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若有若無的陌生情愫
第8章若有若無的陌生情愫
高中生活在“中國史世界史、矛盾論政治協商製度、世界氣候氣壓帶風帶、孔子孟子魯迅老舍、函數圓錐曲線、定語從句高考 3500 詞匯”等淵博的內容中繼續著。
李遇一直沒找到機會請周鬱安吃飯,想到他住校,沒家人就近照顧,便自作主張把自己從家裏帶的水果和零食分一些給他,為了不顯得怪異,給周邊的一圈人都分了,倒是帶起了分發小吃的熱潮,從此小團體幾乎每天都有不同的好吃的。
也許是時光加上了濾鏡,這也成了後來大家回憶時,總會提起的難以忘懷的好味道。
大多數時候,李遇好像上了一條舉目四望所有人都在快速奔跑的跑道,被迫投入到深不見底、闊不見邊的的學習大業中,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宏偉的撩人計劃,隻是在看到周鬱安的時候會告訴自己,這個人還是不錯的。
宋悠悠習慣了忙裏偷閑,仍然關注著學校裏又有哪個還不錯的男生,和李遇、林唯嘰嘰喳喳討論著,誰長得高又帥,誰籃球打得好,誰超有個性,誰又會樂器,也時常傳閱一些時尚雜誌和韓團偶像的海報,揮霍著年少時光裏獨屬於女生的愜意的小美好。
經過大大小小數十場考試,轉眼已快到元旦,學校打算組織一場期末文藝匯演,要求每個班至少出一個節目。
其他班如火如荼、轟轟烈烈討論出什麽節目,這可是難得的正大光明、理直氣壯玩樂的好時機,然而隔壁的二十一班,則安安靜靜,毫無波動,一副還沒開始就已經放棄的架勢。
後來的結果果然如此,二十一班找了兩個有文藝特長的學生琴笛合奏了個經典曲目《梁祝》,也算是交了差。
最尷尬的是二十班,一部分人沒有興趣,一部分人蠢蠢欲動又不大好意思,還有一些像宋悠悠和李遇這樣的,覺得這種活動吧,可有可無。
班主任老林倒是對此頗為認可:“這一方麵呢,是學校統一組織的活動,我是希望大家都踴躍參加;再則,對你們而言,這很有可能就是最後一次高中階段的文藝匯演了,我希望大家都能抓住機會,盡量搞出個像樣點的節目來。”
看大家一副聽進去的樣子,老林急忙趁熱打鐵:“誰有什麽特殊才藝,大膽展現出來嘛,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才是真正的新時代人才,老師對你們有信心,有誰要報名參加嗎?對了,文藝委員是誰,這事得有個負責的人。”
滿教室的人都往四處看,靠近教室後門的角落裏,一個個子高挑、長頭發的漂亮女生站了起來,大家這才想起來,哦,是許淼啊!開學時候,她還是毛遂自薦擔任文藝委員的,可惜後來實在沒有什麽用武之地,好像一個堆在角落裏的舊家具,時間太久,積了厚厚一層灰,幾乎要被遺忘了。
體育委員張浩然呢,多少還管點事,每天的課間操,點個名整個隊,都是不可忽視的人物,偶爾體育課上還需要輔助體育老師分發器材、安排分組、統計結果什麽的,可謂刷足了班幹部的存在感。
許淼就有點倒黴了,高二的音樂課本來是一周一次,結果開學才上了兩次,音樂老師就休產假了,之後學校也沒有再安排新的老師接任,音樂課從此成了語數英和文綜老師們爭搶的香餑餑,都想來分一杯羹,做卷子、講卷子:二十一班的人對此甘之如飴。
老師們爭著搶著上課的踴躍態度,讓李遇一度以為,老師這個職業是不一樣的,老師是永遠不會不想上班,永遠不會消極怠工的。
多年後,小侄子跟她吐槽,他跟補習班的老師說:“老師,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去上課”,老師被他氣笑了,回答他,“你還不想上課,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更不想呢,但上課是我的工作,學習是你的任務,我們都彼此忍一忍吧!”
李遇失笑,可不是,哪有那麽多天生就愛爭著搶著上班的老師呢,不過是太有責任感,想要對每個學生負責,想要最大程度做好自己的工作,想要盡可能安穩地把每個人都送進大學的校門。而遇到了這樣好的老師,連她這樣胸無大誌的學生,也覺得實在是幸運。
音樂課被迫終結的事情,最開始,宋悠悠還有些憤憤不平,都怪二十一班,他們不需要音樂老師,不上音樂課,害得我們也沒法上,這簡直就是池魚之殃。後來,大家慢慢也都習慣了,要是哪天突然來個老師要上音樂課,估計還得嚇一跳。
大家對許淼的陌生,讓老林也愣了一下,意識到目前班裏的文藝氛圍實在是過於薄弱了,恐怕一時半會也調動不起來,於是清清嗓子咳了聲說:“許淼啊,你是文藝委員,那節目的事就交給你了。不管你怎麽辦,元旦晚會那天我們班一定要拿出個像樣的節目來。”
宋悠悠小聲跟林唯嘀咕:“老林這是赤裸裸地推卸責任啊,這不是難為許淼嘛!”
郝運回頭插嘴:“我初中就認識許淼,她媽媽是劇團的演員,許淼唱歌可好聽了。”
李遇跟著接了一句:“那難不成許淼自己出個獨唱節目啊,二十一班都不至於這麽應付吧。”
許淼還在發愣,老林已經拍板:“好,今天的班會就到這裏,散會吧。”然後踩著他鋥光油亮的皮鞋出了教室,一副身後喧囂世事都與我無關的高人架勢,當然了,如果沒有腆著胖胖的肚子,效果會更好。
許淼甩著漂亮的長發走上講台,粲然一笑,問:“大家有誰要報名嗎?”說完還拿起粉筆轉身,打算把結果記錄在黑板上。
然而結果卻是,教室裏很快又亂成一鍋粥,許淼拍著黑板擦維持秩序,壓根沒什麽作用,聲浪一點沒減小。宋悠悠見狀,站起來麵向後麵的同學,大聲說:“大家有點集體榮譽感好不好,積極點嘛,這是我們班的事情,我們都是這個班的一份子。”
有人起哄:“宋悠悠,你可以自己上啊!”
有人解釋:“不是不積極,是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啊。”
有人搗亂:“實在不行,我們不是還能棄權嗎?”
李遇看眾人鬧成一片,忽然計上心來,站起來提議:“既然大家都沒人願意主動參加,不如……”
突如其來的停頓讓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周鬱安看她眼神裏狡黠的光,心想,她有什麽怪注意呢。
“大——家——一起上!”聲音放緩,音調難得高亢。
許淼聞言一喜,再次鄭重地拍了拍板擦,抬高聲音說,“我認為李遇同學的主意很好,我們可以做個大合唱,由我來負責指揮,其他同學,隻要長了嘴的都必須參加。”
趁著大家還在反應,急忙補了一句:“大家都沒有異議的話,就這麽定了,對了,曲目的話,我認為就選《二十年後再相會》。”說完,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幾個字,飄然下了台。
第二天,許淼就從家裏帶來了錄音機和磁帶,又在黑板上抄了一份完整的歌詞,讓大家記在本子上,熟練地背下來。
在李遇和宋悠悠的提議下,接下來的每個課間,許淼都把錄音機打開,讓大家先集體熟悉旋律,兩天後,學歌練歌日程正式開啟——先是集體唱,後來分小組練習、一對一對唱、點名獨唱自己的部分,等到整個班的人都能一句不落地唱下來,沒有太大的走音時,一周已經過去了。
李遇和宋悠悠倆人不好不壞,屬於不驚豔但也不至於拖後腿的;郝運總是有點搶拍,被嘲笑了好幾次“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張曉柏呢,幾乎就是念歌、說歌,聲音仿佛不會拐彎似的,直來直去,李遇勸他,到時候盡量隻作口型別發出聲音;林唯則幾乎是所有人裏唱得最好的,許淼好幾次誇她,順便給她安了個領唱的身份。
最奇妙的是周鬱安,他嗓音清冽音準又好,唱歌本來不是問題,然而總帶著一種自然舒緩的氣質,把熱熱鬧鬧的旋律唱得冷冷清清,尤其“那時的你,那時的我”,“你”和“我”上揚的尾音,“再一次約會”中“會”發音的抑揚起伏,其他人唱出來,帶著種俏皮和婉轉,他唱出來則是滿滿的正氣,獨唱練習時許淼聽得直皺眉頭,卻也無可奈何,揮揮手讓他歸隊。
李遇和宋悠悠“咯咯咯”笑成一團,輪到自己唱時才慢慢平靜下來。
在笑鬧聲中,元旦晚會逐漸逼近,晚會前一周,老林看了完整的彩排後頗為滿意,認為這已經屬於超水平發揮了,隻要求大家當天把校服洗得幹幹淨淨,統一穿上白色球鞋。
一周之後,元旦晚會正式拉開帷幕,在二十一班的琴笛合奏聲中,二十班的人開始整隊,李遇轉身給宋悠悠整理拉鏈,抬頭看到周鬱安和張楓百無聊賴地站著,感受到她的目光也看了過來,李遇眨眨眼睛,衝他做了個口型“加油”,周鬱安哭笑不得,這是鼓勵還是嘲諷。
主持人報完節目,一群人浩浩蕩蕩上了台,排好隊形後在伴奏聲中齊聲開唱,“來不及等待,來不及沉醉,哦來不及沉醉……”,每個人都昂頭挺胸,唱得飽含深情,許淼熱情地揮舞著指揮棒,激動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節目有驚無險地表演完了,台下報以熱烈的掌聲,主持人聲調高昂說:“感謝高二二十班帶來的精彩的‘二十年後再相會’,下麵是——”
李遇心想:一首歌而已,為什麽會這麽感動呢,也許是因為我們唱的不僅是歌,而是一段年少時光,是一段真摯友情,是一段再也無法重來的青春回憶。
在這樣熱鬧的氛圍和寧靜的沉思中,大家開啟了新的一年,開啟了又一個被書本、試卷、家人、友情,以及那點若有若無的陌生情愫充斥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