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是季宇 非你不娶
之後的三年,我在上海繼續學習政法專業,也努力緩釋對花瓣的想念。
有時,我想,世界這麼大,為什麼我偏偏對你放不下呢。
有時,我想,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愛過我,不然怎麼就這麼輕易說分手呢。
有時,我想,誰離開誰會死掉呢,死不掉的話還不是一樣過生活嗎。
有時,我想,如果我願意,會找到一個愛我的女孩子吧,我長得不差,脾氣不差,條件不差,我會找到一個不差的女孩過一生吧。可就算我願意,我也不會像愛你那樣愛她吧。
有時,花瓣會主動打來電話,我忍不住回應,卻忍住不說一句想念的話。天知道,她只一個電話,我好長時間鑄就的心裡防線就全然崩塌。我是愛她的呀,明明很愛她卻要努力忘記她,我努力我努力,可這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事情啊。陷入愛情的人是傻瓜,那個時候的我已然傻到無可救藥了。
她說分手后還可以做朋友,她說我也應該常常給她打電話。那個時候我想,但凡她對我還有一丁點的愛或留戀的話,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啊。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既然你不愛了,那索性把愛變成我一個人的事情吧。此後,花瓣打來的電話我還是會接,發來的郵件我還是會回,長此以往,這樣的聯繫竟成為我每日里戒不掉的習慣,習慣等她的電話,習慣看她的郵件。自始至終我也未能敞開胸懷坦然主動的聯繫過她。分手后,放不下的人處境最尷尬,我很怕這樣的尷尬,也怕她因我的放不下和我一樣尷尬。那個時候,我常常會想,如若我終究無法忘記她,一輩子這樣尷尬也沒關係啊。
畢業后,我在上海租了套四十平不到的小公寓,好在距離工作的地方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鐘的樣子。而遠在韓國的花瓣早已憑藉自己的能力住在宮殿一般的大房子里,彼時,她的作品她的人氣已然紅遍整個亞洲地區。如今這樣的結局,不管我願不願意,它已然成為既定事實存在在那裡:我們之間,共同的話題越來越少,差距也越來越大。好在,花瓣終究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夢想,這是分手后我唯一慶幸的事情。
一年,我懷著這樣一份心情度過了一年單身的日子,可是後來我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這一年裡我經歷過哪怕一個溫馨的細節。
很平常的一天,我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他指名道姓的命令我接他的案子,態度強硬口氣很大,報酬按七位數打。
雖涉世未深,卻深諳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的道理,但也想法簡單,不想因為任何的名利拋開做一名律師的原則和初心。可那個電話接二連三的打,直到後來我的父親親自給我打來電話,他說找上我的人是他在橘灣城的舊友,一直以來做著軍火走私的生意。父親態度明確,堅決不讓我趟這趟渾水。
在我幾乎忘記這件事情的時候,芮娟卻突然找到我,跪著求我幫他繼父一把。言辭間,芮娟顯然明了繼父一直做著危險的事情,危險到隨時可能賭上性命。如果不是偷偷去過繼父的倉庫,芮娟也會和媽媽一樣除了知道繼父是做地產生意的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小心駛得萬年船,繼父做的事情卻是萬年的小心保不準能過一天的安穩日子。這次,萬一繼父真出什麼事情,她的媽媽也會跟著瘋掉的。這幾年芮娟親眼看著她好不容易生活得平靜,好不容易她有了一個像樣的家,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真正關心她的人,如果繼父出了事情,那她好不容易擁有的這些都會隨之幻滅的。
我讓芮娟給我一些時間考慮,她才些微舒緩了情緒。
臨走前芮娟再三懇請我不要讓石頭知道她來找過我,她說她不想石頭摻和繼父的事情,這些事情她可以自己處理。那個時候,石頭人在北京,與身處韓國的羅格為出版社的運營忙得焦頭爛額。
事後,我特意回了兩趟橘灣。四處搜集資料,了解前因後果,才逐漸摸清了事情的脈絡。我曾裝作無意在父親面前提起那通電話的事情,父親便再次明確態度,千萬交代著不讓我插手其中。原來,芮娟的繼父,就是父親的舊友,曾幾何時,他們同窗四年,同一個系別同一個專業,如果不是因為涉足不法的地下交易被中途退學,相信他也會成為頂尖的律政人才。
寧馳,23歲涉足軍火走私被勒令退學,那年,他和深愛的女孩告別,去了深圳發展。
深圳的十年,他成為別人眼裡名副其實的成功人士,住著歐洲花園式的房子,吃穿用住都有專門的人細心打理。若涉及生意或生活上的遠行,私人郵輪和飛機是他稍微看得上眼的交通工具。可是這世界哪能什麼便宜都讓一個人佔了去,這位表面上無限風光的地產商卻有著十足坎坷的感情經歷,實際做的事情也是隨時可能喪命的生意。
深圳的十年,寧馳先後經歷了三次失敗的婚姻,現任妻子便是芮娟的母親芮清,也曾是他揮淚惜別的初戀。他的第一任妻子是橘灣人,他們在一起六年,終因妻子無法生育分開,起初我並未對她著重了解。而得知寧馳的后兩任妻子分別給他生了兒子養了女兒卻也都是不到一年就散之後,我才第二次回到橘灣,為了找到曾陪伴他六年的那個女人,任春。他們曾一起度過的那六年,寧馳處在最落魄的低谷時期的那六年,除了寧馳以外,許是沒人比她更了解了。
我不訝異自己會有重要的發現,我訝異的是我竟很早以前就見過這個女人,和貓一起,在橘灣女子監獄,我更訝異的是傳說里無法生育的她分明有著自己的孩子,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眼睛。
至此,我愈發偏離了回到橘灣調查寧馳的本意。
把握著已有的線索,我找到橘灣醫院,卻被告知石頭確是任春親生的孩子,出生檔案里分明寫著龍鳳胎,出生時間距離任春和寧馳離婚不過短短六個月。龍鳳胎,那另外一個孩子呢,石頭有個妹妹,為什麼從未聽他說起過呢,會不會寧馳才是石頭的親生父親呢!
我試探性的問過任春阿姨,她很坦然的告訴我石頭跟石爸沒有血緣關係,這並不是什麼秘密,甚至石頭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情。而關於另外一個孩子,任春阿姨卻毫不知情的表情,是故意不提裝作忘記還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寧馳才是石頭的親生父親對嗎,那另外一個孩子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有石頭一個孩子,石頭是我的孩子,我一個人的孩子,我和石頭,我們跟寧馳沒有半點關係。你走吧,我累了,你不要再來了。」
我想繼續問下去,可剛一提到寧馳,任春阿姨便拒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
事情進展到這裡,我還能想到的重要的線索就只有石爸了。於是,我完全擱置了芮娟的懇請,取而代之的是迫切想要找到任春阿姨的另一個孩子。
委託朋友幫忙,終於查到了石俊成的信息,於是又一路折返回上海想找他問清楚原因。在找到石俊成之前,我卻被寧馳的人強制幽禁。那個時候,他們不再逼迫我接他們的案子,卻質問我為什麼大費周章的調查寧馳。此時,我才切實理解為什麼父親那麼強烈的反對我插手這件事情,可是已經插進來了,又如何回得去!
一個月里,我過著囚徒一樣的日子,我無法與外界聯繫,也無法告知任何人我當時的處境,好在事前我跟父親說明要忙著工作可能不會經常聯繫,不然定要害得他整天擔心。可是花瓣怎麼辦,我還想接花瓣的電話,回她的郵件的。如若她知道我深陷這樣的局面,她會擔心我嗎,如若她真的擔心,那我這樣慘一回也算值了。
一個月里,我總是在他們一番審問后的模糊的意識里一邊經歷身體上愈發洶湧的疼痛,一邊感知他們又在謀划什麼事情說什麼話語。我想他們有大把的錢可以請到頂尖的律師亦或乾脆找個願意頂包的人,即便我是季東明的兒子,即便我贏過幾場官司,終究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律師,他們又因為什麼在開始的時候就找到我呢。
見不到寧馳,他們的任何質問我都懶得回應,想也奇怪,面對一群鮮有人性或慈悲心的混黑道的人,我竟然能夠虎口脫險還保住了性命。我記得,意識模糊里,我聽到芮娟的聲音,卻又突然被轉移了幽禁地。他們撥通芮娟的電話讓我拒絕芮娟的懇請,後來他們給我打了一劑麻醉,我便從一場昏沉陷入另一場昏沉里。
而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完全沒有了記憶。直到我意識清醒,竟發現花瓣平靜安靜的躺在我的身邊。那個瞬間,我真的以為我死了,才會在天堂遇見夢裡都想娶回家的姑娘。那晚,我像找回了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我那麼放肆的吻她我那麼用力的抱她她都不做反抗,我褪去她的衣服她卻主動向我靠攏,那一刻,我很自私的想把她據為己有,一股強烈的佔有慾湧上心頭,於是不管有沒有弄疼身下的她,起碼在這片刻的夢境時光里她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可笑我很用力的證明的一切卻不是一場夢,可憐我寧願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繾綣間我開口讓她留下,她卻大夢初醒一般的轉變了姿態,她說她要離開,再一次離開。
「你把我忘了吧。」
「還是要和羅格結婚嗎?」
「對不起。」
「那你為什麼來找我,是你把我從那幫人手裡救出來的嗎?還是又動用了羅賓的關係?不愛我的話我死我活關你什麼事情呢!」
「你為什麼調查寧馳?」
「能把我弄出來的話,他們做什麼生意你不會不知道吧,你一個畫畫的又怎麼會跟他們扯上關係!」
「她是貓的親生父親,我是想要弄清貓的身世才認識的寧馳。」
「石頭和貓?」
「沒錯,石頭和貓是寧馳和任春的孩子,是石俊成丟下的貓,任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我費盡周折才梳理出事情的脈絡,花瓣卻早已弄清楚了前因後果。
「我不管你是受誰委託,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插手寧馳的事情了。貓的身世我沒對任何人說起過,現在不是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尤其對貓。」
「你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
「是寧馳找到了願意為他賣命的律師,所以,是他不再需要你了不是我救了你。」
「你呢,也是不再需要我才把我請出你的生活嗎?」
「季宇,就當欠你的我今天一併還清了,從今以後,你我兩無虧欠。我走了,你保重。」
明明是我被甩了,你卻留一句兩無虧欠就走了,明明我是個爺們,如今卻娘們一樣無法釋懷暗自神傷。好話說盡了,故事沒後續了,悲傷生硬到難以下咽了,挽留的話再不會表達了,想再抱一抱你的資格都沒了。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羅賓所有的故意和設計,故意讓寧馳的人找到我,設計花瓣主動與他妥協。我不知道花瓣費了多大的力氣又多麼拚命只為了保我性命,我不知道花瓣從未對我細說的他與羅格和寧馳的關係,甚至孩子的事情,我都被徹頭徹尾的蒙在鼓裡。
花瓣啊,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花瓣啊,你總是全力保護所有人,那誰來保護你呢。
花瓣啊,經歷的那麼多倔強孤單冷清現在可不可以講給我聽呢。
花瓣啊,從此以後就讓我來保護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