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尚功局
慕容蘇的這番話似乎出乎了王司書令的意料，她以探詢的目光打量了慕容蘇一眼，眼裏卻有了笑意:“果真是個聰明孩子，你與徹王過從甚密，皇後娘娘一向不過問六局六司之事，隻是如今貴妃娘娘倒台，大權又重新回到皇後娘娘手中。她此舉名為嘉賞，暗地裏卻給了所有女官一個警告，叫我們安分守己各司己職。你此番去了尚功局，一定要多多小心。隻有拿出才幹來，才不會叫別人挑刺。”
“是，我一定謹遵司書令的教導，謹言慎行。”慕容蘇低下頭，也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
“行了，以後你是司製，我是司書，便沒什麽級別之分。你勤勉聰慧，如果在那裏有什麽為難的地方，盡管來找我就是。”王司書令緩緩開口，隻是到了最後，又忍不住提點一句，“宮中的女官，是為了皇上、皇後和各宮的妃嬪效力，與前朝，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慕容蘇知道王司書令這是在讓她和南宮徹保持距離，隻是手頭還有那麽多未完的事，這距離哪是說保持就保持的？
但慕容蘇也不能直接告訴司書令這些，畢竟她也是一番好意，隻能道:“是，我都記住了。”
慕容蘇從袖中抽出那封書信遞給司書令:“這是我今日偶遇陸大人，她讓我轉交給司書令的家書。”
“隻是不知道司書令原來和陸大人是親戚嗎？”慕容蘇的確是沒聽說過，不由有些好奇。
王司書令看見那封書信，並沒有什麽反應，隻拿過來放在一邊，也並沒有拆開:“不過是遠親，他來了京城為官，便偶爾有些走動。”
慕容蘇點點頭，陸明軒的事情她沒有多大興趣，這宮裏的女官，大多都是前朝官員的家眷，也沒什麽可稀奇的。
慕容蘇放下這件事，忍不住問:“過不了多久又要放一批宮女出宮，原本的司製就是因為要出宮才空缺下來。司書令為什麽不想出宮呢？難道您不想嫁人嗎？”
姻緣是每個女子都夢想的東西，留在宮裏的女子，許多都是存了一個飛入皇家為妃為嬪的美夢，或者是家道艱難為了家族出人頭地，可是王司書令出身不錯，又不願意做皇妃，在六局之中屢受打壓，卻還要留在宮裏。
莫非是她真心喜歡司書局這地方？
可是這些枯燥乏味的典籍文書，一日來日還新鮮點，時間久了便索然無味了。
王司書令輕輕一笑:“我不想嫁人，反正出宮也無事可為，不如留在這裏，反而清淨。”
慕容蘇一愣，她覺得司書令的話隻說了一半。見她眉眼之中的淡淡憂愁，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可是有些事情本就不足為外人道，她有自知之明，也就不再問下去。
慕容蘇離開屋子，她被冊為司製的事已經傳遍了六司六局，鈴蘭滿臉愁容地拉著她:“姐姐走了我可怎麽辦？在你身邊待久了，真有點舍不得你。”
慕容蘇看了看四周，一把將鈴蘭拉進了屋子裏，低聲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我去了尚功局，還會想辦法回來的。你待在這裏，我哪天再找機會和司書令說說，讓她將掌書的位置給你補上。到時候我若是有什麽事情，你也可以幫我。隻是這陣子你一定要謹言慎行，沒什麽事不要去尚功局找我，免得落人口舌。”
鈴蘭聰明伶俐，自然知道慕容蘇的意思，她點點頭:“姐姐放心吧，有什麽事交代給我就是。你出了風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貴妃娘娘的舊黨恐怕也會暗中作梗。尚功局如今就如同虎口深淵一樣，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還沒什麽事情是我怕的。”慕容蘇嚴肅了神情。
真正的懿旨一下來，慕容蘇又在司書局待了一晚上，第二日就換了衣裳，往尚功局去了。
因為晉了司製，她在尚功局的屋子十分寬敞，甚至比王司書令的還要敞亮一些。
將一應器具擺好，慕容蘇就要去麵見掌管尚功局的李尚宮。
李尚宮如今三十多歲，在尚功局已經十餘年了。她皮膚白淨，體型偏胖，眼睛細長，看起來有些不大好親近。
慕容蘇向她行了一禮:“女婢拜見李尚宮。”
李尚宮端坐在上位，下首坐著司珍、司彩和司計，見慕容蘇行禮，其他三人站了起來，李尚宮向她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你初來乍到，就掌司製之位，一定要小心謹慎。馬上就到了換季的時候，各宮的冬衣正在籌備，你盯緊一些，哪個娘娘愛什麽，不愛什麽，都要上心，要是弄錯了，可就丟了我們尚功局的臉麵。”
交代完這幾句，李尚宮便站了起來，表情淡漠:“時候不早了，這幾日正忙，你過去吧。”
李尚宮轉身離開，那幾人便也一起走了，連聲招呼也沒打。慕容蘇是被一個小宮女領過來的，如今連小宮女也不見，尚功局這樣大，她根本摸不清司製房在什麽地方。
正躊躇之間，走進來一個穿著青色低等宮女服的宮女，身量頎長，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她朝慕容蘇福了福身:“慕容司製，奴婢名叫彩荔，是司製的貼身宮女。典製和掌製都在司製房等著司製，請隨我來吧。”
這小宮女的態度雖恭敬，但言語之中卻始終帶了疏離之色。慕容蘇有些不大自在，卻也隻能隨她走了。
司製房裏站了滿屋子的人，有幾個宮女手裏的剪刀針線還未放下，可見是匆忙過來的。
慕容蘇掃了一眼，前頭站著的兩位典侍，看模樣已經二十出頭，比她還長上幾歲。十六歲便當上司製的，這宮裏恐怕曠古未見。慕容蘇輕咳了一聲，頓覺有些尷尬起來。
聽她咳嗽，那些女官才不情不願地低頭，喊了一聲:“見過慕容司製。”
“咳咳。”慕容蘇又咳了兩聲，忽然沉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