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行事怪異,清嘉生怕他們替自己惹了事,叫侍衛天青、雪青去將他們喚過來。


    在門口等了一陣,才等到天青與雪青一人提了一個,竟是僵持的姿態,將兄妹二人拿了回來,蕭牧與天青臉上隱有青紫,竟是動了手的。


    清嘉都好奇了:他們遮掩麵貌,對她處處躲避,分明是認得她的,且天青雪青,他們也曾見過,究竟是發生了什麽,為何要如此抵抗?

    清嘉掃了一眼人來人往的街市:“進店裏說。”


    進了包廂,清嘉便叫人鬆了手,好聲好氣地問:“你們跑什麽?”


    蕭牧是一貫的沉默寡言,眸光閃了閃,並不敢與清嘉對視,蕭鈴從來是主意大的那個,憋了半晌,說了句:“我們不曾瞧見夫人,以為是壞人要將我們拐走。”


    胡編亂造。


    天青和雪青,他們初見時,清嘉身邊的護衛便是這二位,更是他們親手救下了這兩兄妹,她去桃花庵時,至少見過三五回。


    清嘉笑了笑,並不揭穿他們,隻湊近了說:“是我太魯莽了,嚇著了不曾?”


    兄妹詫然一愣,清嘉這手認錯倒叫他們措手不及,她這樣身份的人,竟輕而易舉地服軟了,蕭牧眼前,清嘉姣好的容顏又倏然放大,他眨了眨眼,訥然道:“沒,,沒有。”


    清嘉又問:“那你們來京城,是要做什麽呢?”


    兄妹二人眸光莫測地對視一眼。


    清嘉挑眉,笑得玩味。


    過了一陣,才聽見蕭鈴支支吾吾的:“咱們,咱們就是想出來瞧一瞧。”她眼睛咕嚕一轉,聲音陡然堅定了,抱著蕭牧的手臂:“我,我們是想來京城尋間靠譜的書院,哥哥想要上學,考功名。”


    念書?


    清嘉柳眉微蹙,念個書,何至於如此躲著她,大大方方同她說一聲,指不定她還會替他尋個關係呢,蕭牧年紀不小,與京中的士子不能比較,他們二人悶頭尋,怕是一家都進不去。


    蕭鈴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忙接著“躲著夫人,是,是覺得,承您的恩惠已經太多,此生都怕還不清,所以才,特特避開您。”


    她口氣還算真摯,但清嘉打量這小丫頭,總不能完全相信。


    清嘉低眸,不再去逼視他們,清淺一笑:“嗐,我當你們遇著什麽難處了呢,既如此,你們便先回去罷,至於阿牧要念書的事情,我會想一想的,你們卻是不知道,京裏的書院,要麽需要攀關係,要麽便要考試,你們無頭地尋,隻怕是耽擱了。”


    天青將包廂大門打開,作了個請的姿勢。


    清嘉:“回罷,我會替你們想辦法的。”


    兄妹二人的表情都很複雜,又笑著,又似乎在思考,又有些窘迫,幾種表情僵在臉上,調色盤似的,齊刷刷衝清嘉鞠了幾躬,才一溜煙跑走了。


    清嘉見著有些頭疼。


    當初救下他們的時候,就曉得是給自己挖坑了,如今頗有頭疼,她挑眉撇了眼二人消失的方向,同天青使了個眼色:“跟著去看看,確保他們乖乖回慈幼局,若有何風吹草動,也務必稟報於我。”


    天青跟出去後,清嘉才用了一盞茶,王子塵便出現了。


    大約是即將要尋到至親,他眉目間都洋溢著一陣喜氣,見了清嘉,是拱手就拜:“孟兄,多謝你!”


    清嘉猝不及防受了個大禮,哭笑不得地將他攙扶起來:“舉手之勞罷了,你我之間何需客氣。”


    “邊吃邊說。”


    王子塵赧然一笑,也不提筷子,隻倒了杯酒,先敬了清嘉三杯。


    這可不是江南的做派。


    清嘉想他大抵是在西北呆久了,象征性地抿了口,問:“是了,王兄可去見過你姐姐了嗎?”


    這是明知故問。


    王子塵抵京,從頭到尾都是李、宋、謝幾人合謀下的局,清嘉對來龍去脈也清晰,但也得裝作關心而不知的模樣。


    王子塵搖了搖頭:“並未。去庵裏瞧過了,卻說她正巧出門雲遊了,隻怕要耽擱三四個月,才能回來呢。”


    他不見氣餒,仍是笑容明朗的:“我二十多年都等得,沒道理這幾個月等不得。”


    王子和就是如今的賢妃娘娘,此事自然不能告知王子塵,是宋星然編纂了個半真半假的故事:李書言死後,王子和心如死灰,欲投河自殺,恰巧被雲遊在外的惠風師太救了下來,帶回了桃花庵,青燈古佛,苦修多年,早看破紅塵。


    如今這個雲遊的說法,便是要穩住王子塵,將他留在京城,屆時皇城中諸事備齊,再將王子塵引入局裏。


    因此,宋星然連宅子都替王子塵準備好了,以清嘉的名義送了出去。


    清嘉又問:“王兄既要在京城逗留,可曾想過這幾個月時日,如何打發?”


    王子塵邊吃邊答:“唔,,目前還未想好,但大約,會將雙喜班重新開起來罷,我來得趕,他們還在路上,還要十來日的腳程,我在京裏將諸事備齊,待兄弟們抵京,便可開鑼唱戲了。”


    原來他早有打算。


    趙嚴是王子塵最大的仇家,如今也徹底倒台了,他這些年寫了不少戲本子,明裏暗裏諷刺趙嚴,從前都是演了幾場,便被趙嚴的耳目眼線打了下來。


    這十來年,他走南闖北,其一是四處尋親,其二便是劇目太針鋒相對,導致被趙黨官員擠兌得留不下來。


    如今這些戲目也能光明正大地上台了。


    王子塵本來便才華出眾,在那荒蕪的西北也能將雙喜班的名聲打響,何況是在文人雅士齊聚的京城,不足月餘便一炮而紅,在京城最大的瓦子登台演繹,座無虛席。


    清嘉本來就很愛聽戲,王子塵感念她的恩德,她若有空,每每都會留出前排雅座。


    這日,宋星然回府,恰遇見清嘉在鏡前梳妝,細致地描繪著眉眼,她本就生的美豔,稍一賺點,便是顧盼生輝,宋星然本該覺得賞心悅目,卻最後憋出一句:“又要出去啊?”


    清嘉在鏡子中也瞧見他了,甜甜地喚了句夫君,然後便低垂眼眸,素白的細指在妝奩上劃了劃,漫不經心地問:“你覺得簪哪一根釵子更好看?”


    宋星然歎息,到底沒有違拗她,心不在焉地指了一根碧玉荷花釵,清嘉拿在鏡前比了比:“我怎麽覺得不大襯呢?”


    又換了根雙鸞點翠的步搖。


    倒也不必如此慎重,他們二人出去玩時,也不見她這般介意儀容呀。


    宋星然看在眼裏,更似泡在醋罐子裏,明知故問:“要去哪裏?”


    清嘉攬鏡照著,輕快回了句:“去看戲呀。”


    她理直氣壯,宋星然哽了下,不情願地哦了一聲,輕撫著她額角:“不去了好不好?我今日有空,陪你逛一逛。”


    清嘉下意識皺了下眉。


    其實她還是更願意出去看戲。


    王子塵這人還怕頗有巧思,一出戲分了好幾場,她三天前看的是第二場,今夜要看的是終場,這幾天都是抓心撓肝,今日要是錯過了,怕又要等四五天呢。


    但宋星然忙七八日,夫妻二人見麵的時間都寥寥,若拒了他,也不大合適。


    清嘉握住他的手,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甜絲絲的:“夫君,同我一起去聽戲,好不好嘛?”


    她一雙水杏眼亮晶晶,又含情帶魅,宋星然實在很難拒絕她的糖衣炮彈,隻能用鼻音哼了一句:“好吧。”


    清嘉唇上原來點了唇脂的,悉數蹭在他下巴上,緋粉緋粉的一小片,但他身上還穿著官服,十分板正嚴的,他低垂桃花目瞧她時,便分外有種顛倒淩亂的媚態,盯得清嘉都麵熱了,提起帕子去擦他下巴:“你看看你,快去換衣裳呀,時候也不早了,夫君還得陪我四處逛逛呢。”


    宋星然提起她手腕咬了口,方氣哼哼地聽從擺布換衣裳。


    但才比著清嘉今日的湖藍衣裙換了身合襯的長袍,整理衣袖出來時,“不速之客”宋諒又來了,說是宮中急召。


    宋星然深吸口氣,暗暗罵了一聲。


    他也才從官署中出來不過個把時辰。


    清嘉早習慣了這情況,自從兵變後,老皇帝便分外依仗他,三不五時都有急事召他入宮,最終大抵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破事。


    譬如說他午睡做了什麽夢,欽天監又起了什麽卦象。


    清嘉無奈一笑,輕柔地撫了撫他的胸膛:“夫君快去吧,不需分心,我自會安頓好自己,莫耽擱了正事。”


    宋星然才不情不願地,又將官服換上。


    但這次,竟真是大事。


    皇帝要立儲,死了心要立六皇子李景作儲。


    禦書房內隻有皇帝、李炎、陸雲卿、宋星然四人。


    皇帝坐在金台之上,近段日子他又瘦了許多,麵頰凹陷,長長的胡須覆蓋了半張臉,眸中混沌,失了精光。


    李炎與宋星然對一眼,他們早都懷疑皇帝被下了藥,近來精神愈發不濟,昏昏沉沉,說話也常前言不搭後語。


    但叫可靠的太醫細細地診了又診,膳食、用度都查過了,也不見異樣。


    陸雲卿倒是一臉理所應當,仿佛預先都知道了。


    宋星然心知此刻駁皇帝也沒有用,正思忖著如何應付,卻聽見皇帝囑咐李炎:“老四,你如今身子漸漸好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算是個有良心的,日後可要好好幫襯你五弟弟。”


    有良心的李炎答:“是。”


    宋星然說:“一國立儲,是大吉,臣曾問過欽天監,說八月二十,是個十年難遇的吉日,不若趁熱打鐵,就在那日冊封如何?”


    八月二十,滿打滿算距今還有二十天。


    宋星然生怕皇帝明日便要大朝宣布此事,隻怕後腳陸雲卿就要動手弑君,好歹拖一拖,也籌劃個時間戳破他的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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