭,眸中有欣慰:“你如今越發懂事了。”


    意思便是同意了。


    李炎總算鬆了口氣,又拱手,肅然道:“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皇帝點點頭,漫不經心道:“那你下去吧,瞧瞧何處能幫上忙的。”


    敷衍之意分明,也不予他權限,也不寄望他能查出東西來。


    李炎目的已達,才不管皇帝態度,徑直告退。


    他一離開大殿,附耳吩咐身邊內侍:“速去欽天監打點,再與鍾粹宮的眼線說,將……,混在賢妃……中。”


    方才太後殿中一役,李炎對賢妃更加忌憚。


    他從不曾想,皇帝對賢妃時真有真情的,實在過分癡迷,竟願意為了他,得罪宋星然。


    為了一個寵妃,與朝中重臣為敵,這樣不劃算的的事,若放在從前,李炎都不敢想皇帝會這般蠢鈍。


    如今……隻能歎一句色令智昏了。


    且賢妃此人,他素來看不透。


    李炎暗中查過賢妃一日的起居用度,分明是她自己出門前,說口渴得厲害,要喝鳳髓湯,恰自那鳳髓湯殘渣中,發現了藜蘆殘渣。


    那古籍他方才看過,要想造成賢妃那程度的大出血,少說要服下五兩藜蘆。


    他又湊巧,是京中有名的藥罐子,所以知道藜蘆的味道,五兩藜蘆混入水中,其味必異。


    鳳髓湯原料不過鬆子仁、胡桃肉與花蜜①,偏清偏甜,混入了如此精純的藜蘆水,賢妃個大活人,會察覺不出來異常麽?


    如此,便隻有一種解釋——她是自願的。


    為何要墮胎呀?李炎想不明白。


    賢妃的動機李炎不知,但今日奔忙卻是必須——不止為了宋星然,更為了自己。


    賢妃來曆不明,膝下有個皇子,如今子憑母貴,小五已然當成儲君教養,若再大些,必成大患。


    若能趁賢妃元氣大傷之時,將她了結,李炎便不信了,他那薄情寡幸的皇帝老爹,能記得賢妃幾年。


    李炎離開慈寧宮時,恰遇上清嘉被幾個宮女帶著離開偏殿,她臉色白得發青,唇色近乎透明,一副不勝虛弱的模樣。


    二人眼神有過一瞬的交匯,李炎分明在她眼中瞧見恐慌。


    李炎略壓眉,唇角微動,無言說了二字。


    小心。


    作者有話說:


    ①來自於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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