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感覺沒睡多久鬧鍾怎麽就響了呢？


  　　江菲菲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地望著懸在自己上方的那隻大手。


  　　“我臉上有蚊子嗎？”


  　　林軒：“……”


  　　下一秒他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整張臉漲得通紅。


  　　江菲菲打了個嗬欠，“看來睡覺前得把蚊帳放下來才行。”


  　　林軒的臉更紅了，連眼角餘光都不敢往她那邊飄。


  　　江菲菲也沒發現他的異常，反正早就習慣了三句話有兩句他沒回。


  　　還真別說，要不是嫁過來，她還以為他永遠不會理她呢。


  　　從床側找到還在響著的手機，她關掉了鬧鍾，一看上麵時間才兩點半，都沒睡半個小時，難怪感覺沒睡醒。


  　　想起箱子裏的那幾摞錢，江菲菲揉了揉眼睛，“林軒，要不你陪我去下銀行，咱們把錢拿去存好不好？”


  　　存錢？


  　　林軒愣了愣。


  　　見他沒反應，江菲菲從床上坐了起來，聲音軟了幾分，“好不好嘛？反正下午也沒什麽事，你就陪我去下鎮上，很快就存好了，我一個人拿著那麽多錢總覺得有點慌。”


  　　她的聲音本就清脆甜美，撒嬌起來更是軟地糯米似的。


  　　林軒飄忽的視線落在她睡醒後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的臉上。


  　　怎麽會有這麽軟的人呢？他茫然地想。


  　　江菲菲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見他的表情好像並不是很抗拒，就笑盈盈地說，“沒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哈。”


  　　林軒：“……”


  　　然而當他對著那張巧笑嫣然的臉，看著她笑成了一雙月牙似的眼睛，竟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


  　　起床後簡單洗漱了一下，江菲菲找了個黑色袋子把那些錢小心翼翼地裝起來。


  　　這時候日頭最是毒辣，出門前她又翻了件輕薄的防曬衣套上。


  　　這可是她夏天裏出門必備的裝備，一件一百多塊錢，陶美枝為此之前還罵了她好幾回，說她敗家。


  　　嗬，給她兒子買幾千塊的手機都沒見她那麽心疼過。


  　　好在，以後再也不用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拿去上交了。


  　　想到這，江菲菲心情又愉快了不少。


  　　院子裏，林軒已經戴好頭盔跨坐在他那部黑色的摩托車上。


  　　望著他這部雄赳赳氣昂昂的出行工具，江菲菲不由懷念起自己那部可愛的小電驢。


  　　可惜她出嫁的時候陶美枝死活不讓她帶走，說是江偉涵上學要用……


  　　算了，反正也開了幾年，大不了以後再買。


  　　江菲菲走到林軒旁邊，“還有頭盔嗎？”


  　　林軒的視線茫然地自遠方收回，落在身側嬌小的女孩身上，見她把自己身上包地緊緊實實的，不由有些疑惑。


  　　不熱嗎？

  　　見他沒應，江菲菲指了指他頭頂，“我也要頭盔。”


  　　林軒想了想，過了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解下自己的頭盔一把戴到她頭上。


  　　結果他的頭盔套在她頭上就跟小孩戴大人的頭盔似的，一下子把大半個頭都蓋住了。


  　　江菲菲感覺眼前一黑，連視線都被擋了，連忙一把抓下頭盔，“你的太大啦。”


  　　卻見麵前的林軒彎了彎嘴角，澄澈的眼底分明帶著笑意。


  　　大概覺得這個樣子的她十分好玩。


  　　“故意的是不？”


  　　將頭盔丟回他懷裏，江菲菲爬上了車後座，“我不管啦，反正以後你肯定要載我，等下再去買個頭盔。”


  　　林軒：“……”


  　　“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啦。”江菲菲說著抓住了他兩側的衣擺。


  　　兩人離得那樣近，近得他都能聞見她身上那股很淡的清香。


  　　林軒有些茫然地低頭看了眼抓著自己的衣擺的那兩隻小手。


  　　耳垂不自覺一燙，心跳也快了兩拍。


  　　好半晌才緩緩發動了車子……


  　　—


  　　按照江菲菲的指示，林軒很快把摩托車停到了銀行門口。


  　　“走吧。”


  　　江菲菲飛快下了車，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身後男人似乎沒有跟上來。


  　　她愣了一下，隨即返身回來，“不進來嗎？”


  　　林軒沒說話，表情顯得有些拘謹。


  　　“要不……”


  　　江菲菲看了眼周圍，，試探地問，“你在這裏等我？我存完就出來？”


  　　見他臉上掠過一絲猶豫，江菲菲便安撫地衝他笑，“我看裏麵人也不多，你等我一會兒，應該很快就能好。”


  　　林軒沒說話，視線在附近掃了一圈，過了會兒才很輕地點了下頭。


  　　“那你在這兒等我哈。”


  　　江菲菲說著一步三回頭地進了銀行大門。


  　　這個時間點銀行的人確實並不多，取完號她轉頭朝外麵看去，見林軒就站在門外，又高又直的身形，跟個電線杠似的。


  　　哎，剛才忘記交代他了，門口太陽那麽曬，應該讓他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一會兒，大廳傳來叫號聲，輪到她了。


  　　江菲菲回頭又望了眼門口的林軒，這才提著自己的袋子朝櫃台走過去。


  　　拿錢，出示證件，等櫃員驗鈔，簽單。


  　　加上之前的彩禮，現在她的銀行卡上有三十幾萬元呢。


  　　存完錢後江菲菲摸了摸手裏的銀行卡，恍惚有種自己變成小富婆的錯覺。


  　　長這麽大，卡上從來沒有這麽多錢過。


  　　心裏有些雀躍還有點小激動，連走路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林軒，我好……”


  　　後麵的話沒說完，江菲菲一愣，人呢？


  　　摩托車倒是還在，人去哪裏了呢？明明剛才她去櫃台前看到他還在門口等她的。


  　　她疑惑地掏出手機，正想給林軒打個電話，卻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一道公鴨似的嗓音。


  　　“江菲菲，發財了啊。”


  　　江菲菲轉頭朝聲音來源處看去，隻見走道旁邊的台階上，蹲著三個十幾歲的少年，其中一個頭發染成了黃色，另外一個則染成了奶奶灰，唯有中間那個發色還算正常。


  　　三人手裏都夾著煙，表情顯得流裏流氣。


  　　視線落在中間那個十四五歲的男孩身上，江菲菲瞬間皺起了眉頭。


  　　“江偉涵！你又翹課了？”


  　　被點到名的少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猛吸了口手裏的煙，懶散地站了起來。


  　　江菲菲眉頭皺得更緊了，沉聲道，“你才多大就跟人學抽煙？”


  　　“抽煙怎麽了？”江偉涵緩緩吐出一口煙，熟練地彈了彈煙頭，“我媽都不管，你操什麽心？”


  　　看著他吊兒郎當的樣子，江菲菲麵色冷了冷。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早就被陶美枝慣壞了，這兩年又正處於叛逆期，成績一塌糊塗不說，還成天跟些不學無術的人混在一起。


  　　想到這，江菲菲嘴角一哂。


  　　如他所說，他媽都沒管呢，她在這瞎操什麽心。


  　　“隨便你，愛咋咋整。”說完懶得再理他，抬腳就走。


  　　然而沒走幾步，便被人擋住了。


  　　掃了眼擋在麵前的少年，江菲菲眼底帶著防備，“你想幹嘛？”


  　　“弟弟能幹嘛？”江偉涵漫不經心地丟掉煙頭，嬉皮笑臉地看著她，“我的好姐姐，現在想要再見你一次可不容易，難得在這裏遇到，多說兩句話也好呀。”


  　　他身上的煙味讓江菲菲感到一陣反感，她皺眉道，“咱倆有什麽好說的？”


  　　托陶美枝的福，姐弟倆從小到大一直不大對盤，這兩年麵上稍微好一點，但他每次找她，無非隻有一件事……


  　　江菲菲斜睨著他，“除了跟我要錢，你還會幹嘛？”


  　　江偉涵目光閃了閃，理直氣壯道，“對啊，姐姐現在發財了，拿點給弟弟花花唄。”


  　　說著攤了攤手，“弟弟可是窮得連煙都快買不起了。”


  　　痞子似的樣兒看起來哪裏像一個初中生。


  　　“我哪裏發財了？”江菲菲怒瞪他了他一眼，“沒錢。”


  　　正要離開，一隻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別呀姐，我可都聽我媽說了。你嫁給那個傻子賺了不少錢，光是私房就大二十幾萬呢。”


  　　他斜了斜嘴角，語氣越發吊兒郎當。


  　　“你就分弟弟一點唄，萬一將來傻子靠不住搞不好你還要靠我呢。”


  　　嘲弄的語氣聽得江菲菲怒上心頭，“說誰傻子呢？那是你姐夫！”


  　　仿佛聽見了什麽有趣的笑話似的，江偉涵一下子笑出聲來，“對對對，你說得都對，姐夫……我的……傻子姐夫。”


  　　陰陽怪氣的語調聽得後麵兩個男生都跟著笑了起來，那個黃毛更是不懷好意地看向江菲菲，“姐姐這麽漂亮嫁個傻子多可惜啊，不如跟了我唄。傻子不懂疼人，弟弟一定好好疼你……”


  　　“疼你妹。”


  　　江菲菲氣得嘴角都在顫抖，攥了攥垂在身側的拳頭，“江偉涵，你鬧夠了就給我讓開。”


  　　見她抬腳要走，江偉涵幹脆整個身體都擋在了她麵前，不管不顧道，“不給錢，別想走。”


  　　江菲菲瞪著麵前少年地痞似的嘴臉，強壓下心頭怒火，“江偉涵，你再攔我信不信我報警？”


  　　江偉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報啊，姐姐拿錢給弟弟天經地義，警察叔叔才懶得管呢。”


  　　十足賴皮的話聽得江菲菲恨不得賞他一榔頭。


  　　忍耐地閉了閉眼，她怒極反笑，聲音甜膩了幾分，“我親愛的弟弟，大概你也知道姐姐已經嫁人了吧？”


  　　江偉涵被她笑得一愣，“然後呢？”


  　　江菲菲臉上笑容深了幾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現在口袋有多少錢，還真和你沒有半毛關係。”


  　　伸手在他瘦弱的胸膛上戳了戳，她嘴角的酒窩甜地幾乎能溺死人。


  　　“想要錢，找你媽去。”


  　　說完不再客氣，一把用力推開了他。


  　　“站住。”


  　　江偉涵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一下，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少年略顯稚嫩的臉上湧上一陣狠戾。


  　　“攔住她，下個月煙錢我包了。”


  　　聽見這話，兩個少年相視一眼，紛紛扔掉煙頭走了過來。


  　　眼見三人步步逼近，江菲菲一臉防備地往後退，“你們想幹嘛？光天化日還想搶劫嗎？”


  　　聽見她的話，兩個少年臉上掠過一絲遲疑。


  　　江偉涵卻無所謂地嬉笑道，“姐姐怕不是嫁給傻子後也跟著變傻了吧？我是你親弟，跟自家姐姐要錢怎麽能算搶劫？頂多隻是要點生活費而已。”


  　　眼見身後再也無路可退，江菲菲身體貼著牆壁，緊緊護住自己的包包，裏麵除了銀行卡，還有一千左右的現金。


  　　“江偉涵，你敢動我一下試試看？”


  　　“嗬，就動你怎麽了？”


  　　江偉涵絲毫不畏懼，嘴角一扯，伸手就去扯她的包。


  　　然而剛碰上她包包背帶，下一秒，他突然感覺眼前一花。


  　　一道電光火石般的身影從她身後掠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預收文《先婚後愛（姐弟戀）》—————


  　　1，暗戀好多年的學長結婚那天，戴筱穎喝醉後稀裏糊塗和閨蜜的弟弟謝逸銘上了床。


  　　謝逸銘比她小四歲，在Z大本碩連讀，才上大三，是大人眼中根正苗紅的好孩子。


  　　性格也乖，每次見了她都很有禮貌地叫一聲“姐姐。”


  　　望著身側那張年輕清雋的睡顏，戴筱穎無地自容，落荒而逃。


  　　2，那段時間，她不敢去謝家，不敢見閨蜜，更不敢接謝逸銘的電話。


  　　原以為這事過去了，結果一個月後，戴筱穎悲劇地發現——自己懷孕了！！！


  　　糾結了很久她決定偷偷去醫院做人流。


  　　誰知門診大樓都還沒進，就讓某個弟弟堵在了門口。


  　　“好歹是條小生命，姐姐真狠得下心？”


  　　……


  　　“你知道它也會痛嗎？”


  　　……


  　　“難道就不怕……它回來找你？”


  　　……


  　　“別說了別說了。”


  　　戴筱穎捂住耳朵，很沒膽地慫了。


  　　3，頂著被拍死的壓力，她戰戰兢兢地和閨蜜坦白了一切。


  　　沒想謝逸萱聽完後，直接一掌……拍在了自家弟弟肩上。


  　　“我艸老弟你可以啊。”


  　　隨後興高采烈地攬住了好友，“放心吧弟妹，以後姐罩你！”


  　　戴筱穎：“……”


  　　怎麽和她想象地有些不一樣？

  　　4，在兩家大人催促下，兩人沒過多久就結了婚。


  　　新婚夜，戴筱穎愧疚地對年輕的新郎說：“將來你遇到喜歡的女孩，咱倆隨時離婚。”


  　　謝逸銘眸光微閃，摸著她還不怎麽明顯的肚子笑了笑沒接話。


  　　他大學畢業那天，戴筱穎帶著女兒去參加畢業典禮，卻看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跟他表白。


  　　那天晚上，她主動和他提了離婚的事。


  　　平靜地聽她說完，謝逸銘笑得人畜無害，“孩子們可不能沒爸爸！”


  　　戴筱穎：“……我怎麽不知道我又懷了？”


  　　謝逸銘抱著女兒一臉淡定，“現在還沒，不過咱們要響應國家號召……”


  　　外強中幹的姐姐VS扮豬吃老虎的弟弟


  　　雙C，甜寵無虐。


  　　? 第15章 （萬字）

  　　江偉涵隻覺得肩膀一痛,下一刻身體突然被人淩空拋起。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嘭”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一幕實在是發生得太快了,讓人都還沒來得及看清過程，就見他已經橫躺在地上，疼得不住齜牙咧嘴。


  　　“哎喲,哎喲……”


  　　兩個同伴愕然地相視了一眼，目光不約而同落向麵前的始作俑者——男人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身高卻足足比他倆都高出一個頭來,身形瘦削結實，神色懵懵懂懂的,稚嫩無辜的眼神幾乎讓人無法相信剛才就是他把人給摔了……


  　　一旁的江菲菲也是一臉怔愕，眼睛瞪地像銅鈴般看向摔完了人還仿佛沒事兒人似的林軒。


  　　天,他從哪裏冒出來的？


  　　又是什麽時候學的這招？


  　　江偉涵一米六多的身高，少說也有九十幾斤,他居然這麽輕飄飄地就給人來了個過肩摔？


  　　眼前這人，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林軒嗎？


  　　這時，地上傳來江偉涵惱羞成怒的呻！吟聲，“我艸你媽的,哪個王八羔子，居然敢摔我……”


  　　江菲菲自林軒身上收回視線,掃了眼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弟弟。


  　　天天看這小子在她麵前飛揚跋扈耀武揚威的樣子，今天終於碰上能製他的人了。


  　　怔愣過後，一陣快意湧上心頭。


  　　她嗤笑了一聲,一臉驚訝地走到他身旁,“哦天呐,這不是那個放話要搶姐姐錢的小屁孩嗎？這是怎麽回事兒？剛不是還挺能蹦躂的嗎？怎麽摔得這麽慘？太難看了這摔得……”


  　　幸災樂禍的樣子把江偉涵氣得臉都快扭曲了,咬牙死死瞪著她，“行啊……江菲菲，你敢找幫手打你弟弟？”


  　　江菲菲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地上氣急敗壞的少年，“我可沒找什麽幫手，你想欺負你姐，也得問問你姐夫同意不？”


  　　“什麽姐夫？”


  　　江偉涵忍著疼痛抬起頭，終於看清了不遠處男人的臉，他愣了一愣，有些驚訝。


  　　“那個傻子？”


  　　沒想他居然有這麽一身蠻力？

  　　望著男人一臉懵懂的樣子，他眼神暗了暗。


  　　轉念一想，那又如何，難道他們三個人還鬥不過他一個傻子？

  　　視線掠過自己那兩個呆若木雞的同伴，江偉涵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倆還是不是我哥們？沒見我都被人摔成這樣了？也不幫我教訓教訓他？”


  　　兩個小年輕麵麵相覷。


  　　暗暗在心裏對比了下林軒那一米八多的個頭和自己哥倆的小身板，兩人不僅沒有上前幫忙，反而不約而同後退了一步。


  　　黃毛有些為難地衝他笑道，“偉涵，不是我們哥倆不幫你，人家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看這是你姐姐和姐夫呢……”


  　　“對啊。”另外一個跟著附和，“要是其他人欺負你，哥哥肯定二話不說站在你這邊，但是你這……”


  　　不等他說完，江偉涵氣得拿起一隻拖鞋就扔了過去，“沒種的熊樣，給我滾。”


  　　黃毛偏頭避開了迎麵飛來的拖鞋，嘿嘿一笑，“那我們先走了，你好好聽你姐話啊。”


  　　“是啊還有你姐夫。”


  　　說完，兩人腳底抹油十分識趣地跑了。


  　　兩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江偉涵氣得差點沒跳腳，咬牙切齒地瞪向麵前兩人，“你們給我等著，回頭我就報警讓警察把你們都抓去關起來。”


  　　雖然是凶狠的語氣，話裏卻分明還帶著股孩子氣，隻聽得江菲菲噗嗤一笑。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絲毫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剛才不知道是誰說弟弟跟姐姐要錢警察管不了？既然這樣，那姐姐姐夫替父母教育不成器的弟弟，就更沒什麽好管的咯。”


  　　被她用自己的話堵回來，江偉涵氣得整張臉都漲紅了，“你別得意太早，我回去就告訴媽你讓你老公打我，到時候你回來就死定了。”


  　　嗬，從小到大，她因為他的栽贓陷害被陶美枝罵的打的還少嗎？

  　　江菲菲眸光微暗，視線掠過一旁圍觀的人群，揚聲說道，“行啊，那你去告狀吧，這麽多叔叔阿姨，也幫我做個見證。”


  　　她定定看向還躺在地上的弟弟，“順便把你翹課抽煙還有你想要搶我錢的事兒也一並說了，你盡管去說吧，讓這些叔叔阿姨幫忙評評，看看究竟誰有理誰沒理？”


  　　她的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


  　　話音剛落，江偉涵便感覺到周邊看過來的眼神和議論的低語，他年紀還小，被這麽當眾指指點點到底麵上熬不住，不一會兒臉上就一陣紅一陣白的。


  　　這時銀行的保安走了出來。


  　　“你們幹嘛呢？要鬧事去別的地方，別在我們門口鬧。”


  　　“沒有鬧事沒有鬧事。”江菲菲連忙笑道，“這不，弟弟逃課，我們正教育他呢。”


  　　保安掃了眼還躺在地上的少年，其實整個過程他都看下來了，本也想看著那男孩多吃點教訓的，後麵經理說門口人太多了影響不好，這才出來喊一聲。


  　　大意也隻是做個樣子，像這種不學好的臭小子，擱他家一頓還不夠打的。


  　　他整了整帽子，“現在的孩子，是該好好管管。”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有人附和，“是啊，我小姑子家那小子也是，拿著父母的錢，天天翹課打架，真該一頓狠揍。”


  　　“就是。年紀小小不學好，還敢抽煙，該打。”


  　　“現在不管好，以後再管就來不及了。”


  　　“小媳婦兒，支持你管教你弟弟。”


  　　……


  　　江偉涵臊地整張臉都紅了。


  　　再也顧不得身上疼，一把從地上爬了起來，狠瞪了自家姐姐一眼。


  　　“你等著，早晚有人收拾你。”


  　　“我等著呢。”江菲菲無所畏懼。


  　　雙手合成喇叭衝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笑吟吟喊道，“對了，別忘和你老師也說一聲哦。”


  　　那邊江偉涵連個頭都沒回。


  　　江菲菲說完衝保安笑道，“沒事了大爺，給您添麻煩了，我們馬上就走。”


  　　“嗯，大家都散了吧。”


  　　保安朝圍觀的群眾揮了揮手，又趁大家沒注意，偷偷朝衝她豎了下大拇指。


  　　江菲菲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謝謝您。”


  　　保安也笑了笑，拉上玻璃門進去了。


  　　周圍的人漸漸散去，門口很快就隻剩下她和林軒兩個人。


  　　江菲菲幾步走過去，將還呆站著的男人拉到旁邊陰涼的屋簷下。


  　　“為什麽摔人？”


  　　林軒視線茫然地落在她臉上，他剛才摔江偉涵的那一下完全隻是下意識，以為他要打江菲菲他才衝過去的，結果把人掀翻了之後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聽見她略顯嚴肅的聲音，他小心翼翼地掃了眼她麵無表情的臉，以為自己做錯了。


  　　默默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很小聲地解釋，“他欺負菲菲。”


  　　“所以……你是來幫我的？”江菲菲抿著唇問。


  　　林軒目光飄忽了下，遲疑地點了點頭。


  　　“噗嗤。”她原本嚴肅的表情像是突然裂了條縫，彎著嘴唇，臉上的笑意如陽光下迎風招展的花朵，瞬間綻放開來。


  　　林軒怔怔地看著她。


  　　他打人她不生氣嗎？


  　　江菲菲望著他幹淨澄澈的眼睛，眸光熱切了幾分，笑道，“摔得好，那種不懂事的臭小子，就應該好好教訓他一頓。”


  　　林軒：“……”


  　　他神情還有些懵懂，視線落到她勾著自己臂彎的那隻手，恍惚覺得那一片的皮膚被太陽燒灼了一般，瞬間熱了起來。


  　　他耳垂一燙，有些不自在地掙開了她的手。


  　　江菲菲倒也不在意，望著他略顯別扭的樣子，她嘴角酒窩越來越深。


  　　從小到大，那倆母子總是合起來欺負她，江勇什麽都不管，她在江家從來都是孤立無援的。


  　　沒想到有一天，居然也會有人站出來幫她。


  　　而且還是那個對什麽都不在意的林軒。


  　　江菲菲必須得承認，這一刻，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真是又偉岸又高大。


  　　她望著他，真心笑道，“謝謝你，林軒。”


  　　謝謝你在我被欺負的時候站了出來，謝謝你無條件站在了我這邊，也謝謝你……讓我知道現在的我並不是一個人。


  　　原來這就是被人保護的感覺啊，真好！


  　　見她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雙月牙兒，林軒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終於緩緩落回原處。


  　　而江菲菲望著男人那張呆萌的臉，隻覺得越看越順眼，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看，她踮起腳尖，湊到他側臉上飛快親了一下。


  　　伴隨女孩身上淡淡的馥香輕輕拂過鼻尖，那蜻蜓點水的一吻，像一陣風似的，快得來不及感覺就沒了。


  　　林軒整個人都呆了！

  　　下一秒，整張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漲紅了。


  　　他瞪大了眼睛，清俊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江菲菲被他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幹嘛一副黃花大閨女被人輕薄似的樣兒？”


  　　伸手戳了戳他肩膀，她低咳了一聲，“這是給你的獎勵，知道嗎？”


  　　林軒怔怔看著她，眼中一片迷惘。


  　　好一會兒才喃喃道，“獎勵？”


  　　“對啊，獎勵。”


  　　望著他懵懂的樣子，她眼睛一亮，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裏生成。


  　　她記得以前在網上看到的一種針對自閉症的ABA訓練方法。


  　　其中就提到了獎勵正性任務的完成，每完成一個分解任務都給予強化，強化的物品包括食品、玩具、口頭表揚以及身體姿勢的表揚。


  　　記得小學二年級時，有整整一個學期的時間林軒都沒有來學校上課，後麵她隱約聽老師說他姑姑把他送去特教機構幹預了。那時候大家都不知道什麽是特教機構，班裏的男生還笑嘻嘻地嘲笑他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現在想來，他其實應該是受過專業特教幹預的……


  　　那麽她為什麽不采用這個訓練辦法來拉進兩人的關係和距離呢？


  　　而且，剛才她親他的時候他除了有些害羞，似乎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抗拒。


  　　想到這兒，江菲菲有些小激動，“對，就是獎勵。”


  　　為了確定自己的判斷，她再次踮起腳尖，湊到林軒另外一邊臉頰，“吧唧”一聲重重親了一下。


  　　“獎勵你剛才保護我。”


  　　林軒更呆了，整個人仿佛被釘在原地，一張臉又一次漲得通紅，目光飄來飄去就是沒有勇氣和她對視。


  　　這期間，江菲菲一直觀察著他的反應。


  　　見狀，她心裏一陣雀躍。


  　　原來他真的不排斥她的靠近。


  　　她開心極了，上前一把挎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顯然還是不習慣這樣親密的舉動，他的手掙了掙，但是這次江菲菲緊緊勾著他的胳膊，說什麽也不肯放開。


  　　林軒低頭掃了眼她的臉，漆黑瞳仁掠過一瞬的無措。


  　　又不敢太大力掙開，以她的小身板，說不定他稍微多用點力就能把她甩飛。


  　　想起她早晨嚎啕大哭水漫金山的樣子，他太陽穴微微一跳，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最終還是……沒有掙開她。


  　　一雙耳朵卻不自覺紅了，跟掛著兩個小辣椒似的。


  　　害羞的小模樣看得江菲菲又是一笑，緊緊挎住了他的胳膊。


  　　這麽一看，才發現林軒雖然看著瘦，手臂卻十分結實，上臂肌肉緊繃有力，怪不得能一下子把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摔飛。


  　　估計經過這一次，那小子以後再不敢再來招惹他們了。


  　　勾著男人的胳膊，江菲菲心底湧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忍不住仰臉遞了個更加燦爛的笑容給林軒。


  　　“林軒，你以後都要保護我哦。”


  　　她的話林軒聽得一知半解，但是她的笑容那樣暖煦，兩個小酒窩像院子裏盛開的山茶花似的，又柔軟又甜美，讓他心裏一軟，嘴角不知不覺也跟著漾起了細微的弧度。


  　　有風吹過，他身後是碧空如洗的天空，和幾許白雲悠悠飄過。


  　　襯得他臉上的笑顏越發幹淨、美好。


  　　雖然隻是曇花一現，但江菲菲還是捕捉到了。


  　　“林軒你笑了耶？”


  　　林軒一怔，隨即緊緊抿住唇，兩隻耳朵都紅了。


  　　“嘻嘻。”


  　　江菲菲臉上笑容咧地大大的，“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以後要多笑哦。”


  　　林軒視線茫然地往她飄了飄，見她並沒有嘲笑他的意思，這才放鬆了些，再次輕彎了彎嘴角。


  　　“對就是這樣。”


  　　江菲菲被他笑得心都快化了，望著他的臉，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林軒被她熱烈的眸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避開她的視線，“不要看我。”


  　　哦吼又害羞了呢。


  　　江菲菲收回視線，“行啦，不看你了，對了剛才你去哪兒了？我出來都沒找到你。”


  　　剛說完，忽然聽見不遠處有道宏亮的男聲傳來。


  　　“小夥子你這頭盔還要不要啊？”


  　　林軒一怔，隨即像做錯事的孩子偷偷睨了江菲菲一眼。


  　　“頭盔？”


  　　江菲菲愣愣轉頭，就見不遠處有家電摩配件店，一個中年老板正拿著個粉紅色的頭盔站在門口。


  　　她轉頭望向身側男人，“你剛才跑去看頭盔了？”


  　　林軒沒說話，視線朝那邊掃了一眼又飛快收回來。


  　　“是不是幫我去看頭盔啊？”江菲菲嘴角彎了起來。


  　　林軒抿了抿唇，眼底染起一絲若有似無的懊惱。


  　　“沒錢。”


  　　“啊？”江菲菲怔了一下，隨即了然地笑道，“所以你剛才本來想去給我買頭盔，但是發現自己沒帶錢？然後又看到江偉涵在欺負我，你就跑過來了是不是？”


  　　林軒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江菲菲高興極了，她真沒想到他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她盈盈一笑，踮起腳尖再次親了下他側臉。


  　　“雖然沒買到頭盔，但還是要獎勵你。”


  　　林軒的臉又紅了，黑葡萄似的瞳仁閃了閃，避開了她明亮的眼睛。


  　　“喂，頭盔還要不要啊？”不遠處再次傳來老板的聲音。


  　　“要，當然要。”


  　　江菲菲說著衝麵前男人笑了笑，“放心，我有錢。”


  　　—


  　　之後兩人一起去店裏買頭盔。


  　　老板告訴江菲菲，“你這男朋友剛才過來看了半天，我問他話也不回我，後麵看中了這個粉紅色的頭盔，結果話都還沒說一聲，人就跑了。”


  　　江菲菲望了眼身旁有些拘謹的男人，笑道，“我老公比較內向。”


  　　“這麽年輕就結婚了呀？”


  　　老板有些驚訝，看兩人的樣子還以為是學生，特別這個女孩，個子小小的，看起來就像個高中生。


  　　江菲菲笑了笑沒接話，兀自拿起那個粉色頭盔戴到自己頭上，問身側男人，“好看嗎？”


  　　林軒的視線在她帶笑的臉上頓了頓，剛才在店裏看的時候就覺得這款頭盔應該給她戴，現在一看，隻覺得這款粉紅色的頭盔襯得她臉更小了，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可愛。


  　　於是他輕點了下頭。


  　　一旁的老板笑道，“你這老公也忒害羞了些，換了別人早就誇上幾句了。”


  　　“害羞有什麽不好。”江菲菲再次挎住林軒的手，“才不會給別的女人勾走呢。”


  　　林軒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再掙開她。


  　　對麵老板笑了起來：“你這女孩，心思倒是活絡。”


  　　江菲菲嘻嘻一笑，“那就要這個頭盔吧。”


  　　“好嘞。”


  　　買完頭盔結完賬，之後兩人又去農貿市場買菜。


  　　冰箱裏魚和肉都有，就是菜少了點。


  　　雖然這個節點農貿市場的人並不多，但一走進市場林軒就變得十分局促，顯然很不適應這樣熱鬧的場合。


  　　這期間，江菲菲一直緊緊挽著他的手臂，看著她淡定自如地和小商販殺價砍價，林軒的眼神不自覺就鎖在了她臉上。


  　　經過一處水果攤前，江菲菲拉著林軒停下來。


  　　“林軒，咱們買點水果回去吧，你喜歡吃什麽？”


  　　“這個水蜜桃很不錯，今天剛摘的。”小商販連忙介紹道。


  　　“可以嚐嚐嗎？”江菲菲問。


  　　“當然，不甜不要錢。”


  　　於是江菲菲便拿牙簽從試吃盤裏戳了一小塊桃肉遞到身側魂遊太虛的男人嘴邊，“林軒，你嚐下。”


  　　林軒一愣，飄忽的視線落到麵前那張帶笑的俏臉上，臉又紅了。


  　　“張嘴，啊。”


  　　清脆悅耳的嗓音讓林軒不知不覺便張開了嘴。


  　　順利將桃肉喂到他嘴裏，江菲菲盈盈一笑，“甜嗎？”


  　　林軒咬著嘴裏的桃肉，過了好一會兒，才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


  　　江菲菲便衝老板笑道，“老板你這桃子怎麽賣啊？”


  　　老板視線在林軒身上頓了頓，“十塊錢三斤。”


  　　“那就幫我稱三斤吧，斤兩要稱夠哦。”江菲菲給自己夾了塊桃肉，“唔，挺甜的。”


  　　“放心吧，咱們長期都在這裏擺攤，還要做回頭客呢。”


  　　江菲菲笑了下，又夾了塊桃肉給林軒，這次林軒倒是沒有遲疑，很快就乖乖張開了嘴。


  　　江菲菲在心裏偷笑，剛才就見他的視線往那堆桃子上飄，看來他真的喜歡吃桃子。


  　　一旁老板稱完桃子，“其他要不要再看看？西瓜也很甜的，還有這個蘋果，都是剛拿回來的……”


  　　江菲菲笑著搖了搖頭，“我們就兩個人，多了也吃不完。好吃的話下次一定再買。”


  　　結完賬，江菲菲把裝著桃子的袋子也一股腦兒遞給手裏拿著大袋小袋的林軒。


  　　見他有些不解地看過來，她語氣十分理直氣壯，“你比我高這麽多，力氣也比我大，當然由你來提。”


  　　林軒抿了下唇沒說話，老實地接了過來。


  　　下午四點多的太陽依然十分濃烈。


  　　江菲菲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防曬衣，又望了下身側整個人都曝露在陽光底下的男人。


  　　她低頭打開包包，摸出了自己那把遮陽傘。


  　　“林軒你過來點。”


  　　其實他皮膚挺白的，就是外麵那截手臂曬得特別黑。


  　　她撐開遮陽傘，把男人拉過來些，把傘舉得高高的，努力擋在他頭頂。


  　　林軒愣愣地望了眼頭頂那把小小的遮陽傘，有些不明白，又沒有下雨，為什麽要撐傘？而且這把雨傘這麽小，根本遮不了多少。


  　　江菲菲不知道他心裏所想，隻是覺得他實在太高了，這樣給他撐傘她手都開始泛酸了。


  　　索性把他左手提著的桃子接了過來，將傘舉到他麵前，“你來撐傘。”


  　　林軒怔了怔，最後還是默默接過傘撐了起來。


  　　這下輕鬆多了，江菲菲一手提著桃子，一手再次挽住他的胳膊。


  　　地上拖曳出一長一短兩道黑色的影子。


  　　林軒的摩托車還停在銀行門口。


  　　江菲菲挽著他正要往對麵走去，卻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菲菲。”


  　　誰叫她？

  　　江菲菲腳步一頓，轉過頭，看見了一個十分意外的人。


  　　趙致遠怔怔望著不遠處那道嬌小的身影，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遇到那個讓他魂牽夢縈了好幾天的女孩。


  　　他過幾天就要返校了，母親疼他，想要趁他在家裏的這段時間好好給他補補。


  　　今天吃了早飯本想回房間繼續窩著，卻硬是被他媽拉出來跟她一起去菜市場買菜。


  　　說他整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應該出去轉悠轉悠。


  　　趙致遠隻有苦笑的份，他喜歡的女孩嫁人了，出去又有什麽意思？

  　　自從知道江菲菲要嫁人的消息後，他幾乎一蹶不振，天天吃了飯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隻覺得人生無望，未來了無生趣。


  　　他父親看到他這個樣子，氣得把他大罵了一頓，質問他那個女生有什麽好，家裏一個賭徒父親和一個勢利眼的繼母，弟弟更是年紀小小就不學無術，說這樣的姑娘，哪怕長得再漂亮也是個禍害。還說他一個大學生眼光居然那麽低，看上一個隻有初中文憑的打工妹不說，現在還為她要死要活。


  　　最後還是他母親來勸他，說他條件這麽好，未來的路他們都已經給他安排好了，連市裏房子都早早給他買了，隻要他好好讀書畢業後考個公|務|員，將來要什麽樣的女孩兒沒有？


  　　可是趙致遠心裏隻想要江菲菲。


  　　他把自己關在家裏，滿腦子都是從前和她一起上學時的美好回憶，巧笑嫣然的她，顧盼生輝的她……


  　　他最喜歡她身上舉手投足間的那種活力，仿佛世上沒什麽東西能把她打垮，讓他為此深陷其中，著迷不已。


  　　就連後來被父母逼迫輟學出去打工，她也連眼淚都沒掉一滴。


  　　其實她成績不錯，老師和班裏同學都覺得十分惋惜，她閨蜜葉曉敏更是嚎啕大哭了一頓，拉著她的手說要去找她繼母算賬。


  　　當時他還找過她，說如果他能幫她家還錢，她可不可以留下來繼續上學？

  　　但她拒絕了他。


  　　她來學校收拾書包的那天，他和葉曉敏都十分難受，但她自己仿佛沒事兒人似的，還笑說將來大家別忘了她就行……那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讓他心疼地失眠了好幾天。


  　　趙致遠心裏越想越難受。


  　　明明過去的一幕幕都還記憶猶新，可是轉眼，他還在上大學，她卻已經被逼著嫁人了。


  　　一想到她嫁了那樣一個人，趙致遠幾乎夜不能寐，恨不得衝去林家帶她走。


  　　可是每次衝動湧上來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天她說的話，他恨自己沒本事，明明比她還大一歲卻隻能靠家裏給錢，壓根兒沒有帶她遠走高飛的能力……


  　　剛才他和母親在水果攤那邊買東西，母親特地買了他最喜歡的西瓜，但他沒什麽興致，直到他聽見隔壁水果攤那邊傳來一道熟悉清脆的嗓音：“……好吃的話下次一定再來。”


  　　他當時就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過頭。


  　　下一刻，他看見夢裏出現的那個人就站在幾米遠的地方。


  　　嬌小的身影，嬌俏的五官，白皙的皮膚，一如他夢中出現那般……


  　　他整個人怔住了，看見她對著身旁呆呆的丈夫巧笑嫣然，親熱地挽著他的手臂……望著他們相攜走遠的身影，那一刻他隻覺心如刀割，終於忍不住出聲叫她。


  　　“致遠你去哪兒？回家了。”


  　　身後傳來母親蘇雯娟的聲音，趙致遠恍若未聞，直直朝那兩人走去。


  　　“菲菲。”


  　　看見趙致遠，江菲菲也是怔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看著他手裏提著大袋小袋，她彎起嘴角遞了個笑容，“怎麽這麽巧？你也來市場買菜嗎？”


  　　趙致遠終於緩緩走到她麵前，仿佛沒有看見她身旁男人似的，他視線直直落在她臉上，“你……還好嗎？”


  　　這話問得莫名，江菲菲一愣，隨即笑道，“挺好的呀。”


  　　她笑的時候兩個酒窩跳了出來，年輕俏麗的一張臉看得趙致遠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他注視著她的臉，不放過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聲音帶著克製，“沒關係……在我麵前，你不用強顏歡笑……我知道，你也是沒辦法才這樣……”


  　　他攥緊了拳頭，眼眶略微泛紅，死死盯向她身邊個頭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來的林軒。


  　　“我知道你有病，但你要是敢動她，敢對她做……過分的事……”


  　　咬了咬牙，他恨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簡直莫名其妙！


  　　江菲菲臉上笑容一頓，“趙致遠，雖然你是我同學，但你這樣說我老公也太過分了，你再出言不遜，我要生氣了……”


  　　“老公？”


  　　嘴裏念著這兩個字，趙致遠倏地瞪大了眼睛。


  　　仿佛被刺激到似的，他不忿地指著她身旁的林軒，“誰不知道他這個呆呆的樣子是因為他有病，難道我說錯了嗎？”


  　　說著不屑地瞥林軒一眼，他的語氣裏盡是不甘，“我知道都是他姑姑和你後媽聯合起來逼你才不得不就範的，但是這一切本來都不應該由你來承受，你才二十歲，你的人生還那麽長，難道你真的願意一輩子照顧他嗎？”


  　　江菲菲麵上的笑意已經盡數消退，聲音微冷，“這是我自己的事兒，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


  　　趙致遠喃喃自語，看著麵前朝思暮想的女孩，他的眼中染起幾乎偏執的光芒。


  　　“菲菲，你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隻有我們兩個人，我一定會對你好……”


  　　他越說越激動，想要上前拉她的手。


  　　江菲菲身形一動，迅速躲到了林軒身後。


  　　“趙致遠你清醒一點，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我跟你說了咱倆不可能的，我已經嫁人了，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菲菲……”


  　　趙致遠年輕的臉上盡是痛苦，“你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麽過來的嗎？眼睜睜看著你嫁給了一個那樣的人，而我卻什麽也做不了，我真是恨自己沒能力。菲菲，我想清楚了，大不了我也不上大學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外麵打工賺錢，隻要你願意跟我走……”


  　　江菲菲蹙著眉頭沒說話，視線緩緩落向他身後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上。


  　　下一刻，隻聽“啪”的一聲。


  　　一旁叫賣的小商販停了下來，沒有車輛經過，周圍突然一片寂靜。


  　　“我和你爸養你這麽大，就是讓你這樣回報我們的？”


  　　蘇雯娟胸口劇烈起伏，瞪著麵前不爭氣的兒子，氣得麵色鐵青。


  　　“趙致遠，你這十幾年的書都白念了？”


  　　抬手指著一旁兩人，她的手指抖了抖，“除了一張臉她有什麽好，值得你鬼迷心竅成這樣？居然連學都不上了，還想跟她去打工？你沒見她都已經嫁人了嗎？憑你的條件，你的樣貌，你在大學裏要什麽樣的女生沒有，你居然……你居然……”


  　　眼眶漸漸紅了，她收回手捶了捶自己胸口，“你……你可真是媽媽的好兒子……”


  　　“媽……我……”


  　　一邊是自己心愛的女孩，一邊又是含辛茹苦撫養自己長大的母親，趙致遠隻覺得心頭一片苦澀，視線在蘇雯娟和江菲菲之間回蕩，半晌說不出一個句完整的話來。


  　　蟬鳴陣陣，空氣在燥熱中透出一股壓抑的氣息。


  　　雖然這一切並不是她挑起的，然而事情的源頭到底也是因為她。望著趙致遠麵如土灰的樣子，江菲菲無奈地歎了口氣。


  　　“趙致遠，你媽說得沒錯，你以後會遇到更適合你的女孩的。我也就一個打工妹，咱倆哪兒哪兒都不相配，而且我已經結婚了，你還是理智一點吧。”


  　　她說著轉頭望了眼身側的林軒，他神情還有些惘然，仿佛沒看懂眼前這一幕到底是怎麽回事，漆黑的瞳仁疑惑地朝她看過來。


  　　江菲菲安撫地衝他笑了下，轉頭接著對趙致遠說：“不管大家怎麽想，其實我老公對我挺好，我也會和他好好過下去的。”


  　　頓了下，她眼神堅定，“這是我的人生，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為此覺得不安。就像你的未來我也不可能去參與一樣，以前那些話你說說也就算了，別再執迷不悟了，我言盡於此，以後大家各自安好吧。”


  　　說完這些話，江菲菲再不看麵前母子二人，也無所謂他們心裏怎麽想？這事兒本來就隻是趙致遠的心結，他自己不肯走出來，誰也沒有辦法。


  　　她挽住林軒的手臂，在他依然茫然的視線裏仰頭對他淺淺一笑，“我們回家吧。”


  　　林軒愣了愣，然後輕輕點了下頭。


  　　……


  　　熾熱的陽光下，那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漸行漸遠，卻始終沒有分開。


  　　趙致遠的眼眶漸漸紅了，死死瞪向那一雙身影，他還不願意麵對現實——她居然真的心甘情願嫁給那個自閉兒，願意一輩子忍受著別人歧視的眼神……


  　　他的初戀，就這麽無疾而終了。


  　　胸口悶悶地疼，一陣不甘湧上心頭。


  　　憑什麽，他哪裏比不上那個連和人正常交流都做不到的傻子，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回去吧。”


  　　看著失魂落魄的兒子，蘇雯娟低歎了口氣，“要是真那麽喜歡她……”


  　　她停頓了一下，眸光閃了閃，“等將來你事業有成了再回來……到時候她一定會跟你走的……”


  　　明明是隨口胡諂的一句話，卻勾起了趙致遠心中的無限希望。


  　　是啊，菲菲一定是逼不得已的。


  　　等我，等我功成名再回來，無論如何也要你救離苦海……趙致遠這樣對自己說。


  　　至於另外一邊的江菲菲，壓根兒不知道昔日同窗心裏所想。


  　　兩人騎上摩托車，很快回到林家空曠陰涼的老宅裏。


  　　晚飯依然是三菜一湯，鹵雞腿、蒜薹炒肉、清炒胡瓜和香菇貢丸湯。


  　　這次江菲菲堅決不讓林軒給她打飯，實在也是吃不下，中午那碗米飯，感覺到現在都還沒消化完。


  　　掃了眼她碗裏那一丁點米粒，林軒顯得有些不滿，還嫌棄她：“不好好吃飯，壞孩子。”


  　　“對啊，我是壞孩子，你是好孩子不就行了。”江菲菲笑嘻嘻地說。


  　　林軒拿手在胸口比了比，“不吃飯，長不高。”


  　　有了中午的經驗，江菲菲才不吃他這套激將法呢。


  　　反正吃再多也長不高了。


  　　見她不僅不生氣，還十分無賴地衝他扮了個鬼臉。


  　　“對啊，我就是矮冬瓜。”


  　　林軒無奈，口才也說不過她，隻能低頭默默幹自己那一大碗米飯。


  　　江菲菲笑了起來，雙手托腮看著他吃飯。


  　　林軒吃飯的速度不急不慢，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一板一眼的動作好像一個機器人。


  　　江菲菲看著看著便不由自主笑出了聲。


  　　安靜的堂屋裏，她的笑聲實在太明顯了。


  　　林軒夾菜的動作一頓，眼神有些迷惘地往她那邊飄了飄。


  　　江菲菲靈機一動，張開嘴，“啊，喂我。”


  　　見他沒反應，江菲菲惱道，“小氣鬼，我之前都還喂你吃桃子呢。”


  　　林軒被她說得一愣，耳垂紅了紅，卻還是沒動。


  　　江菲菲擠了擠眼睛，故意作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不喂……我要哭了哦？”


  　　林軒動作一頓，漆黑瞳仁中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慌亂，他怔怔地看著對麵的人。


  　　江菲菲扁了扁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原本要夾到自己碗裏的肉頓了頓，遲疑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轉了方向，緩緩遞到了她嘴邊。


  　　原來這招真的管用啊。


  　　江菲菲在心裏偷笑了一聲，怕他反悔，連忙張嘴毫不猶豫含住了他夾給她的肉絲，一雙鳳眸滿足地眯成了一對月牙兒。


  　　“謝謝老公。”


  　　老公這個詞對於林軒而言十分陌生，他盯著她嘴角那兩個小酒窩怔忪了會兒，才收回視線默默低頭繼續吃飯。


  　　江菲菲卻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


  　　她模仿著小美曾經對她男朋友撒嬌的說話語氣，再次張口，“我還要吃。”


  　　林軒：“……”不是剛才就說飽了嗎？


  　　不過這回他的反應比剛才快一些，不用她用哭作威脅就已經自覺夾了塊肉絲遞過去。


  　　江菲菲彎了彎眼含住肉，又指了指旁邊的胡瓜，“這個也要。”


  　　林軒沒有遲疑，乖乖夾了塊胡瓜給她。


  　　結果吃完青菜，她又說要吃貢丸，吃完貢丸她又說她還要吃雞腿……


  　　到了後麵，幾乎不用她開口，隻要眼神掃到哪個盤子，林軒就會拿起筷子飛快把東西夾到她嘴邊。


  　　訓練的成果還不錯，就是江菲菲快撐死了。


  　　扶著肚子見林軒又舀了勺湯過來，她連忙擺了擺手，“吃不下了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說完後，卻見他沒有了動靜。


  　　林軒坐在那邊，手裏的筷子一動不動，視線不時往這邊飄，清亮的眼眸裏仿佛在等待什麽。


  　　江菲菲被他看得一臉莫名，又解釋了一遍，“沒關係你吃你的，我真的吃飽了。”


  　　又過了會兒，林軒終於握著筷子收回了目光。


  　　江菲菲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怎麽了？”


  　　有風吹過，顯得空曠的老宅更加安靜了。


  　　林軒低頭看著碟子裏所剩無幾的魚肉，過了好一會兒，江菲菲才聽見他很小聲地說了兩個字。


  　　“獎勵。”


  　　? 第16章

  　　“什麽？”


  　　江菲菲整個人怔住了,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她望著對麵的男人，他沒有看她，耳垂卻悄然紅了。


  　　江菲菲突然感覺有些熱,拿手在臉頰旁邊扇了扇風，她再次確定，“你是……要我獎勵你嗎？”


  　　林軒沒說話,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終於對上了她，漆黑的瞳仁帶了絲微乎其微的期待。


  　　過了會兒，他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做對，要獎勵。”


  　　江菲菲：“……”


  　　天,ABA訓練成效這麽快的嗎？

  　　這才幾次，他居然就知道主動開口跟她要獎勵了？

  　　望著男人幹淨澄澈的眸子,她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明明晚上的菜也並不鹹呀。


  　　就在她看他的時候,她發現林軒居然也在看她。


  　　其實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又長……


  　　被他這樣安靜地注視著，就感覺他好像對自己……


  　　“撲通,撲通，撲通……”


  　　江菲菲聽見自己心跳的好大聲,激越的心髒仿佛下一刻就要越出胸腔來。


  　　下午六點左右的光景，外麵陣陣蟬鳴依然不絕於耳，卻襯地寬闊的堂屋內越發安靜了。


  　　遲遲得不到回應,林軒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對麵的人,過了會兒,他自以為給了個十分合理的解釋。


  　　“夾菜,做對了，要獎勵。”


  　　江菲菲：“……”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也是，林軒哪裏懂那些，他純粹隻是覺得她讓他做的事情他做對了，她就應該給他獎勵……


  　　真是，她在期待什麽呀，難不成他還能喜歡上她？

  　　江菲菲你的臉可真夠大的。


  　　想到這，江菲菲一邊在心底罵自己想太多，一邊幹巴巴笑了笑，“啊，是啊，做對了是要獎勵……”


  　　說著有些尷尬地繞過椅子，在他臉上飛快親了一下就撤開了。


  　　女孩的馨香在鼻尖一晃而過，唇瓣貼著他的臉頰擦過，柔軟地不可思議……


  　　林軒的臉瞬間紅了。


  　　心裏想，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獎勵。


  　　成功得到“獎勵”的男人滿足了，他站起身，默默地收拾起桌子。


  　　見狀，江菲菲摸了摸自己的頭，下意識道，“要不我來洗碗吧？”


  　　剛說完，就感覺對麵男人居高臨下地遞了個略顯鄙夷的眼神給她。


  　　還是那句話，“菲菲，洗不幹淨。”


  　　江菲菲：“……”


  　　擺了擺手，“好好好，你洗得最幹淨，都給你洗吧……”


  　　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嫌棄她，我倒要看看你能洗得多幹淨？

  　　想到這，江菲菲屁顛屁顛地跟進了廚房。


  　　一天一夜的朝夕相處，林軒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也不在乎她在旁邊礙手礙腳，兀自拿起刷碗布開始洗碗。


  　　他洗碗的動作很慢也很仔細，每一個邊邊角角都沒放過，仿佛一台人工智能洗碗機，認真的程度令人發指。


  　　觀察了會兒，原本還打算挑毛病的江菲菲不由感到一陣汗顏。


  　　視線掠過那幾個幾乎要閃閃發光的碟子，她摸了摸鼻子。


  　　確實比她洗得幹淨多了，難怪會嫌棄她。


  　　好吧，她單方麵宣布，以後家裏大部分家務歸他了。


  　　雖然做不成家務小能手，但她可以端茶倒水給他當助理呀。


  　　趁林軒洗碗的功夫，她便把冰箱裏下午剛買的那袋甜桃拿出來，小心地用鹽水泡洗幹淨後用盤子裝好。


  　　等到林軒扔完垃圾收拾完一切，就見江菲菲早就捧著盤桃子在一旁等著了。


  　　“辛苦啦，吃桃子吧。”


  　　江菲菲獻寶似的拿起一個桃子遞到他麵前，“新鮮出爐的甜桃，不甜不要錢。”


  　　桃香迎麵撲鼻弄得林軒怔了一下，視線在麵前粉紅鮮嫩的桃子上梭巡了一圈。


  　　幾乎快敗給這家夥的潔癖了，江菲菲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我用鹽水洗了好幾遍，幹淨的，放心吃吧。”


  　　她氣惱的樣子很好玩，鼓鼓的腮幫像極了河豚。


  　　林軒眼底染起一絲笑意，這才接過桃子低頭啃了一口。


  　　“甜嗎？”江菲菲笑問。


  　　林軒視線掠過她那張帶著酒窩的笑臉，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就好，甜的話下次再買。”江菲菲自己也拿了一個。


  　　她吃桃子的聲音嘎嘣嘎嘣的，粉嫩的腮幫更鼓了。


  　　林軒忽然想起中午沒做成的那件事，鬼使神差朝她探出了手。


  　　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了她肉嘟嘟的臉頰，輕輕扯了扯。


  　　軟嫩Q彈，手感果然和想象中一樣好。


  　　“……”


  　　空氣忽然一片靜謐。


  　　江菲菲愣愣地望著麵前的男人。


  　　任他仿佛玩上癮似的將她的右臉又拉又掐，終於紅成一片。


  　　“好玩嗎？”她問。


  　　林軒手還掐著她的臉，眼角溢出了笑。


  　　“玩夠了嗎？”江菲菲又問。


  　　林軒終於意識到了一點兒不對勁。


  　　他怔了一下，下一刻卻見江菲菲將桃子往盤子裏一放，探出兩隻爪子就往他臉上招呼。


  　　“我讓你玩，讓你玩，讓你捏我的臉……”


  　　一邊說，一邊將他的臉揉捏掐成了各種形狀。


  　　林軒：“……”


  　　等到反應過來想要反擊的時候，她已經笑著跑開了。


  　　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院子裏，讓原本空闊寂寥的老宅多了幾分人氣和生機。


  　　自從十五歲奶奶去世，林軒已經獨自在這座房子裏生活了七年，除了姑姑一家偶爾會來，剩下的時間基本都是他一個人，一個人吃飯、做家務、睡覺、自己和自己玩……做什麽都是獨來獨往……


  　　早已習慣寂靜無聲的老宅裏連自己的呼吸都那麽清晰，突然有一天多了另外一個人，原本靜悄悄空蕩蕩的家好像一下子也跟著熱鬧了起來，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蕩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其實林軒並不喜歡熱鬧，而且特別排斥嘈雜的聲音。


  　　但這一刻，當他望著不遠處笑得一臉古靈精怪的女孩時，一顆心竟奇異地柔軟起來，視線不自覺追隨著她跑，嘴角也彎起了細微的弧度……


  　　江菲菲原本還以為林軒會追過來呢，畢竟兩人早上就玩過這一出了。


  　　結果她都跑老遠了，林軒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她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回來，“掐吧掐吧。”


  　　有些不甘不願地把臉湊到林軒麵前，見他突然抬起手，江菲菲嚇了一跳，正要躲開卻見他隻是從盤子裏拿了個桃子遞過來。


  　　“給我？”江菲菲傻傻地指了指自己。


  　　見他沒說話，她觀察了下他的神色，確定他真的沒有生氣後才接過了他手中的桃子。


  　　不過看著被自己惡作劇掐紅的兩片臉頰，心裏到底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喏，給你多吃兩個。”


  　　看著遞到麵前的兩個桃子，林軒眼中掠過一絲茫然，頓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江菲菲心裏稍稍安心了些，衝他討好地笑，“多吃點。”


  　　於是，一盤六個桃子，江菲菲吃了兩個，林軒吃了四個。


  　　他食量大，她卻撐得不行。


  　　癱在竹椅上，江菲菲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兀自感歎，這才嫁過來的第一天，這樣下去總覺她早晚得長膘。


  　　門口的林軒已經又搬出了他的寶貝車輪子，正旁若無人地玩著。


  　　江菲菲百無聊賴地坐了會兒，見外麵太陽漸漸下山了，便提議道，“林軒，咱們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啊？我快撐死了。”


  　　“……”


  　　好吧，意料之中的沒有回複。


  　　當他陷入自己的世界裏時，她在他身邊充其量就是個擺設。


  　　江菲菲把玩著自己的指甲，接著不放棄地說，“林軒，要不你帶我去你家附近逛逛唄……”


  　　“……”


  　　“整天待在家裏好無聊啊……你家附近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啊？”


  　　“……”


  　　“林軒，我們出去走一走吧？我撐得都快積食了……”


  　　……


  　　說了半天，江菲菲口幹舌燥，門口的男人卻連個頭也沒回。


  　　就在她準備放棄打算早點洗洗睡的時候，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很輕的聲音。


  　　“好。”


  　　江菲菲頓了一下，“……呃。”


  　　居然被她說動了？

  　　眼睛一亮，怕他反悔，她倏地坐直了身體，“那咱們走吧。”


  　　—


  　　林家老宅算是屬於鎮上比較偏僻的地方了，後麵一大片都是田野，有種稻穀的、種菜的、還有茶樹……


  　　晚上六點多的光景，夕陽的餘輝給大地鍍上了一層暖黃的光輝，頭頂是層層疊疊的雲朵，遠處群山環繞，大片大片的田野在腳下鋪展開來，路邊的野花在黃昏中迎風招展，偶爾還能看見勞作完的村民踏著晚霞回去……


  　　時間仿佛緩慢了下來，一切顯得靜謐，悠閑……


  　　如果前麵那個男人走得不是那麽快的話。


  　　江菲菲雙手叉腰喘著氣停了下來。


  　　瞪著不遠處那道頎長的身影，幾乎要咬牙了。


  　　明明是出來時散步的，偏偏那人健步如飛兀自走得飛快，走著走著就把她落在了後麵。


  　　他人高腿長，一步就頂她兩步，害得她隻能小跑著屁顛屁顛地跟在她後麵……


  　　別說消食，她晚飯都快給顛出來了。


  　　終於，她再也跑不動了，而前麵的林軒還在健步如飛。


  　　望著男人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她雙腿如灌了鉛似的沉重，汗水不住從額頭滴落下來，連眼睫毛上都是汗水。


  　　“林軒。”


  　　“……”


  　　“林軒！”


  　　“……”


  　　“臭林軒你等等我！”


  　　清脆的聲音在田間中氣十足地回蕩，驚起一片昆蟲飛鳥。


  　　片刻過後，那道高大的身影終於停了下來。


  　　霞光淡淡籠罩在他身上，黑色修長的影子被田埂折射成了兩段。


  　　林軒緩緩轉過身，眼底染上一絲不解。


  　　是她說要出來散步的，怎麽走著走著就不走了？


  　　江菲菲遠遠見他停下腳步，索性抱著膝蓋往地上一蹲，直接就不起來了。


  　　“我累，走不動了。”


  　　林軒抬頭望了望已經消失在山頭的夕陽，又望向不遠處縮成一團的嬌小身影。


  　　遲疑了會兒，終於返身朝她走了過去。


  　　江菲菲又累又渴，巴巴地盼著那道高瘦的身影返身朝自己走回來。


  　　男人身高腿長，沒過一會兒就回到了她麵前。


  　　江菲菲雙手環胸抬起頭，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高瘦的身體擋住了大半的光線。


  　　身後青山環繞，晚霞如血，殘陽消盡。


  　　夏日晚風輕輕拂過臉頰，他在斑駁的光圈中看著她，臉上還帶著些微迷茫。


  　　於是她仰起臉衝他燦爛一笑，然後緩緩朝他伸出了手臂。


  　　“你背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明天也是上午九點更新，感謝支持~

  　　? 第17章

  　　“走在鐵路旁,我彈著吉他，老牛對我望呀，和風來作伴……”


  　　悅耳的女聲在夕陽下的鄉間小道上回蕩,一道高大的身影步履穩健地自蒼茫的暮色下走來，背後晚霞落滿天空，鳥兒自頭頂上方掠過,飛向遙遠的地方……


  　　“一步一步走呀一聲一聲唱，炊煙多瀟灑呀陪我走回家……”


  　　手裏拿著根狗尾巴草，江菲菲嘴裏哼著店裏這段時間常放的一首童謠,心裏說不出的舒坦。


  　　不用自己走路就是好呀，她這會兒腳也不酸腿也不軟了,隻要在林軒後背上抓牢了，他就能安安穩穩地把她背回家。


  　　這麽多年,幾乎都已經忘了被人背是種什麽樣的感覺，沒想到現在還有機會體驗。


  　　就是不知道背著她走了這麽長一段路的林軒感覺怎麽樣？好歹她也將近一百斤的體重。


  　　想到自己剛才死纏爛打非逼著他背自己回去,不然就賴在地上不肯走……江菲菲默默在心底汗顏了一下，伸出手有些討好地幫他擦了擦頰畔低落下來的汗珠。


  　　“林軒你累不累啊？”


  　　林軒望著小路盡頭的老宅，想了一下，老實道,“不累。”


  　　江菲菲：“那你再堅持下，馬上就到了。”


  　　林軒：“……”


  　　江菲菲嘿嘿一笑,“我再給你唱首歌吧，等我唱完，咱們就到家了。”


  　　林軒默然了片刻,將她往後背上騰了騰,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不反對那就是同意咯。


  　　江菲菲清了清嗓子,接著唱了起來,“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


  　　背後很快再次傳來她清悅的歌聲，在寧靜的小路上，顯得特別應景。


  　　林軒不知道她怎麽會唱那麽多的歌，嘰嘰喳喳就跟隻百靈鳥似的，一路上都在唱個不停。


  　　其實一開始他還挺後悔跟她出來的，他每天晨跑半個小時就能跑完的路程，今天和她一起，走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到家。


  　　她真是又慢又笨，沒走一會兒就喊累。


  　　還耍賴讓他背。


  　　天色早就暗了下來，奶奶說晚上不要待在外麵，他自己倒是沒問題，但是萬一把她弄丟了，回頭姑姑肯定要生氣。


  　　她那麽小又那麽弱，連她弟弟都敢欺負她，遇到壞人了估計也隻會哭。


  　　想到她早上哭得可憐巴巴的樣子，最後他還是妥協了，到時候她再來一次水漫金山他真的頭都要大了。


  　　不過，她可真輕，背著她就跟馱一袋米似的。


  　　就是不知道她是什麽長大的？不僅輕，身上還特別軟，好像藏了兩團棉花在身上，磕著他後背，又軟又癢。


  　　身上也香，他聞著自己身上都是汗臭味，她身上卻還帶著縷若有似無的幽香。


  　　仔細一聞，原來是從她頭發上傳來的。


  　　怪不得他沒有，他又沒有那麽長的頭發。


  　　奶奶說女生是長發，男生是短發，但是姑姑也留短發，這麽熱的天，那她為什麽不把頭發剪短呢？


  　　好在她雖然有些聒噪，歌聲倒是挺好聽的。


  　　不像他之前在廠裏聽到別人唱的，又難聽調子又怪，吵得他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就算每天都在家裏唱，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


  　　林軒的這些想法，江菲菲自然不知道，她正忙著給他唱歌助力，當她再次唱完一曲童謠，他們終於回到了家。


  　　外麵天色已經全部黑了下來，夜色像一張巨幅的帷幕，將大地和村莊盡數籠罩其中。


  　　在林軒關大門的時候，江菲菲很狗腿地跑去給他倒水。


  　　林軒關完門進來，雖然覺得她熱情地有些奇怪，不過還是接過了她遞來的杯子。


  　　喝完水，林軒望了眼牆上的鍾表，已是晚上八點了，他出了一身汗，便兀自回房間洗澡。


  　　老宅晚上看起來大得有些嚇人，江菲菲見他進屋，連忙拿起手機也跟了進去。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江菲菲想起林軒結實的後背，莫名感覺臉頰一陣發燙。


  　　胡思亂想什麽呢？


  　　她抬手在頰畔扇了扇風，一手拿起了手機。


  　　誰知店裏的工作群聊地更勁爆，她往上翻了翻，主角還是自己。


  　　小美：【不知道菲菲怎麽樣了？】


  　　茜茜：【當然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啦，沒見她一天都沒冒泡。】


  　　接著是一群人壞笑的表情包。


  　　店長：【你們別這麽說，她會害羞的。】


  　　小美：【凡事都有第一次啦，我看他老公身材很好，應該會很幸福吧。】


  　　阿玲：【但是好像很害羞，不知道……昨晚怎麽樣？】


  　　然後是一堆十分內涵的表情包。


  　　茜茜：【讓菲菲主動一點，要不要給她發點教學視頻？】


  　　店長：【你們好壞啊。】


  　　小美：【店長你少裝了，昨天是誰先說器大活好的？】


  　　店長：【你聽錯了，我是說他那麽高大，肯定很能幹活。】


  　　小美：【切】


  　　茜茜：【要不叫菲菲出來說下感想……】


  　　江菲菲：……


  　　我不在我沒看見我什麽都不知道。


  　　後麵的對話內容她不敢再往下看，直接退出了微信聊天頁麵。


  　　昨天人那麽多她們來的時候匆匆說了幾句就去酒席上了，沒想她們居然這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尷尬不已，正要收起手機，突然感覺麵前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一大片陰影籠罩住了她。


  　　她倏地抬起頭，然後……瞬間瞪大了眼睛。


  　　林軒不知道什麽時候洗完澡出來了，正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身上隻穿了條及膝短褲，頭發也沒擦，上麵的水滴順著修長的脖頸往下蜿蜒，寬厚有力的肩膀被燈光籠上一層淡淡的光輝，像塗了層彩釉似的。小麥色的胸膛肌理分明，形狀好看的人魚線在光影中充滿了健康的力量……


  　　這樣一出妥妥的美男出浴圖，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太過純真幹淨，她幾乎要以為，他是刻意來誘惑她的。


  　　視線停頓在他腰腹那裏，然後再也不敢往下看。


  　　沒有一塊多餘的贅肉，那一塊的肌理顯得柔韌有度，不是十分誇張的那種，卻更能讓人感覺到那底下蘊藏著的深沉力量。


  　　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腦海裏突然掠過店長說的那四個字。


  　　我天，想什麽呢？


  　　臉上溫度迅速爬了上去，她漲紅了臉瞪他，“你你……幹嘛不穿衣服？”


  　　林軒被她問地怔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茫然。


  　　過了會兒才說：“熱。”


  　　大夏天的在浴室裏洗澡就跟蒸籠裏一樣，空調才剛開，屋裏溫度也還沒降下來，他感覺身上的汗又要冒出來了。


  　　盯著她紅地不像話的臉，他有些不解，“沒在外麵。”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聽得江菲菲一臉莫名，“什麽沒在外麵？”


  　　林軒眨了眨眼，解釋：“沒在外麵脫衣服。”


  　　江菲菲：呃……


  　　是啊，在他自個兒屋裏脫個衣服算什麽，都什麽年代了，就連她爸以前都經常在家裏光著竹竿似的上半身在家裏走來走去，更不用說鎮上有些沒事兒就出來遛大肚腩的男人了。


  　　視線再次掠過他線條美好的小腹，真是沒看出來，他的身材居然這麽好，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就是不知道……摸起來手感如何？


  　　咳咳咳，她在想什麽呢？


  　　都怪小美她們沒事在群裏聊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對上林軒那雙澄澈漂亮的漆眸，江菲菲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個猥瑣的老阿姨。


  　　紅了紅臉，惡人先告狀地凶他，“那你沒事站我麵前幹嘛？”


  　　顯擺你的好身材嗎？


  　　林軒的目光疑惑地掠過她的臉，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生氣？然後他伸手指了指她。


  　　“衣服。”


  　　啊？

  　　江菲菲愣愣地順著他手指的位置低頭，才發現自己屁股底下居然墊著件白色的T恤。


  　　呃……


  　　一時間隻覺得窘迫不已，連忙將他的T恤扯出來，一把塞到他懷裏。


  　　“趕趕緊穿上吧你。”


  　　站起身匆匆說了句“輪到我洗了”，整個人幾乎落荒而逃。


  　　林軒一臉迷茫地站在原地，手裏還捧著那件被某人坐得皺巴巴的T恤……


  　　等到江菲菲洗完出來，林軒已經用枕頭在兩人中間隔好了“三八線”，正準備躺下去睡覺。


  　　“先別睡。”


  　　江菲菲覺得他這個不把頭發吹幹就睡覺的習慣十分不好，萬一落下頭疼的毛病將來有他哭的。


  　　不由分說把人從床上拉了起來。


  　　“吹頭發。”


  　　林軒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吹。”


  　　“不行，不吹幹不能睡。”江菲菲倏地瞪大眼。


  　　什麽毛病，怎麽對吹頭發就那麽抗拒？

  　　她不知道的是，林軒小時候被她母親用很燙的風把頭皮燙傷過，後麵就再也不肯吹頭發。


  　　因此不管她怎麽說，這一點他始終不肯妥協，甚至一度想爬回床上睡覺。


  　　江菲菲無奈，拉住人將吹風機往他手裏一塞，“那你幫我吹行不行？”


  　　林軒怔怔看著她解下包著頭發的毛巾，一頭瀑布般的長發頓時傾瀉直下。


  　　沒想到她個子不高，頭發放下來居然快及腰。


  　　而且和他們廠裏那些頭發頭發染成各種顏色的女工不同，她的頭發又黑又亮。


  　　“別愣著呀，快幫我吹。這個是冷風，這個是熱風，這邊是最小檔，越往上風力越大，你就開最小檔吧。”


  　　江菲菲打開吹風機，抓著自己一揪頭發示範地吹給他看，“喏，就像這樣，很簡單的。”


  　　見他呆呆看著，她關掉吹風機重新塞回他手裏。


  　　都說好男人是自己養成的，她不敢指望他能變得多體貼多主動，起碼不要那麽抗拒吧。


  　　“幫我吹嘛，吹著吹著就會了。”


  　　對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眸，林軒幾乎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啦，那就開始吧。”江菲菲衝他笑了下，在梳妝椅上坐了下來。


  　　這部吹風機是她背著陶美枝偷偷從將來帶來的，當初花了她兩百多塊錢，用了三四年還一直很好用，才舍不得扔在家裏呢。


  　　鏡子裏的男人懵懵地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吹風機，又看了眼麵前的人，過了好一會兒，才略有些笨拙地打開了風檔。


  　　嗡嗡的風聲霎時傳了出來，聽到這個聲音，林軒差點把吹風機扔掉。


  　　“沒關係，慢慢來，很簡單的。”


  　　前麵傳來帶著撫慰的清脆女聲。


  　　林軒心下略定，遲疑了下，終於探出手輕攏住她的一縷長發，另外一隻手則拿起了手裏的吹風機，慢慢地對著她的頭發吹了起來。


  　　“你看，這不就吹得很好嘛？”江菲菲對著鏡子笑道。


  　　身後的林軒沒說話，抿著唇很仔細地將她的頭發吹幹。


  　　不同於他又硬又粗的短發，她的頭發又細又軟，手感極好，像姑姑給他買的那床很貴的床單，柔軟又順滑……


  　　漸漸的，他摸著吹著，竟然在其中找到了一點樂趣，甚至抓著她的頭發有些愛不釋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裏隻剩下吹風機嗡嗡的聲響。


  　　台上的鍾表慢慢走下了九點半。


  　　“林軒，你吹好了沒？”


  　　“……沒。”


  　　“差不多可以了吧？”


  　　“……還沒。”


  　　江菲菲快無語了。


  　　本意是不想讓他頭發沒幹就睡，順便讓他學下怎麽幫她吹頭發。現在倒好，孩子玩上癮了，她平時自己吹個十來分鍾就差不多了，結果他給吹了快半個小時還沒有結束的意思。


  　　又過了會兒，在她幾乎開始犯困的時候，林軒終於有些不舍地關掉了吹風機。


  　　“好了吧？”江菲菲打了個嗬欠。


  　　林軒的視線流連在她頭上，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江菲菲連忙搶過吹風機，眯著眼睛衝他直笑，“謝謝哈，差不多可以了，下次再吹吧。”


  　　林軒沒說什麽，看著她把吹風機收了回去。


  　　“不早了，睡吧，明天還得回門呢。”江菲菲說著率先爬上了床，中午沒睡夠，她這會兒是真困。


  　　回門這件事林劍萍和他說過，雖然林軒不喜歡去別人家，但姑姑說如果他沒去，菲菲會被人欺負的。還說菲菲現在是他老婆，他要保護她。


  　　好吧，他可不想看到她哭戚戚地跑回來。


  　　探手關掉床頭燈，兩人在“三八”線兩旁各自躺了下來。


  　　夜漸漸深了。


  　　聽著身側女孩清淺的呼吸聲，林軒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原本以為有了那些枕頭，今晚應該會相安無事。


  　　結果林軒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懷裏突然滾進了一個泥鰍似的身體。


  　　黑暗讓感官變得十分清晰。


  　　林軒霍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就想推開懷裏的人。


  　　然而手剛動了一下，就被一雙柔軟的手纏上了。


  　　懷裏的女孩雙手雙腳整個人像隻八爪魚似地緊緊掛在他身上。


  　　嘴裏呶了呶，發出了夢幻般的囈語，“好冷。”


  　　林軒整張臉都漲紅了，心跳地飛快，喉結不自覺滑動了一下，身體僵硬不已。


  　　懷裏的身體嬌小而柔軟，呼出的熱氣就像小羽毛似的撩過他胸口。


  　　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想將懷裏的人扒開。


  　　結果不僅沒把她扒開，還被她纏得更緊了。


  　　一連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林軒又怕把她弄醒，最終隻能僵硬著身體任她像藤蔓一樣纏在身上。


  　　直到後麵，終於熬不住困意了才睡了過去。


  　　而在他懷裏，睡夢中的江菲菲緊了緊溫暖舒適的‘大抱枕’，花瓣似的嘴唇滿足地翹了翹……


  　　月光幽幽，緩緩掠過貼在牆上的一對大紅喜字……


  　　作者有話說：


  　　本章引用了兒歌《夏之旅》和《鄉間小路》的歌詞。


  　　明天21點更新。


  　　? 第18章

  　　平靜的小鎮在悅耳的雞鳴聲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臥室裏的空調運轉了一整夜,絲絲冷氣依然從排氣扇中傳出來。


  　　床上的江菲菲縮了縮肩膀下意識朝前麵靠去，卻感覺身前一空，那股溫暖了她一整晚的熱源消失了。


  　　她呶了呶嘴,一隻手摸索著往前探去，卻隻摸到泛著涼意的床單。


  　　打了個嗬欠，她眼睛緩緩掀開了一條縫。


  　　昨晚好像睡得比前晚還要香。


  　　林軒似乎特別怕熱,屋裏空調開得很低，她昨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還覺得手腳有些冰，但今天就沒有這種感覺。


  　　摸了摸後腦勺,她記得昨晚迷迷糊糊中自己好像懷裏抱著個溫暖的大抱枕。


  　　一覺醒來，卻並沒有看見想象中的大抱枕。就連原本放在中間讓兩人井水不犯河水的那些枕頭,都七零八落地散布著床上各個地方，還有兩個掉到了地上。


  　　而她自己躺著的這個位置,明顯就是林軒睡的地方。


  　　難道她的睡相真那麽差，昨晚還越過“三八線”了？


  　　江菲菲有些心虛地想著。


  　　起床,整理床鋪，疊被子，疊完後，她十分汗顏地發現,自己疊的被子和林軒疊的整整齊齊的“豆腐塊”放在一起，簡直就是最典型的買家秀和賣家秀。


  　　摸了摸鼻子,她默默地進洗手間洗漱去了。


  　　等到洗完臉換完衣服，她突然想起放在衛生間裏準備今早再起來洗的內衣褲。


  　　結果走進衛生間，卻發現洗臉台下麵盆子裏的衣服居然不翼而飛了。


  　　明明昨晚就放在這兒的呀？


  　　找來找去都沒找著,江菲菲一臉疑惑地走出堂屋。


  　　“林軒,你看見我……”


  　　後麵的話在看見院子裏男人手裏提著的那件小內內瞬間失聲了……


  　　“……”


  　　臉上溫度迅速爬了上去,一向伶俐的口齒結結巴巴了起來,她瞪大眼睛，“你你，怎麽把我的衣服洗了？”


  　　將手裏布料少得可憐的衣服用晾衣夾掛好，林軒頭也不回，“衣服不洗，會臭掉。”


  　　“我哪裏不洗了，我隻是晚一點再起來洗。”


  　　江菲菲摸了摸後腦勺，尷尬地朝他走了過去，“那個，我，我下次自己洗，你放著就好……”


  　　曬完衣服，林軒終於有空轉過頭，視線在身後女孩身上掃了一下，照例遞了個嫌棄的眼神給她。


  　　“菲菲，洗不幹淨，內褲……唔……”


  　　江菲菲臉都快要燒起來了，氣惱地捂住男人的嘴，“不許說。”


  　　林軒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耳垂很快紅了起來。


  　　那麽軟那麽綿的一隻手捂著他的嘴，讓他一下想起昨晚她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裏時的感覺。


  　　“撲通、撲通……”


  　　心髒突然跳得飛快，陌生的悸動感不停衝撞著他的四肢百骸，輕輕滑動了下喉結，垂落在身側的拳頭不覺緊了緊。


  　　江菲菲感覺林軒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那種澄澈平靜的感覺不複存在，倒像是動物世界裏那些看到獵物時的大型貓科動物，幽深的瞳仁直直看著她，仿佛要將她吞噬進去似的……


  　　這樣被他看著，她的臉也不自覺跟著紅了起來。


  　　那一刻，天地間似乎隻剩下這一處小院落和彼此對視的兩個年輕人……


  　　直到屋裏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


  　　江菲菲如夢初醒般後退了一步，掌心仿佛還能感覺到他唇上的溫度，她整張臉都燒紅了，“我，我去接電話。”


  　　院子裏，林軒怔怔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一隻手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眼中掠過一絲迷茫。


  　　明明是相同的動作，為什麽感覺不一樣呢？


  　　—


  　　電話是林劍萍打來了，怕小兩口沒經驗，回門的那些煙酒她早就準備好了，還特地提醒江菲菲東西放在哪兒。


  　　就是一般的婆婆，也未必能做到這份上，更何況她隻是林軒的姑姑。


  　　江菲菲又感動又感慨，也愈發堅定了要好好和林軒把日子過下去的決心……


  　　雖然想是這麽想，可是看見林軒進門的時候，她又莫名紅了臉。


  　　該不會是昨晚受他“美男出浴圖”的影響吧？

  　　望著徑自走到她麵前的男人，江菲菲心跳漏了一拍，“你，你幹嘛？”


  　　林軒的視線掠過她粉嫩的嘴唇，耳垂染起一抹紅暈。


  　　“獎勵。”


  　　“獎勵？”江菲菲一愣，就聽到他不急不慢地說，“洗衣服，做對了。”


  　　嘎？

  　　敢情是有償勞動啊？


  　　然而這個獎勵機製本來就是自己提出來的，要是半途而廢，估計林軒以後都不會信任她了。


  　　好吧，都是自己慣的。


  　　江菲菲認命地放下碗筷，湊到他臉上飛快親了一下。


  　　親完後，她後退了一步。


  　　兩人視線不期然對上，他的眼神清澈悠遠，江菲菲直接紅了臉。


  　　“這這樣可以了吧？”


  　　林軒沒說話，視線在她紅得像蘋果似的臉上頓了頓，然後滿足地彎了下唇角。


  　　之後他收拾碗筷洗碗，江菲菲把姑姑交代的那些煙酒裝好。


  　　裝完後，林軒便把東西提了出去。


  　　他力氣確實大，那些她覺得很重的東西他輕輕鬆鬆就提到了院子裏。


  　　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微微鼓起的上臂肌肉，江菲菲又想起店長說的那句話，忍不住在心裏唾了自己一聲，亂想什麽呢？


  　　準備好一切，兩人便出發去隔壁村的江家了。


  　　好不容易離開江家，江菲菲其實壓根兒就不想再回去，可是姑姑說了，畢竟他們都在一個鎮上生活，該走的禮節還是要走，該盡的義務也還是要盡，省得被人說三道四……


  　　也不知道江偉涵那小子有沒有去告狀？會不會繼母已經在家裏等著準備教訓她？


  　　想著想著，江菲菲不覺挺直了腰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今天的江家有些熱鬧。


  　　當看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提著大袋小袋走進江家大門時，幾個婦女連飯都沒顧不上吃就彼此招呼著過來看熱鬧。


  　　“哎，那就是菲菲嫁的老公啊。”


  　　“對啊，不是說是個傻子嗎？我看模樣長得挺周正的。”


  　　“哪裏，你看他樣子呆呆的，眼神也不對勁，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哪呆了，我覺得還好啊，個子高高瘦瘦，五官長得也不錯，將來生的小孩兒肯定也不會醜。”


  　　“你們懂什麽，別看他像模像樣，我姑婆和他大伯是鄰居，他伯母說他連話都表達不清楚，別人和他打招呼也從來不理人，這麽大人還跟個小孩兒一樣天天玩車輪，你說哪個正常青年會這樣，分明就是個智障嘛。”


  　　“也是，人不能光看外表，他們村好多人都知道這人有病，說是什麽自閉……哎鬼知道，反正就是精神病的一種……”


  　　……


  　　屋外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屋裏則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看著麵前哭窮的繼母，江菲菲不由暗自感歎姑姑還是太高看了陶美枝。


  　　收了那麽多東西，茶都沒讓他們喝上一口，屁股都還沒坐熱呢，就迫不及待開口要錢了……


  　　掃了眼不知是真哭還是假哭的女人，江菲菲嘴角一哂，“該收的彩禮錢你們都已經收了，當初我嫁給林軒之前姑姑也和你們說得清清楚楚了，現在還想跟我要錢，真當我還是你的搖錢樹，隨隨便便就能掉下金元寶？”


  　　緩緩站起身來，她冷笑了一聲，“能給的錢都已經給你們了，這幾年我打工賺到的錢但凡能上交的也早就已經上交了。現在再跟我要錢，不好意思，一分也沒有。”


  　　死丫頭！

  　　陶美枝擦眼淚的手一頓，暗自咬了下牙。


  　　從前就伶牙俐齒，嫁了人之後更不肯在嘴上輸人。


  　　不屑地睨了眼一旁呆呆坐著的女婿，這傻子估計壓根兒就拿她沒辦法吧。


  　　要是當初嫁給李老瘸，早就把她收拾地服服帖帖了。


  　　眼神暗了暗，算她比她那個早死的媽命好。


  　　不過如果她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打退堂鼓那她就太天真了。


  　　想到這，陶美枝眼球一轉，目光陰鷙了幾分。


  　　死丫頭口袋裏那麽多私房錢，今天不拿點出來就別想走出這個家門。


  　　視線一閃，她瞪了眼旁邊表情訕訕的江勇，麵上三分委屈兩分憤恨，“那還……不是因為你那個死鬼老爸把錢都拿去賭博了……”


  　　被點到名的江勇不敢看女兒的臉，心虛地低下頭，“我最近……不是沒去賭了嗎？”


  　　一句小聲的狡辯氣得陶美枝把手上的紙巾團成一團就砸了過去。


  　　“你好意思說……欠了那麽多債，換完能剩多少？偉涵還在上學，家裏房子也都沒裝修……你讓我們娘倆怎麽活……”


  　　眼角餘光瞥見門口看熱鬧的鄰居們，她說著說著就開始哭，“我怎麽命那麽苦……嫁給你這麽個沒天良的臭男人嗚嗚嗚……當初嫁到你家一窮二白……伺候你生病的媽拉扯你女兒又給你生了個兒子……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苦勞……”


  　　瞥了眼不為所動的繼女，陶美枝眨了眨眼，哭得更大聲了，“都說後母難為，現在長大了……果然不認人了……辛苦這麽多年嗚嗚嗚……連個好字都沒落著……攀了高枝就看不起娘家人……一心一意和家裏撇清關係……沒見家裏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嗎嗚嗚……你弟弟還那麽小，誰家姐姐不幫襯弟弟啊……”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神情那叫一個淒楚可憐，幾個鄰居婦女看不下去就進來勸江菲菲。


  　　“菲菲不是我多管閑事，你看你媽養你長大也不容易，現在家裏這麽困難，你當女兒雖然說嫁人了但也要看看家裏的情況……”


  　　“是啊，你看你弟還在上學，你爸蹬個摩托車載客也沒什麽收入？家裏的房子都沒裝修，能幫襯的還是幫襯一點……”


  　　“就是菲菲，做人可不能沒良心啊，你現在婆家條件不錯，但是娘家這樣……不說見死不救起碼也要回報一下父母的養育之恩吧……”


  　　幾個婦女你一言我一語，句句懇切地勸了起來……


  　　這些人從前就和陶美枝走得近，這會兒更是幾乎一麵倒的偏向陶美枝。


  　　睨了眼拍胸大哭的繼母，江菲菲嘴角微扯。


  　　嗬，好一出道德綁架，敢情就等她回門好演給她看吧。


  　　平常裝的那叫一個慈母？提到錢就開始變臉。既然不想裝了，幹脆大家一起撕破臉好了！想逼她就範是吧？哭？當她不會嗎？


  　　想到這，江菲菲死命掐了把腰側軟肉，愣是逼自己瞬間紅了眼眶。


  　　“你以為我想啊……嗚嗚嗚……我媽死得早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從小到大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是聽你的……小時候打我罵我是沒人管的野雜種那些話聽聽也就忘了……說家裏沒錢供不起我上學……讓我十六歲就出來打工……賺的錢哪個月不是交給家裏……”


  　　幾個婦女都被她嚎啕大哭的樣子弄得一愣。


  　　對麵正在假哭的陶美枝也停了下來，等到聽清她的話時登時臉都綠了。


  　　死丫頭，居然拆她的台？


  　　就連原本還在神遊的林軒也轉過頭，神情有些無措地看向哭得一臉是淚的小妻子，一雙濃眉不覺皺了皺。


  　　屋裏靜悄悄的，落針可聞，顯得江菲菲的哭聲越發真切。


  　　“……嗚嗚嗚嫌我沒良心……當初不知道是說要讓我嫁給李老瘸……一個可以當我爸的老頭……你們也忍心……要不是林軒……我早就被你們賣給那個老光棍了嗚嗚嗚……”


  　　想起這些年的遭遇，江菲菲越哭越傷心，不用演戲眼淚就跟金豆豆似的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再說現在……不知道幾個人在背後笑我嫁了個傻子……圖的不就是他姑姑家裏那點錢嗎……那又不是林軒的……他這個病……這輩子還不知道怎麽辦嗚嗚嗚……”


  　　她說得這些都是事實，屋裏幾人麵麵相覷，眼神紛紛落向了另外一旁的陶美枝。


  　　眼見局勢急轉直下，幾個鄰居看向繼女的眼神帶了點同情，陶美枝氣得麵目扭曲，牙都快咬碎了，一陣火氣湧上心頭，索性豁出去了。


  　　抬手指向她，語調高亢，“死丫頭，老娘養你這麽大，跟你要點錢怎麽了，別以為嫁人了就可以不管家裏了。你爸還指著你養老呢，你想擺脫我們，做夢吧你，也不想想你姓什麽，你今天要是不拿個三五萬給你爸，就別想出這個家門。”


  　　嗬，終於原形畢露了。


  　　江菲菲不屑地掃了她一眼，毫不退讓，“彩禮三十萬加我這幾年交的十來萬，四十萬不夠我爸養老？賭債關我什麽事，沒錢就把房子賣去還啊。要是還不夠，反正女兒已經賣了，幹脆就把兒子也一起賣了，省得天天跟人抽煙打架將來還得送錢去少管所……”


  　　“小賤人敢詛咒你弟弟！”


  　　怒火上湧，陶美枝眼球都快瞪出來了，氣得衝過去就想打她。


  　　然而剛走到她麵前，手才揚起來，就感覺眼前一道黑影閃過。


  　　“不許欺負菲菲。”


  　　隨著一聲怒吼，屋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等到看清眼前的一切時，不由都愣住了。


  　　誰也沒有想到，擋在江菲菲麵前的，竟然是她那個看起來呆呆木木的傻子丈夫。


  　　作者有話說：


  　　? 第19章

  　　他的聲音特別大,動作又十分突然。


  　　幾個婦女連同江勇夫妻都被嚇了一大跳，呆愣地看著麵前身形高大的男人護犢子般將妻子牢牢護在了自己身後。


  　　如同一頭發怒的小獅子，林軒漲紅了臉恨恨瞪向屋裏的幾人。


  　　不僅如此,他嘴裏還接連發出一連串讓人聽不懂的怪叫聲。


  　　屋裏的人都有些傻眼。


  　　離他最近的陶美枝被他亂吼亂叫的模樣嚇得後退了一步，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天呐,傻子發瘋了。”


  　　幾個婦女相視一眼，不知誰嘀咕了句“他該不會打人吧？”


  　　伴隨著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大廳裏的人爭先恐後地跑了出去。


  　　最後屋裏隻剩下江家老兩口和今天剛回門的女兒女婿。


  　　就見江家那個傻子女婿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步步逼近陶美枝，好似認定她就是把他老婆弄哭的罪魁禍首,瞪向她的眼神帶著滔天怒意，一雙拳頭更是捏地嘎嘣嘎嘣直響。


  　　陶美枝不住後退,嚇得聲音都在抖，“快,快把這瘋子帶走。”


  　　外麵的人麵麵相覷，然而誰也不敢去阻止盛怒中的男人，就連江勇都縮了縮脖子，女婿看起來比他高壯那麽多,萬一氣上頭來把他摔出去了怎麽辦？

  　　空曠的大廳一時隻剩下林軒大吼大叫的聲音。


  　　他手臂上的青筋冒了出來，雙眼怒紅,肌肉噴張，仿佛一隻被激怒的猛獸，隨時都要衝過來咬人。


  　　陶美枝腿都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求助般地看向了繼女,“死丫頭你快把他帶走啊。”


  　　望著麵前男人頎長的背影,此刻的江菲菲反而一片鎮定。


  　　她掃了陶美枝一眼，嘴角微扯，“剛才不知道是誰說今天如果拿不出錢就不讓我們走出這個家門的？”


  　　嗤笑一聲，她眼底盡是嘲弄，“怎麽？錢不要了？”


  　　“要……”


  　　陶美枝話剛出口，就見林軒高大的身體逼近了一步，她尖叫一聲慌忙改口，“不要不要都不要了！”


  　　聽說精神病患者就算打死人也不會判刑……


  　　她越想心裏越怕，幾乎連滾帶爬地躲到江勇身後，聲音高亢而尖銳，“滾，不要你們的錢了，帶著這個瘋子趕緊給我滾，以後都不要回來了！”


  　　門口站滿了圍觀的鄰居，看見這一幕都有些唏噓。


  　　江菲菲的嘴角卻緩緩彎起一抹弧度，兩個小酒窩跳了出來。


  　　“行，這可是你說的。”


  　　她轉頭朝門口看去，聲音清脆，“今天就麻煩各位叔叔阿姨幫忙做個見證。別以後說我江菲菲沒良心結了婚都不回來。大家也都看到了，是我家陶姨不讓我們回來的。”


  　　“滾滾滾，以後都別回了。”


  　　陶美枝嫌惡地直擺手，恨不得兩人馬上消失。


  　　仿佛沒有聽見其他人的對話似的，對麵的林軒嘴裏還在大聲咒罵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外麵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有惶恐，懼怕，還有鄙夷，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剛才勸過江菲菲拿錢的一個婦女忙不迭勸道，“菲菲，你還是趕緊帶傻……你男人回去吧，這個模樣看著怪嚇人的。”


  　　“是啊菲菲……”另外一個婦女陪笑，“都知道你老公……情況特殊，你爸媽應該也不會怪你們的……”


  　　“是啊是啊趕緊回去吧，以後沒什麽事少回來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勸了起來。


  　　望著門外一群仿佛為她著想的鄰裏相親，江菲菲在心底冷笑，剛才還勸她拿錢補貼家裏呢，這會兒看見林軒這個樣子，又巴不得趕緊把他們趕走……


  　　嗬，那麽多年的叔叔阿姨都白叫了，這樣一個地方，也確實沒什麽好留戀的。


  　　視線收回，落在擋在自己麵前卻被大家當成瘋子的林軒身上，江菲菲心裏有些暖還有些心疼，她定了定神，上前去拉男人的手，“林軒，我們走……啊……”


  　　話未說完，手卻被林軒一把甩開了。


  　　他的力氣極大，江菲菲毫無防備，被他甩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一旁的江勇本想伸手去扶，卻被陶美枝死死拉住。


  　　而這一幕看在外人眼裏，瞬間隻覺得林軒更加可怖了。


  　　這個傻子瘋起來居然連老婆都敢打，太可怕了。


  　　聽見江菲菲的驚呼聲，林軒才意識到剛才拉自己的人是她，他愣了愣，好似突然被施了魔咒，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菲菲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抬頭就見幾步外身形高大的男人直愣愣杵在那裏，仿佛做錯事的孩子，眼神飄來飄去一副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樣子。


  　　望著那張略顯無措的臉，她心口一軟。


  　　那一刻她突然相信，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拋棄了她，他也會無條件站在她這一邊……就算被人誤解，被人嘲諷，他也會用他獨有的、笨拙的方式來保護她。


  　　對比林軒那顆幹淨赤誠的心，這些道貌岸然的人才是虛偽、自私的……


  　　捕捉到男人小心翼翼看向她的目光，她彎了彎唇角，緩緩朝他探出了手，“走吧，回家了。”


  　　林軒一怔，猶豫地看了眼那隻柔軟的小手，耳垂微微泛紅。


  　　江菲菲臉上笑容更加和緩，微微抬了抬手，“林軒，咱們回家。”


  　　林軒的耳朵更紅了，遲疑了一下，才略顯僵硬地朝她伸手，任由她柔弱無骨般的小手握住了他。


  　　外麵傳來一陣壓低的驚呼聲。


  　　躲在門口的鄰居們幾乎都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還跟個怪獸般抓狂的可怕男人……這會兒卻好像一隻被馴服的小貓咪似的乖乖地被她牽住了手。


  　　外麵不知何時自動讓出了一條道，迎著眾人或同情或惋惜或看笑話的眼神，江菲菲泰然自若地牽著林軒踏出了江家大門。


  　　“菲菲……”


  　　屋裏傳來江勇的聲音，剛叫了一聲就戛然而止。


  　　陶美枝警告地瞪了眼自家男人，“你幹嘛，要把瘋子留下來我跟你拚了。”


  　　“我……我隻是……”


  　　江勇的話沒有說完就消聲了。


  　　江菲菲腳步一頓，心頭忽然湧上了一陣莫名的悲哀。


  　　這就是她的父親，一個自私、懦弱又沒有擔當的男人。


  　　哪怕這些年看著陶美枝欺辱她壓榨她也從來不敢站出來幫她說一句話，隻要陶美枝稍微大聲一點，他連個屁都不敢放。不管是幾年前陶美枝逼她輟學去打工，還是之前讓她嫁給李老瘸……


  　　這幾年他找她，從來隻有一件事——就是要錢。


  　　她從前和葉曉敏一起看過一部叫《何以為家》的電影，和裏麵的小主人公讚恩一樣，有時候，她也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被生出來。


  　　可是和讚恩的爹不疼娘不愛不同，一想到那麽辛苦才把她生下來的母親，她就覺得，哪怕孤苦無依地活在這個人世間，也決不能糟踐自己的生命……


  　　她沒有回頭，隻是清了清嗓子，“爸，這些年你養我的該還的我都已經還了……以後，我不會再回來，你也別再找我了。”


  　　屋裏的江勇沒有回應，江菲菲也不指望他會說什麽。


  　　喉頭有些發哽，她仰頭忍住了眼底的濕意。


  　　身側有一道溫暖平靜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側過頭，對上林軒那雙幹淨澄澈的眼睛。


  　　心頭一暖，她定了定神，朝他微微一笑，然後握緊了他的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住了流動。


  　　林軒怔了怔，目光愣愣地落在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就像她的人一樣，她的手也小小的，皮膚白且細膩，和他略黑粗糙的大手形成了鮮明對比。


  　　濃鬱的陽光迎麵襲來，兩隻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明明相差巨大，卻又奇異地和諧。


  　　林軒呆呆地被她拉著朝停在不遠處的摩托車走去。


  　　後麵那些人還在看著他們，但他恍若未聞，滿心滿眼隻有握著自己的那隻小手。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摩托車旁，江菲菲鬆開了他的手，“走吧。”


  　　她隻想馬上離開，一刻都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多待。


  　　林軒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背似乎還存留著她手上的溫暖。


  　　心底莫名湧上了一絲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忽然感覺這段路似乎短了點。


  　　“不走嗎？”


  　　聽見她疑惑的聲音，林軒怔了一下，才從口袋裏摸出了車鑰匙……


  　　回去的路上江菲菲整個人顯得沉默了很多，到家就徑自把自己關進房間裏。


  　　見慣了活潑愛笑的她，突然蔫兒成這個樣子，林軒有些不適應。


  　　從前就算每次她跑過來找他吐槽，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整個人被抽幹似的，完全沒有了精氣神。


  　　到了飯點時間，江菲菲依然沒有出來。


  　　林軒看了眼臥室的方向，然後默默進了廚房。


  　　他中午煮的是青椒炒五花肉、油煎白鯧魚、蒜蓉小白菜和苦瓜羹。


  　　把飯菜都打好後，發現江菲菲還沒從房間出來。


  　　林軒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進屋去找人了。


  　　房間裏沒開空調，江菲菲背對著他躺在床裏側，身體蜷縮成一團，顯得更加嬌小了。


  　　“吃飯。”林軒輕叫了一聲。


  　　回應他的，是一室寂靜。


  　　林軒張了張嘴，正懷疑她是不是睡著了時，床上的人懶懶出聲了。


  　　“你吃吧，我吃不下。”


  　　不吃飯怎麽行？

  　　林軒瞬間皺起了眉頭，她都已經這麽瘦了。


  　　“要吃飯。”他聲音大了些。


  　　江菲菲在江家折騰了一通，這會兒是真沒心情吃。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受那些人影響，他們越是看不起她和林軒，她越要振作起來把日子過好……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情緒上不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什麽也不想吃，就隻想安靜地待會兒，反正後天才上班，就讓她擺爛一天吧，天又不會塌下來。


  　　“我晚上再吃。”她說著掀開被子想把自己埋進去。


  　　結果被子還沒蓋上臉就被一隻大手攔住了，林軒的語氣很堅決，“要按時吃飯。”


  　　說著不由分說就把人拉了出來。


  　　本就心情不好的江菲菲頓時更加鬱悶了，“我不吃。”


  　　說完掙紮著就要回床上。


  　　但林軒哪裏肯放她回去，微一躬身，幹脆一隻手扣住她大腿，另外一隻手攬住她肩膀，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給抱了起來。


  　　“喂你……”江菲菲沒想到他居然硬來，氣得抬手就去推他的肩膀，“我說了我不吃，你這人怎麽這麽霸道啊？”


  　　一邊說一邊推他。


  　　然而她那點力氣在他這就跟撓癢癢似的，林軒壓根兒沒當一回事。他抱著她往上騰了騰，就跟抓小雞似的將人一路抱出了房間。


  　　這期間江菲菲想從他身上下來，被他大手一扣，鼻子直接撞上了他堅實的胸膛，疼得她鼻頭一酸，眼眶瞬間紅了。


  　　“林軒你混蛋。”


  　　林軒恍若未聞，平穩地抱著她直接把人抱到飯桌旁邊，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吃飯。”


  　　江菲菲又疼又氣，聯想到早上在江家所受的憋屈和這些年的委屈，本就往上湧的淚水頓時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掉。


  　　這一哭，林軒頓時傻了。


  　　昨天早上才哭了一回，怎麽今天又來？


  　　她是水做的嗎，眼淚說掉就掉，還流個不停？

  　　不同於昨天那種嚎啕大哭的哭法，她今天這種隱忍無聲的哭法讓他看得更加難受。


  　　仿佛有針紮在了他的胸口，感覺一陣刺痛。


  　　“我我……你你……”


  　　本就不善言辭的嘴這下更笨了，看著她哭紅的眼睛，遲疑了一下，林軒隻好再次學奶奶從前安撫他的辦法，將她腦袋往他懷裏一按，另外一隻手輕輕搭著她纖細的肩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


  　　“乖，菲菲，不哭……不哭，菲菲乖……”


  　　江菲菲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能哭，明明在江家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兒被他一安慰，眼淚掉得更凶了。


  　　索性就靠在他懷裏一次性哭個夠，誰叫他凶她？


  　　胸前的衣服很快被她的眼淚沾濕了，林軒有些無奈，卻又不敢把她推開，隻能不住小聲地撫慰道，“菲菲乖，不哭……”


  　　江菲菲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聽見一陣低沉的鳴叫聲從他腹部傳來，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


  　　“笨蛋，肚子……餓了不會說。”


  　　林軒怔怔看向懷裏的女孩，她眼睫上還沾著兩滴晶瑩的淚珠，眼睛跟小兔子一樣紅，嘴角卻不知什麽時候溢出了笑，那笑意如同雨後初晴時的彩虹，再次回到了她臉上，讓他原本揪住的心緩緩鬆開了。


  　　這時，肚子再次響起了五髒六腑的抗議聲，在寂靜的堂屋裏顯得特別明顯。


  　　林軒耳垂紅了紅，看得江菲菲又是噗嗤一笑，打了個哭嗝嗔他，“行了，快吃飯吧。”


  　　林軒打量了她一眼，好像在確定她會不會再哭？

  　　江菲菲扁了扁嘴，故意瞪他，“以後不許對我那麽凶，更不許強迫我。”


  　　林軒愣了一下，下意識反駁，“奶奶說，要吃飯。”


  　　視線掠過一桌的菜肴，他連飯都給她打好了，而且這次是按照她昨天打的飯量。


  　　江菲菲胸口一暖，拿起了筷子，“好吧，除了這一點。”


  　　見她終於乖乖吃飯，林軒一顆心終於放鬆下來，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提醒，“還沒有……獎勵。”


  　　江菲菲一邊夾菜一邊沒好氣地說，“……你把我鼻子都撞疼了，獎勵取消。”


  　　林軒：“……”


  　　過了會兒，他默默走回自己的位置上，低頭拿起了筷子。


  　　生悶氣了呢。


  　　江菲菲抬頭掃了他一眼，見他看也不往這邊看，隻顧低頭扒飯，可見是真的不高興了。


  　　她眨了眨眼，“晚上陪我去買奶茶，就獎勵你。”


  　　? 第20章

  　　華燈初上,夜色拉開了帷幕。


  　　渝水鎮上雖然不能和市中心的高樓大廈相比擬，但是鎮中心廣場周邊卻也應有盡有，特別是夏天的晚上,街邊各種各樣的小吃小攤，幾乎成了小吃一條街。


  　　廣場對麵的幾家奶茶店裏更是人聲鼎沸，門口的座椅上基本都坐滿了人。


  　　街上人來人往,路燈給小鎮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霓虹在夜幕中閃爍著璀璨的光輝。


  　　從店員手裏接過楊枝甘露，江菲菲在排隊的人群裏擠了出來。


  　　走到門口正在等她的男人身旁,她笑吟吟地說，“還好提前在小程序上下單了,不然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林軒抿著唇沒說話，表情顯得有些局促,他並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


  　　“走吧。”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江菲菲衝他安撫地笑了下,反正奶茶買到了，也沒什麽其他想買的，可以直接回家了。


  　　啜著茶杯裏的果肉，她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她平常沒什麽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喝奶茶，特別是果肉多多的楊枝甘露。


  　　在這炎熱的夏季裏來一杯,感覺瞬間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眼角餘光落向身側專注走路的男人身上，她眨了下眼，笑眯眯地將奶茶杯遞到他麵前,“你要不要來一口？”


  　　林軒愣了一下,連忙偏頭避開。


  　　“不喝嗎？”江菲菲不死心地將杯子往他嘴邊遞,“真的很好喝的。”


  　　林軒忙不迭搖頭,表情帶著嫌棄，“不好，會拉肚子。”


  　　“誰說喝這個會拉肚子？”江菲菲反駁道，“我看著他們做的，用的都是新鮮水果。”


  　　林軒還是搖頭，“奶奶說不能吃。”


  　　呃……聖旨不可抗。


  　　江菲菲識趣地摸了摸鼻子，“好吧，那我自己吃了。”


  　　看著她把吸管吸地滋溜滋溜響，林軒忍不住擰眉提醒她，“不能喝太多。”


  　　“沒有喝太多啊。”江菲菲大口吸著果茶，含糊不清地說，“一周喝一杯，快樂的源泉。”


  　　“就是。不喝少了多少快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帶笑的聲音。


  　　林軒沒什麽反應，江菲菲聞聲轉頭，看清來人頓時驚訝出聲，“小美？”


  　　隻見身後站著對年輕的小情侶，兩人手牽著手，手裏還各拿著一杯奶茶。


  　　“嘿嘿，意外不？”小美嘻嘻一笑，“剛才在奶茶店我就看見你了。”


  　　“你今天上早班啊？”江菲菲笑問。


  　　“不然怎麽和他出來逛？”小美揚了揚和男朋友交握著的手，衝她眨眼，“你老公好害羞啊，都不說話。”


  　　林軒的情況江菲菲沒有和店裏的同事們說，大家也並不知道他有自閉症。


  　　江菲菲望了眼身旁連眼神都沒往這邊飄一眼的男人，眨了眨眼含糊笑道，“他性格比較內向嘛。”


  　　“那也太害羞了吧？”小美賊兮兮地衝她笑，“我倆跟在你們後麵走了一路，這還新婚燕爾呢，不是應該如膠似漆嗎？居然連個手也不牽？”


  　　呃……


  　　江菲菲目光微閃，隨即便笑了起來，“天氣這麽熱，我手心都是汗呢。”


  　　頓了下，又打趣她，“哪像你倆天天跟蜜裏調油似的。”


  　　“嘻嘻。”


  　　自上而下打量了林軒一眼，小美鬆開男友的手把江菲菲拉到一旁，壓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問，“哎，現在不用姐姐教你了吧？”


  　　“什麽？”江菲菲被她問得一臉莫名。


  　　“哎喲還給我裝？”小美擠眉弄眼地說，“就是那個那個啊，你老公……那方麵……咋樣？”


  　　那方麵？

  　　江菲菲順著她的視線有些疑惑地朝身後一臉懵懂的林軒看去……


  　　下一刻，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呃……咳咳咳……亂……亂說，說什麽呢？”


  　　見她這樣，小美笑地一臉不懷好意，“喲喲喲，又不是小姑娘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視線在林軒身上飄了飄，她眼睛都眯起來了，“看你老公這體型，應該挺厲害的吧……”


  　　“你倆……一天幾次啊……”


  　　“……”


  　　“一次多久……”


  　　“……”


  　　“嘻嘻……感覺怎麽樣？”


  　　“……”


  　　江菲菲拉著林軒幾乎是落荒而逃。


  　　“哎哎哎，我還沒問完呢？”


  　　望著飛奔而去的兩人，小美賊兮兮地笑了笑，“小樣兒，還給我害羞。”


  　　身側男友看了她一眼，“你看人家老公幹嘛？”


  　　小美摸了摸下巴，“聽說鼻子挺的男人……”


  　　後麵的話沒說完就被男友拍了一下，“再春心蕩漾也是別人的……”


  　　“什麽呀，我好奇一下也不行嗎？”


  　　“不行，你又不是沒男朋友。”


  　　“小氣鬼，你就是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帥。”


  　　“帥有個屁用，你看他呆呆木木的，像個傻子似的，跟你同事一點都不相配。”


  　　“閉嘴吧你，人家都結婚了。”


  　　“結婚還能離呢，你同事那麽活潑漂亮，他能管得住她才怪。”


  　　“你再這麽說他們我可生氣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


  　　夜色斑斕，兩道身影漸漸相攜遠去。


  　　另外一邊的江菲菲和林軒，壓根兒不知道小美他們說的那些話。


  　　回家的這條巷子有些暗，中間的路燈還壞了兩盞。


  　　和鎮中心離得遠了，路上除了附近偶爾傳來的一兩聲犬吠，一片靜悄悄的。


  　　身邊有林軒在，江菲菲一邊吸著所剩無幾的果肉，倒是不怎麽害怕。


  　　林軒卻是低頭掃了眼她那隻沒有拿奶茶杯的手。


  　　腦海裏掠過剛才那兩人手牽手的場景，他突然想起早上她握住他的手時那種軟綿綿的觸感……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掠過一絲迷茫。


  　　兩人又走了一段，正要拐進鄉間小道時，前麵忽然竄了一道黑影過去。


  　　江菲菲被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往林軒身邊一躲，一隻手也緊張地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不期然塞進一隻柔軟的小手，林軒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快了兩拍。


  　　他低頭看了一眼，怔怔地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反手握住她，將她的手攏在掌心裏。


  　　她的手可真軟，又小又軟，棉花糖似的觸感。


  　　他攏著她的手，有些舍不得放開了。


  　　“喵……”


  　　原來隻是一隻貓。


  　　江菲菲舒了口氣，正要鬆開林軒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被他扣住了，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她怔怔地抬頭望向身側男人。


  　　他沒有看她，視線落向前方，路燈在他臉上鍍了層暗黃的光輝，漂亮的睫毛落在眼窩處，投下纖長的碎影。


  　　鼻梁的線條顯得越發挺直。


  　　腦海裏不期然想起了同事們說的那些話，她臉上的溫度驟然爬了上去，隻覺得被他握住的手也漸漸熱了起來，掌心很快溢出了汗。


  　　她掙紮了一下，想要收回手，林軒低頭看了她一眼，表情顯得有些不解。


  　　於是他加大了力氣，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


  　　長這麽大，這是江菲菲第一次和男生牽手。


  　　看著他的大手將自己的手攏在掌心中，她的臉頰不自覺燙了燙。


  　　路兩旁靜悄悄的，路燈靜默地立在路邊，光影在地上拖出一長一短兩道影子，牽在一起的手卻又顯得十分靜謐美好。


  　　一路牽著手到家，林軒關門的時候還不肯放開她的手，仿佛兩人就應當這樣理所當然地牽著。


  　　江菲菲望著他緊扣著自己的大手，突然明白了過來。


  　　一定是剛才看見小美和她男朋友牽手，被他學到了。


  　　這家夥，孺子可教嘛。


  　　她偷笑了一聲，也不急著掙開他的手了，就那麽被他牽著進了院子。


  　　走到一半，林軒忽然想起了什麽。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了她一眼。


  　　“獎勵。”


  　　“什麽？”


  　　江菲菲望著男人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怔了怔，隨即才反應過來。


  　　他沒提醒她都差點忘了。


  　　為了這個還特地拐他出門陪她去買奶茶呢？

  　　應該給個大一點的獎勵才行。


  　　可是給什麽呢？她偏頭想了下，視線緩緩掠過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最後停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


  　　心跳突然快了幾分，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要……親那裏嗎？

  　　她猶豫了一下，早晨他在江家護著她的場景忽然躍入腦海。


  　　夏日晚風拂麵，心口的某個位置仿佛也被一隻輕柔的大手拂過，柔軟的一塌糊塗。


  　　望著他微帶了絲期待的眼睛，她輕輕彎起了嘴角。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呢。


  　　想到這，她終於不再猶豫，克製著激越的心跳，她輕踮起腳尖，湊到他唇上飛快啄了一下。


  　　“獎勵完了。”


  　　她臉頰緋紅，再也不敢看他，幾乎逃也似的跑進堂屋。


  　　月涼如水，幽幽灑瀉在偌大的院子裏。


  　　林軒像是被定住似的呆愣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才抬手無意識地拂過自己的嘴唇。


  　　那上麵仿佛還殘留了她嘴唇溫暖柔軟的觸感，像被電流激過一樣。


  　　原本清明的瞳仁像蒙了層薄霧似的，有些迷茫，有些惘然。


  　　原來，獎勵還可以親嘴……


  　　—


  　　林軒進屋的時候，江菲菲早就跑進去洗澡了，於是他徑自搬出自己那堆車輪子又玩了會兒。


  　　玩著玩著他的視線不自覺就朝浴室那邊看去，當江菲菲打開門時，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和他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她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輪到你洗了。”


  　　林軒沒說話，目光在她洗澡後顯得更加紅豔的嘴唇上停了停。


  　　真像小時候奶奶給他買的果凍。


  　　他這樣想著，不自覺滑了滑喉結。


  　　江菲菲被他毫不掩飾的眼神看得一下子紅了臉，有些惱羞成怒。


  　　“看什麽看，還不去洗澡。”


  　　林軒被她凶地一怔，默默收回了視線。


  　　等到林軒洗完澡出來，江菲菲正癱在沙發上玩手機小遊戲。


  　　他看向她紮得好好的頭發，心裏掠過一絲遺憾。


  　　“洗完了？那睡吧。”


  　　江菲菲收起手機站起來，他的視線還落在她頭上，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頭上有東西嗎？”


  　　林軒搖了搖頭，“沒洗頭發。”


  　　嫌她髒啊？


  　　江菲菲一陣汗顏，“我頭發這麽長天天洗天天吹多累。”


  　　林軒默默看著她，過了會兒才小聲地說，“我給你吹。”


  　　江菲菲想起他昨晚給自己吹頭發時的那個認真勁兒，不由笑了起來，兩個酒窩若隱若現，“明天吧。”


  　　她望向他半幹的頭發，不由皺了下眉，“但是你的頭發不吹可不行。”


  　　聽到要給他吹頭發，林軒身體一僵，下意識搖頭，“不吹。”


  　　江菲菲：“不吹幹以後會頭疼的。”


  　　林軒：“不會。”


  　　江菲菲：“真的會頭疼，以後年紀大了後悔都來不及。我給你吹一下再睡好不好？”


  　　林軒：“不要。”


  　　江菲菲咬了下牙，死孩子怎麽這麽固執呢。


  　　臉一板，威脅道，“不吹以後再也不要獎勵了。”


  　　“……”


  　　林軒的眉頭皺了起來，黑葡萄似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看向她。


  　　澄澈又無辜的眼神看得江菲菲差點妥協，但是這點真不能慣著他。


  　　她拿過毛巾一邊小心地幫他擦幹，一邊哄道，“我就吹幾下，很快就好。”


  　　她的動作十分溫柔，林軒不知不覺就被她按在了梳妝台前的椅子上。


  　　嗡嗡的吹風聲很快響起，他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拳頭，頭皮一陣僵硬。


  　　下一秒，卻感覺一隻柔軟的手輕輕穿過他的頭發，吹風機的暖風隨之吹了過來……


  　　和母親那種粗暴的方法完全不同，她的動作輕柔又小心，風的溫度也剛好，完全不疼。


  　　感覺麵前的男人似乎乖順了下來，江菲菲嘴角一翹，低頭看去，就見林軒雙手放在腿上，安靜地坐在那裏給她吹。


  　　吹過的頭發略顯蓬鬆地耷在頭上，配上純真幹淨的眼神，看起來就像一隻無害的大型犬科動物。


  　　她笑了起來，“好了，吹完了，你看多簡單嘛。”


  　　林軒的目光落在她一張一合說話的紅唇上，他抿了抿唇。


  　　“獎勵。”


  　　“什麽？”


  　　江菲菲將吹風機往抽屜裏一塞，回頭就見他的視線直直盯著自己，等意識到他說的話時，她瞬間臉一紅，沒好氣地道，“獎勵你個大頭鬼，又不是你幫我吹頭發。”


  　　見他還怔怔坐在那裏，她拍了下他肩膀，“關燈，睡覺。”


  　　說話不算話的菲菲。


  　　林軒有些不高興，見她已經爬上床了，他悶悶地站起身“啪”一聲重重關掉了燈。


  　　屋裏頓時一片黑暗。


  　　“哎，我還沒弄好呢。”


  　　江菲菲眨了眨眼才適應屋裏的光線，就見一道高大身影賭氣似的往床上一躺，翻過身拿背影對著她。


  　　江菲菲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床中間，感覺一空，她咦了一聲，“枕頭呢？晚上怎麽沒拿枕頭出來？”


  　　見他還是不理她，她伸出手指頭笑吟吟地戳了戳他後背，“哎，你不怕我等下半夜又把你踹下床啊？”


  　　林軒依然沒回頭，好像真的生氣了。


  　　跟個孩子似的。


  　　江菲菲看著他寬闊的後背，一陣莞爾，“好了好了，不生氣了，給你獎勵還不行？”


  　　身側男人終於緩緩轉過身來，漆黑眸子在夜裏透著晶亮的光。


  　　仿佛等待大人拿獎品的孩子。


  　　江菲菲漸漸止住笑，飛快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這樣可以了吧？”


  　　熟悉的沐浴乳清香掠過鼻尖，柔軟的觸感在臉頰上一閃即逝。


  　　林軒長睫輕顫了兩下，看著身側那張帶笑的臉，耳垂有些發燙。


  　　過了會兒，他抬起手，輕輕指向自己的嘴唇，“要這個。”


  　　作者有話說：


  　　? 第21章

  　　“……”


  　　我沒聽錯吧？

  　　江菲菲瞪大了眼睛。


  　　林軒被她毫不遮掩的眼神看得耳垂快滴出血來,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然後輕輕覆蓋了下來。


  　　就在他幾乎快放棄的時候，兩瓣柔軟的嘴唇湊了過來。


  　　輕若羽毛似的觸感,在唇畔一閃而逝。


  　　林軒倏地掀起了眼瞼，澄澈的眸光怔怔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


  　　兩人離得那樣近，近得江菲菲能在他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


  　　空氣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


  　　下一刻,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身，兩張年輕的臉同時燒得通紅。


  　　這天晚上，夫妻倆中間沒有放枕頭。


  　　半夜,江菲菲睡著睡著又滾到了林軒這邊來。


  　　迷迷糊糊中林軒隻覺得懷裏似乎多了個人，他身體一僵,緩緩睜開了眼睛。


  　　月光幽灑入室，懷裏的女孩整個頭埋在他胸前,海藻似的長發披散開來，蓋住了巴掌大的一張小臉。


  　　清雅的香氣撲入鼻尖,他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跳快了幾拍。


  　　一隻小手搭在自己腰上，她蜷縮在他身側，好像怕冷一樣，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裏鑽。


  　　遲疑了好一會兒,林軒才試探著探出手，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


  　　然後,他突然發現掌心下的身體十分香軟，手感比抱枕還好。


  　　抱著抱著，漸漸就有些放不開了。


  　　但是江菲菲睡覺十分不老實,在他懷裏沒待一會兒就又要往其他地方滾。


  　　林軒幹脆長手長腳將她固定住,像抱抱枕一樣牢牢環住了她……


  　　—


  　　江菲菲又一覺美美睡到了天亮。


  　　她發現自從嫁過來後,自己的睡眠質量好了很多,連夢都很少做了。


  　　就是看著蓋在身上的被子有些奇怪，她昨晚怎麽又睡到林軒這邊來了？


  　　掃了眼另外一側的被子，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這是林軒的被子？

  　　她蓋他的被子，那他蓋什麽？

  　　還沒想明白，“嘎吱”一聲，門被人從外麵推了進來，一身白T黑褲的男人走了進來。


  　　“你每天怎麽都那麽早啊？”江菲菲伸了個懶腰。


  　　他臉頰上還有汗，T恤也濕了一大片，似乎剛從外麵跑步回來。


  　　站在床邊，林軒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菲菲，懶蟲。”


  　　誒？

  　　又被鄙視了。


  　　“又沒上班，起那麽早幹嘛？”


  　　江菲菲懶懶地掀被起床，“我昨晚有擠你嗎？怎麽睡著睡著又睡到你這邊來了？”


  　　“……”


  　　林軒耳垂燙了燙，一下子想起昨晚懷裏溫香軟玉的感覺。


  　　他不自然地眨了下眼，沒理她就轉身徑自進了洗手間。


  　　又不理人？


  　　江菲菲望了眼消失在洗手間門口的高大身影，一臉莫名摸了摸鼻子，好吧，應該沒有吧，不然早就像第一天那樣抗議了。


  　　疊好被子，浴室裏的男人也洗完臉了。


  　　江菲菲走進去準備洗漱，卻發現他連牙膏都幫她擠好了。


  　　愣愣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她正準備低頭刷牙，就聽見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


  　　“獎勵。”


  　　“……”


  　　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向身後的人，“這也要？”


  　　林軒沒說話，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眼神無辜地看著她。


  　　“我還沒刷牙呢？”江菲菲瞪大眼睛。


  　　林軒眨了眨眼，顯然並不在乎。


  　　江菲菲：“……”


  　　這孩子……是上癮了嗎？


  　　望著林軒清澈的眸子，她紅了紅臉，嘟囔了一聲“敗給你了”，踮起腳尖，飛快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似地親了一下。


  　　軟糯的感覺掠過他唇角，攜裹著一陣清幽的馨香。


  　　林軒嘴角輕輕彎起，眼底染起幾絲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


  　　江菲菲漸漸發現，林軒這家夥似乎有邀功的嫌疑。


  　　早上她吃了他做的早飯，要獎勵。


  　　幫她洗了衣服，要獎勵。


  　　洗完碗搞完家裏的衛生，也要獎勵。


  　　總之不管做了什麽，隻要他認為是對，就要跑過來跟她要獎勵。


  　　江菲菲十分無語，可是每次對上他那雙帶著期待的漂亮眼睛，又沒法打擊他的積極性。


  　　當然，這樣做也有好處。


  　　就比如說為了獎勵，他早上還陪她去了他最不願意去的菜市場。


  　　冰箱裏的東西基本快吃完了，江菲菲想去市場上再買點回來，順便走一走。


  　　整天呆在家裏，夥食那麽好，家務活又都是林軒在做，這麽下去，她非長膘不可。


  　　林軒對於走路過去倒是沒什麽意見，但是江菲菲很快就為自己這個決定後悔了。


  　　從菜市場出來，天空中的太陽就像個火球似的炙烤著大地，連風都是熱的。


  　　早知道剛才就讓他開摩托車出來了。


  　　江菲菲心裏那個後悔啊，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飛回林家空曠陰涼的老宅裏。


  　　隻能不住催林軒快走。


  　　催著催著，就被他甩了一大截在後麵。


  　　他人高腿長，一步頂她兩步，就算手裏提著東西，也能健步如飛。


  　　終於，在遠遠望見靠近田野的那座獨棟小樓時，江菲菲又渴又累，再也走不動了……


  　　林軒兀自走了會兒突然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他有些疑惑地停下腳步，轉頭發現那道嬌小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正蹲在不遠處的一顆龍眼樹下呢。


  　　他抬頭望了眼頭頂毒辣的太陽，頓了頓，又默默地走了回去。


  　　江菲菲拿著根樹枝百無聊賴地在地上打叉，想著既然追不上，幹脆就讓林軒先把東西帶回去，那些蝦還是鮮活的，可別在路上就給悶死了。


  　　她緩了會兒，準備休息夠了再走。


  　　下一刻，卻看見一片陰影籠罩住了自己。


  　　她愣愣地抬起頭，就見林軒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怎麽又回來了？”


  　　林軒沒說話，他轉過身，高大的身體背對著她蹲了下來。


  　　江菲菲：“……”


  　　頭頂蟬聲陣陣，麵前男人的背膀寬厚堅實。


  　　江菲菲麵上一喜，連忙扔掉手裏的樹枝。


  　　“我上來啦。”


  　　林軒抿了抿唇，雙手繞過她大腿，動作輕柔地將她背了起來。


  　　江菲菲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滿足地在他沁著薄汗的側臉親了一下，“林軒你真好。”


  　　“笨菲菲。”男人的語氣十分嫌棄，嘴角卻偷偷翹了起來。


  　　一陣甜蜜湧上心頭，江菲菲看著他泛紅的耳垂，笑嘻嘻地說，“我笨，你厲害不就行了。”


  　　林軒嘴角弧度翹地更高，穩穩托著她，舉步朝老宅的方向走去。


  　　江菲菲俯趴在他寬闊的後背上，隻覺得太陽也沒那麽曬了風也沒那麽熱了，最主要的，腿腳也不酸了。


  　　林軒走路很快，背著她沒多久兩人就到家了。


  　　結果兩人到了大門口才發現家裏的門居然是敞開的，院子裏停著部黑色路虎，車旁站了兩個人，正從後備箱往外麵提東西。


  　　林軒沒什麽反應，背上的江菲菲卻是一下子愣住了。


  　　大約是感覺到身後的視線，正站在車旁拿東西的林劍萍母子也緩緩轉過身來。


  　　林劍萍隻一眼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侄子，以及……正被他背在身後的江菲菲。


  　　外麵樹上的知了還在不知疲倦地叫著，院子裏卻忽然有一瞬間的靜默。


  　　“回來啦？”


  　　還是林劍萍先開了口，看著麵前的小夫妻，眼角便溢出了笑。


  　　江菲菲臉上一燙，見林軒還不放手連忙輕拍了他一下，“快放我下來。”


  　　林軒臉上掠過一絲不解，卻也聽話地將她從背後放了下來。


  　　江菲菲尷尬極了，紅著臉有些不大自然地叫人，“姑姑，表哥。”


  　　“哎。”林劍萍應了一聲，麵上笑意更深，“去哪兒了出這一身汗？”


  　　“去鎮上了。”江菲菲訕訕地摸了摸頭。


  　　見她遞了包紙巾過來，便接過來自己抽了一張又轉頭遞給一旁的林軒。


  　　卻見他半晌沒動，隻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她愣了一下，拿起紙巾剛要幫他擦汗，就聽他輕輕說了聲，“要獎勵。”


  　　“獎勵？”


  　　林劍萍母子相視一眼，吳向磊笑問，“林軒要什麽獎勵？”


  　　林劍萍也笑道，“最近林軒表現不錯，姑姑今天帶了些好吃的過來，有你喜歡吃的桂花魚和紅木鱘，中午姑姑煮給你吃，就當獎勵你好不好？”


  　　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似的，林軒連頭都沒轉一下，視線依然直直往江菲菲臉上飄。


  　　江菲菲窘地不行，這還當著他姑姑和表哥的麵兒呢。


  　　偏偏林軒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目光鎖著她嘴唇的位置，眼神透著股執拗，仿佛她不給獎勵就不肯罷休。


  　　咬了咬下唇，江菲菲在心裏暗歎了口氣。


  　　招數是自己想的，除了履行承諾還能有什麽辦法。


  　　假裝沒看見一旁的林劍萍母子，她望著林軒期待的眼神，紅著臉湊上去，飛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這下，林軒滿足了。


  　　旁邊的母子倆卻是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林劍萍和兒子相視一眼，林劍萍又驚又喜。


  　　尤記得結婚那天林軒還吵著嚷著要把菲菲趕出去，沒想到這才三天時間，兩人居然好成這樣了。


  　　視線掠過侄子還有些懵懂的臉和江菲菲略顯羞澀的表情，林劍萍心裏那叫一個欣慰，眼眶一熱，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侄子果然對江菲菲不一樣，這婚可結得太對了……


  　　就是不知道兩人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沒有？

  　　一會兒可得讓兒子好好問問林軒。


  　　照這個發展速度，說不定很快她很快就能當上姑婆了。


  　　遞了個眼神給兒子，林劍萍眼角的笑紋都快疊在一起了。


  　　“來來來，先一起把東西拿進去。”


  　　—


  　　林劍萍他們帶了很多東西過來。


  　　幹貨、零食、水果、魚肉、蔬菜……幾乎把冰箱和旁邊的儲物櫃都填滿了。


  　　中午飯林劍萍親自下廚，江菲菲跟在一旁打下手。


  　　她才知道，原來之前姑姑他們每周都會給林軒送些吃的和日常生活用品過來。


  　　也難怪，林軒雖然會煮飯卻根本不願去菜市場那樣嘈雜的地方。


  　　畢竟已經結婚了，江菲菲覺得也不好一直麻煩姑姑他們，便和姑姑說以後不用給他們送吃的，有需要他們自己去買。


  　　林劍萍倒是無所謂，隻笑著說他們廠裏有員工食堂，反正平常每天也要采購，多給他們送一份也沒什麽。


  　　而且他們倆婚假結束後還要上班，每天那麽辛苦就不用再往外跑了。


  　　她說這話的語氣十分自然，完全沒有把她當外人的意思。


  　　江菲菲聽得喉頭有些發哽。


  　　她沒文憑沒手藝，又是那樣的家庭，鎮上普通人家怕惹麻煩都看不上她，就是她自己原本對於未來的婚姻生活也不抱期望。


  　　長這麽大，哪怕小時候被陶美枝打得狠了也很少哭過，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哭得再大聲也不會改變什麽，該挨的罵該受的打一樣都逃不掉。


  　　可是嫁到林家來，她原本毫無希望的生活就像被重新洗牌了一樣。


  　　比起被虐待，其實她更最受不了別人對她好。


  　　望著姑姑那張帶著溫柔笑意的臉，她眼眶一熱，不知不覺就紅了眼。


  　　“怎麽了？”林劍萍放下手中鍋鏟。


  　　就見麵前的小姑娘倔強地咬著唇，眼含熱淚卻怎麽也不肯掉出來。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江菲菲的聲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林劍萍歎了口氣。


  　　才二十歲的姑娘，比她家小姑的孩子還小兩歲。人家無憂無慮地上著大學談著戀愛每個月家裏給三四千的生活費都嫌不夠花，而她卻被迫早早輟學出來打工養家，曆經人世間的滄桑……


  　　伸手攬住她，她撫慰道，“不怕，以後有姑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們。”


  　　像母親一樣的嗓音和懷抱，帶著輕柔的撫慰，如微風般拂過她心扉。


  　　江菲菲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這幾天總覺得這一切就像夢一樣，一不小心可能就碎了。


  　　但是這一刻，她確確實實地體會到，自己真的脫離了那個一直壓榨自己的原生家庭，重新擁有了一個溫暖而美好的家。


  　　“好孩子，不哭了啊，你看除了姑姑姑丈和表哥，你還有林軒呢。”


  　　林劍萍拍著她的手背安撫道，“你別看林軒瘦瘦的，保護你還是不成問題的。要是以後你家裏那邊來找麻煩，你就讓他出來，你一個女孩子最好還是小心一點兒，有什麽事盡管和我們說啊，不怕的。”


  　　“嗯嗯。”江菲菲漸漸止了眼淚，心頭湧上一股暖流。


  　　簡單提了下那天她弟找她要錢被林軒教訓的事兒，抹了把眼淚，她破涕為笑，“看他好像練過一樣，姑姑，林軒以前學過武術嗎？”


  　　“這小子還挺護著你的。”林劍萍笑著鬆開她，拿過一旁的紙巾盒給她。


  　　“他小時候不是老被人欺負嘛，我就想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我們不可能跟在他後麵一輩子。所以就讓姑丈送他去一個朋友那裏學散打，最起碼遇到事兒了能保護自己。”


  　　她眨了下眼，戲謔道，“有林軒在，以後就不用擔心被人欺負了吧？”


  　　“嗯。”江菲菲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點了下頭，“那林軒練這個多久啊？”


  　　林劍萍回憶道，“怎麽也得有四五年吧。他不是初中念完就去咱們家廠裏上班了嘛，反正那時候三天兩頭鼻青臉腫……吃了不少苦頭呢。”


  　　都說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江菲菲感同身受。


  　　想起她以前和林軒當同桌時，那會兒他還是一個瘦瘦的男孩兒，不會說話也不理人，還伴有刻板行為，情緒失控的時候隻會大喊大叫……常常被學校裏那些調皮的男生嘲笑，有罵他是啞巴也有說他是神經病的，更過分的還有打他扯他衣服往他書包裏扔泥巴的……


  　　想到這裏，她鼻頭一酸，勉強笑道，“也好，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他了。”


  　　“是啊。”林劍萍欣慰地拍了拍她肩膀，“他現在也是有老婆的人了，有你的幫襯，肯定和以前不一樣了。”


  　　江菲菲被她說得臉一紅，而林劍萍笑容微斂，視線掠過她臉上緩緩落向門口……


  　　就是不知道那頭教得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說：


  　　? 第22章

  　　同一時間,林軒正在客廳裏接受吳向磊的一場特殊教育。


  　　當聽見表哥說到“脫衣服睡覺”這幾個字時，林軒原本就茫然的表情顯得更加不解了。


  　　在吳向磊的一再追問下，他緩緩搖了搖頭,眼中像蒙了層霧。


  　　“為什麽要脫衣服睡覺？”房間裏有空調，又沒有熱到那個份兒上。


  　　看著小表弟單純懵懂的模樣，吳向磊一下子就猜出來,正常新婚夜該發生的小夫妻倆壓根兒還沒發生……


  　　估計當年初中生理課，林軒根本沒聽懂吧。


  　　在心底歎了口氣，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化身為初中的生物老師,肩上重擔任重而道遠。


  　　偏偏麵前還是個小學生。


  　　講深奧了吧，孩子不理解。


  　　講得太淺顯,孩子不明所以。


  　　糾結了會兒，隻能克製住心裏的罪惡感,掏出手機給他看了幾張生理教育圖片。


  　　雖然已經是程度最保守的那種，但還是把林軒看得一愣一愣的……


  　　通紅的臉頰和望向他的純黑眸子,隻讓吳向磊感覺自己好像拐騙兒童的犯罪分子，還是特別邪惡的那一種。


  　　然而母親的吩咐還在耳畔回響，有些東西該讓他知道的就得讓他知道，該教的也得教,不然以後孩子哪裏來……


  　　從前和人談幾百萬生意單都帶不怯場的吳總默默掏出紙巾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猥瑣，他盡量用平直客觀的話,快速簡潔地給小表弟上了堂生理課。


  　　“現在知道了嗎？”吳向磊講得口幹舌燥，端起水喝了一口。


  　　林軒的表情依然似懂非懂，過了好一會兒,才輕點了下頭,“脫菲……”


  　　話未說完,嘴巴已經讓人捂住了。


  　　林軒的視線茫然地往表哥那邊飄了飄。


  　　下一秒,不遠處傳來江菲菲的聲音，“吃飯啦。”


  　　吳向磊心裏一陣汗顏，壓低了嗓音對他說，“不用告訴我，你知道怎麽做就行了。”


  　　—


  　　午飯很豐盛，桌上的菜肴江菲菲在江家時連逢年過節都未必吃得上。


  　　姑姑還怕她不好意思動筷似的，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


  　　林劍萍的手藝自然不錯，菜也好吃，就是對麵的林軒好像一副沒什麽食欲的樣子。


  　　江菲菲時不時就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往自己這邊飄。


  　　那種眼神，讓江菲菲莫名有種感覺，仿佛她才是擺盤上桌的那道桂花魚。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一旁姑姑。


  　　“怎麽了？吃不慣嗎？”林劍萍關切道。


  　　“沒有，挺好吃的。”江菲菲笑了下，繼續吃飯。


  　　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林劍萍母子相視一眼，吳向磊遞了個搞定了的眼神過來，林劍萍微點了下頭，嘴角溢出了滿意的笑。


  　　“這個紅母鱘很新鮮，菲菲你多吃點。”


  　　“哦，謝謝姑姑。”


  　　“都是一家人，別客氣，盡管吃。”


  　　林劍萍目光不經意般掠過她的肚子，又看了眼對麵的侄子，笑得愈發慈愛。


  　　也許很快，她就要當姑奶奶了……


  　　飯後林劍萍母子坐了會兒就走了。


  　　這幾天睡慣了午覺的江菲菲開始犯困，林軒卻有些心不在焉，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都沒能睡著，最後幹脆爬起來。


  　　江菲菲睡覺起來的時候就見身邊已經空了，林軒不知道去了哪裏，堂屋和院子裏也是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跑哪裏去了？”她嘀咕著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


  　　結果電話剛嘟了一聲，壁櫥上便響起熟悉的鈴聲。


  　　“手機也不帶。”她嘟囔著，視線不經意落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會在樓上嗎？”


  　　江菲菲放下手機，遲疑地走了過去。


  　　林家這棟老宅一共有兩層半，兩人吃住都在一樓，嫁過來幾天，江菲菲還是第一次上二樓。


  　　和一樓的布局有些不一樣，二樓有四個大房間、兩個衛生間和一個大陽台。


  　　雖然空間很大，但是都用來堆放雜物，顯得有些雜亂。


  　　中間牆壁上掛著很多老舊的照片。


  　　江菲菲腳步一頓，目光落在那些早已泛黃的老照片上。


  　　竟然還有很多林軒小時候的照片，清清秀秀的模樣，還是能看得出現在的輪廓，就是幾乎都不看鏡頭，表情也仿佛遊離在狀態之外。


  　　其中還有一張全家福。


  　　小小的林軒被他的父親抱在懷裏，旁邊站著他十分年輕漂亮的母親，他父母臉上都帶著笑，一家三口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江菲菲不覺在心裏暗歎了口氣。


  　　如果林軒的爸爸沒有因為意外去世，他媽媽應該也不會拋下他改嫁吧？


  　　但是世上沒有如果，不然她也不會沒有媽媽了。


  　　她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


  　　收回視線繼續朝前走，她來到了右邊靠外麵陽台的那間房間門口。


  　　這一看，發現裏麵居然別有洞天。


  　　一間改造出來的書屋，牆壁四周立著四個書架，上麵放著各式各樣的漫畫書。


  　　而窗台那邊放了隻書桌，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伏案坐在書桌前，手裏握著根鉛筆塗塗畫畫。


  　　午後斜射入屋的陽光給他的臉鍍了層光圈，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能看得清。


  　　他上身筆直，坐姿端正，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找了半天，原來躲這兒來了。


  　　見他那麽專注，江菲菲偷笑了一聲，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伸出手剛想捂上男人的眼睛，書桌前的人卻敏銳地轉過頭來。


  　　不僅如此，他一隻手還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個反剪，疼得江菲菲眼淚差點掉了出來。


  　　“放，放手，好痛。”


  　　林軒臉上掠過一絲訝異，眼中防備褪去，鬆開了她的手。


  　　揉著自己的手腕，江菲菲臉都皺起來了，媽呀，以後再也不敢逗他了。


  　　“你不睡覺怎麽無聲無息跑這兒來了？”


  　　對上她詢問的眼神，林軒眼光閃了一下沒吭聲，耳垂卻悄然紅了。


  　　江菲菲掃了眼架子上滿滿的漫畫書，“沒想到家裏還有這麽個好地方，你平時都在這裏看書嗎？”


  　　視線最後落在他的書桌上，“誒，你還會畫畫？畫什麽呀？”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還沒走到書桌前，林軒臉上一慌，轉身飛快抓起畫紙拉開書桌底下抽屜一把塞了進去。


  　　“畫什麽還不能看，那麽神秘？”


  　　江菲菲更加好奇了，但是林軒高大的身影擋在麵前，說什麽也不肯給她看。


  　　“小氣鬼。”江菲菲撇了撇嘴，“不看就不看，我下去吃東西去。”


  　　說著假意轉過身，卻在林軒放鬆警惕之時一個跨步就朝書桌奔了過去。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男人高大的身形再一次擋住了她，銅牆鐵壁似的。


  　　“菲菲，騙人。”


  　　一雙漂亮的眼睛控訴地瞪向她，臉都漲紅了。


  　　呃……


  　　江菲菲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行啦行啦，不逗你了，你不看就不看。”


  　　指著架子上的書，“那些我總可以看吧？”


  　　林軒聞言猶豫了一下，江菲菲霎時瞪大眼，“你連書都不讓我看？”


  　　林軒的耳垂紅得幾乎能滴出血，羽扇似的睫毛眨了一下，然後小聲地說，“要獎勵。”


  　　江菲菲：“……”


  　　趁火打劫啊你！


  　　最終，江菲菲用兩個“獎勵”換了一整套的《哆啦A夢》。


  　　姑姑對林軒可真好，居然還是珍藏版的。


  　　記得初中時她和同桌為了搶借一本盜版的《哆啦A夢》還差點大打出手，當時真的做夢都想擁有一套。


  　　抱著整套漫畫書，江菲菲窩在客廳竹椅上迫不及待就看了起來。


  　　結果看著看著，就有些欲罷不能了。


  　　晚上林軒做完晚飯，她在看漫畫書；吃飯的時候，她也在看漫畫書；吃完飯他洗完碗，她還在看漫畫書；到了晚上他都洗完澡了，她居然還在看……


  　　林軒終於再也忍不下去，倏地走到正躺在沙發上看書看得樂不可支的人麵前。


  　　“洗澡。”


  　　“噗嗤，太好笑了……等下洗。”江菲菲頭也未抬，一邊笑一邊接著看。


  　　林軒皺起眉頭，“九點了。”


  　　“我知道……等下……”江菲菲又笑了，知道大雄蠢，沒想到這麽蠢。


  　　她看得津津有味，翻了一頁，正想繼續往下看，手裏的書卻突然被人抽走了。


  　　“你幹嘛？”她愣了一下，抬頭瞪向麵前男人，“我還沒看完呢？”


  　　林軒抿直了唇，“睡覺。”


  　　“等下嘛。”江菲菲正看得入迷，突然被打斷，隻覺心裏癢癢的。她站起身，踮起腳尖想要把書搶回來，“我看完這本再去洗澡。”


  　　“你剛才，也這麽說。”


  　　林軒把書舉得高高，絲毫不給商量的餘地。


  　　他個頭本來就比她高一個多頭來，又把手舉得高高的，江菲菲蹦躂了半天也沒能搶到書。


  　　“你給我，我看完這本就去洗澡嘛。”拿不到書，她索性拉著他的衣服開始撒嬌。


  　　“好林軒，乖林軒，你先給我，我保證看完這本就不看了。”


  　　糯糯的語氣聽得林軒心口一軟，但他還是搖了搖頭，任她說得口幹舌燥，就是把書不肯給她。


  　　江菲菲瞪著他的臉，“不給是吧？”


  　　“洗澡，睡覺。”林軒的態度十分堅決。


  　　這家夥強起來真是誰也拿他沒辦法。


  　　江菲菲眨了眨眼，突然抬手就朝他腋下襲擊過去。


  　　林軒一個沒防備，被她撓了個正著，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不給我，叫你不給我……”江菲菲一邊撓一邊笑。


  　　林軒臉都紅了，一隻手依然把書舉高不讓她得逞，另外一隻手去抓她的手。


  　　鬧著鬧著，兩人的腳絆在了一塊，雙雙摔在了沙發上。


  　　“唔……”


  　　江菲菲悶哼了一聲，猝不及防被他壓了個正著。


  　　兩人從來沒有離得這麽近過。


  　　林軒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俏臉，目光落在她如花瓣似的嘴唇上。


  　　胸口起了一陣陌生的悸動，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很想像她之前獎勵他那樣把嘴唇貼上去。


  　　喉結忍不住輕輕滑動了一下，正要付諸行動，下一刻感覺手上一空，原本握在手裏的漫畫書竟被她搶了過去。


  　　“哈哈哈，拿到了拿到了。”


  　　江菲菲一邊笑一邊護犢子似的將書藏到自己身後的空隙裏。


  　　她笑得那樣開懷，嘴角兩個小酒窩如同初初綻放的花朵似的。


  　　林軒愣了一下，就感覺她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


  　　“好林軒，你就讓我看完這本嘛，不然我晚上肯定睡不著的。”


  　　她笑靨如花地攬著他撒嬌，嬌軟的語氣幾乎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沒過多久，終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十分鍾。”


  　　“就知道你最好了。”江菲菲耶了一聲，高興地湊到他唇上親了一下，“喏，獎勵。”


  　　林軒嘴角輕輕翹了下，心底卻有些懊惱，怎麽就妥協了呢？

  　　見他沒動，江菲菲推了他一下，“你好重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的話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壓在他身上，想起表哥今天給他看的圖片，林軒臉上掠過一絲茫然，耳垂卻悄悄紅了……


  　　得到了林軒的許可，江菲菲飛快把剩下的幾頁翻完了。


  　　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不過她答應了林軒的。


  　　算了，反正書都在樓上，以後有的是機會看。


  　　有些不舍地看著林軒把書本收走，江菲菲這才抱著衣服進去洗澡。


  　　林軒很快把書本放回書架整理好，回到房間又玩了會兒車輪子，江菲菲也洗完出來了。


  　　“林軒，快過來幫我吹頭發。”


  　　聽見她的聲音，林軒很快把車輪子收起來，默默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吹風機。


  　　“簡單吹一下就好了。”江菲菲有些心虛地說，“不早了。”


  　　要不是她墨跡，這會兒他早就躺床上睡覺了。


  　　不過林軒好像並不在意，兀自拿著吹風機動作輕柔地幫她吹起了頭發。


  　　江菲菲任他給她吹頭發，一邊絮絮叨叨地說，“我明天就開始上班了，明天上早班，中午我直接在店裏點外賣吃。姑姑說你還有兩天假，到時候你就煮你自己的飯好了。”


  　　林軒沒說話，一手握著吹風機，一手抓著她的長發，耐心十足地用吹風機每一縷頭發都吹幹了。


  　　“我不在家，你自己一個人沒關係吧？”


  　　江菲菲問完不由有些失笑，瞧她跟個老媽子似的，這麽多年他不也一個人好好地過來了。


  　　望著鏡子裏神情專注的男人，她在心裏歎了口氣。


  　　朝夕相處了幾天，居然有些舍不得他了。


  　　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鏡子裏的男人輕輕抬起了頭。


  　　目光不經意對上林軒那雙幹淨漆黑的眼睛，江菲菲臉頰一燙，有些不自在地轉過了頭。


  　　沒過一會兒林軒便給她吹好了頭發。


  　　兩人收拾了一番各自上床。


  　　見他沒有再往床中間放枕頭，江菲菲不由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再給你擠下去了？”


  　　林軒沒說話，探手關掉了屋裏的燈。


  　　“又不理人……”江菲菲咕噥了一聲，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夜色如水，陣陣蟲鳴聲從曠野裏傳來。


  　　聞著身側男人沐浴過後清爽的香皂味兒，江菲菲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沒過多久，一隻大手忽然自黑暗中探了過來，遲疑了一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江菲菲愣住了，心中警鈴大作……這，這是……要要幹嘛？

  　　下一刻，她聽見身旁男人很小的聲音。


  　　“要生寶寶……”


  　　作者有話說：


  　　? 第23章

  　　黑暗中,遠處田野傳來一兩聲蛙鳴。


  　　卻襯地臥室裏的這一方天地越發靜的出奇，落針可聞。


  　　江菲菲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心跳如擂鼓。


  　　我天……這,這家夥怎麽突然開竅了？

  　　緩緩抬頭望向頭頂，幾縷月光透過薄霧似的窗紗傾瀉而入，淡淡清輝籠罩在林軒的臉上。


  　　那雙黑眸澄澈地不染塵埃似的,仿佛剛才說的隻是如吃飯睡覺一般稀鬆平常的話。


  　　她臉頰燒灼了一般，咬了咬唇，好半晌才有些困難地開口,“林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那雙純黑的眸子無辜地眨了眨,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底下落下兩排陰影。


  　　他定定看著她，一字一頓,很認真的語氣。


  　　“表哥說，結婚,要生寶寶。”


  　　他的表達方式不是很好，但是簡短的一句話已經足夠表達清楚意思了。


  　　江菲菲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居然是表哥教的？

  　　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就想他怎麽會知道這種事？

  　　吳向磊高大的形象瞬間崩塌了，難怪兩人下午在客廳裏說了那麽久的話,原來是在給他上生理課呢。


  　　而林軒仿佛怕她不明白似的，還伸手戳了戳她肚子,神情特別嚴肅地補充了一句。


  　　“這裏，要生小寶寶。”


  　　視線茫然地順著他的手往下看，下一秒,江菲菲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咳咳咳……”


  　　說真的,但凡要是別的男人敢和她說這種話,她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


  　　偏偏對著林軒純真懵懂的眼睛,她連責怪的話都說不出來。


  　　愕然地望了他片刻，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難以啟齒地問道，“你……真的要……和我生寶寶？”


  　　被她這一問，林軒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腦海裏掠過吳向磊下午交代他的話。


  　　表哥說隻有生了小寶寶，菲菲以後才不會走。


  　　但是這句話表哥不讓他告訴她。


  　　對上她帶著詢問的眼神，林軒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點了下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確實不想讓菲菲走。


  　　“要生寶寶。”他十分肯定地說。


  　　“呃……”江菲菲臉一紅。


  　　原來他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啊。


  　　屋裏一片寂靜，隻有角落的空調發出細微的聲響。


  　　江菲菲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揪緊了床單，真的……要和他做那件事嗎？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


  　　林軒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過了會兒，江菲菲終於輕輕鬆開了手。


  　　她深吸了口氣，在心底告訴自己，這很正常，畢竟兩人都已經結婚了，正常的夫妻，早就在新婚夜就把該走的程序都走完了。


  　　想到這，腦海裏忽然不期然跳出前段時間她借住在小美租處那，夜裏聽到的那些令人麵紅心跳的聲音。


  　　她們店裏的女孩學曆都不高，很多人早早就交了男朋友，年紀不大感情經曆卻十分豐富。


  　　她之前算是店裏唯一的單身妹子，每次聚餐時，聽她們毫無顧忌地說那些葷話都要把她鬧得尷尬不已。


  　　現在，她……也要和林軒……


  　　臉上飛速升溫，她在黑暗中望向林軒那張清雋的臉。


  　　想到小美她們評價他的那些話，她心跳地飛快，臉頰燙地幾乎要燒起來。


  　　放在身側的手再次緊張地揪住了床單。


  　　胸口劇烈起伏，她長長舒出一口氣，努力說服自己，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這一切早晚都要發生。


  　　姑姑花了六十幾萬才把她從江家娶過來，如果不是他們，她這會兒不是被逼著嫁給李老瘸就隻能一個人去外地打工……


  　　而且這個人是林軒，是她從小就認識的那個安靜孤獨的男孩。


  　　好像……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忍受。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手心還是不知不覺溢出了汗。


  　　終於，她輕輕鬆開了按在他手背上的那隻手……


  　　“好……”


  　　見她閉上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輕顫了顫。


  　　林軒臉上掠過一絲迷茫，他抿了抿唇，努力回憶著表哥下午教他的那些……


  　　看不見周遭的一切，身體的感官突然變得敏感了起來。


  　　兩人離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氣息和著幹淨的皂香，讓江菲菲的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過了會兒，她感覺自己睡衣的扣子被人解開了。


  　　皮膚觸到冰涼的空氣，表層的汗毛不受控製地豎了起來。


  　　頭腦裏不斷回想起同事們灌輸給她的那些經驗，她感覺有些緊張，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揪住了床單……


  　　過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她遲疑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卻見林軒睜大眼睛像個好奇寶寶似的低頭看她。


  　　江菲菲一愣，等到意識到他的視線所在，幾乎羞憤欲死。


  　　“快點，你還要不要做？”


  　　林軒莫名被凶了一下，有些迷糊地“哦”了一聲。


  　　江菲菲再次閉上了眼睛。


  　　又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她聽見他在脫他自己的衣服。


  　　沒過多久，一道溫暖結實的身體覆了上來……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江菲菲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他溫暖的呼吸落在她頸側，有些燙，還有些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休眠的空調再次運轉了起來，風從排風口出來，發出細微的聲響。


  　　而身上的男人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她胸腔裏的空氣都快被擠空了，他雖然看著瘦可也挺沉的呀。


  　　心跳得飛快，她有些喘不過氣。


  　　又等了會兒，他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江菲菲咬了咬牙，忍著麵紅心跳睜開了眼睛。


  　　卻見林軒伏在她身上，就那麽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近在咫尺，就像兩把小扇子覆在眼窩，一根根都能數得出來。


  　　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林軒？”


  　　他微抬起頭，澄澈的眸光落在她臉上。


  　　她被他看得一陣臉紅，下一刻卻聽他悄聲問道，“寶寶……進去了嗎？”


  　　江菲菲：“……”


  　　屋裏靜悄悄的，小夫妻倆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江菲菲眨了眨眼，望著他略顯茫然的臉，一個不思議的想法突然在腦海裏浮現。


  　　他該不會……


  　　以為脫完衣服……這樣貼在一起就能有孩子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身上男人依然沒有任何舉動。


  　　江菲菲已經完全能確定這就是林軒以為的生孩子的方式了。


  　　抬手拍了拍林軒的肩膀，她隻覺得哭笑不得，“先下來，你太重了，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了。”


  　　林軒黑色瞳仁閃過一絲不解，語氣卻有些執拗，“表哥說，要久一點。”


  　　久一點？

  　　江菲菲望著丈夫那純真又無辜的小表情，感到一陣無語……


  　　吳向磊不會告訴他這樣抱著她就能有小寶寶吧？


  　　他真的有好好教他嗎？

  　　無聲地歎了口氣，她好氣又好笑，“不是這樣的啦，你先下來！”


  　　林軒的表情更加迷惘了，在猶豫到底要聽表哥的話還是要聽老婆的話？


  　　見他不動，江菲菲板起臉，“你不相信我嗎？再不下來我要生氣了。”


  　　林軒被她凶地愣了愣。


  　　明明他就是按照表哥的話做的，表哥還說她會很高興的，為什麽她看起來好像生氣了一樣？

  　　他感到有些委屈，卻還是乖乖地從她身上挪了下來。


  　　江菲菲低頭看了一眼，瞬間別開了臉，整張臉都紅了。


  　　那天就覺得他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近距離一看觀感更加明顯。


  　　這樣勻稱結實的身材在現實中應該並不多見吧。


  　　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按照小美的話來說，她應該會很幸福吧？

  　　呸呸呸，胡思亂想什麽呢？


  　　江菲菲臉頰燙得不行，偏偏耳邊還傳來林軒不恥下問的聲音。


  　　“要怎麽做，才有寶寶？”


  　　江菲菲：“……”


  　　無力地捂著滾燙的臉，她簡直要鬱悶死了。


  　　大表哥也真是，要麽就好好教，要麽就別教，現在弄成這樣一知半解的到底算怎麽回事？


  　　對上那雙好奇純粹的眸子，她咬了下唇，狠了狠心，不就是做嗎？反正早晚都要經曆，她們不是都形容地飄飄欲仙嗎？


  　　帶著豁出去的想法，她克製住激越的心跳，側身主動攬住了林軒的脖頸。


  　　女孩的馨香迎麵撲鼻，林軒愣了一下，聽她小聲地說，“你先親我。”


  　　黑夜讓他的注意力變得比白天更加集中，聽了她的話，林軒雖有些迷茫，卻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乖乖湊上前像她親他那樣在她臉頰旁邊親了一下。


  　　“不是這裏……要親這裏。”


  　　她說完指了指自己的嘴。


  　　林軒微微睜大了眼睛，耳垂紅了紅，“菲菲……也要獎勵？”


  　　“呃……差不多吧。”


  　　自己本來就沒經驗，還要教一個更沒經驗的。


  　　江菲菲有些羞惱，“快點，你到底還要不要生寶寶？”


  　　林軒眨了眨眼，終於緩緩靠了過來。


  　　兩人離得那樣近，彼此呼吸可聞，她身上的馨香幽幽傳入鼻間。


  　　他睜著眼睛低下頭，在她花瓣似的唇瓣上輕輕印了一下。


  　　耳垂一下子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心跳地好快。


  　　隻親了一下，再不敢多做停留，他正要退開，脖頸卻被一雙纖細的手臂攬住了。


  　　林軒的眼睛倏地睜大，瞳仁裏印出她漂亮而濃密的睫毛。


  　　江菲菲閉著眼睛，學著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胡亂親他。


  　　林軒整個人都僵住了，幾乎不敢相信，原來人和人還可以這樣親？

  　　胸口劇烈起伏，俊秀的臉燙紅了，呼吸更是一片紊亂。


  　　江菲菲此前沒有經驗，親得也毫無章法，但是她柔軟的唇瓣和甜美的氣息卻像自帶魔力似的，讓林軒原本僵硬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軟化了下來。


  　　甚至，學著她，笨拙地回應了起來。


  　　他如法炮製，像個勤奮好學的學生，一點一點地模仿著她的那些步驟，研磨，輾轉，甚至漸漸開始反客為主……


  　　江菲菲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心跳一聲比一聲響。


  　　“嗯……”


  　　這無意識的一聲把林軒嚇了一大跳，他有些慌亂地睜開眼睛，低頭就去看身下的女孩。


  　　她那麽嬌小，他感覺自己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一樣。


  　　“菲菲……疼？”


  　　聽見他略顯沙啞的嗓音，江菲菲簡直想原地去世。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發出那樣奇怪的聲音？


  　　就好像……那幾晚在小美家裏聽到的一樣……


  　　拍了拍自己燒得快著火的臉，她忽然覺得這事沒法繼續了。


  　　算了算了，一口吃不成一個大胖紙，今天就到這兒吧。


  　　反正這種事情也急不得，慢慢來吧。


  　　閉了閉眼，她忽然有些不敢看林軒的臉，盡管她知道他什麽也不懂。


  　　也正因為他不懂，她更感覺壓力山大。


  　　好像在誘拐一個孩子和她做邪惡的事情一樣。


  　　在心底重重歎了口氣，她拍了拍他的胸膛，“先睡吧，以後再說。”


  　　也不管他明不明白，她兀自轉過身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林軒看了看自己懷裏空空落落的懷抱，又轉頭看向忽然轉身背對著自己的江菲菲。


  　　幽黑的瞳仁裏掠過一絲悵惘。


  　　他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

  　　為什麽菲菲好像看不起來不高興？


  　　還是說她其實並不喜歡和自己生寶寶？


  　　明明唇上甜蜜的感覺還在，這一刻，林軒心裏卻湧上一陣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突然想起母親離開那天，他拚了命抱住母親的腿想留下她，卻被她用力推開，最後隻能眼睜睜地望著母親上了那部黑色的小汽車，他在後麵追啊跑啊卻怎麽追都追不上……


  　　菲菲……有一天也會離開自己嗎？


  　　這個想法讓他感覺心裏一陣沉悶。


  　　母親走了，奶奶也走了。


  　　他一個人生活了好久，直到她來了。


  　　無意識地握緊了身側的拳頭，林軒皺了皺眉。


  　　他不想讓她走！


  　　想到這兒，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輕輕從背後抱住了她。


  　　正閉目醞釀睡意的江菲菲被他的動作弄得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是林軒第一次主動抱她。


  　　她感到十分震撼，還以為他永遠不會主動親近她。


  　　“菲菲，不生寶寶。”


  　　一道悶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江菲菲愣了一下。


  　　這家夥好像有些不對勁？


  　　“怎麽了？”她語氣微緩，輕拍了下他的手背。


  　　“不生寶寶。”林軒將她抱得更緊，壓低的嗓音帶了些固執，“菲菲不走。”


  　　江菲菲怔住了。


  　　他……這是在不安嗎？


  　　他以為自己不想和他生寶寶所以才抗拒他的親近？


  　　還怕她會離開這裏？


  　　掌心下的手背不知何時浮起了青筋，他用力而克製地抱著她，像孩子依戀母親一樣將臉埋在她後背，嘴裏喃喃低語，“菲菲不走，不走……”


  　　這個傻子！

  　　一陣心疼驟然湧上江菲菲心頭。


  　　她知道他從小失去了父母，也知道他沒有安全感，卻沒想到他居然也會怕她走？

  　　她還以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呢。


  　　真是個傻子。


  　　她都已經嫁給他了，又怎麽會走？


  　　走去哪裏？這世上除了他，還有誰要她？


  　　心底一陣感動，她緩緩轉身，抬手輕輕捧住他的臉，“菲菲不走，菲菲和林軒在一起。”


  　　他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眼中霧霾漸漸散去。


  　　像好不容易找回了失而複得的寶貝，下一秒，他探手緊緊抱住了她。


  　　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江菲菲一口氣差點沒能上來。


  　　她探手抱住了他堅實的後背，心裏漸漸湧上一陣甜蜜。


  　　原來在他心裏，她並不是可有可無的。


  　　林軒，她的……丈夫。


  　　她抱著他，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他寬闊的後背。


  　　男人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輕輕鬆開了懷裏的人。


  　　幽幽光線中，兩人的目光再次對上了，仿佛激起了一陣無名的電流，他的眼神還帶著些微猶疑，卻又透著熱切的渴望。


  　　江菲菲想起剛才他說的那些話，隻覺得傻地十分可愛。


  　　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捏了捏他俊挺的鼻梁。


  　　林軒臉上一片迷茫，下一刻，卻見她輕笑著湊了上來，


  　　柔軟的唇瓣再次堵住了他的……


  　　男人長長的睫毛輕顫了兩下，漂亮的眼睛罩了層霧似的。


  　　他閉上眼睛，笨拙而小心翼翼地親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 第24章

  　　為了第二天能早起上早班,江菲菲特地設了個七點的鬧鍾。


  　　結果還是比林軒起得晚。


  　　一覺醒來，身邊早已空了。


  　　打著嗬欠掀被起床，站在床邊疊被子時,視線不經意落在床上緊緊並在一起的兩個枕頭……


  　　她臉頰一燙，不自覺想起昨晚兩人笨拙又甜蜜的初吻，心跳一陣加速,臉上溫度飛快地往上爬。


  　　雖然沒有那啥，但兩人的關係也算是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昨天晚上兩人親完後就睡到了一起，他抱著她,她很自然地把頭埋到他胸前……


  　　他寬闊的懷抱，堅實的臂膀,溫暖的嘴唇……我天，不能再想了,打住打住！！！


  　　江菲菲拍了拍自己燒紅的臉，換上店裏統一發的工作服,然後進衛生間洗漱。


  　　出去前還格外認真地整了整頭發和衣服，這才拉開房門出去。


  　　視線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卻並沒有看見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院子裏也靜悄悄的，偶爾從外麵傳來一兩聲鳥鳴,襯地偌大的老宅更加靜謐了。


  　　昨天夜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場雨，霧氣在遠處和山麓和近處的房子中漸漸散開,有一種煙霧縹緲的美感。


  　　晨曦落在院子裏那些花花草草上，被雨水洗過的綠葉上麵還掛著晶瑩的露珠，被陽光一照,反射出絢麗的光輝。


  　　昨晚換下來的衣服已經洗完晾在了院子裏的晾衣繩上,她的衣服和他的衣服都並排掛在了一起。


  　　江菲菲摸了摸頭,感覺一陣汗顏。


  　　姑姑要是知道自己的衣服都是林軒洗的,不知道會不會後悔花那麽多錢把她娶進門？


  　　心虛地望了眼那晾曬得整整齊齊的一排衣服，想起他認真而專注洗著她衣服的樣子，她心裏又湧上一陣淡淡的甜蜜。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江菲菲不得不承認，奶奶把林軒教得非常好，除了不願意和人接觸表達能力差了點外，他身上的優點，其實很多普通男人也未必能比得上。


  　　他勤勞、幹淨、會煮飯、能幹家務，就算在他表哥的工廠上班，也是靠著自己的能力賺錢。


  　　而且，他不抽煙不喝酒連遊戲都不玩，除了玩車輪子看漫畫書之外，好像就沒有其他感興趣的東西，更不用說像一些花心的男人婚後還出軌找小三的……


  　　綜上，江菲菲愈發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定了定神，她穿過晾衣繩朝大門口走去。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頎長的身影從外麵跑了進來。


  　　林軒微喘著氣，俊秀的臉微微泛紅，幾滴汗水順著下巴往下掉，落在白色的T恤上，衣服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貼在身上勾勒出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線條。


  　　兩人視線緩緩對上，皆是一愣。


  　　林軒的耳垂紅了紅，目光不自覺地往她唇上飄了飄。


  　　江菲菲被他毫不遮掩的眼神看得臉頰一燙，不自在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幹，幹嘛這樣看我？”


  　　見他呆呆看著她的臉，她的臉更紅了，沒話找話明知故問，“一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了？”


  　　林軒眼中掠過一絲不解，有些不明白她怎麽突然生氣了？

  　　“跑步。”他說著拎起手裏的袋子遞到她麵前，“給。”


  　　“這是什麽？”


  　　江菲菲狐疑地接過他手裏還冒著熱氣的袋子，裏麵居然裝著兩個熱氣騰騰的蔥油餅。


  　　她眼神一亮，“給我買的？”


  　　林軒嘴角輕輕一彎，記得前天晚上兩人去買奶茶的時候經過一個賣蔥油餅的小攤，她的眼神就不住往那邊飄。


  　　早上他去跑步，看到小巷路口有賣，而且沒什麽人，就鼓起勇氣走過去買了兩個。


  　　現在看到她驚喜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做對了。


  　　“嘻嘻，謝謝你林軒。”


  　　不用他提，江菲菲已經湊上來在他臉上飛快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似的一下，還來不及感覺就沒了。


  　　林軒感覺有些遺憾，卻被她迫不及待地拉著往堂屋走去。


  　　“肚子好餓，吃飯啦。”


  　　—


  　　飯桌上的飯菜都已經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裏，兩碗米飯，一條煎得外焦裏嫩的黃花魚、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紅燒肉和一盤清炒空心菜，再加上他從外麵買回來的蔥油餅。


  　　江菲菲咽了口口水，頓覺食欲大動。


  　　“林軒你真好。”


  　　幾縷陽光落在她臉上，兩個俏皮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林軒洗完手出來，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她嬌豔欲滴的嘴唇上，他忽然覺得，比起那一桌的菜，她好像更可口。


  　　昨晚親她時那種甜美的感覺還在，他滑了滑喉結，莫名有些口幹舌燥。


  　　被兩道熾熱的眸光盯著，江菲菲就是再遲鈍也能感覺地出來。


  　　等到意識到他的眼神所在時，頓時臉頰一燙，羞惱地瞪了他一眼，“看什麽看，快吃飯。”


  　　莫名其妙被凶了的林軒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在眼窩下印下細細碎碎的陰影，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茫然，明明自己買了她喜歡吃的蔥油餅，為什麽她還是不高興？

  　　強脾氣忽然就上來了，他直直走到她麵前，抿著唇有些倔強地說，“要獎勵。”


  　　“不是剛獎勵過嗎？”江菲菲一臉莫名。


  　　林軒耳垂紅了紅，指著自己的嘴唇，“要這個獎勵。”


  　　眼中的堅持大有一副她不滿足他他就不肯吃飯的架勢。


  　　“咳咳咳……”江菲菲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這家夥是食髓知味了嗎？


  　　怎麽辦？

  　　親？不親？


  　　心跳驟然加快了幾分，望著他澄澈漆黑的瞳仁，她咬著下唇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踮起腳尖湊到他唇上親了一下。


  　　親完正要撤回來，忽然感覺後腦勺一緊，一隻大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探到後麵扣住了她。


  　　“唔……”


  　　嘴唇被堵上了。


  　　江菲菲倏地瞪大了眼睛，看見他漂亮的睫毛覆了下來，唇瓣貼著她的唇，有些笨拙地親著。


  　　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她隻覺心跳如擊鼓，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他的動作顯得溫柔又小心，仿佛怕弄疼了她似的，貼著她唇瓣憑著本能輕輕研磨。


  　　意識漸漸迷離，她緩緩閉上了眼睛，雙手無意識地搭上了他寬闊的肩膀。


  　　他身上帶了點汗味，但是並不十分難聞，帶著她熟悉的那股香皂氣息，讓她漸漸沉醉其中。


  　　他實在太高了，她仰著臉，回應地有些吃力。


  　　林軒胸口急劇起伏，一手扣著她後腦勺，另外一隻手克製地箍著她後背，骨節泛出了淡青色。


  　　在這個雨後清晨，在老宅空曠的大廳裏，兩個年輕人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青澀而熱烈地擁吻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菲菲呼吸都被掠奪一空，感覺快喘不過氣來，忍不住推了下麵前男人。


  　　林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有些泛紅的眼睛。


  　　原本澄澈的眸子一片幽深，目光眷戀地落在她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地鬆開了懷裏的人。


  　　兩人的臉都有些紅，江菲菲窘迫地嗔了他一眼。


  　　真沒看出來，這家夥在這方麵居然悟性這麽強，還能舉一反三。


  　　她有些腿軟，一隻手撐在他胸口，忍不住反手擰了他一下。


  　　可惜掌心下的胸膛雖然肌肉雖不十分誇張卻也肌理分明，結實地讓她壓根兒都擰不起來。


  　　林軒攏住了她的手，盯著她嫩的快要滴出水來的嘴唇，清越的嗓音帶了點低啞，“以後，要這個獎勵。”


  　　江菲菲倏地瞪大眼，要不是他的眼神太幹淨，她幾乎要以為這小子從前閱人無數。


  　　怎麽這麽會撩人？

  　　她紅了紅臉，想也不想拒絕，“不行。”


  　　林軒眨了下眼，漆黑的瞳仁仿佛籠了層霧氣，“不行？”


  　　“對。”


  　　江菲菲摸了摸鼻子，尷尬地解釋，“這個，這個嘛，要表現很好很好，而且要沒人的時候才可以獎勵……”


  　　聽見她的話，林軒原本移開的大手再次回到她後背，眼神蠢蠢欲動，“現在沒人。”


  　　“打住。”江菲菲連忙抬手擋住他，漲紅了臉，“今天已經獎勵過了，明，明天看你表現吧。”


  　　見他扁了下嘴，小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她好氣又好笑，拍了拍他肩膀，給他畫大餅，“要是今天你表現地好，晚上回來……”


  　　望著他期待的眼睛，她不自然地低咳了一聲，“再，再獎勵。”


  　　林軒的眸瞬間溢出了希望，乖乖點了下頭，“表現好，菲菲獎勵。”


  　　鸚鵡學舌似的配上一張俊秀的臉，看得江菲菲心都軟了，正要誇他，忽然又想起了重要的一點。


  　　表情瞬間嚴肅了幾分，警告道，“我們倆私底下做的這些事，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對上他疑惑的眼睛，她慎重地補充，“就算是姑姑和表哥也不行，知道嗎？”


  　　天知道萬一回頭姑姑他們問起來，這老實巴交的孩子會不會一板一眼地全說出來。


  　　一想到吳向磊居然會教他那些事，她大概也能想到他們肯定都知道兩人還沒有同房，姑姑肯定也是時刻關注著。


  　　她願意和他在一起是一回事，被人盯著趕鴨子上架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是這些過程都讓他們知道……


  　　天，幹脆殺了她吧。


  　　見林軒眼神還有些茫然，她主動伸手握住了他，撒嬌地搖了搖他的大手，“這是我倆的小秘密，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哦。”


  　　她的笑容如同陽光，一雙鳳眸眯成了月牙，林軒看著她嘴角一跳一跳的小酒窩，不知不覺便點了點頭。


  　　“不說，林軒和菲菲的秘密。”


  　　“這就對啦，吃飯吧。”


  　　……


  　　吃完早飯，江菲菲收拾了一番便準備去上班了。


  　　剛洗完碗的林軒見她要出門，就自覺地跟了過來。


  　　“你進去吧。天兒還早，我走路去上班就行了。”


  　　江菲菲朝他揮了揮手，轉身出了家門口。


  　　嬌小的身影在晨光下漸行漸遠，林軒呆呆地站在大門口，心裏掠過一絲莫名的悵惘。


  　　他一直站在那裏，直到她的身影在陽光下縮成了一個小點，才悵然若失地進了門。


  　　老宅和往常沒什麽兩樣，他默默搬出了自己的車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了起來。


  　　玩了會兒，他沒什麽興致地抬頭，望著院子裏的那些衣服發起了呆。


  　　屋裏空蕩蕩的，陣陣蟬鳴從外麵傳來，除此之外，一片寂靜。


  　　明明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但是這一刻他一個人坐在門口玩著他最喜歡的車輪子，卻怎麽也提不出精神來。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卻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

  　　視線落在院子裏熟悉的摩托車上，他突然眼睛一亮……


  　　—


  　　大暑剛過不久，此時的天氣正是一年當中最燥熱的時候。


  　　江菲菲盡量挑樹蔭下的地方走，饒是如此，她還是熱得滿頭大汗。


  　　這幾天都沒感覺，從老宅到鎮上的路怎麽這麽遠？

  　　她抬手擦了把汗，將手裏的遮陽傘往上舉了舉。


  　　前麵是一條小巷子，她緩了口氣，正要走進巷子，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摩托車引擎的聲音。


  　　她以為是哪位路過去鎮上的村民，就往旁邊讓了讓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結果那摩托車不僅沒開過去，居然還像條尾巴似的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


  　　她皺了下眉，心裏生出警惕，不動聲色地將手探進包包裏，輕輕握住了那瓶胡椒水。


  　　定了定神，她倏地轉過身，剛要把胡椒水拿出來，卻在望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時頓時愣住了。


  　　“林軒？”看著他把摩托車停在自己身邊，她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坐在車上的林軒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下她的神色，見她並沒有生氣，這才鬆了口氣。


  　　卻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的問題，抿了下唇沒說話。


  　　“你該不會，是要送我去上班吧？”


  　　見他有些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她又好笑又心暖，“不用麻煩啦，我自己走路就行了。”


  　　上班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等他上班了也不方便送她，她原本想自己先走走看，實在不行了再考慮買電動車。


  　　想到這，她擺了擺手，“天氣這麽熱，你趕緊回去吧。”


  　　車上的男人沒動，眼神固執地看著她，擺明了她不上車他就不走。


  　　江菲菲抬頭望了眼天空中的太陽，又望向麵前男人倔強的臉，不由輕歎了口氣。


  　　“算了，來都來了。”


  　　於是打開後備箱拿出頭盔，戴好後爬上車後座。


  　　“走吧，我準備好了。”


  　　她說著拉住了他的衣擺。


  　　夏日的風迎麵吹來，鼻間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林軒轉動了下車把，嘴角輕輕翹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二更，早上9點和晚上21點各更一章。


  　　麽麽，你們的支持是我的動力！

  　　? 第25章

  　　摩托車當然比走路快多了。


  　　不過十來分鍾時間,林軒就把江菲菲送到她上班的地方了。


  　　就是來得太早，店門都還沒開，店裏的那些同事也都還沒來。


  　　下了車,江菲菲將頭盔放回後備箱裏，“行了，我到了,你趕緊回家吧。”


  　　林軒沒說話，飄忽的視線卻落在了她唇上，意思不言而喻。


  　　江菲菲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臉頰一燙,“這還在外麵呢。”


  　　林軒仿佛沒聽到一樣，眼神依然直直看著她,擺明了不給獎勵不走。


  　　這家夥強起來就跟頭牛似的。


  　　江菲菲無法，看了眼四周,見沒什麽人這才湊過去，在他唇上飛快親了一下。


  　　林軒眨了下眼,剛要親回去，她卻像察覺到他意圖一樣，跟條泥鰍似的從他麵前逃開了。


  　　“好了，可以啦,你先回去吧。”江菲菲嘻嘻一笑，朝他揮了揮手。


  　　林軒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眸子隱有失落。


  　　江菲菲看得分明，嗔了他一眼，“你乖乖在家等我,下午四點我就下班了。”


  　　下午四點……還有八個多小時……


  　　想到還有這麽久的時間見不到她,林軒莫名覺得有些悵惘,他坐在摩托車上,呆呆又看了她會兒，直到江菲菲催了又催，這才戀戀不舍地發動車子離開。


  　　望著逐漸遠去的摩托車，江菲菲失笑地搖了搖頭，以前怎麽都沒發覺……原來這家夥也有這麽黏人的一麵？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嘖嘖嘖，真是如膠似漆啊。”


  　　江菲菲轉過身，看見小美和阿玲兩人手裏拿著早餐走了過來，臉上都帶著打趣的笑意。


  　　“哪有，亂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怎麽沒有？”


  　　小美碰了下阿玲的肩膀，擠眉弄眼地道，“遠遠的我都看見你倆親嘴啦……哎喲那個膩乎勁兒，真是好令人羞澀啊。”


  　　“就是，在家裏沒甜蜜夠，到這裏還要虐狗啊。”阿玲笑著附和。


  　　“大庭廣眾之下，你倆過分了啊。”


  　　“看得好羨慕嫉妒恨呀。”


  　　“你們倆可以了啊。”江菲菲笑斥，“光說我，自己又不是沒男朋友？”


  　　“男朋友和老公那能一樣嗎？”小美笑嘻嘻地說。


  　　阿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這被滋潤的，才幾天的時間我們小菲菲就和從前不一樣了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江菲菲臉紅了紅，連忙轉移話題，“快開門吧，外麵熱死了。”


  　　阿玲從包裏掏出鑰匙，“第一天上班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吃過早飯沒有？”


  　　剛問完就被小美拍了一下，“人家都結婚了，當然在家裏吃啦。”


  　　於是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曖昧地“咦”了一聲。


  　　江菲菲快無語了，“你倆無聊不無聊啊？”


  　　“嘻嘻嘻，小媳婦害羞了。”小美笑著攬住了她的肩膀，“怎麽樣？結了婚什麽感覺啊？”


  　　店裏的卷簾門緩緩升了起來，江菲菲聳了聳肩，“還不是和從前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小美有些羨慕，“你老公挺不錯，居然還會送你來上班。臭阿偉平時讓他過來接我都嘰嘰歪歪的。”


  　　江菲菲隻是笑，“還，還行吧。”


  　　“小樣兒，看你這甜蜜的。”


  　　碰了碰她肩膀，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哎，怎麽樣啊？”


  　　“什麽怎麽樣？”江菲菲被她問得一臉莫名。


  　　“裝，再給我裝？”小美笑得越發賊了，“就是我那天問你的呀，那方麵……有沒有讓你很幸福？”


  　　江菲菲這才反應過來，窘地整張臉都紅了。


  　　真是，居然還記得這茬。


  　　她跟林軒壓根兒沒進行到那一步，她哪知道他那方麵怎麽樣？

  　　怕小美繼續問下去，她胡亂搪塞了一聲，“還……還行吧……”


  　　幾乎逃也似地躲進了工作間。


  　　“我先搞衛生去了。”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兩個女生相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


  　　搞衛生、做陳列、接待顧客……


  　　一上午的時間過得飛快。


  　　最近店裏搞了個新的促銷活動，生意比前段時間要好很多，整個早上，江菲菲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菲菲，點餐了。”


  　　將顧客試穿完的衣服整理好掛回衣架上，江菲菲哎了一聲，轉身朝工作間走過去，“你們中午吃啥？”


  　　“我今天想吃這家蘭州拉麵。”小美劃著屏幕頁麵，“你們呢？”


  　　“我吃刀削麵吧。”阿玲說。


  　　江菲菲想了想，“我也……”


  　　“菲菲。”


  　　這時收銀台突然傳來店長的聲音，“你看外麵那個人……是不是你老公啊？”


  　　“啊？”


  　　三人同時抬頭，等到望見站在門外的那道頎長身影時，江菲菲頓時愣住了。


  　　那一身白T黑褲神情飄忽的男人，可不就是林軒嗎？

  　　“他在那裏站了有一會兒了，看你一直在忙他好像也不好意思叫你，是給你送飯來的吧？”


  　　店長的話音還沒落，兩個同事已經起哄道，“好幸福哦，居然還有人特地送飯過來。”


  　　“羨慕死了，人家怎麽沒有呢？”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江菲菲笑斥了一聲，飛快朝門口走去。


  　　“林軒！”


  　　推開玻璃門，蒸騰的熱氣頓時撲麵而來，早上陽光都聚集在店門口，待一會兒就受不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臉都紅了，額角都是汗。


  　　江菲菲連忙將他拉進店裏，“你怎麽來了？”


  　　屋裏開著空調，比外麵清涼很多。


  　　額角的汗水滴落下來，林軒感受到不遠處那幾人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將手裏的保溫桶遞到她麵前。


  　　“給我送的？”


  　　江菲菲盯著他手裏的保溫桶愣了愣，他還真特地給她送飯來？

  　　這麽大熱天的，驚訝過後她皺了下眉，“我不是讓你做自己的飯就好了嗎？”


  　　林軒沒說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知道她不在，但是煮飯的時候還是煮成了兩人份，然後就騎上摩托車給她送了過來。


  　　見她皺眉，他心裏浮起一絲不安，他做錯了嗎？她是不是生氣了？為什麽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她的神色，他表情怔怔的，有些手足無措。


  　　“哎喲人家大中午的特地給你送飯過來，講話那麽凶幹嘛？”


  　　將兩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後麵的小美有些看不下去地插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麽好的老公上哪兒找去？”


  　　“就是，你要不吃，給我們吃，還省得點外賣了呢。”阿玲也說。


  　　連櫃台後的店長也擺了擺手勸道，“你看他一身汗，趕緊先進去喝點水，別待會兒中暑了。”


  　　這一個個義憤填膺的。


  　　江菲菲有些哭笑不得，她哪裏凶他了？


  　　見他目光小心地落在自己臉上，臉上都是汗，身上衣服也濕了。


  　　她心裏一軟，再也板不起臉，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大家說，“那我……先帶他進去。”


  　　“沒事沒事，飯都送來了，你先去吃飯吧。”小美打趣道，“特地送過來的愛心午餐，可別涼了喲。”


  　　身邊阿玲跟著揶揄，“嘻嘻嘻，我也好想吃哦。”


  　　江菲菲笑嗔，“一起來吃啊。”


  　　“那可不行。”阿玲擠眉弄眼，“這是給你的呀。”


  　　“唉，我們隻有看的份兒。”


  　　這些人……


  　　江菲菲被她們說得臉都紅了，拉著林軒飛快躲進了工作間。


  　　後麵的工作間並不大，收拾得還算整齊。


  　　林軒第一次到她上班的地方，像個好奇寶寶似地打量著她們的工作間。


  　　江菲菲在小桌子上打開保溫桶，一邊問他，“你吃過了嗎？”


  　　見他呆呆地搖頭，她又好氣又心疼，“怎麽不吃了再來？”


  　　林軒的視線掠過她泛紅的臉，眼中染起一絲茫然，“菲菲生氣？”


  　　“生你個大頭鬼氣，先喝水。”


  　　拿出一次性紙杯給他打了杯水，她沒好氣道，“大中午你不用特地跑過來給我送飯，你看你這出的一頭汗。”


  　　說著抽了張紙巾給他擦汗。


  　　林軒任由她輕柔地給他擦著臉頰上的汗珠，愣愣地接過紙杯抿了口水。


  　　兩人離得那麽近，她身上的馨香縈繞在鼻間，他目光落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突然感覺更渴了。


  　　江菲菲給林軒擦完汗，打開了他帶來的那個保溫桶，裏麵魚、肉、蛋菜都有，還有大半桶玉米排骨湯。


  　　關鍵是分量還特別足。


  　　“這麽多我哪裏吃得完啊？”


  　　她驚歎了一聲，見他還盯著自己發呆，便對他說：“一起吃吧。”


  　　聽見這話，林軒忙不迭搖頭，這是給她打的飯。“家裏有。”


  　　“你等下回去再吃，這麽多我吃不完，一會兒倒了多可惜。”


  　　江菲菲不由分說拉他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先幫我解決掉這些。”


  　　林軒的表情有些為難，卻被她舀了塊肉直接塞進嘴裏。


  　　“嘻嘻，好吃。”江菲菲自己也吃了一口，然後又喂了一口米飯給他。


  　　林軒的耳垂不覺紅了，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乖巧的兒童。


  　　江菲菲嘻嘻一笑，“再來……啊……”


  　　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居然不知不覺全部吃光光了。


  　　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江菲菲抽了張紙巾給他擦嘴。


  　　“感覺我好像在養一個小寶寶啊。”她說著就笑了起來。


  　　林軒視線有些茫然地落在她帶笑的臉上。


  　　他的眼神澄澈如嬰孩，明明大一米八多的身高，坐在那裏卻顯得特別乖順，江菲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好啦，吃完飯我該幹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以他的食量，估計也沒吃飽吧。


  　　“你回家再吃點飯，明天不用給我送，這樣跑來跑去太辛苦了。”


  　　低頭掃了眼桌上已經空了的保溫桶，她簡單收拾了一下。


  　　“你回去吧，我也得去上班了。”


  　　林軒終於緩緩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襯得原本就不大的工作間更加逼仄了幾分。


  　　他低頭看她，目光有些戀戀不舍地落在她臉上，過了會兒才很小聲地說，“要獎勵。”


  　　這家夥……


  　　還真是越來越會邀功了。


  　　江菲菲臉一紅，嗔了他一眼，“又不是我讓你來的，沒有獎勵。”


  　　林軒張了張嘴……


  　　漆黑的瞳仁頓時黯淡了下來。


  　　唉，總是這個樣子，叫她怎麽拒絕嘛？

  　　想到他大中午自己顧不上吃飯特地給她送飯過來，江菲菲心口不由一軟。


  　　“真拿你沒辦法。”


  　　見門關著，她踮起腳尖湊過去，在他唇上小雞啄米似地親了一下。


  　　“這樣可以……唔……”


  　　後麵的話沒說完，一隻大手已經緩慢而堅定扣住了她的後背。


  　　他溫熱的唇瓣堵了過來，壓根兒不給她後退的機會，將她攬在懷裏親了個結結實實。


  　　隔著薄薄的一扇門，外麵的同事隨時都可能會進來，江菲菲心跳得飛快，下意識掙紮了起來。


  　　但是林軒力氣大得出奇，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箍著她，她那點勁兒和他對比之下猶如螳臂當車，絲毫撼動不了他半分。


  　　明明是十分強勢霸道的動作，偏偏他的親吻異常溫柔，仿佛對待最珍貴的寶貝，笨拙而又輕柔……


  　　漸漸的，她放棄了掙紮，軟化在他寬厚的懷裏，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攬住了他修長的脖頸……


  　　心跳和呼吸交織，荷爾蒙在上升，幾乎忘了周遭的一切。


  　　就在兩人親得難舍難分的時候，工作間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菲菲，你看見5061那款……”


  　　“……”


  　　空氣忽然有一瞬間的靜默。


  　　江菲菲臉上溫度飛快爬了上去，倏地鬆開攬著林軒的手，尷尬地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偏偏林軒無知無覺，一隻大手還牢牢箍著她的腰，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俊秀的臉有一瞬間的迷茫。


  　　江菲菲連忙拉下他的手，幾乎不敢看同事的臉，“怎，怎麽了……”


  　　門口的小美愣了愣，隨即嘿嘿一笑，“……沒事了沒事了，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哈……”


  　　門再次關上了，屋裏很快恢複了寧靜。


  　　好半晌，江菲菲才反應過來。


  　　羞得抬手拍了林軒一掌，“都怪你啦。”


  　　見他表情怔怔的，嘴上還染著她的口紅，她飛快拿紙幫他擦掉，聲音懊惱不已，“回頭肯定要被她們笑死。”


  　　林軒臉上浮上一絲不解，這是她給他的獎勵，為什麽會被她們笑？


  　　江菲菲也知道他不大懂這些，頭疼地拍了拍後腦勺，推著他往外走，“行了你趕緊回去吃飯吧，我還得上班呢。”


  　　再待下去都不知道會被同事笑成什麽樣？


  　　林軒身不由己地被她推著往外走，眼中尤帶著眷戀……


  　　她還沒下班……


  　　他眼神黯了黯，在她開門之前停下腳步。


  　　這人不說一聲就刹車，江菲菲差點整個人撞上去。


  　　“怎麽了？”


  　　林軒轉過頭，視線飄過她嬌豔的嘴唇，喉結動了一下，聲音暗啞，“接菲菲下班。”


  　　“啊？”


  　　江菲菲一愣，“你要來接我下班？”她擺了擺手，“不用啦，那會兒那麽熱，你在家裏煮飯等我就好了。”


  　　林軒搖了搖頭，語氣十分堅持，“四點，接菲菲。”


  　　這家夥，跟頭牛似的。


  　　江菲菲無奈地撇了撇嘴，“隨便你。”


  　　說完伸手拉開了門。


  　　“哎喲。”


  　　隻聽到兩聲驚呼，一隻大手飛快扣住她腰部將人往後麵一帶，下一刻就見店長和阿玲踉蹌著衝了進來。


  　　要不是林軒眼疾手快把人拉回來，這會兒江菲菲早就和她們撞上了。


  　　拍了拍胸口，江菲菲愕然地看著她們，“你們趴在門上幹嘛啊？”


  　　“啊，幹嘛？”


  　　兩人相視一眼，店長摸了摸鼻子，故作淡定地轉身出去，“哦，我我賬還沒算好。”


  　　“哦，我，我的外賣到了。”阿玲幹笑了一聲，也跟著溜之大吉。


  　　林軒還沒什麽反應，江菲菲卻是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這個小美。


  　　拉下他扣著自己腰的那隻手，她拉著他抬腳就往外走。


  　　“快回家啦。”


  　　……


  　　? 第26章

  　　雖然江菲菲讓林軒不要來,但是到了下班時間，林軒還是眼巴巴地騎著摩托車來了。


  　　並且連著三天，都是接送加送飯一條龍。


  　　江菲菲出生到現在二十年,從來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有一天能過得這麽舒坦。


  　　在家什麽家務都不用幹，去上班還有人接送和送飯，就連她的衣服都是林軒給她洗得幹幹淨淨再疊得整整齊齊的給她放到櫃子裏。


  　　江菲菲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銀河係,這輩子才能嫁給一個這麽好的男人？


  　　當然，也不是無條件付出的。


  　　不管做了什麽，林軒都會跟她要獎勵。


  　　那雙幹淨的眼睛熱切地盯著她的嘴唇,不用開口她都能知道他在想什麽。


  　　偏偏江菲菲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就算一開始拒絕,最後都會在他在無辜又期待的小眼神下妥協。


  　　每天晚上她洗完澡出來，林軒就會放下從前最愛的車輪子,然後跑過來很積極地幫她把頭發吹幹。


  　　“三八線”什麽的早就不存在了。


  　　風水輪流轉，才一星期的時間,江菲菲就淪為他晚上睡覺的抱枕。


  　　她睡覺前喜歡玩手機，他就在一旁安靜地抱著她，不時把玩著她細膩柔軟的長發。


  　　等到她終於舍得放下手機，注意到旁邊已經被冷落了很久的男人時,他就會期待地盯著她的嘴唇。


  　　他的眼睛漂亮又純粹，想什麽都寫在裏麵。


  　　薄而柔軟的嘴唇也特別適合親吻。


  　　呆萌的樣子看起來像一隻神情無辜的拉布拉多。


  　　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心跳可聞。


  　　最後終於抱著親吻在一起。


  　　她的嘴唇又軟又甜，林軒親著親著就停不下來了，怎麽也親不夠似的。


  　　呼吸急促,大手胡亂地撫摩著她,親吻也越來越熱烈。


  　　一直到她害羞地推拒他的胸膛,他才放過她,眼底泛紅一片，瞳仁更是深若寒潭……


  　　兩人離得那麽近，有那麽一兩次，江菲菲其實能感覺到他的某些變化。


  　　那天之後，“生寶寶”的烏龍再也沒有發生。


  　　有時候他的臉紅得一塌糊塗，眸光藏著幾絲壓抑。不過除了親親她抱抱她，他也沒有再更進一步的舉動……


  　　身體有本能，隻是單純如林軒好像什麽都不懂，哪怕再難受，也隻會緊緊抱著她。


  　　江菲菲也覺得不好意思，關鍵是她也有些怕疼……


  　　所以就算林軒箍著她恨不得把她揉入骨髓，就算兩人親得再如火如荼……也沒有再往下發展……


  　　三天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林軒的假期結束了，明天就得回廠裏上班。


  　　雖然姑姑說了可以讓他再多放幾天假，不過江菲菲覺得姑姑已經幫了他們照顧了他們那麽多，實在不好再搞特權，何況領多少工資就得幹多少活，哪怕這廠子是自家姑姑辦的。


  　　林軒對於回去上班沒什麽意見，反正菲菲不在，他也是一個人待在家裏。


  　　就是說，以後要接江菲菲上下班，還要給她送飯。


  　　他很少主動提要求。


  　　吳向磊倒是很痛快地答應了，卻把江菲菲尷尬地不行。


  　　不過林軒就是個一根筋，認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就算她買了電動車，估計他也會每天都跑到她店門等。


  　　最後江菲菲和他磨了又磨，嘴皮子差點說破，還奉獻出幾個甜甜的親吻，這才讓他勉強同意上班期間飯的事她自己解決，但是接送還是要由他去。


  　　最近，江菲菲覺得林軒好像越來越纏人了，像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似的，在家的時候一會兒見不到她就要到處找人。


  　　她分析了一下，覺得大概有兩個可能性。


  　　第一就是隨著兩人的朝夕相處，林軒現在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人，就像他的奶奶一樣。


  　　第二就是他已經漸漸習慣了她的存在，如同他的那些刻板行為，把她融入到他每一天的生活步驟中。


  　　雖然黏人了點，但比起剛嫁過來的時候被他排斥，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好的進步了。


  　　至於他對她做的那些親密動作，她暫且把他看做雄性的本能，和智商情商無關。


  　　這天早上江菲菲整理店鋪陳列的時候，聽小美說附近的渝山上新開了家浮生飯店，環境很不錯，很多城裏人特地開車過來吃飯，是一個新的網紅打卡點。


  　　原本太遠的話江菲菲也沒什麽興趣，但是渝山就是林家老宅後麵的那座山，開摩托車上去十幾分鍾就到了。


  　　江菲菲有些心動，她嫁過來後兩人還從來沒有在家以外的地方吃過飯，聽小美說那家餐廳風景特別美，明天林軒就去廠裏上班了，就趁著今天時間還早，便和林軒提出晚上去外麵吃飯。


  　　林軒有些不樂意，奶奶說店裏的東西不幹淨，吃了會拉肚子，所以他平時從來不在外麵吃飯。


  　　江菲菲就跟他舉例說自己吃他買的蔥油餅喝外麵的奶茶都好好的，又把那邊環境誇得跟仙境似的，還跟他撒嬌說天天都待在家裏真的很想出去看看……


  　　林軒對那什麽浮生飯店並不感興趣，卻不想看到江菲菲失望的樣子，那天從江家回來，她整個人無精打采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眼底也沒有了光彩，那種狀態讓他感覺特別不適應。


  　　記得小時候奶奶和他說過，就算是家養的小雞小鴨也不能成天關在家裏，每天都要放出去放放風遛遛彎，這樣才能養得更好。


  　　她那麽瘦，又那麽小，他猜測會不會就是之前在家裏關太久了？

  　　他的父母對她那麽凶那麽壞，肯定也不會讓她出去放風。


  　　想著想著，態度就有些鬆動，覺得她太可憐了。


  　　林軒的這些想法，江菲菲自然不知道。


  　　要是讓她發現在林軒心裏她就跟小雞小鴨似的，估計整個人直接無語了。


  　　反正磨到最後，林軒同意了。


  　　江菲菲興奮不已，捧著他的臉激動地親了一下。


  　　林軒也不客氣，抱著她將人抵在堂屋牆壁上就親了下去。


  　　等到他放開的時候，江菲菲嘴唇嬌豔地幾乎能掐出水來。


  　　有風穿堂而過，空氣忽然一片靜謐。


  　　兩人不約而同低頭看了一眼。


  　　江菲菲的臉轟一下燒了起來。


  　　“我……我先去換衣服。”


  　　說完飛也似的逃了，留下一臉懵懂的林軒。


  　　他低頭看了看，然後有些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最近他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考慮了一下，他打算等上班了就去問表哥。


  　　他也是男的，一定知道。


  　　林軒堅定地想。


  　　—


  　　這天晚上，兩人收拾了一番就出發去山上了。


  　　如小美所說，那家浮生飯店就在渝水水庫上麵的半山腰，是一家依山傍水的飯店，環境十分清幽。


  　　大概是周末的緣故，很多從城裏開車過來吃飯的人。


  　　飯店底下的停車場幾乎停滿了小車，兩人繞了一圈才在一個不怎麽起眼的角落找到一排停放電摩的地方。


  　　“那兒有個空位。”江菲菲拍了拍林軒的肩膀。


  　　林軒顯然也看見了，他掉轉車頭，正要把車開過去，卻見一部紅色的小汽車率先開了過去，擋在了那排電動摩托車前。


  　　本以為那紅色小汽車隻是經過，很快就開走了。沒想到兩人等了好一會兒，那車子不僅不開走還直接熄火了。


  　　“她不是要把車停在這裏吧？”


  　　江菲菲剛嘀咕完，就看見一個年輕女人和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孩分別推開兩側的車門走了下來。


  　　“暈，這裏是過道，怎麽能停在這兒？”


  　　見兩人要走，江菲菲連忙從車上下來，幾步追了過去，“不好意思，請問你們能把車停到別的地方嗎？”


  　　聽見她的聲音，原本正要離開的兩人停下腳步，年輕女人疑惑地轉回頭，“怎麽了？”


  　　江菲菲謙和地笑了下，“你們擋到別人了。”


  　　聞言，兩人相視一眼，年紀小的那個女孩掃了眼她頭上的頭盔，“這裏本來就是停小車的，你們沒地方停可以停路邊啊。”


  　　“但裏麵是電摩停車位啊。”江菲菲好脾氣地解釋。


  　　“一個小破車還那麽講究，隨便找個地方停不就行了。”女孩語氣越發不屑。


  　　嗬，擋別人道還有理了？


  　　江菲菲臉上的也笑容淡了下來，抬手指了指停在裏麵的那排電動摩托車，正色道，“就算我們不進去，你們停在這裏，裏麵那些車等下也出不來吧？”


  　　“又不是你的車，你管得著嗎你？”女孩神色不耐。


  　　“我當然管不著……”江菲菲扯了下嘴角，“不過那些人要是出不來，估計也會給交警打電話吧，你們出來吃頓飯，應該也不希望等下一直被交警通知挪車吧？”


  　　“你……”


  　　女孩還沒說完就被年輕女人拉到了身後，年輕女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這邊確實不能停，隻是我們剛才找了半天沒找到停車位才停在這裏的。”


  　　江菲菲望了眼不遠處，一部車子正要開出去。


  　　“那裏有個停車位。”


  　　年輕女人顯然也看到了，衝她笑了下，“謝謝，我們馬上開走。”


  　　對方態度好，江菲菲當然也不會揪著不放，擺了擺手，“沒事兒，出來都有不方便的時候。”


  　　年輕女人點了下頭便轉身去開車了。


  　　那女孩卻是不屑地白了她一眼，“鄉巴佬。”


  　　她的聲音不小，年輕女人有些生氣地低斥了一聲“蔡念晴！”


  　　女孩撇了撇嘴，“本來就是嘛，你看她戴的那破頭盔，醜死了，鄉巴佬才開那樣土的摩托車呢。”


  　　女人氣道，“你再這樣下次我不帶你出來吃飯了！”


  　　聞言，女孩撇了撇嘴，掃了江菲菲一眼，“好啦好啦我不說了嘛！”


  　　女人尷尬地看了眼還等在那裏的江菲菲，“不好意思啊，我妹年紀小，有些不懂事。”


  　　“沒關係！”


  　　江菲菲擺了擺手，才十幾歲的小女生，她以前更難纏的顧客都見過，隻要她們把車挪走，其他愛咋咋地。


  　　沒過一會兒，麵前的紅色轎車就開走了。


  　　江菲菲舒了口氣，正要轉過身，差點被身後一堵牆似的男人嚇了一跳。


  　　林軒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摩托車上下來，正沉著張臉站在她身後，一臉的不喻。


  　　怪不得剛才那女人突然改變了態度，林軒這個身高這個臉色擺在那兒，任誰都會怵得慌吧。


  　　“沒事了，快把車子停進去吧。”


  　　江菲菲不在意地衝他笑了下。


  　　林軒皺眉看向那部紅色小轎車，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很小地說了聲，“討厭鬼！”


  　　這家夥居然也會罵人？

  　　江菲菲轉頭望向身側男人，突然覺得他賭氣的樣子十分可愛。


  　　抬手輕捏了捏他臉頰，笑道，“討厭鬼走了，咱們也去吃飯吧。”


  　　林軒沒說話，顯然還在生氣。


  　　“乖啦，咱們不跟討厭鬼一般見識。”江菲菲搖了搖他的手。


  　　林軒麵色稍霽，默不作聲地轉身去開車了。


  　　……


  　　沿著石階拾級而上，紅磚青瓦的院落仿佛置身於綠水青山的懷抱之中，在靜謐的夜色中透著股“遺世獨立”的豐彩。


  　　一座座涼亭包廂矗立在半山腰，將山下的一切盡收眼底。


  　　盡管經曆了那麽一段小插曲，不過當江菲菲坐在涼亭裏看著夜色下的渝山水庫，感受晚風拂麵的悠閑時，隻覺得一陣神清氣爽，心情也跟著寧靜了下來。


  　　長這麽大，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吃飯。


  　　不得不說，有錢人真的很會享受。


  　　就是菜貴了些，一份土鴨湯、一份煎魚肉、一份韭菜炒雞蛋，普普通通的兩菜一湯就花了大兩百多，點的江菲菲那叫一個肉疼，都快趕上她半個月的夥食了。


  　　口味倒是還算清淡可口，鴨湯味美而不油膩，煎魚肉也十分軟嫩鮮美。


  　　看著對麵低頭專注吃飯的林軒，江菲菲又覺得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多吃點，飯不夠再打。”


  　　花這麽多錢，說什麽也要把它吃回本。


  　　打了份鴨湯給林軒，她笑道，“好吃嗎？”


  　　林軒沒說話，用實際行動證明味道確實不錯。


  　　大概也是真的餓了吧，平常在家裏這個時間點兩人早就吃過晚飯洗完碗了。


  　　江菲菲自己吃了一小碗米飯和一碗湯，剩下的都歸林軒包了。


  　　看著他把幾盤的東西都吃光光，江菲菲讚賞地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好棒。”


  　　“真能吃，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一道嘲諷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


  　　江菲菲聞聲轉頭，等到看見隔壁桌那張傲慢的臉時，頓時皺起眉頭。


  　　怎麽哪兒哪兒都能碰見她們？

  　　正要反唇相譏，視線不經意掠過她後麵座位，卻在看見坐在那邊的年輕男人時怔了一下。


  　　周祖遠？

  　　他怎麽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 第27章

  　　無視隔壁桌那女孩的挑釁,江菲菲的視線全部都放在那邊那桌兩人身上。


  　　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周祖遠怎麽會和別的女生在一起？

  　　定睛看了會兒之後，江菲菲無比確定,那個頭發微卷、身穿白色POLO衫的男生就是周祖遠。


  　　但是問題就在於，他身邊的女孩並不是葉曉敏！


  　　她和周祖遠同窗一年半，壓根兒沒聽說他家裏有什麽姐姐妹妹之類的。


  　　而且兩人樣子那麽親密,互相喂飯還摟摟抱抱的，明眼人看在眼裏都隻會以為是一對小情侶。


  　　難道……曉敏和他分手了？


  　　不對吧，幾天前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記得當時曉敏提起他的語氣還挺自豪的。


  　　或者……


  　　江菲菲眼神一暗,她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周祖遠他背著曉敏，出軌了！

  　　坐在她對麵的林軒已經把最後一點湯也喝光了,抬手抽了張紙巾擦嘴。


  　　見江菲菲表情凝重地看著不遠處，他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卻一眼便看見了隔壁桌那個十七八歲的女生。


  　　他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似乎沒想到在這裏也能碰見她們。


  　　蔡念晴視線不經意對上林軒那張俊秀的臉。


  　　然後她愣了一下。


  　　脫下頭盔後,這個男的居然還挺年輕而且長得也挺帥的。


  　　特別是那雙眼睛，雖然隻是單眼皮，但是眼皮很薄，瞳仁幽黑,眼白澄澈，如同午後初晴碧藍如洗的天空。


  　　哪怕是她身邊那些和她年齡相仿的男同學,眼神未必都有他這麽幹淨。


  　　不過帥有什麽用，想到剛才車場的事兒，她眼神暗了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再帥也隻是個又土又窮的鄉巴佬,還找了個那麽討人厭的女朋友,真是沒眼光。


  　　她冷哼了一聲,收回了視線。


  　　林軒雖然不怎麽通曉人情世故，卻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明顯的敵意。


  　　他皺了皺眉，就算這裏的飯菜確實很好吃，他也不喜歡多待。


  　　轉頭看向對麵的江菲菲，等了好一會兒見她一直呆看著那邊沒動，他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吃飽了，回家。”


  　　“哦。”江菲菲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視線卻依然沒有收回來。


  　　考慮了會兒，最終還是決定給葉曉敏打個電話。


  　　號碼撥出去後，彩鈴聲持續了好一會兒，那頭才傳來葉曉敏的聲音，“什麽事？”


  　　不冷不熱的語氣聽得江菲菲一愣，才反應過來前幾天兩人因為林軒的事情鬧得不歡而散，這會兒還在冷戰期。


  　　她清了清嗓子，“也沒什麽，幾天沒聯係了，蠻打個電話，你……”


  　　視線掠過不遠處那抱在一起的兩人，她神色微凝，“晚上和你家周祖遠在一起嗎？”


  　　“嗬。”葉曉敏嗤笑了一聲，“你不是新婚燕爾嗎？這會兒倒記起我這號人物了？”


  　　顯然還在為前幾天的事拗氣。


  　　江菲菲咬了下下唇，語氣依然和緩，“也沒，我都上班幾天了。你們也快開學了吧？沒去哪裏玩嗎？”


  　　“算你還有良心。”葉曉敏冷哼了一聲，沒好氣道，“玩什麽玩，他去他城裏姑姑家了，說是他小表弟過生日，這會兒正忙著慶祝呢。”


  　　“是今天嗎？”江菲菲皺了下眉。


  　　“哦，就今天。”提到這點葉曉敏更鬱悶了，“不知道去哪兒慶祝了，連電話都打不通。”


  　　望了眼那邊和那女生說話調笑的人，江菲菲皺起了眉頭。


  　　葉曉敏和周祖遠從高一就在一起了，到現在已經談了五年的戀愛。


  　　她眼光微黯，在心底歎了口氣，盡管兩人現在沒在一起上學，但葉曉敏依然是她唯一的朋友，以前上學被陶美枝苛待，她連學習用品都沒錢買，那時候葉曉敏沒少幫她，鼓勵她，才度過了那段灰暗的時光。


  　　葉曉敏這個人或許驕傲了些，性子耿直了點，心眼卻並不壞。


  　　就是太情緒化也太衝動了，說風就是雨，跟個炮竹似的一點就著。


  　　江菲菲估摸著要是現在告訴她她男朋友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不用多久葉曉敏就會提著刀上來砍人。


  　　記得高二那會兒有傳隔壁班一個女生和周祖遠走得很近，葉曉敏知道後二話不說衝到人家班裏大鬧一場，結果證明人家隻是跟他借了兩次課外輔導材料，弄得後麵班裏的女生都和周祖遠保持遠遠的距離，也把周祖遠氣得和她冷戰了很久……


  　　想到這，江菲菲原本到嘴的話便咽了回去。


  　　幹笑了一聲，似是不經意地問，“那個……你家……周祖遠在學校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吧？”


  　　視線在不遠處頓了頓，她眼底笑意微冷。


  　　長得帥又會念書，家世也可以，又是暖男一枚，普通的女生應該很難拒絕地了他吧？


  　　就是不知道現在和他坐在一起的那位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葉曉敏不知道閨蜜心裏所想，聽她這麽說，有些莫名地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高中那會兒就好多女孩子追。”


  　　聳了聳肩，她的語氣頗有些得意，“唉，誰叫我家這位那麽優秀呢？”


  　　頓了頓，她又說：“其實那個趙致遠也不錯啊，你又看不上，當初你要是……”


  　　“我已經結婚了，你以後別再說這些了。”


  　　江菲菲打斷了她，實在不想老是聽她提趙致遠。


  　　“不說就不說。”葉曉敏也來氣了，“反正我勸過你了，將來後悔的時候可不要來找我哭。”


  　　江菲菲皺了下眉，抬眸見對麵林軒正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她心中一暖，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給他。


  　　“放心，我不會哭的。”


  　　換了隻手拿手機，她遲疑了一下，斟酌著提醒的話語，“倒是你自己，也要……對你家那位多上心點，條件太好，別的女孩也不是瞎子……別……別被別人勾走了。”


  　　葉曉敏隻覺得莫名其妙，“怎麽可能？我家老周才不是那種意誌不堅定的人呢。你這是嫉妒我倆感情好，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江菲菲皺眉道，“你平時多注意一點吧，要是有什麽不對勁的……也，也好早做打算。”


  　　“做什麽打算？”葉曉敏聲音頓時大了幾分，“我倆打算等畢業就結婚，這個打算還不夠嗎？”


  　　她有些生氣，“你特地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這些無聊的話嗎？你是不是自己嫁得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我告訴你我才不會像你那樣隨隨便便就把自己人生大事給定了，我這輩子嫁定周祖遠了。”


  　　“還是要謹慎點吧？”江菲菲沒想她居然那麽信任周祖遠，她感覺有些無力，視線掠過那邊不知什麽時候摟在一起的兩人，試探問道，“那萬一，有天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呢？”


  　　“他才沒那個膽兒。”


  　　頓了頓，葉曉敏語氣狠絕，“要是他敢找別人，我就殺了他和那個賤人！”


  　　果然……江菲菲隻能苦笑。


  　　“反正咱倆現在的路也不一樣，你要覺得我們不適合繼續做朋友就直說，不要陰陽怪氣跟我說些有的沒的，讓人聽了就反感。”


  　　也不等江菲菲回答，葉曉敏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無奈地看著結束聽話的手機頁麵，江菲菲感覺一陣頭疼。


  　　這才隻是提個醒兒她就反應這麽大，萬一真讓她知道周祖遠背叛了她，還不直接把人給滅了？


  　　想了想，她拿起手機，打算先拍幾張照片留證，回頭再好好和曉敏說。


  　　然而她剛拿起手機拍了兩張，隔壁桌那女孩又跳了出來，“喂，你對著這邊亂拍什麽？侵犯別人肖像權啊你。”


  　　她的聲音十分大，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幾桌人的注意力，也包括旁邊那桌的周祖遠。


  　　他轉頭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神色一變，倏地鬆開身旁女孩的手站了起來。


  　　“江菲菲？”


  　　聯係到隔壁桌那女孩說的話，他的臉一下子黑了，拉開椅子徑自朝這桌走了過來。


  　　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江菲菲眼中掠過一絲防備，不動聲色地收起了手機。


  　　周祖遠很快走到兩人麵前，盯著坐在座位上的江菲菲，他雙手環胸，開門見山地說，“把照片刪了。”


  　　“照片？什麽照片？”


  　　江菲菲將手機小心地收進包包裏，像是才看見他似的驚訝一笑，“這麽巧，你也跟朋友這裏吃飯啊？”


  　　說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她的音重了些，聽得周祖遠麵上掠過一絲不自然。


  　　他清了下嗓子笑道，“是啊，一個普通朋友，上次幫了她一個忙，說非要請我吃飯。”


  　　說著攤了攤手，笑容溫和無奈，“這不，盛情難卻嘛。”


  　　“是嗎？”


  　　江菲菲也笑了起來，“什麽樣的朋友要摟著才能吃飯？你那朋友是得了軟骨症自己坐不住嗎？”


  　　明明一雙酒窩襯地一張臉俏皮無辜，說出來的話卻十分一針見血。


  　　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周祖遠臉上掠過一絲狼狽，笑容一斂沉聲問道，“你想怎麽樣？”


  　　“沒怎麽樣啊？”


  　　江菲菲聳了聳肩，“這裏這麽美，我隻是隨手拍幾張風景照而已，你那麽緊張幹什麽？”


  　　周祖遠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原本英俊的一張臉變得十分難看，“你是要自己刪掉照片，還是我去拿過來刪……”


  　　停頓了一下，他眼中陰沉了幾分，“到時候……就不知道你手機還能不能用了……”


  　　嗬，說翻臉就翻臉，還真是刷新了她對他的認識。


  　　江菲菲搖了搖頭，冷嗤道，“周祖遠，咱倆同窗一年半，我還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臉上浮起一絲不屑，她斜了斜嘴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把曉敏置於何地？她跟你在一起五年多，你就這麽對她？”


  　　聽她提起葉曉敏，周祖遠眼神閃了閃，過了會兒才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


  　　“別這樣菲菲，你們是最好的朋友，難道你要讓她傷心嗎？”


  　　掃了眼不遠處表情有些疑惑的女孩，他的語氣討好了幾分，“我和曉敏在一起這麽多年，都快變成老夫老妻了，你知道男人嘛……偶爾逢場作戲，又不會當真……”


  　　“啪！”


  　　不等他說完，一個巴掌重重甩在了他臉上，直接打得他偏過了頭。


  　　江菲菲指著他，怒極反笑，“姓周的，你的無恥還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真替曉敏感到悲哀，這麽多年，真是白瞎了。”


  　　撫著有些紅腫的臉，周祖遠緩緩轉過頭，下顎一緊，表情一片陰鷙。


  　　葉曉敏驕縱也就罷了，居然連她的閨蜜居然都敢打她？

  　　老虎不發威，真把他當病貓了？

  　　舌頭頂了頂腮幫，他原本斯文溫和的一張臉難看到了幾點，“你敢打我？”


  　　視線掠過她肩上斜挎著的包包，他目光一閃，大手探了過去，就要去扯她包包。


  　　卻不防旁邊探出一隻大手，飛快箍住了他的手腕。


  　　周祖遠一愣。


  　　才發現坐在江菲菲對麵的那個男人不知什麽時候站了起來，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她那個傻子老公？


  　　怔愣過後周祖遠很快反應過來。


  　　哼，一個智商跟小孩差不多的自閉兒而已。


  　　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他甩了下手腕想要掙開他。


  　　結果那隻大手還是牢牢箍著他。


  　　周祖遠微微睜大眼睛，不信邪地再次甩了下手。


  　　那隻手依然跟銅牆鐵壁似的。


  　　周祖遠才發現，這自閉兒不僅人高馬大力氣更是大得出奇，自己不僅沒能掙開他的手，而且他人不知什麽時候移動到了他身旁，一隻手順勢握住他的拳頭，另外一隻手從他手臂底下套過去，一把勾住他的肩膀……


  　　“呃……”周祖遠痛呼了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江菲菲連忙出聲喊住林軒，“別摔他！”


  　　“……”


  　　將麵前男人雙手反剪扣住，林軒眼中掠過一絲茫然，有些不解她為什麽要阻止他？

  　　幾桌的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周祖遠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打不過一個智障，有些惱羞成怒地衝兩人道，“你打呀，最好把我打骨折了，回頭你們也別想好過。”


  　　這時，那個原本坐在周祖遠旁邊的女生飛快跑了過來，“怎麽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幹嘛要動手動腳？”


  　　和葉曉敏的咋咋呼呼完全不同，就算著急，她說話聲音也特別輕柔，像是性格很軟萌的一個女生。


  　　然而一想到兩人的舉動，江菲菲就對她沒好感。


  　　睨了她一眼，冷笑道，“怎麽了要問他呀？”


  　　周祖遠被她嘲諷的眼神看得別過了臉，“婷婷你別聽她亂說。”


  　　“喲，有膽偷吃沒膽承認呀？”


  　　江菲菲譏諷一笑，雙手環胸看向那女孩，“小妹妹，你要真喜歡這位哥哥，最好還是先把人了解清楚，畢竟，他女朋友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什麽女朋友？”女孩一下子愣住了，呆若木雞地望向一旁的周祖遠，“祖遠……她說的話什麽意思？你不是說你沒有女朋友嗎？”


  　　眼見女孩整張臉都白了，江菲菲在心底歎了口氣。


  　　居然還是被小三的。


  　　麵容一斂，她冷冷掃了眼對麵神色複雜的男人，“周祖遠，你好好當個人吧。”


  　　說完再不看麵前二人，她上前拉過林軒轉身就走。


  　　周祖遠捂著酸疼的手腕，望著那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穿過走道走了出去，他咬了咬牙，“婷婷你別聽她……”


  　　就聽“啪”的一聲，話未說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渣男。”


  　　眾目睽睽之下，女孩恨瞪了他一巴掌，氣衝衝地走了。


  　　周祖遠愣了一下，連忙追了上去，“婷婷你聽我解釋……”


  　　……


  　　不管周祖遠那邊怎麽處理，另外一邊，江菲菲領著林軒結完賬便下山回家了。


  　　她不知道周祖遠是不是第一次出軌？也不知道經過這一次他以後會不會悔改？

  　　但是不管怎麽樣，事實都證明這個男人靠不住。


  　　她現在唯一頭疼的是，該怎麽把這件事告訴葉曉敏？


  　　她怕讓她知道後傷心想不開，更怕她一直被騙等結婚後才發現周祖遠的真麵目。


  　　想來想去，不由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臭男人！”


  　　剛罵完，就見林軒開門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他剛洗完澡，身上穿著舊T恤和及膝的大褲衩，半濕的頭發耷拉在額前，襯著一雙清澈的眼睛，顯得特別乖順無害。


  　　一把吹風機遞到江菲菲手裏，林軒很自然地坐到了梳妝台前。


  　　經過這段時間，他已經很習慣她給他吹頭發了，也把吹頭發當成了睡覺前的一個步驟。


  　　江菲菲握著吹風機，看了眼鏡子裏的男人。


  　　好吧，至少她家這個不是……


  　　林軒什麽都不懂，隻知道在她遇到麻煩的時候站出來保護她。


  　　看著鏡子裏他那雙漂亮幹淨的眼睛，她感覺稍微好受了些。


  　　人心易變，就連和曉敏談了五年戀愛的周祖遠都能出軌，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大概隻有單純如林軒，才會永遠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吧。


  　　想到這，她彎了彎嘴角，低頭在他側臉上親了一下。


  　　林軒被她親得愣了一下，沒想到今天的獎勵來得這麽早。


  　　他眼睛亮了亮，然後抬手指了指自己嘴唇。


  　　“要這個獎勵！”


  　　? 第28章

  　　江菲菲今天換晚班,下午三點才上班，昨晚睡之前特地叮囑林軒早上不許吵她。


  　　林軒知道她愛賴床，自己早早起來跑步、做飯吃飯之後又把兩人衣服都洗了曬好,這才回房間換上工作服，準備去上班。


  　　床上的江菲菲還在睡覺。


  　　看見床上蜷縮成一團還在酣睡著的人，林軒目光暖了暖,放輕動作緩緩走了過去。


  　　她側躺在床上，海藻似的長發披散在枕畔，臉頰兩側一片酡紅,長而濃密的睫毛覆著眼窩，隨著微乎其微的呼吸輕輕顫動,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嘟起，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柔軟的觸感讓他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的親吻。


  　　喉結輕輕滑動一下,原本清澈的眸光不由深邃了幾分。


  　　江菲菲半睡半醒間感覺到兩束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她眼皮掀開了條縫,一張熟悉的臉頓時映入眼簾。


  　　“怎麽還不去上班？”眨了眨迷迷瞪瞪的眼睛，她甫睡醒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林軒沒說話，抬手幫她掖了掖被角，然後輕輕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那隻手。


  　　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這樣握著她，將她整隻手都攏在掌心裏。


  　　那雙幹淨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她,帶了點極淡的眷戀。


  　　江菲菲感覺心口一暖，揉了揉眼，笑容嬌憨,“想要獎勵嗎？”


  　　林軒一愣,隨即目光便亮了起來。


  　　江菲菲噗嗤一笑,仰頭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地啄了一下,無視他眼中的意猶未盡，她打了個嗬欠躺回床上。


  　　“中午我自己隨便家裏弄點吃的，你就不用特地跑回來了，天氣那麽熱。”


  　　聞言，林軒眉頭一皺，表情顯得有些為難。


  　　江菲菲覺得他這個樣子十分可愛，張了張手，林軒便自覺湊過來給她抱。


  　　江菲菲像抱玩偶一樣抱了抱他，然後摸著他的臉安撫道，“沒關係，家裏那麽多菜，我又不會餓到。”


  　　停頓了一下，她又問，“對了你知道我晚上幾點下班嗎？”


  　　林軒點了下頭。


  　　“十點。”他記得很清楚。


  　　於是江菲菲就拉著他的胳膊搖啊搖，“那你晚上要記得準時去接我哦。”


  　　糯糯的嗓音聽得林軒耳根軟了軟，花瓣似的嘴唇更是看得他莫名一陣口幹舌燥。


  　　他緩緩點了下頭，視線卻依然流連在她唇上，漆黑的瞳仁帶著熱切。


  　　江菲菲一下子看出了他的意圖，笑眯眯地鬆開了他的手臂。


  　　“喏，今天的獎勵。”


  　　唇剛湊上去，林軒的吻便毫不猶豫落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接下來的時間都不怎麽見得到她了，他緊緊抱著懷裏的人，動作顯得比之前要熱切很多。


  　　體溫在不知不覺中上升，江菲菲閉上眼睛抱著他修長的脖頸回應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他箍著她後背的那隻手幾乎要把她摁碎，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仿佛在克製著什麽……


  　　“林軒……”


  　　下一刻，她忽然被放回枕頭上，一道頎長的身影隨之覆了上來。


  　　“菲菲，菲菲……”


  　　耳畔傳來林軒略顯急切的聲音，克製而沙啞。


  　　江菲菲的臉紅得不行，迷糊地“嗯”了一聲。


  　　下一秒卻聽見“滋啦”一聲——


  　　江菲菲惘然地睜開眼睛，望見上方那張泛紅的俊臉……


  　　揪著床單的手緊了緊，她無意識地抬手攬住了男人結實的肩膀。


  　　“老公。”


  　　呼吸交迭，思緒逐漸迷離。


  　　她搭著他肩膀的手輕輕揪住了他洗得泛白的工作服。


  　　林軒愛幹淨，每天都要洗兩次澡，晚上睡前一次，早上跑完步再完一次。


  　　就算是炎熱的夏天，他身上也沒有許多男人常有的汗臭味和煙味。


  　　隻有一股夾雜著肥皂清香的淡淡男性氣息，聞起來很舒服。


  　　迷迷糊糊中，江菲菲長睫輕顫了顫，眉眼一片迷離……


  　　不知什麽時候，林軒的親吻無師自通地從她的嘴唇移向了脖頸。


  　　她感覺又酥又麻又癢，忍不住“嗯”了一聲。


  　　這一聲仿佛鼓勵了林軒，他緊緊抱住她，完全是憑著本能去剝她的衣服——


  　　就在這時，床邊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天氣預報鬧鈴聲。


  　　“早上好，現在是上午七點三十五分……”


  　　空氣仿佛突然凝滯住了。


  　　兩人的動作都是一僵。


  　　江菲菲臉頰一片滾燙，咬著下唇緩緩睜開眼睛。


  　　視線裏，男人臉頰泛紅，眼底翻湧的潮意幾乎要把她湮滅……


  　　林軒疑惑地低頭看了一眼，眼底掠過一瞬的迷茫。


  　　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身體怎麽又變得這麽奇怪？

  　　兩人離得那麽近，江菲菲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轟——


  　　下一秒，她整張臉被火燒著了似的。


  　　拉了把自己睡衣，羞惱地將被單往他身上一扔。


  　　“上班要遲到啦……”


  　　略帶嬌嗔的嗓音聽得林軒呆了呆。


  　　見他久久沒有動靜，清俊的臉上一片懵懂，江菲菲臉更紅了，“你……還不走嗎……”


  　　林軒怔怔抓住被單，視線留戀地在她身上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默默爬起來關掉了鬧鍾。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江菲菲突然又叫住了她，“等下……”


  　　林軒愣了一下，卻見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麵前給他整了整有些淩亂的工作服。


  　　“好了，去吧。”


  　　她臉還紅著，抬手拍了拍他衣領，整完後也不看他，兀自飛快縮回了床上。


  　　林軒的視線眷戀地在她身上停頓了片刻，這才拉開門走了。


  　　一直到外麵摩托車聲的引擎漸行漸遠，江菲菲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氛圍裏。


  　　捂著發燙的臉，她幾乎不敢想象，萬一沒有那個鬧鍾，他們是不是就……


  　　天，不能再想了，她懊惱地□□了一聲，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


  　　—


  　　廠裏的工友們有十來天沒見到林軒了。


  　　都有些好奇結了婚的他會不會和從前不一樣？

  　　結果一看，人還是老樣子，和他說話也不理人，幹活做什麽依然是獨來獨往的，就是拿產品給他檢查，也還是一板一眼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出。


  　　大家夥準備了一堆打趣的話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壓根兒沒有任何反應。


  　　司機小陳把這事兒當成趣事和吳向磊一說，聽得他直搖頭，讓小陳告訴大家，好好幹活，別整些有的沒的。


  　　不過倒是提醒了吳向磊一件事，他那天的教學不知道成果如何？


  　　畢竟是人家夫妻倆的私事，他又不是變態，哪裏天天追著問。


  　　而母親那邊又怕給江菲菲施壓把人家嚇到了，最後還是決定從單純的小表弟這邊著手。


  　　隻是吳向磊也沒想到，他這還沒找林軒問呢，人倒是趁著休息的時間先找上他辦公室了。


  　　結果聽了林軒的話，吳向磊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什麽叫做身體不對勁？那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好嗎？


  　　上次的課都白上了。


  　　等等……


  　　“你倆……不會是還沒做吧……”吳向磊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抽紙擦了把嘴，又低頭試了試襯衫上的水漬，見秘書要過來，他擺了擺手表示沒事。


  　　聽了他的話，林軒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沒聽懂他的意思。


  　　見他一臉懵懂，吳向磊歎了口氣，看樣子還是啥也沒發生。


  　　低咳了一聲，提醒道，“就是……生寶寶的事啊……”


  　　林軒一怔，耳垂一下子就燒紅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搖了搖頭。


  　　吳向磊擰眉道，“是她不願意嗎？”


  　　不願意嗎？


  　　林軒認真回憶了一下，眼中更加迷茫了。


  　　他也不知道她那天的樣子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見他不語，吳向磊以為自己說中了。他有些疑惑，那個江菲菲看起來也不像很排斥他啊？

  　　眼神一暗。


  　　該不會，她和從前那個女的一樣，嘴上說的好聽不在乎林軒的情況，其實都是為了錢？


  　　隻是她隱藏地更深。


  　　想到這兒，吳向磊麵色沉了沉，視線掠過麵前表弟懵懂的臉，頓時感覺一陣心疼。


  　　上次他那個所謂的初中同學跑了也就跑了，反正林軒也不在意。但是他對這個江菲菲，明顯就不一樣。


  　　表弟從小到大，除了他那個沒良心的母親和奶奶，什麽時候這麽在乎過一個人？


  　　吳向磊眼中掠過一絲陰鷙。


  　　江菲菲，但凡你要是有一天敢背棄林軒，天涯海角我也給你抓回來。


  　　雖然憋著股狠勁，但是當他看向林軒時，表情又很快軟和了下來。


  　　看來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兩人先生米煮成熟飯吧。


  　　吳向磊想著便朝林軒笑了下，“林軒，哥哥再和你說說生寶寶的事兒好不好？”


  　　林軒臉上浮起一絲不解，“生寶寶？”不是那天都教過了嗎？


  　　“對。”


  　　吳向磊頓了頓，臉上笑意更深，“而且……和你剛才問的你那個身體狀況也有關係。”


  　　這次，他一定要把他教會為止……


  　　—


  　　江菲菲早上莫名其妙打了個好幾個噴嚏。


  　　林軒走後，她在床上又賴了好一會兒才起來。


  　　偌大的家裏隻有她一個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吃過飯洗過碗，她感覺有些無聊，便上樓去找漫畫書了。


  　　十一點半才下樓，認真檢查了一遍自己洗過的碗，確定一幹二淨後才用幹布擦好放進碗櫃裏。


  　　正考慮中午要弄什麽吃的，忽然又想起昨晚周祖遠和那個女孩的事。


  　　照片是拍下來了，卻猶豫該不該就這麽發給葉曉敏？

  　　五年多的感情，這個打擊對於她而言實在太大了。


  　　但如果不說，以後的傷害更大。


  　　手指在微信聊天界麵摩挲了會兒，她咬了下牙，正打算把照片發過去時，突然聽見外麵院子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音。


  　　這個時候誰會來他們家？


  　　江菲菲握著手機疑惑地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看見她，正推門而入的母子倆相視一眼，曾玉蘭率先笑道，“喲，今天沒上班呢。”


  　　望著不遠處二人，江菲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伯母？”


  　　“就你一個人在家嗎？”


  　　曾玉蘭也不等她回應便徑自走了進來，身後的林躍目光在江菲菲身上頓了頓，隨即笑容可掬地叫了聲“弟妹。”


  　　不知道為什麽，江菲菲總覺得他看人的眼神很不舒服，聽他叫她，勉強彎了彎嘴角，“堂哥。”


  　　見兩人朝堂屋走來，她遲疑道，“你們有事兒嗎？”


  　　“沒事兒就不能來嗎？”


  　　曾玉蘭扯了扯嘴角，“說得好像這家都是你們的一樣？”


  　　夾槍帶棒的話聽得江菲菲一怔，隨即便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倒水。”


  　　一雙小酒窩隨著她的笑容躍上那張嬌俏的臉，看得一旁林躍幾乎移不開目光，麵上笑容更深，“都是自家人，弟妹就不用麻煩了。”


  　　曾玉蘭睨了兒子一眼，轉身朝屋裏走去，邊看邊狀似不經意地歎息，“雖然我們搬到新家去住了，但是偶爾也要回來看看才行，誰知道這房子住著住著會不會就讓人給占了呢？”


  　　江菲菲腳步一頓，視線掠過大伯母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敢情今天是來宣布主權的，順帶敲打她一下？

  　　辦婚宴那天給長輩敬茶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位伯母不是個省油的燈，當時還慶幸婚後不用和大伯家住一起，沒想到瀟灑的日子還沒過上幾天，這就上門來找茬了？


  　　想到這，她目光微動，麵上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怎麽會呢，房子該是誰就是誰的，您看您這鎖頭不都還好好的鎖著嗎？或者您可以拿鑰匙開進去看下東西有沒有少？”


  　　聞言，曾玉蘭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捂著嘴笑道，“侄媳婦真愛說笑，有你和林軒住在這，東西自然好好的，哪裏擔心會丟。”


  　　嗬，當他們是看門狗嗎？


  　　江菲菲抿了抿唇笑道，“家裏都有監控，伯母要是不放心，隻管搬回來住好了。”


  　　“我們都去住新房了，還回老宅幹嘛？又不是沒地方去。”


  　　曾玉蘭眼中掠過一絲傲慢。


  　　江菲菲笑了下，“是啊，這附近一帶的人都搬去鎮上了，買東西什麽的也不方便，大家都不愛住這兒。”


  　　管你住什麽新房，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回來。


  　　“也不能這麽說。”


  　　曾玉蘭清了清嗓子，“我們都搬出去了，舊房老是空在這裏也可惜……聽說現在鎮上有不少外地來打工的……”


  　　停頓了一下，她看向江菲菲笑道，“我琢磨著要把這幾間房子租出去，到時候你們可不要嫌伯母麻煩啊……”


  　　“租出去？”江菲菲一愣，“您要把老宅租出去？”


  　　這怎麽行，別說林軒抗拒陌生人，就是她自己也受不了跟一群不認識的人住在同一套房子裏，每天進進出出吵吵鬧鬧的，想想就難受。


  　　仿佛沒看見她眼中的抗拒，曾玉蘭訝然道，“房子空在那裏租出去有什麽好奇怪的，每年還能多增加幾個收入呢。”


  　　說著和一旁兒子相視一眼，仿似無奈地說，“現在賺錢也不容易啊，又不是大家都能像你姑姑他們家那樣辦廠賺大錢。”


  　　“這，這附近的房子應該不好租吧？”江菲菲笑道。


  　　“怎麽會？你看咱們房子這麽新，又這麽幹淨，附近環境也好，到時候肯定很多人中意。”


  　　曾玉蘭打量著她的神色，“就是得委屈你和林軒了，你們……該不會不高興吧？”


  　　嗬，換了你們，會高興嗎？


  　　江菲菲眨了眨眼，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


  　　“這事兒你們還是和林軒商量吧？畢竟我也剛嫁過來，家裏的事我也不清楚。”


  　　小狐狸精裝得可真像，誰知道林軒那小子就是個傻子，以他一根筋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們把房子租出去，說不定到時候大吵大鬧又捅到林劍萍那邊……


  　　想到這曾玉蘭眼神暗了暗，“那到時候再說吧。”


  　　母子倆在屋裏逛了兩圈。


  　　走著走著，林躍的腳步就慢了下來，並肩走在江菲菲身旁，語帶關切，“弟妹，委屈你了。”


  　　說著伸出手，剛要拍上她的肩膀，卻見江菲菲後退了一步，一臉驚喜地看向他身後。


  　　“林軒？你怎麽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 第29章

  　　林軒？


  　　母子倆皆是一愣,他不是去上班了嗎？


  　　兩人同時回頭，果然遠遠看見一部眼熟的摩托車朝這邊開了過來，眨眼間就到了大門口。


  　　幾乎林躍剛往旁邊避開,摩托車就從他麵前經過，飛快開進了院子裏。


  　　一陣強風擦過臉頰，氣得林躍差點跳腳,“這小子開車都不看路嗎？”


  　　曾玉蘭麵上沉了沉，傻小子該不會是故意的嗎？


  　　無視兩人略顯難看的神色，一旁江菲菲腳步輕快地朝院子裏正在停車的男人奔了過去。


  　　“林軒你怎麽回來了？”


  　　接過林軒手裏提著的保溫桶,江菲菲衝他笑道，“不是說中午不用特地跑回來嗎？”


  　　林軒沒說話,視線漠然飄向門口兩人，然後他皺了下眉,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不歡迎”。


  　　察覺到他視線所在，江菲菲笑了笑,“剛才伯母和堂哥過來看房子，還說要……”


  　　“哎呀家裏湯還在燉著呢……”


  　　不等她說完，曾玉蘭突然打斷了她。


  　　開玩笑，要是讓這傻小子知道了,估計不等她把房子租出去，他就能先鬧個天翻地覆。


  　　想到這,她目光閃了閃，麵上卻笑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


  　　扯了下兒子,見林躍還一直盯著江菲菲看,曾玉蘭暗唾了聲沒出息,瞪了他一眼,“回家了。”


  　　說完率先朝門外走去。


  　　而林躍的視線在那道嬌小的身影上停頓了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咧了下因為抽煙過猛而泛黃的牙齒，他笑眯眯地對江菲菲說：“有空去我們家裏玩啊。”


  　　江菲菲被他笑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這個大堂哥的眼神和笑容讓她覺得十分不舒服。


  　　勉強扯了下嘴角沒吭聲。


  　　林躍也不在意，衝她笑了下，目光最後不屑地掠過站在她身旁的堂弟，這才轉身出了大門。


  　　曾玉蘭走到電動車旁，等了會兒才看見兒子從門口走出來，不僅臉上掛著笑，還一步三回頭地往回看。


  　　生怕人家不知道他那點兒心思似的。


  　　等人走到跟前，不由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那是你弟媳。”


  　　林躍吹著口哨心情愉快地從口袋裏掏出電動車鑰匙。


  　　聽見母親的話，他聳了聳肩將鑰匙插了進去，聲帶鄙夷，“那傻子哪裏配得上她？”


  　　“配不配得上他們也結婚了。”


  　　曾玉蘭爬上了電動車後座，一邊戴頭盔一邊對他道，“你可別亂來，想要對象回頭我們讓張媒婆再給你多物色幾個。”


  　　嗬，林躍斜了斜嘴角，張媒婆介紹的那些都是什麽貨色，不是又醜又胖的老姑娘就是離異帶娃的單親媽……居然還說他要把眼光放低一些，說他有案底，一般的姑娘不敢嫁。


  　　腦海裏不經意浮現江菲菲和林軒站在一起的場景，林躍頂了頂腮幫，眼神陰鷙了幾分。


  　　同樣姓林，憑什麽那傻小子就能娶個那麽年輕漂亮的？


  　　說他犯過事兒，那小子還智障呢……


  　　“……要是不喜歡，咱們就去隔壁村或者隔壁鎮再看看，實在不行還有市裏和外地的，總能找到合適的……”


  　　身後的曾玉蘭還在絮絮叨叨，林躍不耐地打斷了她，“行了我知道了。”


  　　一想起江菲菲那張嬌俏的臉，他隻覺得心口癢癢的，又想到自家那個傻堂弟，心裏頓時一陣不忿不忿，真是暴殄天物……


  　　—


  　　屋裏的江菲菲哪裏知道自己這會兒已經被林軒的堂哥惦記上了。


  　　她打開保溫飯盒，看見裏麵滿滿當當的菜肴，不由驚歎了一聲，“好多菜啊。”


  　　將內膽一層一層拿下來，她越看越瞠目結舌，“有蝦有魚有肉還有菜，這是什麽……蘿卜排骨湯……我天你們廠裏的夥食也太好了吧？”


  　　她的笑容讓林軒很快忘記了剛才看見伯母和堂哥的不悅。


  　　他彎了彎唇，像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摸出了兩根香蕉遞到她麵前。


  　　“還有水果？”江菲菲睜大了眼睛，一臉驚喜地接了過來。


  　　“廠裏還招人不？改明兒我也去應聘。”她剝開香蕉香蕉咬了一口。


  　　林軒看著她，目光愉悅了幾分，“表哥拿的。”


  　　“你表哥拿的？”江菲菲驚訝地眨了下眼，隨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說呢夥食怎麽這麽好？原來是老板的午餐呀。”


  　　她吃著香蕉含糊問道，“你把他的飯拿走了，那他吃什麽？”


  　　林軒拿桌布擦了擦滴灑在桌上的湯。


  　　“飯店。”


  　　江菲菲差點被嘴裏的香蕉嗆到，“你說他把自己的飯給你，然後他自己去外麵吃？”


  　　林軒點點頭，“表哥說，好吃的給你。”


  　　還說要對她好一點，這樣她才願意和他生寶寶。


  　　不過後麵這句他沒說，因為表哥不讓。


  　　江菲菲不知道他心裏所想，卻覺得他一板一眼老實交代的樣子十分可愛。


  　　吃完香蕉隨手抽了張紙擦手，她語氣柔軟了幾分，“雖然是表哥的好意，不過下一次還是不要拿了，我自己在家隨便弄些吃的。你也不用特地跑來跑去，大熱天的多辛苦，你看你出了這麽多汗。”


  　　說著抽了張紙巾幫他拭去額角的汗珠。


  　　林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一點兒也不熱了。


  　　仿佛她就是夏日裏一抹最清涼的風，輕輕拂過臉上，撫去了所有的燥熱。


  　　“好了。”


  　　江菲菲給他擦完汗，見他還呆呆地看著她，不由笑了下，“看我幹嘛？肚子不餓嗎？”


  　　林軒視線往下移了移，落在了她粉嫩的唇上。


  　　意思不言而喻。


  　　江菲菲幾乎要翻白眼了，誰說他笨，明明就很會邀功好嗎？

  　　算了，看在他辛辛苦苦跑回來給她送飯的份兒上……


  　　她踮起腳尖，湊到他唇角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般的一吻，還沒來得及退開，林軒的手已經自發地從背後攬住了她。


  　　細細的親吻落了下來，溫柔而親密地研磨著她柔軟的唇瓣。


  　　江菲菲微微睜大了眼睛，在他的瞳仁裏看見臉頰發紅的自己。


  　　兩人對視了會兒，他眸光漸漸幽深，似乎一點都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鼻尖都是他身上帶著皂香的男性氣息，她感覺腳底有些發軟，被動地攀住他堅實的肩膀。


  　　有陽光透過院子裏的天井散落，男人年輕俊秀的臉上綴著倏忽的光點，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隨後輕輕覆了下來。


  　　江菲菲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周身的體溫在不斷上升，意識逐漸迷離，腦海裏仿佛一團漿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身體一個激靈，然後倏地睜開了眼睛。


  　　空氣仿佛突然停止了流動。


  　　陣陣蟬鳴聲從外麵傳來，空曠的堂屋一片靜謐。


  　　兩人視線交錯，然後不約而同低下了頭……


  　　林軒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探進了她衣服裏，正覆在……


  　　轟——


  　　江菲菲霎時瞪大了眼睛，這家夥怎麽還學會動手了呢？

  　　一張臉炸得通紅，連忙一把將他的手扯了下來。


  　　之前不管兩人親得再激烈，他頂多也就隔著衣服，今天居然知道……


  　　難以想象要是她沒有拉下他的手，他是不是就……


  　　想著想著她隨即又想起早上他走之前的那個吻，越想越覺得臉上越燒得不行，羞惱地瞪了他一眼，“吃飯。”


  　　說完繞過桌子坐到離他最遠的那一頭去了。


  　　林軒的視線隨著她動了動，有些恍惚地看向自己的手。


  　　軟綿的不可思議。


  　　仿佛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他的耳垂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嗓子眼有些燥熱，滾了下喉結，過了會兒，他才默默在她對麵坐下來……


  　　這一頓飯，兩人吃得前所未有的安靜。


  　　就連平時愛說話的江菲菲都隻是紅著臉默默吃她的飯。


  　　林軒的視線朝對麵看了好機會，見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最後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視線。


  　　怎麽和表哥說得好像不一樣？

  　　菲菲她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是不是她覺得自己對他還不夠好？不願意和自己生寶寶？


  　　對，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這兒，林軒眼神微微一亮，又振作了起來。


  　　隻有對她再好點，她才願意和自己生寶寶。


  　　於是飯後他把江菲菲趕到一旁，特別積極地收拾了桌子和碗筷。


  　　整理完一切，他又從冰箱裏拿出西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這才端到外麵客廳裏。


  　　江菲菲吃飽喝足正窩在竹椅上刷手機視頻，看見突然出現在麵前的一碟西瓜時，不由怔了一下。


  　　午飯都還沒消化呢。


  　　“給我的？”


  　　望向男人帶了絲期待的黝黑瞳仁，她突然覺得今天的林軒好像有些不大對勁。


  　　“發工資了嗎？”江菲菲疑惑道。


  　　聽見她的話，林軒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隨即搖頭。


  　　“沒發工資？那你怎麽看起來這麽高興？”她盤腿坐了起來，拉他在一旁坐下，“有什麽好事嗎？”


  　　林軒看向她帶了絲盎然的眼神，耳垂忽然有些發燙。


  　　想起表哥教他的那些，他不自然地避開了她的眼睛，低頭看見碟子裏的西瓜，於是小聲地說，“吃西瓜。”


  　　明明親她的時候就很主動，這會兒反而莫名其妙害羞起來了？


  　　江菲菲在心底偷笑了一聲，故意逗他，“那你喂我。”


  　　林軒聞言愣了愣，盯著她紅潤的唇瓣，感覺有些口幹舌燥。


  　　“快點……啊。”江菲菲張嘴提醒。


  　　林軒視線掠過她巧笑嫣然的臉，終於拿起刀叉叉了塊西瓜遞到她嘴邊。


  　　“嘻嘻。”


  　　張嘴含住西瓜，冰涼又甜津的味道頓時充斥在口腔，江菲菲眯了下眼，“好吃。”


  　　滿足的樣子仿佛得了什麽珍貴的禮物似的。


  　　“還要。”


  　　林軒彎了彎嘴角，又遞了塊西瓜過去。


  　　“唔。”她一雙眼睛完成了月牙，襯著兩個小酒窩越發俏皮。


  　　“還要再吃。”


  　　林軒眼中溢出了很淡的笑意，喂著喂著小聲嘟囔了聲“菲菲笨。”


  　　江菲菲嘴裏還含著塊西瓜，聞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見麵前男人語帶嫌棄地說：“不會用叉子。”


  　　“咳咳咳。”江菲菲被嗆到了。


  　　敢情這個單純的家夥以為她不會用叉子才讓他喂？


  　　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碟子，她拿起叉子一塊又一塊的就往嘴裏送。


  　　一邊大口吃一邊得意地衝他揚了下下巴，小表情好似在說“誰說我不會用的，我用的可溜了好嗎？”


  　　林軒怔怔看著她。


  　　呆萌無辜的樣子逗得江菲菲噗嗤笑了一下。


  　　怎麽感覺嫁給他後，她就變得好幼稚好無聊啊。


  　　又吃了幾塊，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她撐地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實在吃不下了，剩下的你吃吧。”


  　　林軒看著還剩一半的西瓜，視線在她被冰凍得格外嬌豔的嘴唇上頓了頓，然後默默接過下來吃了。


  　　吃飽喝足開始犯困。


  　　午後的堂屋還算涼爽，江菲菲躺在寬敞的椅子上，聽著耳畔陣陣蟬聲，感覺有些犯困，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林軒吃完西瓜時發現她已經睡著了，嬌小的身體蜷縮在竹椅上，睡顏嬌憨，呼吸清淺，側臉被壓出了一層肉。


  　　他彎了彎嘴角，遲疑了一下，終於抬手輕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


  　　手感……和想象一樣好。


  　　大約想起了什麽，他目光往下落了落，原本澄澈的瞳仁幽深了幾許。


  　　然後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耳垂倏地紅了。


  　　別開目光，他拿著碟子站起身來。


  　　洗完碟子出來，竹椅上的江菲菲依然睡得十分香甜。


  　　林軒想了想，最後進屋拿了條薄薄的毛巾被蓋在她肚子上。


  　　這是他小時候蓋過的，奶奶一直舍不得扔，雖然有些舊，不過長度蓋在她身上還挺合適。


  　　做好這一切，林軒從屋裏搬出了自己那箱車輪子。


  　　一邊玩，一邊不時看一眼竹椅上的人。


  　　有風輕輕穿堂而過，氣氛說不出的靜謐美好……


  　　—


  　　江菲菲睡到兩點多，被林軒叫醒的時候還有些迷糊。


  　　“時間到了嗎？”


  　　男人已經十分有經驗地把她的包包和手機鑰匙都裝好了。


  　　半睡半醒地被他扶上摩托車，一直到店裏她整個人才漸漸清醒過來。


  　　望著遠去的摩托車，她有些反應慢半拍地摸了摸頭，這個點他上班不會遲到嗎？


  　　晚上六點林軒來給她送飯。


  　　他今天做的是海鮮炒飯配黃花菜肉片湯，色香味俱全，看得一旁正在吃外賣的幾個同事又酸又羨慕，不住揶揄江菲菲。


  　　“菲菲啊，照你家老公這個標準，我看我們也不用嫁人了。”


  　　“是啊，每天接送還帶送飯的，這樣體貼的好男人上哪兒去找？”


  　　“安靜就安靜些唄，比那些到處撩妹的臭男人不要好太多。”


  　　“真可惜，我怎麽沒遇到這麽好的好人呢？”


  　　江菲菲隻是笑，慶幸她們並不知道林軒有自閉症。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林軒就在店外麵等著了。


  　　江菲菲卻是整理陳列、搞衛生、開會一直弄到十點多才結束。


  　　出來時看見呆站在路邊的男人，不由好笑又心疼，“那麽早來幹嘛？”


  　　看見她，林軒眼睛一亮，舉步便朝她走了過來。


  　　“等很久了吧？”


  　　江菲菲從包裏抽出紙巾幫他擦汗，這家夥也不知道進店裏找她，直愣愣地站在外麵傻等，臉上吃了不少塵，搭配一身灰色的工作服，整個人顯得灰撲撲的。


  　　“明天十點再來接我就行了，知道嗎？”


  　　林軒乖順地任她擦汗，眨了下眼，抬手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拎到她麵前。


  　　“這什麽？”


  　　江菲菲愣了一下，隨即眸光亮了起來，“你給我買的？”


  　　? 第30章

  　　楊枝甘露？他居然還給她買了奶茶？

  　　要知道上一次她讓他陪她去買奶茶他還老大不情願的呢。


  　　江菲菲轉頭望了眼不遠處那幾家人聲鼎沸的奶茶店,眼睛幾乎瞪得像銅鈴，“真的是你給我買的嗎？”


  　　林軒看著她腮邊的酒窩，輕點了下頭。


  　　“你什麽時候去買的？怎麽買的呀？”


  　　江菲菲還有些不可置信,仿佛看見孩子第一次獨自去買東西的老母親，隻覺得又驚又喜。


  　　林軒指了指自己褲子口袋，“手機買,排隊拿。”


  　　他上次和她一起去的時候見過她在手機小程序上下單。


  　　“原來你都記住了？”江菲菲讚賞地朝他豎起大拇指，“林軒你真棒。”


  　　才教一回他居然就記住了。


  　　她的話語取悅了他，林軒輕彎了下嘴角。


  　　雖然過程有些難,不過這會兒看見她的笑臉，他就覺得……剛才那些好像也不算什麽了。


  　　他嘴唇微翹,幽黑的眸子透著愉悅。


  　　江菲菲滿足地拿起吸管，正要插進杯子裏忽然愣了一下,“你的手怎麽了？”


  　　林軒搖了下頭，垂在身側的手卻不自覺緊了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起了一層青色，手背上的青筋也顯得十分明顯。


  　　江菲菲的目光落在他略顯通紅的臉上，然後她眉頭一皺，抬手就去掰他的手。


  　　林軒的手握得很緊,她用了些力氣，好不容易才掰開,摸到他手掌，卻觸到了一手黏膩。


  　　他的掌心竟然都是汗。


  　　視線再次回到他不住冒汗的臉頰上，她忽然反應了過來。


  　　林軒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排斥陌生人的接近,更不用說和不認識的人交流了……


  　　買杯奶茶在普通人看來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對於他而言,卻如海底撈針一樣難。


  　　想著他為了給她買奶茶硬是強迫自己克服心理上的抗拒，擠進讓他十分不舒服的人群裏，用笨拙質樸的話語和店員溝通……


  　　或許還會因為語言的問題惹得店員不耐或者引來他人的嘲笑……


  　　一想到那些人對他的詆毀，江菲菲心裏頓覺又酸又暖，眼眶也有些發熱。


  　　“幹嘛啊……難受就不要勉強自己，奶茶而已，以後我想喝了自己去買。”


  　　林軒茫然地看著她皺眉的樣子，有些不明白她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看見她微微泛紅的眼睛，他感到一陣手足無措，難道他買錯了？


  　　可是他記得上一次她點的就是這種裏麵加了很多水果的奶茶。


  　　遲疑了一下，他小聲地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不喜歡？”


  　　江菲菲被他問得一愣，卻見麵前男人幹淨澄澈的眼睛透著絲小心翼翼，仿佛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她吸了吸鼻子，隨即仰起臉，衝他咧了一個十分燦爛的笑臉。


  　　“喜歡，我最喜歡喝這種了。”


  　　說著把吸管插進杯子裏，重重吸了一口，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真好喝呀。”


  　　林軒的表情這才放鬆了下來。


  　　其實剛才他在那家奶茶店外麵猶豫了很久……


  　　站在櫃台前，身邊那麽多陌生的人，陌生的氣息以及店員疑惑的眼神和那些他聽不懂的話……都讓他恨不得當場落荒而逃……


  　　可是每當他忍不住想要逃的時候，腦海裏就不自覺想起表哥囑咐他的那些話。


  　　要對她好，做讓她高興的事兒。


  　　隻有這樣，菲菲才肯和他生寶寶。


  　　最重要的是——隻有生了寶寶，菲菲才會一直留在他身邊。


  　　如果沒有寶寶，要是以後菲菲遇到了對她更好的男人，可能就會離開他……


  　　林軒一想到那種可能性，胸口就感覺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一樣難受。


  　　他想讓菲菲留在身邊，不想讓她走……


  　　菲菲那麽喜歡喝奶茶，如果他給她買了，她一定很高興。


  　　抱著這種信念，最後，他努力克製住身體對外界環境的抗拒，終於買到了她喜歡喝的奶茶。


  　　江菲菲不知道林軒此刻心裏的想法，她喝了幾口，見他怔怔地盯著自己，就把杯子遞過去，“你也要喝嗎？”


  　　掃了眼遞到自己嘴邊的奶茶杯，林軒忙不迭搖頭。


  　　明明一米八多的大個子，表情偏偏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又可愛又呆萌。


  　　惹得江菲菲就想逗他，“來嘛真的很好喝，你嚐嚐嘛？”


  　　林軒慌得頭不住後仰。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喝過這種玩意兒，心裏下意識排斥。


  　　“來嘛，喝嘛，你喝過就會還想再喝了。”


  　　打工的這幾年裏，江菲菲每當覺得難過不開心的時候就會給自己點一杯奶茶，感覺喝完後整個人就又鬥誌滿滿的。


  　　因此在她心裏，奶茶不僅僅是消遣，更重要的是它能治愈自己的壞情緒，幫自己從沮喪的狀態中走出來。


  　　當然她也知道喝多了不好，所以一個星期頂多也就點個一杯至多兩杯。


  　　林軒是她目前最親近的人，她也想和他一起分享這點小快樂。


  　　看著不住遞到自己嘴邊的奶茶杯，林軒避無可避，遲疑了會兒，才揪著眉頭勉為其難地張開嘴，仿佛吃藥似的抿了一小口。


  　　“好喝嗎？”江菲菲期待地望著他。


  　　林軒抿了抿唇，原本皺在一起的眉頭微微一頓，然後漸漸舒展開來。


  　　“好喝吧？”江菲菲笑了起來。


  　　林軒怔怔點了下頭。


  　　“嘻嘻，我就說你會喜歡的。”


  　　江菲菲又把杯子遞到他麵前，這回林軒倒是沒有抗拒，張嘴吸了一大口。


  　　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還沒到家就幹完了一大杯奶茶。


  　　心裏一直惦記著表哥說的那件事，林軒覺得有些緊張，洗完澡出來整整衣服，疊疊被子，以至於江菲菲都洗完了就見他還磨蹭地沒上床。


  　　掃了眼站在衣櫃前的男人，她疑惑地問，“還不睡嗎？都快十一點了？”


  　　往常這個時間點他早就睡著了。


  　　聞言林軒身體一僵，轉頭看向浴室門口正拿毛巾擦頭發的人，下意識走了過去。


  　　剛要抬手打開抽屜，就見江菲菲擺了擺手，“不用吹，我今天沒洗頭。”


  　　擦完頭發她隨手將毛巾一起放進桶裏，“明天你就不用洗衣服了，放著我來洗吧。”


  　　說著率先爬上了床，“早點睡吧。”


  　　見他有些呆愣地站在那兒，她拍了拍身側枕頭，“睡覺啦。”


  　　林軒耳垂微微一燙，默默關了燈上床。


  　　這個夜晚顯得有些悶熱，外麵閃電陣陣劃過天空，不時響起低沉的轟鳴聲響，似乎隨時都要下起雨來。


  　　屋裏倒是一片寂靜，隻剩下牆角空調出風的聲音。


  　　林軒借著微弱光線看了眼身側的人，她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瞼上，映出兩排深色的陰影。


  　　他喉結滾了滾，正要探出手——


  　　“林軒你晚上衣服收了沒？”原本仰躺的江菲菲突然側轉過身來。


  　　林軒手一頓，不自然地眨了下眼，“收了。”


  　　“哦，那就好，不然一會兒下雨就該淋濕了。”江菲菲閉上了眼睛。


  　　林軒等了會兒，手輕輕朝她探過去。


  　　“那你樓上門窗都關好了吧？”江菲菲再次開口。


  　　林軒的手一僵，眼中掠過一絲的窘迫，“關了。”


  　　沒了後顧之憂，江菲菲終於放心地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


  　　林軒愣了愣，遲疑了會兒，還是再次朝她探出了手。


  　　卻沒想江菲菲挪動了下身體，也正要靠向他懷裏。


  　　於是他的手就直接碰上了他早上剛剛碰過的那個部位。


  　　“……”


  　　室內一片幽暗，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


  　　外麵風聲越來越大，吹得窗戶嗚嗚作響。


  　　兩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誰的心跳，驟然快了起來。


  　　林軒的視線落在她微帶了些驚愕的臉頰上，想起表哥的囑咐，他深吸了口氣，探出的手沒有收回來，反而輕輕覆了上去……


  　　“……”


  　　江菲菲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家夥……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嗎？


  　　臉頰一片滾燙，她有些困難地咽了下口水。


  　　“林……唔……”


  　　剛說了一個字，下一刻，他略顯笨拙的親吻忽然落了下來，堵住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未說完的話。


  　　江菲菲微微睜大了眼睛，鼻間都是他身上清冽的香皂氣息。


  　　和之前不同，今天他的動作顯得比平常要急促熱烈了幾分。


  　　不僅是吻，他的手也沒閑著。


  　　雖然有些生疏緩慢，但是目的性很強，沒有絲毫遲疑。


  　　江菲菲心跳如擂鼓，手不自覺揪住了被單。


  　　所以他這是開竅了嗎？


  　　他們今天就要洞房了？


  　　真正的夫妻生活開始了？


  　　……


  　　一連串問題漿糊似的在腦海裏翻湧，盡管早就給自己做過思想建設，但是真的到了這一步，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了起來。


  　　眼見睡衣的扣子都已經被解開了，而他的手正要探進去，江菲菲呼吸一窒，忍不住抬手抓住了他手腕。


  　　“……”


  　　兩人的目光再次對上，一個清澈幽深，一個羞澀淩亂……


  　　他的氣息有些灼熱地落在她耳畔，像羽毛撩過似的癢。


  　　江菲菲身上的雞皮疙瘩立了起來，看見他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掠過一絲受傷。


  　　想起兩人上一次“生寶寶”的烏龍，她抓著他手腕的力氣頓時小了幾分。


  　　輕咬了下下唇，她努力平複了下略顯紊亂的心跳。


  　　然後……


  　　望著這張日漸熟悉的臉，她突然就放鬆了下來。


  　　麵前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往後餘生要共度一輩子的人，就算發生關係，為他生兒育女……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她深吸了口氣，嘴角彎了一下，在他即將退開的時候突然探手攬住了他的脖頸。


  　　林軒愣了愣，緩緩低頭看了眼搭在自己脖頸那雙纖細的手，呆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遲疑地叫了聲“菲菲？”


  　　清澈的嗓音聽得江菲菲心口一軟，僅有的那點兒緊張頓時消失殆盡。


  　　她望著他甜甜一笑，兩個小酒窩在微弱的光線中若隱若現，“你是不是，想要和我生寶寶？”


  　　林軒沒想到她這麽快就發現了，原本剛才還以為她不願意，但是她現在的動作，似乎又不是那個意思。


  　　他怔怔地低頭看她，耳朵紅得幾乎要燒起來，抿了抿唇沒吱聲。


  　　空氣再次安靜了下來，江菲菲“噗嗤”一笑，攬著他脖頸主動親了上去。


  　　見他還呆呆地睜著眼，她笑嗔了一下，抬手輕輕摸過他眼睛，兩排長長的睫毛小刷子似地刷過她掌心，癢地她輕笑了一聲。


  　　呼吸交迭，彼此心跳可聞……


  　　意識漸漸迷離，體溫也跟著升了上去，江菲菲“嗯”了一聲，手無意識地蹭著他肌理分明的肩膀。


  　　林軒的氣息霎時亂了幾分，一隻手微微撐住床榻，幾乎是循著本能覆了上去。


  　　外麵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欞上，發出了規律的聲響。


  　　雷聲驟然響起，忽明忽暗的閃電映出了一室迷離。


  　　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兩個年輕人笨拙而純真地探索著未知的一切……


  　　江菲菲感覺自己好像坐在一艘隨風飄搖的小床裏，飄飄蕩蕩、浮浮沉沉……不知道下一刻要駛向何方？


  　　但是心裏並不害怕，眼前這個人是她從小就認識的林軒，是那個安靜孤獨的男孩。她是他的妻子，他們理應當如此……


  　　當他終於笨拙地解下她身上最後一件衣服時，她眼中一片羞澀，輕咬了咬下唇望向他。


  　　林軒的臉頰也是一片燙紅，眼中仿佛覆上了層霧氣，幽深而縹緲。


  　　認真回想著表哥和他說的那些步驟，他緩緩低下頭……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鈴聲忽然從床頭櫃那邊響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 第31章

  　　清脆的電話鈴聲,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裏，顯得特別突兀。


  　　這麽晚了，誰會給她打電話？


  　　床上兩人都是一愣,林軒的手還撐在江菲菲肩膀兩側，仿佛渾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臉上，表情無措而茫然。


  　　外麵雷聲一陣又一陣,雨水沿著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和地上的千溝萬壑匯聚在一起，眨眼天地間蒼茫一片。


  　　屋裏旖旎的氣息還未消散,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但是那頭打電話的人似乎有種不達目的就不罷休的決絕，清脆的鈴聲響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我先接下電話。”江菲菲的臉紅得不行，尷尬地隻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林軒表情怔了怔,撐在她身側的手輕攥了下，臉上掠過一絲微弱的隱忍。


  　　過了會兒,他慢慢垂下長睫，輕偏了下身體。


  　　窗外一陣花白的閃電劃過，微光落在他結實的肩背上，綴出細碎的光點,明明是十分隨意的動作，卻襯地年輕的身體更加遒勁有力。


  　　江菲菲輕咬了下下唇,拉過床單勉強裹住自己，幾乎是狼狽地從他身下爬了起來。


  　　林軒看著她把自己裹得像條毛毛蟲似地挪過去接電話，他眨了眨眼,原本起霧似的眼眸漸漸清澈,臉上的熱意卻還未消散。


  　　他眼瞼輕輕一耷,翻身仰躺了下去,肌理分明的胸膛隨著微喘的氣息輕輕起伏。


  　　江菲菲不敢回頭，想到剛才兩人隻差一點點就……


  　　她心跳地飛快，不敢再往下想，連忙拿起床頭櫃上還在響著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一串熟悉的號碼，她愣了一下隨即接了起來，“曉敏？”


  　　那頭靜得出奇，江菲菲低頭看了眼手機，又叫了一聲，“曉敏？”


  　　手機那端依然沒有回應。


  　　自從那天在山上給她打電話鬧得不歡而散後兩人再也沒有聯係過……想起周祖遠的事，江菲菲心裏忽然覺得不安，愈發放輕了嗓音，“曉敏？是你吧？”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過了會兒，終於聽見那頭響起一陣壓抑的抽泣聲。


  　　“菲菲……”


  　　剛叫了兩個字，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口，葉曉敏握著手機，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十分壓抑。


  　　江菲菲嚇了一跳，連忙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到底怎麽了？”


  　　……


  　　然而不管江菲菲怎麽問，電話這頭的葉曉敏隻是哭，難過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曉敏……”


  　　兩人認識這麽多年，江菲菲多少也知道她的性格，看起來咋咋呼呼地很強勢，實際上敏感又脆弱。


  　　安靜地等她哭了會兒，她歎了口氣，“有什麽事你慢慢說，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一些……”


  　　好友關切的話語讓葉曉敏眼淚掉得更急更快了，又哭了會兒，她終於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地問，“你……那天給我……打電話，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你……”


  　　江菲菲一怔，隨即心裏掠過一陣愧疚，“對不起……本來那天我要告訴你的，又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


  　　“嗬……果然……”葉曉敏自嘲一笑，“都怪我太自以為是了……”


  　　抬手抹了把洶湧而出的淚水，她咬了咬牙，“周祖遠那個王八蛋……他居然為了那個女的……要和我分手…嗚嗚嗚……”


  　　“分手？”江菲菲皺了下眉，“什麽時候？”


  　　“今天早上……他睡覺的時候……”葉曉敏哽咽道，“我翻他手機……看到他和那女生的聊天記錄……”


  　　也就是她糾結著要不要把事情告訴她的那會兒？


  　　江菲菲眉頭緊蹙，“然後呢？”


  　　葉曉敏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氣不過……用他手機罵那女生勾引我男朋友，後來被他發現了……就吵著要和我分手……”


  　　太過分了。


  　　江菲菲攥緊了手機，正要開口勸她，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她愣了一下，轉頭就看見林軒帶著不滿的臉。


  　　他一手扣住她的手，另一手指了指牆上的鍾表，提示她時間已經不早了。


  　　想到兩人剛才被打斷的事兒，江菲菲臉頰一燙，指了指自己手機，表示電話還沒講完，示意他先睡。


  　　林軒抿了抿唇，顯得有些不高興。


  　　電話那頭的葉曉敏並沒有注意到這頭的動靜，她說著說著眼淚再次掉了下來，“……他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們在一起這麽久……好不容易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哪裏做得不好對不起他了……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嗚嗚……”


  　　“我……打了他一巴掌……他說我是潑婦……說我從來都以自我為中心……還說他早就受夠我了……隻是為了責任才和我在一起……”


  　　“他不要我了……以後我該怎麽辦……我和他在一起這麽多年……以後我一個人要怎麽辦……嗚嗚嗚……”


  　　聽著好友抽泣的聲音，江菲菲心裏也一陣難受，五年多的感情，最後的青春年華最美的初戀，換了誰都會受不了。


  　　“曉……”


  　　話未說完，她一把捂住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議地瞪著麵前的男人。


  　　這家夥居然搞偷襲。


  　　用偷香的辦法成功奪回她注意力的林軒翹了翹嘴角，小表情有些得意。


  　　不僅如此，他還握著她的手，在她手心撓癢癢，又時不時捏一捏她的臉頰或者耳垂，漂亮的眼睛洋洋自得地落在她臉上，仿佛在說“看你還理不理我？”


  　　江菲菲簡直無語了，這家夥簡直跟個搶玩具的小朋友似的。


  　　她瞪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手機，身體往旁邊避開了一下，示意他自己還在講電話，讓他別幹擾她。


  　　偏偏床上就那麽點地方，他力氣又大，長手長腳往她身上一纏，她就又被他圈了回來。


  　　一番折騰下來，他靠在床頭，而她被他圈在懷裏，就像個小寵物似的，任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她的長發。


  　　電話那頭，葉曉敏哭聲還在繼續，“菲菲……我真的好難過啊……感覺活著都沒什麽意思了……”


  　　“曉敏，你別這樣……”偏頭避開身後那隻毛毛手，江菲菲心裏愧意更甚，“對不起，我……”


  　　“又不是你的錯，他找了別人，早晚會露出馬腳……我隻是……沒想到他會討厭我……菲菲……你告訴我……我……我真的有那麽討人厭嗎？”


  　　拉開那隻開始檢查她指甲的手，江菲菲清了清嗓子，“曉敏，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他出軌就是他的不對，你不要被他牽著鼻子走……”


  　　想起那晚在山上看到的，她眸光微冷，“他不過是惱羞成怒又不想背負道德的壓力才把責任推給你……要是覺得你性格不好，他從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怎麽不說？非得等到現在找了別的女生要和你分手的時候才來指責你，分明就是在為自己的卑劣行為找推脫的借口。”


  　　“真的嗎……”葉曉敏懷疑道，“可是他的話……讓我覺得自己囂張跋扈、一無是處，好像根本不配被人愛……”


  　　葉曉敏一向活潑又自信，何曾有過這樣自卑的時候？

  　　江菲菲咬了下牙，早知道周祖遠這麽渣那天在山上就應該好好教訓他一頓，真是太便宜他了。


  　　緊了緊拳頭，她恨道，“你別聽他亂說，不要懷疑自己。你直來直往敢愛敢恨除了有時候執拗了點，其他都挺好的。你應該慶幸你現在早早發現了渣男的真麵目，要是等到結完婚生了孩子後才發現……那不是更讓人崩潰嗎？”


  　　“雖然這麽說……可我心裏還是難受……”葉曉敏說著又哭了起來，“五年的感情……他怎麽能這麽狠，說斷就斷……根本不給我挽回的機會……”


  　　“挽回？怎麽挽回？”江菲菲皺眉，“難道你要指望他回頭嗎？”


  　　葉曉敏隻是哭，“他不接我電話，不回我信息，還把我微信拉黑了……我好難受……好想去找他問個清楚……”


  　　“如果你是氣不過想要教訓他一頓我可以陪你去，但假如你因為放不下想要找他挽回這段感情……真的沒唔……”


  　　後麵的話沒說完，江菲菲一口氣差點哽在嗓子口。


  　　用力拉下胸前那隻大手，她整張臉瞬間都紅了。


  　　這家夥，他怎麽可以……


  　　林軒眨了下眼，長睫無辜地顫了顫，觸感實在太好了，他的手還想往前探……


  　　江菲菲再也坐不住了，用力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胡亂套上睡衣，下床直奔衛生間，關門，反鎖……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


  　　呼，世界終於清靜了。


  　　看著鏡子裏滿臉通紅的自己，她咬了咬下唇，林軒這家夥真是越來越……


  　　電話那頭的葉曉敏哭得幾乎崩潰，“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我那麽喜歡他……什麽都給了他……他居然說跟別人走就跟別人走了……叫我怎麽接受得了……那麽多認識的同學，以後大家問起來我要怎麽說……嗚嗚嗚……”


  　　“傻曉敏。”沒有了林軒的幹擾，江菲菲終於可以好好安慰她，“犯錯的人又不是你，他都不怕被同學說你又怕什麽？我從前不是和你說了，日子是過給自己的，又不是給別人看的。結了婚還有不少離婚的呢，更何況在一起後分手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你隻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好了，管他別人怎麽說？實在生氣我陪你去狠狠教訓他一頓，但是千萬別去求他回頭。不要為不值得的人擾亂了自己的步調，你還這麽年輕漂亮，又在大學裏，以後多的是機會認識更多更好的男孩子……


  　　“我知道一開始肯定很難接受，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隻能麵對現實，好在現在知道還不晚，要是以後才發現你更難受……”


  　　“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你也不是非他不可，一段感情中忠誠是最基本的要求，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隻能說明他壓根兒配不上你……”


  　　……


  　　聊了一個多小時，江菲菲幾乎說得口幹舌燥，才讓葉曉敏的情緒穩定下來……


  　　看著結束通話的屏幕，她兀自歎息了一聲……


  　　已經快十二點了。


  　　推開衛生間門，江菲菲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卻見臥室裏安靜地不可思議。


  　　床外側的男人連衣服都沒穿，就那麽躺在那裏睡著了。


  　　他身上隻肚子那裏蓋著空調被，修長勻稱的身體在燈光中仿佛鍍了層淡薄的光輝似的，像極了古羅馬那些英武不凡的神祇。


  　　呼吸清淺，羽扇似的長睫覆在眼瞼底下，映下兩排淡淡的陰影，俊秀的臉安靜地就像一個大孩子，看起來乖巧極了。


  　　江菲菲心口一軟，默默走過去，抬手將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夜漸漸深了，外麵的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小了，她微微蜷縮身體，在他身側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趟了下來。


  　　雨水沿著屋簷滴落在院子裏，發出清晰的水聲。


  　　陣雨過後，一切很快恢複寧靜。


  　　江菲菲依偎在林軒身旁，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卻反而有些睡不著了。


  　　葉曉敏和周祖遠的事情給她的觸動太大了。


  　　如果連學生時代最純粹的感情都經不起時間的打磨，就更不用說那些在工作中或者相親裏認識的了……


  　　這個世界處處是誘惑，能夠保持初心的又有幾個？

  　　轉頭看向身側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她猜想，如果不是因為自閉症，林軒這樣的外表，其實也是很吸引女孩子的吧？


  　　不過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就目前的醫療水平而言，自閉症也並不能治愈，林軒能有現在的狀態已經是比較成功的幹預效果了。


  　　抬手輕輕抱住他堅實的腰部，江菲菲安心地閉上眼睛。


  　　她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嫁的這個人，是他……


  　　第二天早上，江菲菲醒來的時候身側已經空了。


  　　外麵桌上放著做好的早餐，連飯都按照她平時吃的分量打好了。


  　　想起男人做這些事情時認真細心的樣子，江菲菲不覺心口一暖。


  　　又想到昨晚兩人……如果不是被曉敏的電話打斷，或許已經……


  　　她臉頰燙了燙，感覺既羞澀又甜蜜。


  　　好吧，他們本來就是夫妻。


  　　她捂住自己滾燙的臉，有些害羞地想著，如果下一次再來……那就……順其自然吧。


  　　隻是江菲菲也沒想到，傳說中的下一次再次擱淺了。


  　　因為接下來連著一周的時間，她完全被葉曉敏纏住了。


  　　白天陪她逛街、壓馬路、喝奶茶、發呆，晚上下班回到家再陪她煲電話粥，葉曉敏給她打電話常常一打就是一個多小時，有時候會一邊哭一邊罵周祖遠，有時候什麽也不說隻是哭，有時候崩潰起來還會說她想他……


  　　江菲菲理解她，隻能盡量抽出時間來陪她。


  　　但是林軒就不高興了！！！

  　　每天晚上，當他想要努力和江菲菲“生寶寶”的時候，葉曉敏的電話就會跟魔咒一樣響起，然後江菲菲就會把他扔在一邊自己去接電話，最後聊著聊著江菲菲就把他忘記了。


  　　一個星期下來，江菲菲的晚班都快上完了，兩人還是沒能做完那件事。


  　　這天早上，林軒跑完步做完早飯又早早把兩人的衣服都洗了。


  　　時間還早，回到屋裏的時候，林軒見江菲菲還在床上睡覺，便也跟著爬回床上，將人攬進懷裏。


  　　江菲菲睡得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感覺好像有人在親自己，聞到鼻間熟悉的香皂氣息，就閉著眼睛回應了兩下。


  　　親著親著林軒的呼吸就亂了，抱著她微微拉開了點距離，另外一隻手去脫她的衣服。


  　　肩膀觸到冰涼冷氣的那一刻，江菲菲也跟著緩緩醒了過來，她眼睛掀了條縫，望見上方那張泛紅的俊臉。


  　　她“嗯”了一聲，有些迷糊地攬住了他的脖頸，任由他親吻。


  　　氣溫在上升，空氣一片旖旎。


  　　江菲菲心跳得飛快，手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仿佛察覺到了她的緊張，林軒胡亂親著她耳廓，小聲而笨拙地安撫她，“表哥說，後麵，不疼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聽得江菲菲一臉懵逼。


  　　表哥？不疼？

  　　這和吳向磊有什麽關係？

  　　等等……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生寶寶…是……表哥教你的？”


  　　林軒眼尾還染著淡淡的潮紅，聞言有些疑惑，想了想，卻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他張了張嘴，然而不等他出聲迎麵一個抱枕突然砸了過來。


  　　“你走！”


  　　? 第32章

  　　林軒不明所以地接住了枕頭,臉上滿是疑惑。


  　　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樣子，江菲菲咬了咬下唇，“我問你,你對我這麽好，給我送飯、洗衣服、買奶茶……這些都是表哥教你的嗎？”


  　　林軒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這些和剛才兩人在做的事情有什麽關係,更不明白她為什麽生氣？

  　　“你說啊。”江菲菲的聲音大了些，“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是因為姑姑和表哥讓你這麽做的嗎？”


  　　林軒張了張嘴，見她氣得臉都紅了,他也有些著急了，憋紅了臉,過了好一會兒蹦出一句，“對菲菲好,生寶寶。”


  　　“對我好，生寶寶？”


  　　江菲菲愣了一下,隨即喃喃道，“所以……你對我好……就是為了讓我給你生孩子？”


  　　林軒遲疑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重重點了下頭。


  　　表哥說了，隻有生了孩子,她才不會走。


  　　江菲菲看著麵前那張日漸熟悉的臉，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原來……嗬……”


  　　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她胸口悶悶的，忍不住自嘲一笑。


  　　也是，她在期待什麽呢？一開始不就知道的嗎？他本來就什麽都不懂,思想和孩子一樣單純,是他的表現太好了,讓她總是忘記他有自閉症這回事。


  　　她搖了下頭,心裏隻剩苦笑。


  　　難道還能希望他像普通男人那樣對她生出男女之情？能指望他對她的好都是出於他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別人給的指點？能做夢在他那顆孤獨的心裏會有一丁點屬於她的位置……


  　　江菲菲，你真的想太多了……


  　　—


  　　這天，林軒走的時候他還有些不理解，明明自己都是按照表哥的話說的，為什麽菲菲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難道她真的那麽怕疼嗎？

  　　眼見上班就快遲到了，他擔憂地回頭望了眼緊閉的房門，終於還是默默騎上摩托車出門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消失在大門口，衛生間裏的江菲菲捧起水衝了把臉。


  　　冰涼的自來水讓思緒漸漸冷靜下來。


  　　拿起毛巾擦了把臉，她緩緩抬頭望向鏡子中的自己。


  　　比起發現他對她的好並不是出於自己本心這點，更悲哀的是，她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他了。


  　　因為喜歡，所以有期待，因為期待，所以希望他能回應。


  　　但是林軒……


  　　收起毛巾，江菲菲重重歎了口氣，或許……他永遠也不會回應她。


  　　剪不斷理還亂，索性什麽都不想。


  　　今天葉曉敏沒約她出去，一個上午的時間，江菲菲就在家裏搞衛生洗衣服、洗床單被套，把時間安排地滿滿當當的，這樣就沒空傷悲春秋無病呻吟了。


  　　折騰了大半天，臨近中午的時候居然收到了林軒給她發的信息。


  　　【今天加班，不能送飯。】


  　　這還是林軒第一次用手機給她發信息。


  　　江菲菲有些驚訝，捏著手機看了半晌才確定這串號碼是他的無誤。


  　　她摩挲著手機屏幕，正準備給他回信息時突然又想起了早上的事兒。


  　　她不大確定是不是他表哥教他的？


  　　雖然這樣的想法很沒有意義，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期望他對她做的事情或許能有一點點是出於他自己的想法和意願。


  　　江菲菲你這個沒出息的。


  　　她撇了撇嘴，收起手機沒回他。


  　　而那頭的林軒也沒有再發信息過來。


  　　—


  　　到下午上班的時候，江菲菲終於強打起精神來。


  　　生活還在繼續，人又不是非得靠感情才能活著。


  　　晚上在店裏叫的麻辣燙。


  　　連著大半個月都是林軒送飯，突然有一天他沒來，被同事們打趣了一通不說，心裏也感覺空落落少了點什麽似的。


  　　不行不行，她不能太依賴他了。


  　　將心裏那股莫名其妙的失落甩到腦後，江菲菲深吸了口氣，拿過自己那一份剛要打開，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鈴聲。


  　　“電話響了。”正坐在旁邊吃麻辣燙的小美吸了吸鼻子。


  　　“哦。”江菲菲放下筷子過去拿手機。


  　　清脆的鬧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小美奇怪道，“誰打的？怎麽不接呢？”


  　　江菲菲視線盯著屏幕上的那串號碼沒說話。


  　　他居然還會給她打電話？


  　　努力壓住不自覺上揚的嘴角，她握緊了手機，剛要點下接聽鍵——


  　　“表哥說，後麵，不疼了。”


  　　“對菲菲好，生寶寶。”


  　　兩人早上的對話不期然躍出腦海。


  　　刹那間，她臉上的笑意煙消雲散，手也跟著頓住了。


  　　“幹嘛？”一旁小美敏感地嗅出了端倪，“和你老公吵架了？”


  　　見她沒應，不由嘿嘿一笑，“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好，晚上回去就好得蜜裏調油咯。”


  　　江菲菲隻能勉強一笑，最終還是收起了手機。


  　　—


  　　忙碌的時間過得飛快。


  　　下班後，江菲菲如同往常一樣走出店門，外麵街上燈火如昔，門口的路燈下並沒有看見拿到熟悉的高大身影。


  　　幾個同事打趣她。


  　　“你家親親老公今天沒來接你嗎？”


  　　“這麽漂亮的小媳婦也不看牢點，萬一被壞人盯上呢？”


  　　“就是，換了我天天守也要守到她下班嘻嘻嘻。”


  　　“行了你們。”江菲菲定了下神，勉強笑道，“我老公今晚加班。”


  　　“哎喲喲，我就說嘛，要不然怎麽可能不來？這天天比打卡還準時。”小美挽著男朋友胳膊擠眉弄眼地衝她笑。


  　　“哪能跟你們比。”


  　　江菲菲笑罵了一聲。從包裏掏出手機，晚上店裏生意忙都沒空看手機，一看上麵居然有四個未接來電。


  　　她握著手機，眼前突然浮現出男人略顯無措的樣子，一雙漆黑澄澈的瞳仁寫滿了小心翼翼……


  　　林軒……


  　　歎了口氣，江菲菲甩甩頭，算了，晚上回去再好好問問他吧……


  　　從小鎮回家其實也不算太遠，隻是通往老宅的那條路晚上有些暗，幾盞路燈壞了兩盞，一大片沒什麽人住的老房子在黑暗中顯得分外幽深。


  　　平常和林軒在一起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今晚江菲菲一個人隻覺得心裏惶惶然的，仿佛身後有什麽怪東西在追著自己似的，到後麵幾乎是一路跑回去。


  　　站在熟悉的大鐵門前，她心裏鬆了口氣，拿出鑰匙開門。


  　　屋裏靜悄悄的，院裏一片幽暗，幾許月光傾瀉直下，遠處田裏傳來陣陣蟲鳴聲。


  　　顯然林軒也還沒回來。


  　　江菲菲感覺有些悵然若失，明明平時都是兩個人一起回來的。


  　　幽幽歎了口氣才轉身，正要合上大門時，突然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走了過來。


  　　她眼睛一亮，“林軒你回來……”


  　　後麵的聲音在看清來人的臉時戛然而止。


  　　“堂哥？”怔了一下，她有些狐疑地望向來人，“有事嗎？”


  　　門口林躍手裏提著袋東西，略顯黝黑的臉上帶著抹笑。


  　　“家裏種了些菜，我媽讓我給你們送點兒過來。”


  　　說著探頭朝裏麵看了一眼，“林軒……還沒回來呀。”


  　　“呃……他”望著麵前直直盯著自己的男人，江菲菲下意識道，“他快回來了。”


  　　大伯母怎麽可能會那麽好心？還是這個時間點？


  　　掃了眼男人高壯的體型，她心底浮上一絲警惕，麵上笑容卻依然客套，“不用麻煩了，家裏就我跟林軒兩人，哪裏吃得完？你還是拿回去吧。”


  　　說著就要關門，然而還是慢了一步，林躍一隻手按住大門，臉上浮起溫和笑意，“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麽。反正家裏還有很多，我給你拿進去吧？”


  　　雖是詢問的話，動作卻絲毫沒有給她回絕的餘地。


  　　大手一把推開房門，徑自走了進來，“每次回老屋都感覺挺親切的。”


  　　江菲菲眉頭微乎其微地皺了一下，最近忙著安撫葉曉敏，都快忘了上次大伯母敲打她的那些話了。


  　　這是提醒她別忘了這房子有一半是屬於他家的嗎？


  　　“我放這兒了。”


  　　林躍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就見他將手裏東西隨便往院子角落的小矮凳上一搭，目光朝這邊看過來。


  　　自從上一次和母親來過，林躍幾乎都沒機會再見到她，他那傻子堂弟天天跟條狗似的守在她身邊，害得他連和她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今天聽說那傻小子廠裏加班，終於讓他逮到機會了。


  　　月光幽幽落在她臉上，給那張小臉鍍了層淡薄的光。


  　　二十歲的女孩，皮膚白皙，五官嬌俏，個子雖然不高，身材卻十分玲瓏有致。


  　　他暗自咽了口口水，眼神黯了黯。


  　　傻人有傻福，那傻子還真他媽讓人嫉妒！

  　　哼，吳向磊那個工作狂資本家，趕貨的時候讓人通宵加班加點都有。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


  　　貪婪的目光掠過那粉雕玉琢似的一張小臉，這麽如花似玉的一個小姑娘，林躍不由在心裏歎息，嫁給那個傻子，實在太可惜了。


  　　觸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江菲菲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拳頭，麵上笑容也淡了下來。


  　　“那就謝謝堂哥了。”


  　　她說著打了個嗬欠，佯裝酸疼地動了動肩膀，“時間不早了，上了一天班還挺累的，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急什麽。”


  　　林躍笑了笑，高大的身體緩緩朝她走去。


  　　逼人的壓迫感讓江菲菲心中警鈴大作，腳步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剛才給林軒打電話說是已經在路上了，表哥想等他一起喝茶嗎？”


  　　“嗬。”


  　　林躍聞言嗤笑了一聲，“那個傻子，誰要找他。”


  　　如狼似虎的目光緊緊盯住了她，“弟妹嫁過來這麽久，都還沒有機會和你好好說過話。”


  　　望著那張笑得有些為猥瑣的臉，江菲菲幾乎已經能肯定他今天就是過來找她的。


  　　暗自咬了下牙，禽獸，居然連自己堂弟的老婆都敢動。


  　　林躍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視線不住落在她身上，眼裏幾乎要泛出光。


  　　江菲菲眼中盡是防備，身體不住往後退，“堂哥有什麽話要和我說的嗎？可是林軒馬上就回來了……”


  　　隨著“嘭”的一聲輕響，她有些驚慌地發現身後無路可退，男人的身體一座山似的將她擋在了牆壁和他的身體之間。


  　　“小嘴兒真愛撒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小傻子今天加班呢。”


  　　一隻粗糙的大手輕浮地摸上了她的臉頰。


  　　濃烈的劣質煙味隨著他的靠近撲在她臉上，江菲菲被熏地幾乎作嘔。


  　　她偏頭避開了那隻大手，一邊用眼角餘光搜尋著可以防身的工具，一邊故作鎮定地笑，“是是嗎？堂哥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當然。”


  　　森然的低笑聲傳來，“我很好奇，像弟妹這麽年輕，又這麽漂亮的姑娘，難道真的甘心一輩子跟著個傻子？”


  　　呸，林軒他才不是傻子，比你這個人麵獸心的畜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江菲菲在心裏唾罵了一聲，沉聲道，“堂哥最好注意點，姑姑在家裏裝了監控。”


  　　聽見這話，林躍不屑地笑了下，“弟妹真可愛，那點兒玩意也隻能拿來看住林軒那個小傻子，拔掉電源不就行了。”


  　　他居然連電源都拔掉了？！


  　　也是，一個因為搶劫入獄的勞改犯，什麽事做不出來。


  　　江菲菲心髒砰砰直跳，不敢再逞強，她身體一動就想往屋裏跑。


  　　然而剛動了一下肩膀就被一隻鐵掌似的大手扣住了。


  　　“小乖你想去哪兒？”


  　　努力克製著身體的排斥，她勉強笑道，“堂堂哥口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渴。”林躍笑吟吟地看著她，“倒是你這小嘴挺甜的，應該也能解渴吧……”


  　　下一秒，他眼睛一暗，大嘴隨即湊了上去。


  　　他身上的氣息讓江菲菲感覺一陣惡心，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再不願和他虛與委蛇，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啪。”


  　　林躍被打得臉一偏，臉頰火辣辣的。


  　　頂了頂腮幫，看著她氣紅的臉，他眼中反而湧起了興奮的光芒。


  　　“脾氣還挺辣的嘛，哥喜歡。”


  　　江菲菲怒瞪他，“混蛋……你要是敢亂來，林軒不會放過你的。”


  　　“那傻子懂個屁。”


  　　聽她提起堂弟，林躍眼中掠過一抹陰鷙，“勸你還是乖一點，不然……”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但是咧齒一笑的模樣卻在月光下顯得特別可怖。


  　　想到他過去搶劫傷人的案底，又一陣雞皮疙瘩浮上皮膚表層，江菲菲身體僵了僵，再也不敢亂動。


  　　不行，對付這種作奸犯科的小人不能意味和他硬鋼，要是惹怒了他估計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見狀，林躍滿意地摸了下她的臉，“別怕，哥哥會讓你快活的。”


  　　說完迫不及待低頭親了下去。


  　　“唔……別……堂哥……你別這樣……”


  　　江菲菲努力避開他那張臭氣熏天的嘴，心裏又急又慌，這附近根本沒住什麽人，就算大聲呼喊也沒人聽得到，難道今天晚上自己真的逃不過這個人渣的魔掌？


  　　眼前浮現出林軒那張幹淨的臉，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渴望他的出現。


  　　不，林軒還在廠裏，就算他知道也沒辦法馬上趕回來救自己。


  　　她隻能自救……


  　　想到這，江菲菲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鎮靜。


  　　身形差距和男女力量的懸殊讓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林躍的對手。


  　　硬掙的結果無異於以卵擊石，說不定最後不僅要被他侵犯，甚至連生命都有危險。


  　　她努力回想著從前網上看到的那些女子防身技能，突然回憶起在一部犯罪心理電視劇中看到的，說是暴力犯罪都是被刺激的，那些施暴者內心都有一定的創傷，施暴是一種無力的報複行為。


  　　她閉了閉眼，努力縮緊身體護住幾個重要部位，再次睜眼時，她的眼神一片嬌羞。


  　　“堂哥~”


  　　甜的幾乎能膩死人的聲音從身下傳來，林躍怔了一下，不覺停下了動作。


  　　下一刻，卻見女孩柔弱無骨的手輕輕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你這樣粗暴，難怪鎮上沒有女孩敢嫁給你。”


  　　聞言，林躍神色頓時一沉。


  　　正要開口，卻見她嗤笑了一聲，“不過……我就喜歡堂哥這樣英勇的男人呢。”


  　　女孩的馨香迎麵撲鼻，林躍感覺身體都快麻了，然而理智尤在，他臉上掠過一絲懷疑，“真的假的？那你跑什麽跑？”


  　　“人家害羞不行嗎？”食指大膽地戳了戳他胸膛，女孩嬌嗔道，“畢竟，我是你弟弟的老婆呀。”


  　　刺激感湧上心頭，林躍大手握住她纖細的小手，柔軟的觸感讓他忍不住低頭便親了上去。


  　　“害什麽羞，男歡女愛很正常的，也就林軒那個傻子娶了個這麽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也不會用……”


  　　江菲菲忍著沒有掙開，暗自咬了下牙，在他的手探進她衣領之前假意依偎到他胸前，“其實……早在結婚那天，我就已經注意到堂哥了。”


  　　“真的嗎？”


  　　林躍被她嬌嬌的嗓音撩得體溫都上來了，一隻手挑起她細膩的下巴，心裏湧上一陣驕傲，“我就說嘛，誰會看上一個傻子？”


  　　說著迫不及待抱住她，“好菲菲，快讓哥哥親親。”


  　　熏人的煙味隻讓江菲菲差點吐出來，她偏頭避開了他的嘴，推著他的胸膛道，“討厭，哥哥怎麽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你想要哥哥怎麽憐香惜玉？一會兒疼你個夠好不好？”


  　　“難道就在這裏嗎？”江菲菲嗔了他一眼，害羞地說，“人家……還是第一次呢。”


  　　聽見這話，林躍眼中頓時一亮，那傻弟弟果然還沒動過她。身體燥熱了幾分，他再次摟住了她，心底暫時放下了防備。


  　　“那你去想去哪裏？”


  　　“討厭……當然是床上啦。”江菲菲小拳頭捶了捶他。


  　　“好好好，小乖乖，就去你倆的婚床上。”


  　　林躍蠢蠢欲動，淫！笑著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下，“走吧，讓哥哥好好疼疼你。”


  　　“好。”江菲菲嬌笑著應了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轉過身的那一刻，她飛快從斜跨的小包裏掏出了一瓶防狼噴霧。


  　　“哥哥~”


  　　甜膩的年輕女聲從身後傳來。


  　　“怎麽了？”林躍疑惑地轉過頭。


  　　下一刻，一道殺豬似的哀嚎聲在院子裏響徹雲霄！


  　　趁他睜不開眼，江菲菲抬起膝蓋往他□□又是重重一頂。


  　　“嗷……”


  　　林躍疼得不住跳腳，“死三八，居然敢誆老子！”


  　　江菲菲拿起防狼噴霧往他臉上又狂噴了幾下，“打死你這個禽獸，畜生，人渣……”


  　　“啊……疼……賤人……我殺了你……”


  　　男人暴怒的吼聲在清靜的院子裏回蕩，江菲菲不敢再和他糾纏，一頓狂噴之後，轉身飛快往大門方向跑去。


  　　剛跑到大門口，迎麵便撞上了一道堅實頎長的身體。


  　　她愣了一下，剛要拿起手裏的防狼噴霧，下一秒卻望見了一張俊秀的臉。


  　　林軒？


  　　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確定麵前臉上帶了絲焦急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時，一陣委屈和後怕頓時如潮水般湧上她的心頭，她直直朝他懷裏撲了過去。


  　　“嗚嗚嗚你怎麽才回來……”


  　　? 第33章

  　　林軒毫不遲疑地接住了懷裏的人。


  　　視線掠過她哭紅的眼睛和淩亂的頭發以及皺地不成樣子的衣服。


  　　眼角餘光看見院子裏的堂哥時,心裏冒出的唯一念頭就是——他欺負菲菲了！！！

  　　院子裏的林躍並不知道家裏的男主人已經回來，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身體的疼痛讓他麵目猙獰,恨得破口大罵：“艸，臭□□，不給老子就等著被傻子……”


  　　“嘭。”


  　　砸在臉上的拳頭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力道之重打得他跌跌撞撞直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然而這一拳僅僅隻是開始，還來不及喘口氣,接著整個人便一陣天旋地轉。恍惚中，林躍隻感覺一道大得驚人的力量自上而下抓住了自己的臂膀,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下一刻,他高壯的身體便如同拋物線般飛了出去，“碰”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後背一陣劇痛傳來,疼得他整張臉都扭曲了，趴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眼睛還刺痛著，他努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隱約看見麵前一雙穿著運動鞋的大腳，清清冷冷的月光傾瀉而下,在地上拖曳出一片頎長的黑色陰影。


  　　他順著那雙鞋子往上看，望見自己那個傻子堂弟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張慣常隻有茫然的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身體輕顫，一雙拳頭死死握緊,仿佛在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林躍愣了一下。


  　　他不是要趕工加班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剛才把他當麻袋一樣摔出去的人,竟然是這個呆呆傻傻的小堂弟。


  　　大腦有一瞬的宕機。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怔了怔,然後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母親說姑姑送他去學過防身術！


  　　哼，倒是小看他了，居然真學了點三腳貓功夫回來。


  　　咬了咬牙，一陣恨意夾雜著不甘湧上林躍的心頭。


  　　從小到大，要不是奶奶護著，這傻小子從來都隻有挨揍的份兒，今天居然敢動手打他？


  　　想到這，林躍忍著痛意狠吐了口水，一顆帶血的牙齒隨著他的動作滾落在地上，襯著他鼻青臉腫的一張臉，樣子分外可怖。


  　　他舌頭頂了頂腮幫子，臉上一片陰狠。


  　　“行啊臭小子。”


  　　嗬，學過又如何，剛才隻不過是他眼睛看不見沒有防備，要真打起來，他還能輸給這個智商和小孩差不多的蠢貨嗎？

  　　陰陰地掃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女人，他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這麽漂亮的老婆，要不要哥教你怎麽用啊？”


  　　“呸。”江菲菲氣得恨不得衝過去再補他一腳，“勞改犯，就該讓你多關幾年。”


  　　“勞改犯？”林躍眯了眯眼。


  　　“難道不是嗎？”有林軒在，江菲菲再也不用忍他了，“關了幾年也不知道悔改，還不如不要放出來浪費糧食。”


  　　聽見這話，林躍原本吊兒郎當的神情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早年因為搶劫入獄，幾乎鎮上的人都知道。也正是這個原因，明明比林軒大幾歲卻遲遲找不到好的對象，媒婆給他介紹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棗。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指著鼻子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這，他眼神頓時陰鷙了幾分，“進過監獄怎麽了？”


  　　他的神情實在太過可怖，江菲菲往林軒身後縮了縮身體沒吭聲。


  　　林躍卻仿佛被踩中了痛處似的，一臉憤恨地抬手指向麵前的堂弟，“好歹老子他媽手腳健全頭腦正常。憑什麽這個精神不正常的二傻子都能娶老婆，老子居然沒人敢嫁？姑姑拿那麽多錢給傻子娶親，就不知道幫我物色個媳婦兒。老子他媽哪裏比不上他了？”


  　　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江菲菲身上，陰笑了一聲。


  　　“反正給傻子娶了也是暴殄天物。”


  　　說著撐著地麵緩緩爬了起來，語氣愈發下流，“倒不如先給他哥用，回頭我再教教傻子。”


  　　剛站起身，腳步都還沒動一下，一道瘦削筆直的身影便擋在了他跟前。


  　　林躍將麵前小堂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不屑地揚了揚下巴，“想和哥一起？”


  　　林軒飄忽的視線終於落在他臉上，他牢牢護住身後的人，皺著眉頭道，“不許欺負菲菲。”


  　　“呦嗬。”


  　　這還是林躍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聽見他正常和她說話，他臉上掠過一抹驚訝，隨即笑了起來，“原來你會說話呀？”


  　　斜了斜嘴，他的語氣盡是鄙夷，“從小到大隻會鬼吼鬼叫，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


  　　林軒恍若未聞，語氣堅定地重複，“不許欺負菲菲。”


  　　“嗬，敢情隻會鸚鵡學舌啊？”


  　　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他的語氣更加囂張，“怎麽地？老子就欺負她你能拿我怎麽著？找姑姑哭去嗎？傻！逼。”


  　　他張狂一笑，“等生米煮成熟飯了，到時候她就隻能給我當老婆。你的老婆就要變成你嫂……”


  　　“嘭——”


  　　重重的拳頭突然迎麵砸了過來，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狠狠擊中了他嘴角，打得他連連直往後退。


  　　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林躍擦了把嘴角溢出來的血水，一抹狠辣浮上他的臉：“艸你媽，敢打老子！”


  　　說完抬起拳頭就衝林軒撲了過去……


  　　兩個男人很快扭打成一團。


  　　眼見現場一片混亂，一旁的江菲菲著急不已。


  　　雖然知道林軒練過，但是她更怕林躍狠起來耍陰招。


  　　焦急地在旁邊圍觀了會兒，她視線在院子四周轉了一圈，最後跑到角落裏，直接操起了一把掃帚。


  　　然而等她操著掃帚一臉激動地衝過去之後才發現，麵前看似打成一團的兩人，其實隻是林躍單方麵在挨打。


  　　平常看起來呆呆愣愣的林軒打起架來絲毫不含糊，眉頭緊皺，目光如炬地瞪向眼前堂哥，舉手投足間透著練家子的狠勁，一招一式每一拳都打得林躍毫無還手之地。


  　　身形看起來比他還高壯的林躍在他的攻擊之下很快落了下風，壓根兒沒有抵抗之力，隻能步步後退，抱頭鼠竄，卻根本防不了那一道道快準狠的招式……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林躍整個人被打得趴在了地上，鼻青臉腫不說，牙齒也掉了一顆，嘴角掛著瘮人的血絲，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拳頭教人做人，地上的男人哪裏還有半分之前囂張猖狂的氣勢，護著身體不住求饒，“別……別打了……我我錯了……”


  　　林軒恍若未聞，憋著股氣似的，又硬又重的拳頭不住砸在堂哥身上，隻打得他如喪家之犬般蜷縮在地上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別打了。”


  　　伴隨著一道略顯焦急的聲音，吳向磊高大的身體突然衝了進來。


  　　眼見林軒一拳又一拳不顧一切地砸下去，他連忙衝上去抱住他，“別打了，林軒，你不能再打了。”


  　　仿佛壓根兒沒有聽見表哥的勸，林軒雙手被箍住，他掙紮著抬腳往地上的林躍身上招呼。


  　　“打死了他你倆都別想好過！”


  　　一聲怒吼過後，空氣忽然靜的出奇。


  　　一旁看呆了的江菲菲也終於反應了過來，趕緊上前拉住林軒，“別打了。”


  　　“壞人，該打！”


  　　已經打紅了眼的男人終於緩緩停下手，他臉上都是汗，頭發一根根地往下滴水，T恤也濕噠噠地貼在後背上，胸膛劇烈起伏，赤紅著眼瞪向地上幾乎蜷縮成一團的林躍。


  　　幹淨的眼眸一片倔強。


  　　“菲菲，我的老婆。”


  　　……


  　　—


  　　夜早就深了。


  　　一向寂靜的林家老宅此刻卻異常熱鬧。


  　　“啪！”


  　　隨著一聲重響，椅子上林躍本就傷痕累累的臉上又多了一道掌印。


  　　“你怎麽能打他？”曾玉蘭給兒子塗藥的手一頓，不忿地瞪向小姑。


  　　林劍萍指著林躍，幾乎要氣笑了。


  　　“你怎麽不問問你兒子做了什麽事？我不止要打，我還要打死這個畜生。”


  　　如果不是吳向磊及時攔住母親，林劍萍差點再次衝過去扇林躍。


  　　曾玉蘭護著兒子，狠瞪了眼被林軒護在身後的江菲菲，“要不是她招惹他，林躍好端端的怎麽會跑到這裏來？誰不知道她家什麽情況，她後媽和他那個賭鬼爸都不是什麽好貨色，這樣的人家能教出什麽好女兒。今天的事兒，說不定就是她先勾引我們林躍的？”


  　　“事實都擺在眼前你還狡辯。”


  　　林劍萍指著母子二人，氣得手都在顫抖，“曾玉蘭，要不是你過分溺愛，林躍他也不至於混到如今這個地步。”


  　　“林劍萍你什麽意思？我管我的兒子還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曾玉蘭倏地站了起來。


  　　“嗬，你管出來的兒子我看都懶得看一眼。”林劍萍冷笑道，“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心思動到菲菲身上。”


  　　她的手轉向江菲菲，一臉痛心疾首，“她是林軒老婆啊，是他弟妹，但凡是個人他都做不出這種下三濫的事。”


  　　“又沒有證據，誰知道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曾玉蘭不服氣地反駁。


  　　“你……”


  　　“要證據是吧？”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江菲菲突然開口了。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她，曾玉蘭斜了斜嘴角，嘲諷道，“對啊，證據你拿得出來嗎？你能證明不是你勾引我兒子的嗎？”


  　　瞥了林軒一眼，她眼中盡是不屑，“鬼曉得你是不是心甘情願嫁給傻子的？還收那麽多聘金，真當大家都是傻子嗎？”


  　　林劍萍聽不下去，怒瞪她，“曾玉蘭你再說……”


  　　“沒關係的，姑姑。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菲菲打斷了她，朝曾玉蘭不慌不忙笑了一下。


  　　“要證據是吧，行，我給你。”


  　　說著從包包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錄音。


  　　伴隨著有些混亂的聲響，一段男女的對話聲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你放開我，滾開……你要是敢亂來，林軒不會放過你的。”


  　　“那傻子懂個屁，勸你還是乖一點，不然……”


  　　“別怕，哥哥會讓你快活的。”


  　　“唔……別……堂哥……你別這樣……”


  　　後麵緊跟著一段掙紮的聲音……


  　　聽到這，林軒再也聽不下去，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大步流星地朝林躍走去。


  　　身上傷口還在疼，之前堂弟將他往死裏打的可怖樣子曆曆在目，望見怒氣洶洶朝這邊走來的堂弟，林躍下意識躲到了自己母親身後。


  　　“她她騙人，不是這樣的……”


  　　“媽快救我！”


  　　“你幹嘛？別過來。”曾玉蘭一把擋在兒子麵前。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林軒，怒紅著一雙眼，野獸似的眼神，好像隨時要撲上來吃人。


  　　心頭一慌，氣勢也不覺弱了幾分，“人，人都給你打成這樣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嗬，怎麽樣？”


  　　林劍萍嗤笑一聲，“沒打死算不錯的了。你換成別人家試試看，人證物證都在，直接給你扭送派出所按強！奸報案了。”


  　　聽見派出所三個字，林躍臉上一抽，倏地抬手指向對麵的江菲菲，“我，我沒有，是她勾引我的。”


  　　“勾引？”


  　　江菲菲嘴角一扯，不緊不慢地朝母子二人走去，“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勾引他？請問他哪點值得我勾引？是會說幾句下流話騙女人？還是好吃懶做人人憎惡？又或者是倫理喪盡連自己弟弟老婆都不放過？”


  　　頓了頓，她嘴角笑意愈發諷刺，“一個勞改犯，除了讓我身敗名裂之外，我勾引你有什麽好處？我勾引你？我勾引你會堂而皇之地讓你到我家裏來？我勾引你會挑林軒回來的時間？我勾引你為什麽還要掙紮？”


  　　她臉上的笑漸漸冷了下來，“有誰想過，如果今天我撐不到林軒回來，或者林軒沒有及時趕回來……等待我的，會是什麽下場？”


  　　屋裏一片沉寂，落針可聞。


  　　一想到剛才那種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江菲菲身體微顫，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卻感覺有一隻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轉過頭，看見林軒就站在她身旁，那雙澄澈的眼眸裏不知什麽時候染上了一絲很淡的擔憂。


  　　林軒……


  　　她心口一暖，朝他彎了彎嘴角。


  　　轉頭看向對麵母子二人，她另一隻手揚起手機，語氣冷靜，“沒什麽好說的，報警吧。”


  　　? 第34章

  　　“不,不能報警，媽我不要報警。”


  　　原本還癱坐在椅子上的林躍突然驚恐出聲，一臉緊張地拉住了母親的手。


  　　“沒出息！”


  　　曾玉蘭掃了他一眼,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江菲菲，“你以為憑那麽點錄音派出所就會信你的話了？就算報案也要有充分的證據。”


  　　聽見這話，江菲菲動作一頓,倒也不慌不忙，她微扯了下嘴角，“對於一個有過案底的人而言,派出所自然有他們評判的依據，當然不會光聽我片麵之詞。”


  　　說著不緊不慢朝大門上方望了一眼,聲音擲地，“家裏裝了監控,表哥隨時都可以調出來給警方當證據。”


  　　“監控明明已經被我……”


  　　林躍說了一半猛地停住嘴。


  　　但是已經晚了，屋裏的人都聽見了他的話。


  　　“啪！”林劍萍氣得反手又甩了他一巴掌,“你果然有預謀的，居然連家裏的監控都敢去動。”


  　　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他，她隻覺怒其不爭，“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林躍啊林躍，你別的本事沒有,就知道整天窩裏橫。你弟招你惹你了？你連他都算計，那是你弟妹啊，你這麽做和畜生有什麽區別？”


  　　“林劍萍你嘴巴放幹淨點。”


  　　一旁曾玉蘭聽不下去,“別心裏隻想著那個小傻子,要知道林躍他也是你侄子！”


  　　她身後的林躍喃喃自語著“畜生”兩個字,突然脖子一梗,一臉憤慨地抬手指向站在麵前的堂弟，“對，在姑姑眼裏，我就是個畜生。反正你永遠隻看得到這個傻子。你養他照顧他花那麽多錢送去他機構培訓，又把他弄到廠裏上班，包吃不說每個月給他開工資每周還要給他送那麽多東西……”


  　　頓了一下，他臉上滿是嫉恨，“就這還不夠，你又花大幾十萬元給他娶老婆。你那麽舍得給她花錢，卻連十萬元都不肯借給我。我比他大那麽多，到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心裏真的有把我當成你侄子嗎？同樣是你兄弟的兒子，你為什麽就不能一碗水端平？”


  　　“嗬，你問我有沒有一碗水端平？”


  　　林劍萍怒極反笑，“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都幹了哪些好事？”


  　　“你說我養他照顧他，但凡你們對他好一些，何至需要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來操心家裏的事。他爸媽不在，你們又把他當傻子，幫襯地沒有整天隻會跟著外人一起嘲笑他落井下石。我要是不管他，估計你們一家子分分鍾就能把他欺負死。”


  　　頓了一下，她咬牙道，“說到工作，當初我安排你們哥倆一起進廠子，你弟弟如何你自己又如何難道你心裏沒點數？”


  　　她說著手朝林軒的方向指了指，“同樣都在廠裏上班，你弟弟認真勤懇踏實肯幹沒有一個人不誇讚，你遊手好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是遲到就是早退要麽就幹脆曠工。”


  　　她點了下頭，痛斥道，“你嫌廠裏的工作枯燥，說你要去做生意，前前後後跟你表哥借了二十幾萬，結果呢，生意沒做，全部拿去跟你那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我讓人給你介紹對象，你挑三揀四不是嫌人家醜就是嫌人家性格不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還想找個天仙配你不成……你有手有腳有父有母，你弟沒爸沒媽還被人當成有病的……”


  　　說著她眼眶微紅，“我不照顧他誰照顧他？靠你們嗎？你們除了落井下石還會做什麽？”


  　　她微仰下巴，將眼中濕意忍回去，“同樣是我侄子，林軒乖巧懂事從不給我惹麻煩，你每次見了我三句話裏兩句不離錢。人心都是肉長的，林躍，但凡你稍微爭氣點你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嗬，對，在姑姑眼底心底那個小傻子做什麽都是對的。我就一無是處隻會惹姑姑討厭。”


  　　林躍漲紅了臉，一副破罐子破摔摔的樣子，“隨便你們，要關就把我關進去，就靠這個傻子給你們傳宗接代吧。”


  　　“你……”


  　　林劍萍氣得眼前一黑，一旁吳向磊連忙扶住她。


  　　“就你這好吃懶做死不悔改的德行，我看你就應該去監獄裏好好反省……”林劍萍恨道。


  　　眼見江菲菲拿起手機，曾玉蘭瞪了眼身旁不敢吱聲的丈夫，林劍勇無奈歎了口氣，“一家人非要做得這麽絕嗎？”


  　　說著看向自己妹妹，語氣帶了幾分祈求，“都是你侄子，再偏心也不至於把自己大侄子送進監獄吧？”


  　　聽見他的話，林劍萍隻是抿了抿唇沒接話。


  　　空曠的大廳忽然安靜了下來，襯得田野外麵的蟲鳴聲更加清晰可聞。


  　　這時，原本沒說話的吳向磊突然開口道，“這事兒確實是林躍犯錯在先。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哪怕不報警，也得給林軒和菲菲一個說法。道歉肯定是要的，除此之外，你們自己商量下看看……要怎麽彌補？”


  　　聽見他的話，江菲菲皺了下眉。


  　　她並不想要彌補，像林躍這樣的慣犯，誰知他下次還會不會再來？

  　　她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卻率先觸到了林劍萍的視線。


  　　帶了點兒遲疑和請求。


  　　江菲菲怔了一下。


  　　下一刻卻聽吳向磊說道，“賠償二十萬元給菲菲當精神損失費，寫個保證書下次絕不再犯，再犯就直接報警……你們覺得這樣可以嗎？”


  　　“不要。”


  　　“憑什麽！”


  　　兩道反對的聲音不約而同響起，前麵那句來自江菲菲，後麵那句則是曾玉蘭說的。


  　　“她又沒受什麽損失，林躍都被林軒打成這樣了，憑什麽還要我們賠錢？”曾玉蘭憤憤不平。


  　　“照舅媽這麽說，那些殺人未遂的，是不是也都不用判刑了，反正人都沒死？”


  　　吳向磊聲音微沉，他之前幾乎都沒幫兩邊說過話，但是一路看下來，舅媽母子的態度實在令人氣憤，完全沒有悔改的自覺。


  　　林劍萍搖頭，“那沒什麽好說的了，菲菲你報警吧。”


  　　“不不不要……”林躍慌忙大叫，說著祈求地看向自己的母親，顯然剛才隻是嘴硬。


  　　曾玉蘭幾乎要被他氣死，恨恨瞪了他一眼。


  　　和錢比起來，當然還是兒子更重要。


  　　她咬了咬牙看向江菲菲，“怎麽，二十萬元你還嫌不夠？”


  　　將在場所有的人反應盡收眼底，江菲菲語氣平直，“我不要錢！”


  　　林劍勇氣得拍了下桌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嗬，是誰欺人太甚大家心裏有數。”江菲菲冷笑一聲。


  　　“那你想怎樣？”曾玉蘭怒指著她，“我兒子要是真被抓了，我老太婆到時候就死給你看。”


  　　江菲菲看也不看她一眼，轉頭看向林劍萍，“姑姑，咱們這座老宅現在市值多少錢你知道嗎？”


  　　突然聽見這句話，大家都一愣。


  　　曾玉蘭目齜欲裂，“好你個貪心的小賤人，才嫁過來多久，居然盤算起家裏的房子來了，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想要房子，門兒都沒有。”


  　　“你先給我閉嘴。”


  　　林劍萍瞪了她一眼，一旁吳向磊清了清嗓子，“按照這個位置和麵積，粗略估算……大概值一百多萬吧。”


  　　江菲菲又問，“按照奶奶遺囑，這座房子是大伯和我們家各分一半對吧？”


  　　林劍萍遲疑了一下，還是應道，“是的。”


  　　“好。”


  　　江菲菲轉頭望了眼正一臉防備看向林躍的丈夫，點了下頭，“既然這樣，我不要賠償，我們出四十萬，把屬於大伯家的另外一半房子也買下來，以後這個房子的產權就是我們自己的。”


  　　“不行。”


  　　“你想得美。”


  　　林劍萍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菲菲，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小賤人，嫁過來那天我就知道你心眼多。”


  　　曾玉蘭張牙舞爪，氣得要衝過來打江菲菲，結果剛到麵前，連人衣服都還沒碰到，就被一隻鐵似的手掌箍住了。


  　　林軒力氣大得可怕，將她狠狠一推，她整個人差點摔倒。


  　　曾玉蘭拍著自己的大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嗚嗚嗚……我怎麽這麽命苦啊……娶了禍水進來，一進門就算計我家房子……”


  　　無視她唱作俱佳的表演，江菲菲冷聲道，“四十萬和報警，你自己選一個吧？”


  　　“我倒是覺得這個提議可行。”林劍萍淡淡掃了自家嫂子一眼，“這個地段的房子本來就不值錢，左鄰右舍早就搬去鎮中心了，你家不也早早蓋了新房子，倒不如就直接轉手賣給林軒兩口子？”


  　　也省得將來為房子的事情再扯皮。


  　　後麵這句話她沒說出口，和江菲菲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既然你們不願意，那就這樣吧，讓派出所處理。”


  　　江菲菲拿起手機，還沒撥出去，林躍一陣驚慌，“別，別報警，我們賣。”


  　　說著祈求地看向地上的母親，“媽，難道您真的要看著兒子再進那個吃人的地方嗎？咱家不是有房子了嗎？”


  　　曾玉蘭氣得衝上去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外強中幹的敗家玩意兒。”


  　　這時一旁林劍勇歎了口氣，“算了，我們賣。”


  　　江菲菲手一頓，幾人都看向曾玉蘭。


  　　“賣吧賣吧，隨便你們。”曾玉蘭尤有不甘地指向江菲菲，“娶了這麽個厲害的媳婦兒，我看你林軒將來怎麽辦，別到時候人財兩空！”


  　　“將來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先解決當下的事兒。”


  　　打鐵要趁熱，林劍萍掃了她一眼，轉頭看向自家兒子。


  　　吳向磊頓時了然：“我明天找個律師來。”


  　　“好。”


  　　……


  　　—


  　　淩晨一點。


  　　喧鬧的林家老宅終於恢複了寧靜。


  　　林劍勇一家回去了，林劍萍安慰了江菲菲幾句，說後續的事情交給表哥來辦，之後又交代兒子在老宅多裝幾個監控，這才離開。


  　　月光如水，盈盈傾瀉在院子裏。


  　　直到看著林軒關上大門落下鎖頭，江菲菲緊繃在胸口的那顆巨石才緩緩落了下來。


  　　想起之前那驚險萬分的一幕，一陣後怕湧上心頭。


  　　要是林軒沒有及時出現，以自己那點力氣，這會兒說不定早就被……


  　　從剛才一直撐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


  　　眼眶不知什麽時候熱了，朦朧中隻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緩緩走了過來。


  　　林軒在她麵前站定，剛才打人時臉上帶的那股狠勁早已煙消雲散，漆黑瞳仁帶著控訴看向她，仿佛他才是受委屈的那個人。


  　　“菲菲不接電話。”


  　　江菲菲望著他幹淨澄澈的眸子，眼淚不知不覺就落了下來，她直直撲進男人寬厚的懷裏。


  　　“林軒……”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熱熱的淚水燙濕了林軒的衣服，仿佛落在心頭，湧上一陣陌生的刺痛感。


  　　他收緊力度，緊緊抱住了她。


  　　想到剛才進門時看見的那一幕，身上的肌肉不由又硬了起來。


  　　“不哭，菲菲不哭……”


  　　笨拙地重複著這幾個字，他輕拍著她纖細的後背，被她哭得心都疼了。


  　　隻能牢牢抱著她，讓她盡情在他懷中發泄。


  　　一道烏雲擋住了月光，院子裏一高一矮兩道影子相依相偎，如膠似漆……


  　　—


  　　浴室嘩啦啦的水流聲已經持續一個多小時。


  　　沙發旁的林軒放下了手中的車輪子。


  　　當他的視線第五次往浴室門口飄過去的時候，裏麵的聲音終於停住了。


  　　沒過多久，門開了。


  　　望著從浴室裏走出來的那道身影，林軒仿佛突然被定住了一般。


  　　一抹紅暈悄悄染上了耳垂。


  　　浴室門口，江菲菲身上隻裹了件白色的浴巾，半幹的頭發披在肩頭，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瑩白細膩，吹彈可破。


  　　手裏的車輪子不知什麽時候掉了下去，落在地上發出一聲細響。


  　　林軒忘了去撿，依然直愣愣地看向她。


  　　男人的眼神依然明朗幹淨，卻看得江菲菲一陣臉紅。


  　　她揪緊了浴巾勉強走到梳妝台前坐下，“看什麽看，快過來幫我吹頭發。”


  　　林軒喉結輕輕滑了一下，耳垂的溫度燙得驚人。


  　　仿佛機器人附身，不知不覺便走了過去，拿起吹風機給她吹頭發。


  　　女孩的頭發又細膩又柔軟，觸感十分好。


  　　林軒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抓著頭發，耐心地十足地把每一撮都吹幹。


  　　江菲菲望著鏡子裏男人專注的模樣，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心跳不由快了幾拍。


  　　終於，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下來。


  　　屋裏一片寂靜，窗外傳來陣陣蟲鳴。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江菲菲緩緩站起身來。


  　　下一刻，身上浴巾滑落了下來。


  　　她臉頰緋紅，咬著下唇望向麵前仿佛入定一般的男人。


  　　“林軒，抱我……”


  　　? 第35章

  　　黑暗中,彼此呼吸可聞。


  　　一滴眼淚從江菲菲眼角滑落下來。


  　　林軒動作一頓，有些笨拙地吻去她眼角那片晶瑩。


  　　“菲菲，菲菲……”


  　　他俊秀的臉被昏黃的燈光印上一層彩釉似的光輝,眼底的光芒卻亮得嚇人。


  　　江菲菲被他看得一陣害羞，抬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細長的睫毛刷過她掌心，又癢又酥。


  　　她忍不住“嗯”了一聲,下一秒便感覺捏著自己肩膀的那雙大手用力了幾分。


  　　他懵懵懂懂，如孩童學步跌跌撞撞。


  　　她也不懂，隻能隨波逐流浮浮沉沉。


  　　當他緊緊抱住她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仿佛破繭而出的蝴蝶。


  　　這一刻，再沒有人比他們更加親密。


  　　他的汗水落在了她的臉上,他的氣息近在咫尺。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探出手,無助而依賴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心底感到一陣莫名的悵然若失，但並不是後悔。


  　　今天林躍的事讓她徹底下定決心。


  　　如果每個女孩遲早都要失去最重要的那一樣東西,那麽她希望她所給的那個人，是林軒。


  　　是的，隻能是他。除了他，誰也不行。


  　　林軒,林軒……


  　　她在心底默念著他的名字，將這兩個字深深刻入心扉,成為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過了好一會兒，身上男人依然沒有動靜，漸漸平複的氣息卻噴薄在她耳畔,有些癢。


  　　江菲菲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好重啊林軒。”


  　　他終於挪了下身體,在不壓住她的情況下依然不舍地抱著她。


  　　薄薄的單眼皮一片潮紅,眼底卻晶瑩璀璨，仿佛綴滿了星辰。


  　　他忍不住低頭親她，嘴裏無意識地喚她的名字。


  　　旖旎而纏綿的聲音。


  　　“菲菲，菲菲……”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終於知道怎麽“生寶寶”了？


  　　原來表哥說得沒錯，是那樣快樂的一件事。


  　　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喜悅，這種感覺前所未有，有些懵懂，有些悸動，還有種莫名的甜蜜。


  　　讓他隻想用力，更用力地抱住她……


  　　“菲菲，菲菲……”


  　　沙啞的男性嗓音聽得江菲菲又是一陣臉紅，心跳如擊鼓。


  　　她抬頭望向他，他也正低頭看她，專注認真的眸光，純黑幽深的瞳仁印出她緋紅的臉頰。


  　　她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嗔了他一眼，“幹嘛？”


  　　他眼神澄澈，“還疼……”


  　　話未說完，她的手已經飛快捂住了他的嘴。


  　　江菲菲整張臉都漲紅了，瞪了他一眼，“不許說。”


  　　林軒不解地眨了眨長睫，有些不明白，明明她都疼成那樣了。


  　　眼底染上一片關切，他想去看她受傷的地方。


  　　意思到他視線所在，江菲菲慌忙拉起被單擋在了兩人中間。


  　　“不許看。”


  　　林軒臉上掠過幾絲茫然，在她的堅持下卻還是乖乖地收回了目光。


  　　江菲菲正了正神色，警告他：“晚上的事誰都不能說，特別是你表哥，知道嗎？”


  　　“……”


  　　林軒眼眸掠過一絲疑惑。


  　　江菲菲鬆開捂著他嘴的手，“如果你再告訴表哥……以後……”


  　　她咬了咬下唇，臉頰一片發燙，“以後就……不和你生寶寶了。”


  　　林軒瞳仁收緊了一下，忙不迭搖頭。


  　　“不告訴表哥。”


  　　江菲菲戳了戳他肩膀上緊實的肌肉，“真的？”


  　　林軒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沒有說，林軒沒有告訴表哥。”


  　　“騙人，那表哥怎麽會知道……我們倆的事？”江菲菲瞪大一雙鳳眸。


  　　林軒猶豫了一下，俯下頭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個字。


  　　聽完他的話，江菲菲耳朵瞬間瞪大了。


  　　這個呆瓜，也太單純了吧。


  　　居然連男孩子的正常反應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身體有問題……


  　　她有些忍俊不禁，抬手拍了他一掌，“笨蛋。”


  　　林軒怔了怔，眼底恍惚掠過一抹受傷。


  　　江菲菲看得分明，一下子心疼了，從前一定很多人這樣詆毀過他，讓他以為自己也在嫌棄他。


  　　她清了清嗓子，解釋：“我說的笨蛋是可愛的意思。”


  　　林軒長長的睫毛微微一眨，想了想，如法炮製道：“菲菲是笨蛋。”


  　　“好啊，你敢嘲笑我。”江菲菲抬手去撓他胳肢窩，林軒癢地不行，兩人鬧成一團。


  　　鬧著鬧著，江菲菲又想到表哥和姑姑他們都在關心他倆的夫妻生活，隻覺得一陣尷尬和別扭。


  　　頓了下，忍不住抬手掐了把他緊實的手臂，“以後就算他們問，也不能說知道嗎？”


  　　她那點小力氣於他而言就跟撓癢似的，林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黑葡萄似的眼眸巴巴地看著她：“不說，還給小……嗯林軒……獎勵嗎？”


  　　“獎勵你個頭。”


  　　江菲菲臉紅得不行，故作凶狠地警告他：“反正，要是說了就再也別想要這種獎勵了。”


  　　這個威脅很管用，林軒慌得直點頭，“不說，姑姑問也不說。”


  　　江菲菲這才滿意一笑，想到今天自己誤會他了，心底有些愧疚，“不是說要趕工加班嗎？怎麽晚上那麽早回來了？”


  　　而且還出現地那麽及時，真難想象萬一他晚點回來會如何……


  　　想到這，不由在他懷裏瑟縮了一下，對他的依賴感又多了幾分。


  　　又想起他剛才不管不顧為她教訓他堂哥的狠勁，便主動親了他一下。


  　　林軒盯著她嫣紅的嘴唇，對於這蜻蜓點水的一下顯然不是很滿足。


  　　滾了滾喉結才說，“菲菲不接電話。”


  　　“所以……是因為擔心我才趕回來的嗎？”


  　　見他點頭，江菲菲心底湧上一股暖流，忍不住往他懷裏縮了縮，“明天開始我下班了就去找你吧。”


  　　發生了林躍這件事，她以後再也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裏了。


  　　林軒搖了搖頭。


  　　“幹嘛？不願意啊？”江菲菲頓時瞪大了眼。


  　　林軒又搖頭，看著她很認真地說，“我接菲菲。”


  　　想起之前那一幕，他神色不由黯淡了幾分。


  　　她這麽弱小，他不應該讓她一個人的。


  　　姑姑說男人要保護自己的老婆，他低頭看她，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林軒保護菲菲。”


  　　男人愧疚耿直的模樣隻看得江菲菲又感動又心疼。


  　　“沒事兒，不怪你。”


  　　那個人渣早有預謀，算準了他不在才來的。


  　　就算今天不來，下次也會找麻煩。


  　　反倒是今天挨了林軒的狠揍，一絕後患了。


  　　而且，因禍得福，以後這個房子就是他們倆的，再也不用擔心會有其他人來侵犯。


  　　她眼睛晶亮了幾分，依偎在他懷裏，隻覺胸口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我們明天把家裏的鎖頭都換了吧？”


  　　林軒抱緊了她，“好。”


  　　安靜了會兒，江菲菲抬頭打量著林軒略顯呆萌的樣子，聯想他這幾次保護自己那股狠勁，沒想到他打起架來還挺勇猛的。


  　　二十年的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了滿滿的安全感。


  　　望著男人清俊幹淨的五官，隻覺得越看越歡喜。


  　　這樣一個好男人，她怎麽就運氣那麽好呢？

  　　抬手主動攬住他脖頸，她心裏甜甜的。


  　　“林軒，你真好。”


  　　得到她的誇讚，林軒彎了彎嘴唇，眼睛卻還巴巴地看著她，“菲菲傷口好了嗎？”


  　　呃，怎麽又扯回這個話題了？


  　　江菲菲被他問得有些尷尬，然而對上他純真如孩童的眼眸，隻能忍著臉紅應道，“好多了。”


  　　結果剛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空氣忽然一片靜默，體溫卻在悄然升高。


  　　下一刻，就見林軒紅了紅臉，眼帶期待地看著她：“我……還想……”


  　　江菲菲：“……”


  　　這是食髓知味的節奏嗎？


  　　不等她回應，他已經低下頭來，一邊親她一邊蹭，“菲菲，菲菲……”


  　　清越的男性嗓音性感而不自知，聽得她耳朵都酥了。


  　　到底還是妥協了，她抱住他結實的肩膀哼了一聲，壓低嗓音在他耳畔低低說了一聲。


  　　聽了她的話，林軒眼中掠過一絲為難，這好像不好控製。


  　　無奈又糾結的小模樣隻看得江菲菲喜歡得不行，捧著他下巴嬌笑，“林軒你真的好可愛啊……”


  　　話未說完人已經在他身下了。


  　　林軒眼中一亮，毫不猶豫地低頭親了下來……


  　　江菲菲攬住他脖頸，閉上眼睛回應……


  　　夜深人靜，遲來的新婚夜才剛剛開始……


  　　—


  　　第二天早上江菲菲直接睡過頭了。


  　　眼見第三個鬧鍾都快響了，床上的人卻還沒有絲毫要起來的意思。


  　　守在床邊的林軒有些著急了。


  　　記得昨晚睡前菲菲迷迷糊糊交代過她今天換早班，不能遲到的。


  　　趕在第三個鬧鍾響起前，林軒終於將還趴在枕頭上睡著的人抱了起來。


  　　“菲菲起床。”


  　　江菲菲今早淩晨才睡，渾身又酸又累，眼睛完全睜不開，聽見林軒的聲音她含糊嗯了一聲，身體卻還想往床上倒。


  　　林軒連忙撈住她，長臂一伸，幹脆把她的衣服拿過來，一邊扶著東倒西歪的人一邊給她穿衣服。


  　　江菲菲迷迷糊糊眼睛掀了條縫，看見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哼了一聲，“討厭，好累啊。”


  　　都沒睡夠三個小時，不知道他怎麽精神還這麽好？

  　　明明昨晚跟人打了架，後麵還和她那啥，怎麽兩人的狀態差別這麽大？

  　　抬手擰了他一下，“跟牛一樣。”


  　　林軒想起昨晚她哭得可憐巴巴的樣子，有些心虛，默默受著。


  　　漆黑的瞳仁眨了眨，最後垂下眼睫，默不作聲快速給她穿上衣服，然後抱她去衛生間洗漱。


  　　她個子嬌小，抱在懷裏毫不費勁。


  　　林軒三步並作兩步將人抱進衛生間裏，見她還是昏昏欲睡的模樣，便拿起擠好牙膏的牙刷，“菲菲，刷牙。”


  　　江菲菲的腿哆嗦了一下沒站穩，掃了眼麵前某個不知節製的蠻漢，不由氣不打一處來。


  　　直接張開了嘴，“幫我刷。”


  　　刁蠻又迷糊的樣子看得林軒心口發軟，乖乖地把牙刷伸進去將兩排整齊的小白牙裏裏外外刷幹淨了，之後又拿牙杯給她漱口，刷完牙幹脆幫她把臉和手也一起洗了。


  　　江菲菲任由他的大手抓著她的手在水龍頭底下衝洗。


  　　看著兩人手背上的小泡泡，忽然就起了玩鬧心，將泡沫一點一點地點到他手臂上。


  　　林軒拿她沒辦法，表情有些無奈，卻還是十分耐心地抓著她的手幫她一根根手指上的泡沫都衝幹淨了。


  　　江菲菲望著他俊秀的側臉，男人長長的睫毛隨著他垂眸的動作一顫一顫的，下巴上的胡子也早就刮得幹幹淨淨，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清爽。


  　　目光觸到他形狀好看的耳垂，她偷笑了一下，踮起腳尖湊過去輕咬了一下。


  　　林軒一個沒防備，握著她的手頓時抖了抖。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江菲菲笑嘻嘻地衝他做了個鬼臉。


  　　趁他沒有反應過來，又湊到他唇角親了親。


  　　林軒眼底染了一層霧氣，喉結滑了滑，語氣有些無奈。


  　　“菲菲，別鬧。”


  　　他越是如此，江菲菲就越喜歡逗他。


  　　手指彈鋼琴似的沿著他肌理分明的小臂往上爬，聲音十足刁鑽。


  　　“不喜歡嗎？林軒不喜歡嗎？真的不喜歡嗎？”


  　　林軒幹淨的眼眸終於漸漸暗了暗，將人往懷裏一扣就去親她的唇。


  　　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出，江菲菲咯咯笑著避開了他。


  　　然後低頭一鑽，嬌小的身體小狐狸似的從他腋下鑽了出來。


  　　然而她算準了自己的逃生路線，卻沒算到林軒的速度和力氣。


  　　手堪堪觸到衛生間門框，腰腹就被一隻結實大手筆箍住了，下一刻整個人被抱回去直接放在了洗手台上。


  　　這一回，林軒沒有再給她逃開的機會，一手扣著她後腦勺就親了下來。


  　　他身上幹淨的男性氣息令人沉醉，坐在洗手台上的她和他站著的身高差不多。


  　　他的親吻十足溫柔，又充滿耐心。


  　　江菲菲漸漸閉上了眼睛，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攬住了他修長的脖頸。


  　　“林軒……”


  　　直到外麵床上再次傳來一陣熟悉的鬧鈴聲，江菲菲倏地睜開了眼睛。


  　　視線緩緩對上外麵牆壁上的那個電子鍾，又低頭看了眼淩亂不堪的衣服，慌忙拉下罪魁禍首的那隻大手。


  　　“天，遲到了……”


  　　? 第36章

  　　上班四年多,江菲菲第一次遲到。


  　　沒辦法，不吃早飯林軒就不讓她去上班。


  　　就算吃完早飯後，也是他開摩托車把她送到店門口了然後自己才去廠裏。


  　　似乎昨天林躍的事給他打了一劑警惕針,一定要親眼看著她到店上班才安心。


  　　他強脾氣上來的時候不管江菲菲說什麽都沒用。


  　　倒是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會不會遲到。


  　　坐在他摩托車後座，江菲菲迎著晨曦，看著路兩旁的野花野草隨風招展。


  　　雖然這些年她早就習慣了什麽事情都靠自己,不過突然間有個可以讓她完全信賴和依靠的人，那種感覺也挺不錯的。


  　　到店裏的時候，小美她們都已經搞完衛生了,一看見她就開始打趣。


  　　“喲喲喲喲，昨晚做什麽壞事了我們的銷冠,居然破天荒地遲到了？”


  　　“看你這滿麵紅光的，一看就被滋潤地很好喲我們的小菲菲。”


  　　“嘖嘖嘖,才一個晚上時間這就舍不得了，還親自送過來……”


  　　“你家親親老公都舍不得走耶,一步三回頭呢。”


  　　……


  　　要換了從前，江菲菲早就嘻嘻哈哈地懟回去了，然而今早遲到的原因確實和昨晚脫不開關係，心裏有些發虛,被她們說得一陣臉紅，笑罵了聲“神經”便飛快進了工作間。


  　　一進門就看見正在吃早餐的店長,把包包放到專用員工專用櫃後，江菲菲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過去。


  　　“店長我……”


  　　話未說完，吳淩梅已經擺擺手打斷了她,“沒事兒。”


  　　江菲菲摸了摸頭,有些窘迫地道,“呃……該扣多少工資就扣吧,我簽字。”


  　　“偶爾一次，算了吧。”吳淩梅抽了張紙巾擦嘴。


  　　見她臉還有些紅，忍不住戲謔道，“小妹妹，雖然是新婚燕爾，但也要克製喲。”


  　　江菲菲被她說得臉更紅了，抬手在耳畔扇了扇風，“哪有，亂說。”


  　　吳淩梅也不戳破她，笑了笑將放在一旁的工資手冊遞給她，“確定沒錯就簽個名兒。就剩你了。”


  　　說著豎起了大拇指，“小菲菲好樣的，上個月又是你第一名哦。”


  　　聞言，江菲菲謙虛一笑，“哪有，剛好而已。”


  　　接過手冊核對了下自己上個月的銷售額和提成，說了聲“沒錯”便在最後一欄簽上自己的名字。


  　　正要出去的時候，吳淩梅忽然又叫住她，“菲菲，你等下。”


  　　江菲菲停下腳步，“啊？什麽事兒？”


  　　吳淩梅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這個加盟店下個月底合同就到期了，老板可能想改行做其他的。”


  　　江菲菲瞪大了眼睛，“你是說這個店不開了嗎？”


  　　吳淩梅豎起食指比了個“噓”，壓低了聲音道，“我隻是說有這個可能。”


  　　在這邊上了四年的班，突然間聽到這個消息，江菲菲一時有些無法接受，“真的……不開了嗎？可是咱們店生意不是一直都還可以嗎？”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吧，我聽說老板的資金最近出了點問題，反正開不開也不是咱們能決定的。”


  　　吳淩梅歎了口氣，“這個店裏你跟了我最久，從開業跟到現在，所以我提前和你說一聲，讓你提前做好準備。”


  　　“那店長你呢？”江菲菲問。


  　　吳淩梅笑了笑，“我肯定是要回總店的，那邊店鋪大生意好，平台當然也更大。”


  　　她看向江菲菲，臉上浮起一抹讚賞笑意，“我是覺得以你的銷售能力，去總店發展肯定也很不錯，到時候幹個一兩年再爭取調去別的分店做店長，你覺得呢？”


  　　江菲菲有些猶豫，總店在城裏，和他們這兒離了二三十公裏，如果去總店上班就得搬去城裏，但是林軒……


  　　她眸光微微一黯，“謝謝店長，我再考慮一下吧。”


  　　吳淩梅點了點頭，“沒事兒，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要是想去我隨時和督導說，我和他提過你，他也知道你的能力，一直讓我動員你過去呢。”


  　　想到她現在已經結婚了，便又加了句，“和你老公好好商量一下吧。”


  　　聽她提到林軒……


  　　江菲菲隻能苦笑。


  　　林軒根本不肯離開老宅，否則早就跟著姑姑他們一家搬到城裏住了。


  　　大約是看出了她的為難，吳淩梅安撫一笑，“不著急，慢慢說，你先上班吧。”


  　　“好。”


  　　回到店裏，江菲菲很快忙了起來。


  　　馬上開學了，這段時間店裏生意迎來一波小高峰，每天都有上萬的營業收入。


  　　可惜和兩年前比起來，店裏的業績還是肉眼可見地一直在下滑。


  　　隨著這幾年電商的崛起和普及，實體店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周邊的店鋪早就換了又換，就這還是他們鎮上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更不用說後麵背街的那些店鋪了。


  　　透過玻璃窗，江菲菲視線落向外麵那條熟悉的街道，夏日陽光落在路兩旁的芒果樹上，樹上掛滿了黃色的果實，一個個色澤鮮嫩，誘人采摘……


  　　不知不覺又到了芒果成熟的季節，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光景還能欣賞多久？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走一步算一步吧。


  　　上班接待顧客，整理陳列，貨品歸位……


  　　一直忙到中午，江菲菲正抱著鞋盒往倉庫走，忽然聽見外麵傳來小美笑嘻嘻的聲音。


  　　“菲菲，你家專屬外賣員又來咯。”


  　　江菲菲腳步一頓，轉身便望見門外台階下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


  　　林軒？


  　　隻見他手裏提著個保溫桶，濃鬱的陽光落在他臉上，表情略顯局促，似乎在那裏等了有一會兒。


  　　自從他第一次來給她送飯在店裏被她們打趣了之後他就說什麽也不肯進來了，每次送飯都隻肯拿到門口。


  　　而且她們和他說話他也從來不理人，每次都是巴巴地等著她忙完出去找他。


  　　視線掠過他被太陽曬紅的臉，一陣心疼湧上江菲菲心頭。


  　　這個大傻瓜，這麽大太陽還特地跑過來。


  　　飛快把鞋盒放進倉庫裏便走了出去。一打開門就感覺一陣熱氣撲麵襲來，門口空調外機發出轟隆隆的運轉聲，到處都是燥熱的氣息。


  　　將他拉上台階站到太陽直射不到的地方，她語帶關切，“你怎麽來了？”


  　　林軒的目光磁鐵似的落在她臉上，過了會兒才輕輕動了下手裏提著的保溫飯。


  　　“送飯。”


  　　“我知道，但是上次不是說過了嗎？這麽熱天不用給我送飯，你看你臉上都是汗。”江菲菲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給他擦汗。


  　　林軒乖乖地任她把額上的汗水都擦拭幹淨，一雙漆黑瞳仁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眼裏多了些從前不見的專注和……灼熱。


  　　江菲菲被他看得有些臉紅，想起昨晚的事，不由抬眸嗔了他一眼，強裝鎮定地將紙巾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接過他手裏提著的飯盒，“你吃過了沒有？”


  　　見他沒說話，江菲菲一下子猜中了，“笨蛋，自己沒吃就跑過來了。”


  　　說著拉著他的手腕就往裏麵走，“走吧，外麵這麽熱，我們一起進去吃。”反正他每次給她打得分量她都吃不完。


  　　拉了兩下，林軒腳底卻跟生根了似的，怎麽也不肯進去。


  　　幾個同事還在裏麵笑嘻嘻地看著，江菲菲好氣又好笑，“放心，她們又不會吃了你。”


  　　林軒搖頭，眼裏仿佛隻看得見她。


  　　“去廠裏吃。”


  　　江菲菲望著他，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會兒，最終還是在他的堅持中先敗下陣來，“那好吧，這麽熱天兒明天別給我送了。”


  　　林軒不說話，眼睛巴巴地看著她，像點了兩把小火苗似的。


  　　不用他開口，江菲菲也知道他在期待什麽。


  　　早上剛被同事笑過，這會兒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道，“你先回去……晚上……晚上回去再給你獎勵。”


  　　林軒眼底的小火苗一下子燃了起來，熱烈而滾燙。


  　　“想什麽呢？”江菲菲嗔了他一眼。


  　　林軒眼底光芒更甚，晶亮的眸光幾乎要將她燃燒起來。


  　　“你趕緊回去吧，我去吃飯了。”


  　　江菲菲臉一下子紅了，不敢再看他，匆匆說了聲便逃也似的跑進店裏……


  　　望著她離開的方向，林軒直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喧囂的蟬聲中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回到店裏的江菲菲自然又是被店裏的同事們好一頓戲謔。


  　　今天林軒給她打的廠裏的工作餐，分量也十分足，江菲菲吃不完，便幹脆分同事一起吃了……


  　　下午還不到四點的時候，林軒便又來了。


  　　他來時江菲菲正在接待一個過來退貨的顧客，那個中年男顧客態度十分差，自己鞋子泡水脫膠，卻非要說是他們店裏賣了假貨。


  　　江菲菲和他解釋了半天，那個男顧客都不肯聽，還指著她鼻子罵，說要打12315投訴她們。


  　　明明就是自己的問題還非要甩鍋給他們，說到後麵江菲菲也有些生氣了，“要投訴就投訴，反正我們的鞋子沒問題。”


  　　結果就這一句話仿佛觸到男顧客的黴頭似的，他將鞋子往她麵前地上重重一砸，指著她的鼻子就開始破口大罵。


  　　“你算個什麽玩意兒，老子花錢來你們店裏買鞋，你他媽什麽態度？一個賣鞋的服務員，你以為你是誰？還敢跟老子蹬鼻子上臉……”


  　　“不好意思啊，先生您先別激動，你聽我說……”一旁的小美連忙上來幫忙。


  　　“我聽你個屁，老子就要這女的給我道歉。”


  　　男顧客的聲音大了起來，“他媽的，一個服務員也敢這樣和我說話，氣死我了，花錢買晦氣。”


  　　就在這時，原本站在外麵的林軒不知什麽時候衝了進來，一把將江菲菲拉到自己身後，怒瞪麵前的男人，“不許欺負菲菲。”


  　　“你又算哪根蔥？”


  　　掃了眼他身上的工廠製服，男顧客不屑地抬手指了指他，“一個工廠裏的打工仔也敢過來跟我叫囂，老子一個月就能賺你一年工資，你們這種社會最底層的螞蟻有什麽資格跟我耍脾氣，看見外麵那部車了嗎？你幹一輩子都未必買得起……”


  　　林軒抿緊了唇，一張俊秀的臉沉得像風雨欲來前的天空。


  　　見他的拳頭就要往對麵臉上招呼過去，江菲菲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拉住他，“林軒不行，不能打。”


  　　“幹嘛幹嘛，要打人啊？”


  　　望著人高馬大的林軒，男顧客警惕地後退了一步，拿起手機大聲嚷道，“小心我報警啊跟你說。”


  　　“不好意思啊先生。”


  　　原本在收銀台忙活的吳淩梅見狀連忙走了過來，輕推了下江菲菲，衝她眨眼，“你先下班吧，這邊的事情我來處理。”


  　　看見店長過來，江菲菲的理智回歸了些，用力拉住林軒的胳膊，語帶祈求，“走吧林軒，咱們先回家。”


  　　“什麽玩意兒嗎……”那個男顧客還在叫囂，林軒死死瞪著他，恨不得一拳打掉他臉上的囂張氣焰。


  　　然而身邊的江菲菲死死拉著他，“你再不走我要生氣了。”


  　　一陣憋悶湧上心頭，林軒皺著眉頭有些負氣地甩開她的手，高大的身影徑自朝店門口大步走去……


  　　回去林軒一路都沒有理她，似乎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一到家就把自己的車輪子拿出來擺弄，看也不看她一眼。


  　　江菲菲將他賭氣的樣子盡收眼底，無奈歎了口氣，搬了把小凳子在他身邊坐下。


  　　“林軒，不生氣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想要保護我。但是那個人是我們店裏的顧客，雖然他很不講理，但是打了他我可能就不能在那邊工作了。”


  　　這就是服務行業，這些年她在這家店裏上班，更難纏的顧客都碰到過。一開始也會覺得委屈、難受，後麵接觸地多了就自己慢慢調整了過來。隻要能把單子成交了，就算聽幾句難聽話又如何，今天也是她衝動了，盲目自信了，也許當時直接讓店長出麵解決就不會發生後麵那些事了……


  　　太深奧的道理林軒也聽不懂，隻能說點最淺顯的。


  　　有風悠悠吹過，江菲菲坐在他身邊苦口婆心地勸，“林軒，你也不想我沒有工作吧，沒有工作就沒有錢了。”


  　　她歎了口氣，抱著小腿把下巴抵在膝蓋上，神色有些悵惘，“這個社會，沒有錢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這時，身邊男人突然停下了動作，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不發一言站起了身。


  　　“林軒？”


  　　江菲菲疑惑地看著他高大的身體三步並做兩步進了房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喊了一聲，“你去幹嘛？”


  　　沒過多久，林軒就出來了。


  　　他直直朝她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她麵前，才將手裏那張綠色的銀行卡遞到她麵前。


  　　他看著她，眼神清澈而幹淨。


  　　“林軒的錢，給菲菲。”


  　　作者有話說：


  　　? 第37章

  　　看著遞到麵前的綠色小卡片,江菲菲一愣，“這是你的工資卡？”


  　　林軒被她問得懵了一下，過了會兒才說:“姑姑拿的,有錢。”


  　　那就是工資卡了。


  　　江菲菲頓了頓，有些遲疑地指向自己，“你……要給我？”


  　　林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雖然姑姑一直交代他這張卡不能給別人,但菲菲是他的老婆，不是別人。


  　　於是他拿著卡將手又往前探了探，還是那句話,“林軒的錢，給菲菲。”


  　　望著男人那雙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眼睛,江菲菲心口一暖，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老公,你真好。”


  　　她平常很少這樣叫他，嬌軟的聲音聽得林軒耳朵燙了燙,有些害羞地彎了下唇角。


  　　“老婆……真好。”


  　　嘻嘻，這家夥有進步哦。


  　　江菲菲眼睛眯成了月牙，抬手撚了撚他燙紅的耳垂。


  　　想起昨天林躍憤憤不平的那些話，她不禁有些好奇,“姑姑每個月給你發多少工資啊？”


  　　林軒沒說話，隻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她看。


  　　江菲菲疑惑地接過手機,等到看清最新一筆收款短信時，她倏地睜大了眼睛。


  　　上麵顯示上個月到賬工資為五千零二十元。


  　　他的工資居然比她還高！


  　　但最讓她感到震撼的，是他這張卡裏的餘額居然有三十萬！！！

  　　雖然知道林軒初中畢業後就沒再上學去了他姑姑廠裏上班,但是沒想到這麽多年的工資他竟然都攢下來了。


  　　而自己上班四年,賺的錢幾乎都交給家裏。在嫁給他之前,她卡上餘額連一萬都不到。


  　　江菲菲隻覺得又羨慕又震驚。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他一個人不抽煙不喝酒更沒有其他娛樂項目，平常吃的用的東西又都是姑姑她們送過來的，連家裏水電費也都是表哥讓人交的……


  　　“林軒，姑姑對咱們真的很好。”


  　　將手機還給他，江菲菲歎息道，“以後姑姑如果有需要，咱們一定要好好回報。”


  　　她的話林軒聽得似懂非懂，茫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把卡往她手裏一塞，想起姑姑教他的話，便又補充了一句，“養老婆。”


  　　男人純真又堅定的話聽得江菲菲心裏軟的一塌糊塗，她揚了揚卡，衝他笑：“養我倒是不需要，不過我可以管錢哦。”


  　　她手裏聘金禮金加起來也才三十萬，原來計劃把那些五金首飾賣掉湊夠四十萬買房子的錢。


  　　現在多了林軒這些錢，倒是可以不用賣首飾了，而且也不用擔心口袋裏錢掏光光了。


  　　這件事江菲菲想得很清楚，房子肯定要買下來的。


  　　老宅是林軒從小長大的地方，有他和奶奶的回憶，他寧願一個人住在這裏都不肯跟姑姑去城裏，想也知道這房子對他多重要。


  　　但是房子產權還有一半在大伯他們手裏，如果不把這事情解決，早晚還要再折騰。之前大伯母還說以後把房子租給出去，說明這房子並不完全屬於他們夫妻倆，隻要大伯一家想，隨時都能把另外一半房子租給外人。


  　　先不說林軒肯定無法接受別人住到自己家來，就是她自己也不希望有陌生人侵入他們的小家。


  　　所以昨晚表哥說到賠償的事情時，她索性借這個事由把產權拿下來。


  　　視線掠過林軒那雙純粹的眼睛，江菲菲心中一定，哪怕傾家蕩產，她也要守住他的老宅。


  　　摩挲著手裏的銀行卡，她表情有些嚴肅地看向林軒，“林軒，到時候可能要從你卡裏拿十萬元出來買房子。這樣，以後我們就可以一直住在這個房子裏，也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了。”


  　　林軒眨了下眼，長睫隨著他的動作輕顫了顫，眼中浮現一絲茫然。


  　　他不太明白，房子本來不就是他們的嗎？為什麽還要拿錢去買房？


  　　但是他相信菲菲，於是點了下頭，“我賺錢，菲菲花錢。”


  　　江菲菲被他認真的神情逗得噗嗤一笑，兩個俏皮的小酒窩跳了出來。


  　　林軒盯著她的嘴唇看了會兒，喉結滑了滑。


  　　他的想法都寫在眼睛裏，純澈的眸子裏全是她的影子。江菲菲止住笑，湊過去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兩人還坐在大門口的小矮凳上，林軒顯然不滿足這蜻蜓點水的一吻，扣住她的後腦勺抱著她加深了這個吻。


  　　明明是燥熱的午後，穿堂而過的風卻十分涼爽。


  　　江菲菲被他親著親著頭腦漸漸迷糊了，忽然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已經被他抱了起來。


  　　林軒抱著她穩穩朝房間方向走去，其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天都還沒黑呢，江菲菲的臉瞬間紅了，推著他掙紮著要下來，“林軒……”


  　　可惜她那點力氣和他比起來無異於蜉蝣撼樹，林軒遊刃有餘地將她往上騰了騰，又牢牢抱住，漆黑的瞳仁帶著小火苗似的看下來。


  　　“小……林軒……也要獎勵……”


  　　江菲菲的臉“騰”一下更紅了，感覺自己就像隻煮熟的螃蟹，還想拒絕，林軒溫柔的親吻已經落了下來。


  　　意識漸漸遊離，她被親得不知東南西北。


  　　恍惚中，隻聽見關門的聲音，然後就再也無暇思考了……


  　　“林軒……”


  　　—


  　　吳向磊辦事效率很快，很快就聯係好了律師。


  　　三天後，雙方在律師和見證人的見證下簽訂了協議，協議經過公證，自此，林家的這套老房子完全屬於林軒夫妻。


  　　葉曉敏知道閨蜜把彩禮的那筆私房錢都貼出去買那套沒用的老宅後，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啊。


  　　那些私房錢原本是歸她個人的，這下好了，全拿出來買那破房子了。鄉下二十幾年的老房子，地理位置也不好，就算買了將來也不會升值，而且房子本來就是林家的，萬一將來離婚，根本一分都分不到她頭上。


  　　葉曉敏氣得把她罵了一頓，說她被下降頭了才會那麽鬼迷心竅。


  　　江菲菲倒也不惱，隻笑嘻嘻地說雖然她把私房錢都拿出去了，但是林軒不也把工資卡交給她了嗎？她可是把持著家裏的財政大權呢。


  　　到最後，葉曉敏說不過她，隻能罵她傻。


  　　不過經曆了周祖遠的事，她對林軒的偏見似乎沒那麽深了，但對男人也變得很不信任，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十年怕井繩吧。


  　　連著沮喪萎靡了近半個月，她終於從失戀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江菲菲把上次在山上拍到的照片發給了她，不過葉曉敏並不打算用它來報複周祖遠，她覺得那樣太便宜他了。


  　　五年的青春，最好的年華，他說背叛就背叛，成本也太低了。


  　　她給學校紀委發了一封舉報信，要求對周祖遠的一篇學術論文進行查重。


  　　那裏麵有很多資料都是當時她幫著周祖遠一起找的，雖然他引用得很隱蔽，但絕對經不起深查。


  　　一旦學校重視這件事，他的保研名額就岌岌可危了。


  　　江菲菲沒上過大學，不太懂這些，隻能在精神上鼓勵閨蜜，如果周祖遠真的抄襲了別人的論文，那所有的後果都是他應當承擔的。


  　　哭過，然後成長，葉曉敏總算是邁出了這一關。


  　　也不再想著撮合她和趙致遠了。


  　　這樣也好，江菲菲輕鬆了很多。


  　　她已經結婚了，也不打算離婚，和趙致遠根本就不可能。


  　　何況隨著婚後對林軒的深入了解，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撿了個寶。


  　　這麽幹淨勤快的男人，賺的錢全部交給她，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除了不愛說話和偶爾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理人這兩個幾乎可以忽略的小問題，她真覺得世上再沒有哪個男人能比得上林軒了。


  　　然而雖然她這麽想，但很多人依然不看好他們，大伯母還在背後編排說她早晚會甩了林軒。


  　　嗬，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江菲菲想得很清楚，大家越是不看好她和林軒，她就越要和他把日子過好……


  　　“下班了呀……”


  　　遠遠聽見保安大爺的問候聲，江菲菲收回思緒，笑應了聲“哎。”


  　　她聲音清脆，笑起來兩個小酒窩顯得格外甜美。


  　　自從出了林躍的事情後，林軒每天下班都要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給她送飯不說，上班還要溜號過來接她去廠裏。


  　　一兩天還好，次數多了江菲菲覺得影響不好，便堅決不讓林軒上班時間溜號。


  　　那天解決完房子的事兒後，她便買了部新的電動車，這幾天林軒廠裏趕工，她每天下班後就自己過來找他。


  　　保安大爺都習慣了她每天這個時間點出現，也知道是老板家的親戚怠慢不得，看見她連忙放行還很熱情地指了指廠房二樓，提醒她，“在樓上車間檢查產品呢。”


  　　“謝謝哈。”


  　　江菲菲將電動車停到車棚裏便順著樓梯爬了上去。


  　　比起待在工作狂吳向磊的辦公室，她還是寧願坐在一旁看林軒做產品。


  　　他幹活時的神情和平常那種神遊太虛的狀態完全不同，顯得特別專注和嚴謹。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英俊，江菲菲每次看他動作熟練地把那些複雜的電子原材料組裝起來，看他焊電線，測試電壓，蓋上外殼上螺絲……就會不自覺發起呆來，原來她家林軒還有這麽帥氣的一麵啊？


  　　收起花癡的情緒，轉眼到了二樓的車間門口。


  　　透過各種各樣的機器，江菲菲一眼便望見了角落裏那道頎長的身影。


  　　“林……”


  　　嘴角的笑意剛要漾開，下一刻卻凝在了嘴角。


  　　她看見林軒身邊站著個年輕女工，兩人離得很近，那女工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到他身上了，不時望著他，臉上表情帶了幾絲仰慕。


  　　車間裏的人都在忙，似乎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二人。


  　　看林軒的樣子，似乎正在檢查那位女工剛完成的產品。


  　　他的神情很嚴肅，拿著塊電子組件認真觀察，好像壓根兒沒注意到身邊女人不知什麽時候和自己離得那麽近。


  　　等到江菲菲走近了些，聽見那女工嗲著嗓音問他這個怎麽焊接那個怎麽組裝……


  　　雖然林軒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回應，但她也快氣炸了。


  　　廠裏誰不知道林軒結婚了，這天天過來探班，真當她這個老婆是擺設嗎？


  　　江菲菲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緊。


  　　她深深吸了口氣，嘴角重新揚起笑容，“林軒。”


  　　背對著她正專注在工作中的林軒沒注意，他旁邊的女人卻是先一步回頭了，怔了一下才道，“嫂子來了呀。”


  　　說著不動聲色將身體挪開了些。


  　　嗬，現在才知道保持距離，如果她不來的話是不是就打算黏在她老公身上了。


  　　江菲菲兀自朝林軒走了過去，聲音甜地能掐出水來，“老公，看我給你帶了啥？”


  　　這一聲終於成功地把林軒從工作模式中喚醒，看見突然出現在身旁的妻子，他眼睛頓時亮了亮，“菲菲。”


  　　將楊枝甘露遞到他麵前，江菲菲擦了把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撅了撅嘴，“這麽熱天，人家好不容易才跑到農貿市場那邊給你買的，累死了。”


  　　林軒怔怔接過楊枝甘露，不知道怎麽回應她。


  　　江菲菲也不等他，撇了撇嘴就把臉頰湊上去，“喏，獎勵呢？”


  　　林軒長長的睫毛眨了眨，耳垂泛紅。


  　　印象中，這還是菲菲第一次主動和他要獎勵。


  　　心跳得飛快，看著那張嬌俏的小臉，他下意識低頭湊過去，結果剛要碰到江菲菲的臉，她突然轉過頭，結果本應落在她臉頰上的親吻直接落在了她嘴上。


  　　原本平靜的車間頓時一片嘩然。


  　　滿意地看著旁邊那位女工臉色刷得一下子白了，在大家的打趣聲中，江菲菲嬌羞地拍了下丈夫的手，“討厭，這麽多人看著呢。”


  　　林軒的臉也紅了，嘴角卻不覺翹了起來……


  　　晚上洗漱過後上床，林軒正想如往常一樣抱著妻子的時候，卻不妨被江菲菲推開了。


  　　“別碰我。”


  　　林軒愣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眸子掠過幾絲無措。


  　　江菲菲想起下午看到的那個年輕女工恨不得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的情景，還是氣得有些牙癢癢。


  　　相處久了，大家都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他的好。


  　　哪怕結婚了也還是有那些花蝴蝶想往他身邊湊。


  　　空氣一時有些靜默。


  　　過了好一會兒，江菲菲翻了個身，才發現身後的男人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一隻手要伸不伸的，想碰她又不敢碰的樣子。


  　　暗黃的燈光淡淡籠罩在那張清俊的臉上，他的表情無辜又懵懂。


  　　江菲菲哼了一聲，突然一個大力按著他結實的臂膀就爬到了他身上，有些蠻狠地坐在他結實的腰腹上。


  　　“以後不許給別的女人靠那麽近，知道嗎？”


  　　見他沒反應，她聲音凶了幾分，“知不知道？”


  　　林軒愣愣地看著她，半晌才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也不許和別的女人說話。”雖然可能性基本為零，但家規還是要提前立。


  　　林軒呆呆地點了下頭。


  　　江菲菲滿意了。


  　　掌心底下是肌理分明的塊狀肌肉，她輕摸了兩下，手感真不錯。


  　　聽見男人呼吸瞬間急促了幾拍。


  　　澄澈的眸子巴巴地望著她，又渴望又不敢輕舉妄動。


  　　江菲菲笑了起來，俯身去親他的唇。


  　　林軒的胸膛劇烈起伏，一隻手試探著扶上了她。


  　　“不許動。”江菲菲低聲警告。


  　　林軒的手頓時僵住了，澄澈的瞳仁巴巴地望著她，眼尾漸漸嫣紅一片。


  　　江菲菲重重啃了下他嘴唇，雙手忙碌，到處煽風點火。


  　　過了很久，黑暗中傳來林軒克製而可憐的聲音。


  　　“菲菲……菲菲……”


  　　“說了不許動……不許動……啊……林軒……”


  　　可惜敵我力量實在太過懸殊，後麵的話，江菲菲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意識迷離前，她麵紅心跳地想著，如果還有下次，絕對不要這麽快原諒他了……


  　　? 第38章

  　　第二天林軒走的時候江菲菲還睡得人事不省。


  　　她今天開始換晚班,昨晚迷迷糊糊睡過去前特地警告林軒早上不許吵她。


  　　吃飽饜足的男人很聽話，早上起來乖乖把早飯準備好了又小心地把家裏監控都檢查了一遍，把門窗鎖好了才去上班。


  　　江菲菲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上午十點,起床上洗手間的時候很悲催地發現她那位不定期造訪的親戚突然來了。


  　　她十五歲來的初潮，那會兒營養沒跟上又總是用冷水洗衣服，導致這幾年她的月經一直不是很有規律。


  　　有時候兩三個月到訪一次,也有間隔半個月就又來的。


  　　算起來，這次和上次似乎也隔了不到一個月。


  　　不僅時間不規律，而且還痛經。小腹墜墜的疼,肚子更是悶悶的難受。


  　　起床洗漱過後，她在房間沙發上懶懶靠了會兒,感覺手腳一陣冰涼，肚子也疼得難受,索性關了空調又躺回被窩裏。


  　　中午林軒打飯回來，才發現桌上的早飯一口都沒動過,而江菲菲居然還在床上躺著。


  　　盡管被她警告過不許吵她睡覺，但是眼見都大中午了，外麵那麽大太陽他熱的一身是汗，她卻還用被子把自己悶在被窩裏。


  　　林軒有些擔心。


  　　“菲菲……菲菲……”


  　　叫了幾聲都沒有回應,床邊的林軒再也顧不得其他，彎腰輕輕掀開了被子。


  　　探手過去剛想要抱她起來,無意間碰到了她的手，沒想卻碰到了一手的冰涼。


  　　這一下，林軒徹底慌了。


  　　“菲菲,菲菲……”


  　　他身體底子好,從小到大幾乎很少生過病,就算偶爾感冒也很快就好了。但他見過奶奶生病的樣子,印象中奶奶病得最嚴重的時候，就是像她這樣整個人有氣無力躺在床上，叫都沒反應，拍她也沒有動靜，直到後麵，再也沒有醒來……


  　　一瞬間，林軒仿佛又回到了奶奶去世的那一天。


  　　漫天的恐慌浮上心頭，心髒砰砰直跳，他握著她的手幾乎都在顫抖。


  　　不敢多想，將被子又蓋回去，他連人帶被地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


  　　“菲菲……菲菲……菲菲……”


  　　這麽大的動靜終於讓江菲菲幽幽醒轉了過來。


  　　“幹嘛啊？”


  　　生理的疼痛讓她失了往常的活力，甫睡醒的嗓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掀了掀眼皮，一張帶著恐慌的臉頓時映入眼簾。


  　　林軒仿佛並沒有注意到懷裏人的動靜，他臉上的表情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手腳有些顫抖地將被單胡亂裹到她身上，一雙濃眉緊皺成了“川”字型，漆黑的瞳仁更是寫滿了懼怕。


  　　他這是怎麽了？

  　　意識到自己被包得像個蟬蛹似的被他抱在身上，江菲菲隻覺一臉懵逼，“你這是……要幹嘛？”


  　　略顯沙啞終於讓林軒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他低頭怔怔看向懷裏的人，張了張嘴，卻感覺喉頭一陣發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不像平常那麽紅潤，整個人茫然地望著他，神情還帶著幾絲懵懂。


  　　但卻是真真實實地醒了過來，能聽見他的聲音，回應他的話……而不是像奶奶一樣……


  　　一陣失而複得的狂喜驟然湧上心頭，他下顎一緊，猛地低頭用力抱住了懷裏的人。


  　　忽然被一股大力擁進一個寬厚的懷抱裏，江菲菲隻覺一臉懵逼。


  　　呃，他的力氣好大，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掙了掙，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林軒緊緊抱住她，箍著她後背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起了淡青色，似乎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融入他的骨髓當中，力道之大幾乎讓江菲菲懷疑下一刻自己可能就會被捏碎。


  　　才發現他身體緊繃，手臂肌肉也鼓了起來。


  　　“你怎麽了？”


  　　感覺到他的不安，她有些困難地伸手拍了拍他後背。


  　　聽見耳畔傳來男人輕顫的低喃，不斷重複的一句話，她仔細一聽，才聽清他嘴裏反複說的那三個字——“不要走……不要走……”


  　　她怔了一下，隻覺得哭笑不得，“我什麽時候說要走了？”


  　　林軒恍若未聞，依然緊緊抱住她，嘴裏不住念叨著那三個字。


  　　江菲菲被他抱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正要用力推開他，忽然感覺額際一濕，有濕熱的液體沿著耳廓落了下來，順著她的脖頸落了衣領……


  　　空氣仿佛突然停止了流動。


  　　江菲菲愣住了，原本還有些懵懂的大腦瞬間醒轉了過來。


  　　一陣幾不可聞的抽泣聲從耳畔傳來。


  　　細小的，壓抑的，像小動物無聲的嗚咽，讓人聽在耳裏，隻覺得胸口沉悶而鈍疼……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外麵的蟬聲也銷聲匿跡了一般。


  　　滿心滿眼的，隻能聽到他克製的低泣。


  　　她愣了愣，緩緩抬起手，撫慰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像他從前安慰她那樣。


  　　“不哭，林軒乖……”


  　　輕柔的女聲不似奶奶那般慈祥，卻也充滿了溫暖的力量。


  　　林軒怔了怔，原本箍著她肩膀的大手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江菲菲拍著他的後背，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你……以為我生病了，要走了嗎？”


  　　雖然沒有說“死”那個字，但她覺得他應該會懂。


  　　抱著她的男人沒說話，隻有潮濕冰涼的液體不斷落下來。


  　　江菲菲突然想起這些年，他父親和奶奶去世了，母親拋棄他改嫁，姑姑和表哥偶爾來看他，周圍的人隻會歧視他看清他，他一個人守在這座老宅裏，身邊連個陪他的人都沒有。


  　　就像他的孤獨症一樣，他的生活其實也過得十分孤獨。


  　　可是就像孩子餓了會找母親一樣，他的內心深處，應該也是渴望被愛、被擁抱和被撫慰的吧……


  　　就像剛才，他以為她病了，以為她也像奶奶和父親一樣離他而去了，那種目睹著親人離開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害怕、恐慌又無助，等到發現虛驚一場的時候情緒便抑製不住地爆發了出來……


  　　這一刻，一陣止不住的心疼湧上心頭，為這個被世俗藐視的男人，也為他這些年的孤單……


  　　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她探出手，輕輕捧住了他的臉。


  　　“林軒……”


  　　幾滴淚珠還綴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被光影一照，好像清晨的露珠一樣。


  　　他的眼睛紅紅的，瀲灩的眸光配上懵懂的神情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


  　　微仰起脖頸，輕輕吻在他眼睛上，吻去他眼睫上晶瑩的淚水。


  　　“林軒你聽著，我不會走，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林軒怔了一下，茫然地重複她的話，“……不會走？”


  　　“嗯。”


  　　她望著他依然有些忐忑的眼睛，重重點了下頭，語氣堅定，“菲菲要給林軒當老婆，一輩子都不會走。”


  　　他怔怔看著她，慢慢消化著她話裏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眼中的驚慌終於褪去了些，一抹喜意染上眼角。


  　　他再次探出手，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緊緊抱著她，仿佛怕下一秒她就會變成蝴蝶飛走一樣。


  　　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江菲菲感覺自己的後背都快被他捏碎了，不由低哼了一聲，“好疼。”


  　　林軒嚇了一跳，終於想起什麽，抱著她就要站起來，“生病，看醫生。”


  　　江菲菲哭笑不得，連忙攔住他，“我沒生病，隻是有些不舒服。”


  　　見他一臉懵懂，她紅了紅臉，簡單和他解釋了下來月經的事。


  　　就像之前表哥給他上啟蒙課一樣，林軒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聽到後麵，卻也大概明白她這幾天身體會不舒服，也不能做那件事……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和她比起來，其他的東西顯然也沒那麽重要了。


  　　奶奶去世那時他還小，現在他長大了能賺錢了也有力氣了。


  　　最後，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林軒堅定地想著他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再不會讓她……像奶奶那樣離開……


  　　結果就是，上了四年班的江菲菲，第一次因為大姨媽而被迫請假。


  　　林軒不僅不肯讓她去上班，自己還特地請了假回來照顧她。


  　　得知他要請假的時候林劍萍被嚇了一跳，還以為家裏出什麽事了，等到了解情況後差點被這一根筋的小侄子笑死。


  　　江菲菲更是尷尬又無奈，誰還沒來個大姨媽，因為這就請假還讓老公也請假在家裏照顧她，說出去都要被人笑死。


  　　但是林軒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他力氣又大，隻要他不想，她就連門都別想出去，爭來爭去胳膊也擰不過大腿……最後隻能打電話給店長請假，反正身體也不舒服，就當休息吧。


  　　第二天林劍萍來家裏看她，見她臉色蒼白手腳冰涼，還特地帶他們去城裏看了一個很有名的老中醫。


  　　一番望聞問切下來，老中醫說是宮寒給開了一大包的中藥，讓她每天按時吃。


  　　這下好了，林軒連車輪子也不玩了，整天就在家裏伺候她食補和藥補，一心一意想把她的身體養好。


  　　可以說幸福是真的幸福，苦也是真苦。


  　　從小被放養的江菲菲除了每個月那幾天，其實身體素質總體還不錯，不然也沒法和陶美枝鬥智鬥勇了。


  　　偶爾得個感冒扛一扛就過去，連西藥都很少吃更遑論中藥了。


  　　長這麽大，這還是她第一次吃中藥。


  　　又苦又澀的滋味真的吃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吃第二次。


  　　然而謹遵醫生囑咐的林軒卻在這事上將他的強迫症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天三頓，一定要盯著她把那又黑又苦的藥喝下去。


  　　任憑江菲菲撒嬌耍賴威脅誘惑都不管用，氣得她好幾次都不想理他。


  　　偏偏後他還要跟哄小孩一樣拿顆糖果來獎勵她，對著那樣一張懵懂無辜的臉，弄得她每次氣不過三秒就破功了。


  　　不過如果忽略掉吃藥這件事，這幾天可以說是江菲菲出生以來過得最享受的生活了。


  　　林軒把她照顧照顧得無微不至，不僅包攬全部家務不說，每天還一日三餐加上各種溫補食材伺候她，涼水更是碰都不讓她碰，要不是少個孩子，她真懷疑自己這是在坐月子。


  　　晚上睡覺前的獎勵活動自然也取消了。


  　　在家呆了幾天有些無聊，睡前逗林軒便成了江菲菲每晚的消遣活動。


  　　每晚窩在林軒懷裏對他又親又摸，就喜歡看他被撩得呼吸不穩又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


  　　二十二歲的男人本就是最年輕氣盛的時候，又是新婚燕爾剛開葷，好幾次被江菲菲撩過頭了差點擦槍走火。


  　　有些時候江菲菲真的特別佩服林軒，都已經箭在弦上了還能被他生生克製了下來。


  　　當然，惡作劇的次數多了，也會被林軒那種小獸般渴切又壓抑的眼神看得一陣心虛……


  　　怎麽說老公也是自己的，心疼驅使下……最後她上網查了些關於夫妻那方麵的知識，最後兩人紅著臉解鎖了幾種新的解決方式……


  　　雖無法飽腹，也算解饞了。


  　　五天後，幾乎被老公養胖了一斤的江菲菲終於被放回店裏上班。


  　　原以為又要被大家好一頓打趣，沒想到一到店裏小美就緊張兮兮地拉著她問，“菲菲，你知不知道我們店開到這個月底就不開了？”


  　　江菲菲被她問得一愣，最近事情一多幾乎都快忘了上個月店長和她說的事。


  　　不等她回答，阿玲也在一旁長籲短歎，“這下要失業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江菲菲從店長那邊確定了這個消息。


  　　作為彌補，老板會給大家多發一個月工資，但是店確實隻開到九月底。


  　　吳淩梅還是希望她能跟她去城裏的總店，畢竟那兒的空間更大。


  　　但是江菲菲一想到林軒，心裏到底有些糾結。


  　　而且她也有些茫然，她從學校出來就在這家店裏上班，雖然銷售的提成高，但每天卑躬屈膝地陪笑也讓她覺得很疲憊。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失業後下一步要做什麽……


  　　—


  　　這天晚上，林軒很早就來接她，還給她買了楊枝甘露。


  　　江菲菲一走出店門就看見林軒站在外麵路燈下等她，暗黃的路燈在他身上灑下點點星輝，地上拖曳著一道黑色陰影。


  　　乍看到久違的果茶，她頓時眼睛一亮，“哇，終於可以解禁了。”


  　　看著她一臉興奮的樣子，林軒不由彎了彎嘴角。


  　　“林軒你真好。”


  　　江菲菲把吸管插進去，迫不及待喝了一口。


  　　冰涼甜膩的口感在唇齒縈繞，她滿足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林軒嘴角也跟著翹了一下，漆黑的瞳仁卻巴巴地看著她。


  　　“要喝嗎？”江菲菲故作不知。


  　　林軒搖了下頭，見她沒有其他動作，他怔了怔，眼中掠過一絲失望。


  　　直到江菲菲踮起腳尖湊到他臉頰旁邊親了一下，壓低了嗓音在他耳邊說：“晚上回去……再……獎勵小嗯……林軒。”


  　　淡淡的馥香隨著她的靠近縈繞在鼻間，林軒的喉結上下滾了滾，看向她的眼睛像被綴滿了星光，一下子亮了起來。


  　　回去路上，江菲菲抱著果茶坐在他身後，摩托車飛快朝回家的方向駛去，晚風攜裹著男人身上淡淡的陣陣皂香，讓她心裏安定了很多。


  　　管他呢，就算暫時失業了，她還有老公養不是嗎？


  　　於是她吸了口楊枝甘露，從後麵抱住了他寬闊的後背。


  　　林軒身體一僵，隨即把車開得更快了。


  　　“慢一點。”


  　　江菲菲偷笑了一聲，這幾天她不舒服，他也煎熬，想著晚上就回去給他解禁，不由也有些麵紅心跳。


  　　眼見前麵就是回家的那條巷子了，她正要再吸一口果茶。


  　　然而剛拿起茶杯，車子突然一個急刹，下一刻，她整個人都撞到了林軒的後背上。


  　　“唔……”


  　　捂著撞疼的鼻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突然看見前麵

  　　有條人影衝了過來。


  　　“救我——”


  　　作者有話說：


  　　提前祝大家中秋節快樂，給大家發紅包吧。


  　　? 第39章

  　　林軒後背硬邦邦的,這毫無防備的一撞，疼得江菲菲眼淚都流出來了。


  　　也幸好他反應快及時刹住車，不然攔車那個人就該飛出去了。


  　　巷子裏有些暗,借著路燈微弱的光線，江菲菲隱約看見一個人趴在摩托車頭上，模樣看不真切,隻隱約從她披散的長發和身形判斷出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摸了摸酸疼的鼻梁骨，江菲菲氣得不行，“你這人怎麽不長……”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卻見另外一道身影從陰暗的角落裏跟著追了出來。


  　　這回明顯是個男人，看起來大約四五十歲的樣子,中等個頭，體型偏胖,身上還帶著股酒味。


  　　不等江菲菲反應過來，那男人上來一把抱住那個年輕女人,嘴裏罵罵咧咧，“瘋□□還敢亂跑，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女人掙紮了一下，被男人捂住嘴,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


  　　男人衝林軒他們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頭,“不好意思啊，我媳婦兒這裏有些問題。”


  　　說完又罵了女人一聲，“一天沒看好你就跑出來闖禍,回去再收拾你。”


  　　“嗚嗚嗚……”


  　　那女人不住搖頭,男人仿佛習以為常,拖著她就往巷子那邊走。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江菲菲還有些懵逼,前麵開車的林軒表情倒是沒什麽變化，連眼神都沒有往那兩人身上多停一下。


  　　眼見車前的“障礙物”移開了，他定了下神然後重新發動了車子，摩托車很快便往巷子深處繼續開去……


  　　夜色漸深，巷子裏一片幽靜。


  　　遠遠的，江菲菲仿佛還能聽見女人掙紮和男人怒罵的聲音。


  　　她遲疑地轉過頭，灰暗的老巷顯得有些幽深，風吹得樹影搖曳，附近的民房門戶緊閉，路上空無一人，仿佛一切顯得那麽靜謐。


  　　眼前不期然掠過那雙帶著祈求的眼睛……絕望，淒楚。


  　　刹那間，江菲菲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


  　　抬手急促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快，林軒，咱們得回去救人！”


  　　……


  　　—


  　　一大片烏雲遮住了月亮，最後一點光線也被隱去。


  　　陰暗的巷子角落，周雅婷竭盡全力躲避著麵前老男人的侵犯，聲音充滿了無助，“放開我……放開……”


  　　年輕女人身上的香味讓黃大山整個人亢奮不已，帶著酒味的臭嘴直往她身上湊，“婷婷乖，讓爸爸疼疼……”


  　　“不要……救……唔……”


  　　一陣惡心湧上心頭，周雅婷拚命搖頭躲開那張臭氣熏天的大嘴。


  　　然而不管她怎麽躲，麵前的男人就好像一張覆在她身上的一張可怖的巨網，讓她始終躲不開他的桎梏……


  　　徒勞地推著壓在她身上的山一樣沉重的身體，男女力量的懸殊差距讓她心裏一陣絕望……


  　　“撕……”


  　　衣服裂開的聲音讓被酒氣醺地意識有些混沌的周雅婷有一瞬的清醒，“不……不要……”


  　　被箍住的雙手用力扭動起來，腿也用力往上踢。


  　　“唔……”


  　　這毫無預警的一腳，疼得黃大山冷汗都快冒出來了，他酒醒了幾分，氣得抬手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啪。”


  　　“小賤人，也不看看你是誰養大的……你媽半死不活癱在床上，你不陪老子，誰來陪老子……躲什麽躲……”


  　　他的力氣極大，周雅婷一下子被打得偏過了頭，頭腦裏一片嗡嗡作響，半晌沒能反應過來。


  　　“看你今天躲哪裏去，老子養你這麽大……給老子當小老婆也不虧……”


  　　黃大山用力抓住她的手，“再亂動小心老子弄死你……”


  　　夜色深沉，陰暗的角落，人性的邪惡被無限放大……


  　　眼前欺辱的一幕讓江菲菲仿佛回到之前林躍欺負她的那一晚……


  　　那種哭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讓她完全感同身受……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禽獸畜生？


  　　她咬著牙，氣得手都在顫抖。


  　　見身邊男人站著半晌沒動，她急道，“林軒你快去救她，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林軒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拒絕’兩個字。


  　　“愣著幹嘛？快去幫忙，你沒看到她有危險嗎？”江菲菲催促道。


  　　林軒還是不動也不說話，仿佛根本沒有看見眼前的一幕。


  　　江菲菲急得推了他一下，“你快去呀，那個壞人要欺負她，你去幫她呀。”


  　　林軒抿了抿唇，臉上抗拒更甚。


  　　江菲菲：“好林軒，拜托你去幫幫那個姐姐，她很可憐你不覺得嗎？”


  　　……


  　　“臭林軒，你再不去我要生氣了。”


  　　……


  　　“可惡，有沒有同情心啊？”


  　　……


  　　然而無論她怎麽說，往常十分聽話的男人今天卻特別強，剛才被她逼著掉頭回來情緒就很不好，這會兒更像頭驢似的，任她快磨破嘴皮子，就是杵在那裏無動於衷。


  　　其實江菲菲不知道的是，林軒的意識裏根本沒有什麽見義勇為、助人為樂之類的觀念，對於他而言，平常所接觸到的人隻分為自己人和別人兩種，除了奶奶、老婆、姑姑和表哥是自己人，其他人都是無關緊要的別人。


  　　平常的他連別人和他說話都不會搭理，更遑論主動去管陌生人的事了。


  　　所以就算眼睜睜看著侵犯的一幕正在眼前上演，他也絲毫不關心，反而會生氣他們奪走了菲菲的注意力，害他們不能早點回家。


  　　聽見不遠處女人發出絕望的尖叫聲，江菲菲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不去我自己去！”


  　　氣得恨恨跺了下腳就往那邊走去。


  　　然而還沒走幾步，身體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來。


  　　男人掃了她一眼，語氣十分倔強，“不許去。”


  　　“不許去你倒是去啊。”江菲菲幾乎要被這隻強驢氣死，“不救她，以後就沒有獎勵了！”


  　　林軒頓時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原來這招有用啊，江菲菲趁熱打鐵，“對，看我也沒用，如果不去救她，以後就別想要獎勵了。”


  　　林軒瞪著她，江菲菲也不遑多讓，仰著脖子和他大眼瞪小眼。


  　　最終，林軒氣呼呼地收回了視線。


  　　不情不願地動了一下，將她推遠了幾步，確定安全距離後，這才大步朝角落裏的兩人走去……


  　　夜愈發安靜了。


  　　角落裏的黃大山咧開黃牙猥瑣一笑，站起身想要解下褲頭，結果手剛碰到褲子，卻突然感覺身體一輕，還沒意識到怎麽一回事兒，下一秒整個人便飛了出去，“嘭”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摔，隻把黃大山摔得眼冒金星，癱在地上疼得半晌動彈不得。


  　　“嘶……艸，誰他……”


  　　借著路口幽暗的光芒，他恍惚看見眼前站著個年輕的男人。


  　　男人背光而立，麵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身形高大，體格挺拔，握著的拳頭充滿了力量……


  　　怔了一下，酒意瞬間清醒了大半，

  　　到嘴的那句髒話便生生咽了回去。


  　　下一秒，他看見一個年輕女人扶起了還躺在地上的周雅婷。


  　　見勢不妙，他暗自罵了聲“艸”，忍著疼痛趕在男人下一步舉動前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朝巷子裏跑去。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江菲菲急得衝林軒喊了一聲。


  　　聽見她的聲音，不遠處那道身影跑得更快了，而林軒卻絲毫去追的意思都沒有。


  　　“快抓住他呀。”江菲菲下意識就要追過去。


  　　隻是身體剛動了一下，就被身邊一隻還有些顫抖的手拉住了，“不要……”


  　　“不要什麽不要……趕緊報警啊。”


  　　江菲菲以為她害怕，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膀，“你放心，剛才我們都看到了，到時一定給你做證！這種禽獸就該抓去關起來。”


  　　她說著低頭就想從包裏拿手機。


  　　女人一慌，連忙抓住她的手，死活不讓她打開包包的扣子。


  　　江菲菲急道，“你幹嘛？一會兒人跑了。”


  　　女人隻是不住搖頭，抽泣著哭了出來，“不要報警……求你……”


  　　就這麽一耽擱的功夫，那個老流氓已經不知道躥進哪個角落，眨眼間跑得人影都不見了。


  　　江菲菲跺了下腳，又氣又急，“你怕什麽？現在不報案萬一回頭他再找上你，看你到時候怎麽辦？”


  　　女人沒說話，隻是抱著破敗的衣服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時，路口一部摩托車開了過來。


  　　刺目的光線讓江菲菲看清了麵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


  　　視線在那張清秀可憐的臉上頓了頓，她愣了一下，隨即驚訝出聲，“雅婷姐姐？”


  　　周雅婷抽了抽肩膀緩緩抬起頭來，努力睜開紅腫的眼睛，等到看清麵前的人時也是一怔，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認出這個嬌小的女孩就是自己一個月前才跟過新娘妝的小新娘。


  　　“菲……菲？”


  　　“真的是你？”


  　　江菲菲望了眼巷子深處，皺眉道，“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兒？還……”


  　　後麵的話她沒說完，因為周雅婷的眼淚已經再次落了下來，滿臉淒楚，“求你……別說……”


  　　江菲菲遲疑道，“雅婷姐……你是不是認識那個男的？”


  　　說著拍了拍她肩膀，義憤填膺道，“你別怕他，有我們在，咱們現在報警還來得及……這種欺負女人的敗類，一定要讓他繩之以法。”


  　　聽了她的話，周雅婷隻是抱著肩膀不住搖頭，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地往外湧。


  　　寂靜的黑夜，她的哭聲顯得特別淒楚。


  　　但是任憑江菲菲怎麽問，她始終不肯說清自己和那人的關係，並且也不讓她報警。


  　　無奈聽她哭了會兒，江菲菲從包裏掏出紙巾遞給她，歎氣道，“不報警的話那現在怎麽辦？要……送你回家嗎？我記得你好像不是我們鎮上的人吧？”


  　　周雅婷一怔，隨即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是我不是……”


  　　她的反應有些激動，江菲菲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連忙安撫道，“好，不是就不是……”


  　　這時一直靜默站在一旁的林軒走了過來。


  　　看了眼妻子搭在女人肩上的手，本就帶著不滿的臉更加不高興了，“菲菲。”


  　　叫了一聲，見江菲菲沒理自己，他聲音大了些，“菲菲回家。”


  　　“等下再回。”


  　　江菲菲隨口應了聲便又去撫慰周雅婷。


  　　她覺得就算是陌生人碰到這種情況也不可能見死不救，何況這個姐姐還給她跟過妝。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經參合進來了，當然要保證她的安全了。


  　　“姐姐你……還好嗎？”


  　　見她身上衣服又皺又破，江菲菲脫下自己套在工作服外的防曬衣，“先穿上吧。”


  　　周雅婷漸漸止了淚，默默接過她的衣服穿了起來。


  　　她比江菲菲個子高，外套穿在她身上有些緊，她抽了抽鼻子說了聲“謝謝”。


  　　江菲菲見她身子一直在抖，顯然被嚇得不輕，她歎息道，“你住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周雅婷沒說話，纖細的身體卻抖得更加厲害了。


  　　“唉。”


  　　江菲菲掃了眼四周，“都這麽晚了……要是不介意，不然你就先去我們家住一晚，好不好？”


  　　聽見她的話，周雅婷咬了咬下唇，有些遲疑，“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們……”


  　　“不會啊。”江菲菲遞了個笑給她，“我家之前你也去過，房間很多的。”


  　　都說錦上添花何其多，雪中送炭有幾人？

  　　看著她真誠的笑臉，周雅婷心裏湧上一陣暖流，眼淚差點又流了出來。


  　　“走吧，先回我們家。”


  　　聞言，周雅婷小心地朝林軒那邊看了一眼，終於輕點了下頭，“那就……謝謝你們了……”


  　　“沒事兒的。”江菲菲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她這邊一心隻想幫周雅婷，卻忘了，家裏的男主人還沒答應呢。


  　　在得知江菲菲居然要把這個女人帶回他們家時，林軒的表情瞬間就不好了。


  　　“不可以，別人不可以去我們家。”


  　　他一臉防備地看著周雅婷，身上每個細胞都帶著抗拒。


  　　看見周雅婷尷尬的樣子，江菲菲警告地看了男人一眼，“你這樣等下我生氣了？”


  　　說著湊到他耳畔，壓低嗓音小聲地說了句話。


  　　這一招十分管用，林軒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張了張嘴。


  　　江菲菲人沒他高，氣勢卻不低，雙手叉腰，揚了揚下巴，大有一副“你能耐我如何”的架勢。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會兒，最終還是林軒先敗下陣了，憤憤瞪了眼旁邊的周雅婷，老大不高興地轉身開車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軒全程黑著張臉，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不高興，連到家停個車子都能弄出很大的聲響。


  　　望著男人高大的身形和緊繃的一張臉，周雅婷有點害怕，“菲菲，不然我還是……”


  　　“沒事兒，他就跟小孩兒一樣，你別放心上。”


  　　江菲菲掃了眼院子裏一臉不豫的男人，安撫地問，“不然你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嗎？”


  　　周雅婷隻能苦笑。


  　　她是從城裏回來的，本想給母親送了錢就走，沒想到還是被那個禽獸給纏上了。


  　　“先在這兒住一晚吧，好歹等天亮了再走。”江菲菲把自己的睡衣遞給她，“裏麵有浴室。”


  　　周雅婷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接了過來，“……謝謝你。”


  　　“嗯嗯，去吧。”


  　　看著周雅婷抱著衣服進浴室，江菲菲目光黯了黯。


  　　雖然她恨不得報警把那個臭流氓抓起來，可是當事人都不願意，她又能如何呢……


  　　無聲地歎了口氣。


  　　大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吧。


  　　老宅裏的房間很多，不過平常住的房間隻有江菲菲和林軒那間主臥，好在後麵那間姑姑和表哥偶爾會回來住，隻要鋪上床單被套就行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江菲菲從客房裏出來時差點沒被堵在門口的男人嚇了一跳。


  　　“林軒你幹嘛呢？”


  　　看見男人眼神凶狠地盯著裏麵，她連忙一把將他拉開，“你別嚇到雅婷姐姐了。”


  　　林軒忿忿地瞪著那間屋子，仿佛裏麵入侵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一樣，嘴裏依然重複著那句話，“別人，不可以住我們家。”


  　　硬邦邦的語氣讓江菲菲有些哭笑不得，拍了下他肩膀解釋：“雅婷姐姐不是別人，她上次給我化過妝，你也見過的。”


  　　林軒壓根兒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兀自瞪著那間房間，嘴裏不住重複，“別人出去……別人不可以住我們家。”


  　　那個女人來之後，菲菲都不理他了，連說好的獎勵都沒動靜。


  　　他越想越氣，恨不得直接把周雅婷提起來丟出去。


  　　這個單純的家夥，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江菲菲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警告地掃了他一眼，語氣微沉，“不可以這樣沒禮貌，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看著她略顯嚴肅的臉，林軒感到十分鬱悶。


  　　她平常對他總是笑吟吟的，今天居然為了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凶他。


  　　他抿了抿唇不說話了，漆黑的瞳仁濕漉漉的，像被拋棄的小動物似的。


  　　“林軒……”


  　　江菲菲感到一陣頭大，緩了緩神色牽住他的手和他解釋，“雅婷姐姐是我的朋友，之前咱們結婚的時候她還幫我化過妝，現在她遇到麻煩了，我們要幫助她。”


  　　見他還是不說話，她踮起腳尖在他頰側親了一下，壓低了嗓音，“你乖乖的，等雅婷姐姐睡了，我再……”


  　　頓了頓，她紅了紅臉，“再……獎勵小嗯……林軒。”


  　　林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定定看著她，眼底像綴滿了星光。


  　　以前不知道怎麽生寶寶的時候還沒感覺，食髓知味後恨不得每天都……


  　　這幾天他過得特別煎熬，好不容易盼到她那個走了終於可以解禁，結果家裏又來了個討厭的別人。


  　　盯著她紅潤的嘴唇，林軒的眼神幽深了幾分，瞳仁帶了幾分渴望。


  　　見她轉身要走，他一把將人撈了回來。


  　　“林軒……唔……”


  　　江菲菲沒想到他會搞突襲，身體毫無防備，被他抵在門板上親了個結結實實。


  　　他的親吻溫柔又纏綿，帶的她的呼吸也跟著急促了幾分。


  　　意識逐漸迷離，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不知何時搭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


  　　林軒的呼吸漸漸亂了，一隻手箍著她的腰線將她緊緊壓入懷裏，另外一隻手有些急切地探向她T恤的下擺。


  　　江菲菲哼了一聲，攬緊了他的脖頸。


  　　就在小夫妻倆親的難舍難分時，“嘭”的一聲，客房裏突然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 第40章

  　　“雅婷姐姐,雅婷姐姐……”


  　　關切的聲音將周雅婷自混沌的意識中喚醒，她有些恍惚地睜開眼睛。


  　　頭頂略顯老舊的浴室燈光提示她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她緩緩抬起頭,江菲菲焦急的臉頓時映入眼簾。


  　　眼球略顯茫然地轉了一圈，她怔了怔，才隱約想起晚上發生的一切。


  　　她回來看母親,遇到那個老禽獸，後麵菲菲和她老公救了她，還帶她回家……


  　　而就在剛才……她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跤,後麵就不省人事了。


  　　此刻，她身上幾乎未著寸縷,隻蓋了條浴巾，江菲菲正扶著她半坐在地上。


  　　意識這一點,她心裏一慌，連忙望向浴室門口。


  　　看見她的反應,江菲菲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膀，“姐姐不怕，門關著，林軒不會進來的……”


  　　如她所說,浴室的門確實緊緊關著。


  　　周雅婷心緒微平，卻苦笑了一聲,喃喃道，“別碰我，髒。”


  　　“姐姐才不髒呢。”江菲菲反駁道,“姐姐皮膚這麽白,我羨慕都來不及。”


  　　聞言,周雅婷一愣,觸到她帶著撫慰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她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不過是為了安慰她而已。


  　　她帶著酒窩的笑容如同陽光底下的向日葵，仿佛永遠充滿了朝氣。


  　　想起她結婚那會兒，大家都不看好她，她閨蜜還著急得要死，結果她自己卻絲毫不在意，樂觀地令人羨慕。


  　　“菲菲……”


  　　周雅婷喃喃叫著這個素昧平生的名字，想起這些年的遭遇，又想到那個老男人的糾纏，一陣苦澀湧上心頭，兩行清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


  　　她長得溫婉秀氣，哭起來更是楚楚可憐。


  　　江菲菲看得眉頭都揪了起來，剛才突然聽見浴室裏傳來老大的動靜可把她嚇了一跳，還以為周雅婷想不開做了什麽啥事，慌忙推開林軒就往屋裏衝。


  　　結果敲了門也聽不到回應，後麵直接讓林軒把門踹開了，她衝進去一看才發現周雅婷摔倒在地上，已經暈過去了。


  　　本想讓林軒幫忙把周雅婷抱出去，沒想到那家夥強地很，說什麽也不肯去。後麵考慮到雅婷姐身上沒穿衣服也確實不方便，就隻能先等她醒來。


  　　“姐姐你感覺好點兒沒？要不要送你去看醫生？”


  　　聽見江菲菲關切的話，周雅婷隻是搖頭，眼淚卻掉得更急了，“我沒事……緩一緩……就好了。”


  　　美人垂淚的樣子總是讓人看得特別心疼，地上有些涼，江菲菲給她拉了拉浴巾，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姐姐……你有什麽困難可以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幫你。”


  　　晚上那個侵犯她的老男人和她的關係似乎很不一般，都被欺負到那份兒上了居然還不肯報警。


  　　從小在陶美枝的壓迫下成長，江菲菲從來就不吃忍氣吞聲那一套，就像那次林躍對她一樣，就算不能以牙還牙也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所以她實在無法理解她為什麽要放過那個差點把她侵犯了的禽獸？

  　　歎了口氣，伸手拿過紙巾遞到周雅婷麵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她不是她，自然無法體會。


  　　“有些事，你一味隱忍，最後隻會讓自己陷入更難的困境。”


  　　周雅婷默默流著淚，這麽多年，幾乎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真誠的話了。


  　　吸了吸鼻子，怔怔看著麵前的人，江菲菲有一張愛笑的臉，笑起來兩個酒窩顯得天真無邪，總是給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還有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乎永遠閃著靈動的光，讓人不自覺去信任。


  　　忍不住再次想起她給她跟妝的那兩天，聽見了各種各樣的話，那些中傷的話語讓她聽到了都替她難過，偏偏江菲菲跟沒事人一樣笑嗬嗬地挺了過來。


  　　同樣是不被命運眷顧的人，這一刻，那些壓抑了周雅婷很久的情緒突然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菲菲，我真的好難受啊……”


  　　在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女孩的安撫下，周雅婷斷斷續續泣不成聲地說出了這些年如夢魘般纏著她的那些往事。


  　　聽了她的故事，江菲菲整個人驚呆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和林軒的身世已經算是比較坎坷的了，沒想到看起來美的像朵花似的周雅婷的經曆居然更不堪。


  　　父親早逝，六歲時周雅婷跟著身體不好的母親改嫁，兩年後母親生下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因為產後沒有調養好身體更加不好經常纏綿病榻……


  　　結果這卻成了她噩夢的開始。


  　　在她上小學三年級的某一個夜晚，繼父黃大山趁著醉意摸到她房間來，對才九歲的她進行猥!褻，如果不是她的哭聲引來了母親，那一晚她差點被黃大山強!奸……


  　　她的母親恨恨痛斥了黃大山一頓，卻又因為擔心她的名節隻能一再叮囑她不要說出去。


  　　為了保護她，在家時母親總是牢牢把她帶在身邊，然而畢竟在同一個屋簷下，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黃大山總能在母親忙著照顧弟弟脫不開身的時候找到機會，對她上下其手極盡猥！褻……


  　　一直熬到上初中，她終於能去學校寄宿，但是每周末回家還是會被黃大山找到機會侮辱，她實在受不了，念到初二就輟學出來跟人打工，這才終於脫離魔爪……


  　　她不敢回去，隻能匯錢給母親，母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實在想她，這次才偷偷溜回來，結果連母親的麵都還沒見著，卻先撞上了黃大山……


  　　“為什麽不去報警？那樣的人渣就應該關進去。”


  　　江菲菲扶著她緩緩站起來，一邊幫她穿衣服，氣得聲音都在抖。


  　　雖然從前在新聞上看過不少類似的新聞，卻還是第一次在生活中真實聽到這種事。


  　　“那種禽獸，你們越不敢吱聲他就越囂張，第一次發現的時候就應該狠狠給他一頓教訓。”


  　　周雅婷吸了吸鼻子，聲音全是苦澀，“小時候家裏全靠他養，弟弟那麽小，我媽身體又不好，萬一他被抓家裏就完全撐不下去了……”


  　　“那就一直忍辱吞聲嗎？”江菲菲恨道，“就算不能給他教訓你也可以逃呀？”


  　　周雅婷苦笑，“不是沒想過逃跑，可是我爸家那邊早就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我媽又是被收養的，外婆家更沒有我媽的容身之處，加上還有弟弟，根本不可能走，那個時候我才十來歲，一個人又能逃到哪裏去……”


  　　想想都替她覺得憋屈，江菲菲忍不住氣道，“難道就那樣放過他？你媽媽是不是太懦弱了？”


  　　周雅婷搖了搖頭，聲音盡是蒼涼，“我媽也是怕說出去對我名聲不好，怕我以後沒法嫁人。”


  　　頓了下，她的聲音黯淡了下去，“經曆了那樣的事後，我怎麽可能會嫁人呢？我這麽髒……”


  　　江菲菲咬了咬牙，真是恨不得報警把那個人渣抓起來，讓法律來好好教育他……


  　　可是如果連她們自己都默認了那個畜生的行為，不願意追究，那她一個外人，無憑無證的又能怎麽辦？

  　　重重歎了口氣，還是替她感到心疼，“姐姐你千萬不要這麽想，你並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那個人渣，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幫她把頭發理到後麵，江菲菲真誠地說，“你這麽漂亮又這麽溫柔，將來肯定會遇上一個對你很好的男人。”


  　　周雅婷搖搖頭，經曆了黃大山的事後，她對男人也有種無言的懼怕，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追過她，但她總是無法邁過心理那一關，到今年二十五歲了都沒談過戀愛，以後更不敢想……


  　　“砰砰砰。”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讓周雅婷嚇了一跳，幾乎如驚弓之鳥般躲到了江菲菲身後。


  　　“沒事，是林軒。”


  　　江菲菲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膀，果然下一刻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道硬邦邦的男聲。


  　　“菲菲，睡覺。”


  　　當著周雅婷的麵兒，江菲菲衝她尷尬一笑，朝外麵應了聲，“知道了，你再等會兒。”


  　　見狀，周雅婷衝她彎了彎嘴角，“沒事的菲菲，你先忙吧。”


  　　他倆結婚的時候她也接觸過林軒，大概知道他的情況，那時也曾同情過江菲菲，不過現在看來，林軒其實對她挺不錯的……


  　　折騰到現在，想到人家畢竟新婚燕爾，她臉一紅，“時間不早了，趕緊去休息吧。”


  　　將她略顯疲憊的神色看進眼底，江菲菲有些擔憂，“你可以嗎？要不要我晚上留下來陪你？”


  　　那怎麽行？林軒還不拆了這扇門？


  　　周雅婷看了門口一眼，擠了個笑容出來，“我真的沒事，你快去吧，一會兒你老公該著急了。”


  　　聽見門口再次傳來拍門的聲音，江菲菲摸了摸頭，“那……也行，你先在這睡一覺，有什麽事等天亮了再說。”


  　　“嗯，謝謝你。”


  　　“不用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


  　　江菲菲拉開浴室門，一眼便看見站在外麵沉著張臉的男人。


  　　手裏端著她剛才吩咐他拿過來的糖水。


  　　反手關上浴室的門，她接過他手裏的杯子放到床頭櫃。


  　　隻匆匆囑咐了聲“姐姐你喝點水再睡”，還沒等到裏麵的周雅婷回應，人就被他拉走了……


  　　夜漸漸深了，屋外的田野裏傳來陣陣蟲鳴聲。


  　　江菲菲洗完澡出來，看著躬身整理床鋪臉上老大不高興的丈夫，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從背後抱住了男人寬厚的肩膀，“好林軒，乖林軒，我不是回來了……”


  　　話音未落，整個人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短促尖叫了一聲，身體在柔軟的床墊上彈了彈，還沒反應過來，林軒頎長的身體已經不管不顧覆了上來。


  　　“唔……林軒……”


  　　男人身上淡淡的香皂氣息撲鼻而至，江菲菲怔了一下，抬手攬住他修長的脖頸。


  　　他悶不吭聲地親她，動作比往常急躁了幾分。


  　　聽見衣料裂開的聲音時，江菲菲氣得擰了把男人結實的手臂，“你輕點兒。”


  　　剛說完突然感覺下唇刺疼了一下，她睜開眼睛，望見男人倔強的眉眼。


  　　“菲菲不乖，要懲罰。”


  　　江菲菲一愣，“我哪裏不乖了？”


  　　林軒抿了抿唇，漂亮的睫毛眨了下，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不理我。”


  　　江菲菲才想到自從晚上把周雅婷帶回來後，似乎後麵就沒怎麽管過他，還指使他跑進跑出幫忙。


  　　望著他黑葡萄似般純粹的眼眸，她莞爾失笑，抬手捏了捏他俊挺的鼻梁，“怎麽跟小孩子一樣，還爭寵呢。”


  　　見他還是一臉不大高興的樣子，她心口一軟，捧著他的下巴主動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雅婷姐姐是客人，住一晚可能就走了，你又不一樣。”


  　　又在他鼻子上親了一下，她的語氣充滿愛憐，“再說，我現在不是理你了嗎？”


  　　林軒神色漸緩，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眸光幽深了幾許。


  　　江菲菲被他看得有些臉紅，輕咬了下下唇。


  　　昏黃燈光映出她嬌羞的臉，林軒的眼神暗了暗，低頭親了下去……


  　　—


  　　江菲菲這晚著實累慘了，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之中感覺有溫熱的吻落在自己臉上，她不滿地哼了一聲翻了個身。


  　　“不要……”


  　　妻子臉頰緋紅眉眼瀲灩的模樣十分嬌俏，林軒嘴角彎起一抹細微的弧度，小心翼翼地給她掖好了被子，這才起身出門……


  　　林軒走後，江菲菲紮紮實實地睡了個回籠覺。


  　　如果不是鬧鍾的提醒讓她想起家裏還有客人，這會兒壓根兒不想起床。


  　　起來的時候身上的感覺那叫一個酸爽啊。


  　　看著鏡子裏自己脖子上那些怎麽也遮不去的痕跡，江菲菲恨得牙癢癢。


  　　跟小狗似的，當她脖子是肉骨頭嗎？

  　　洗漱過後江菲菲有些尷尬地走出臥室，結果到了堂屋之後才發現，林軒居然沒有煮周雅婷的早飯！


  　　桌上隻擺了一碗米飯，鍋裏空空如也。


  　　這個一根筋的家夥！

  　　江菲菲一陣無語。


  　　算了，她剛嫁過來的時候他不也連她的飯都沒煮。


  　　還好，雅婷姐姐還沒起來。


  　　周雅婷從客房裏出來的時候，江菲菲也端著碗麵剛從廚房出來。


  　　看見桌上形單影隻的一碗飯，周雅婷敏感地猜到了什麽，有些不好意思，“沒關係，你吃吧，我平常睡得晚，不吃也沒關係。”


  　　“不吃怎麽行，當然要吃早飯。”


  　　江菲菲放下碗正要去拿筷子，卻被周雅婷一把拉住，語帶關切，“脖子怎麽了？怎麽那麽紅？”


  　　剛問完，就見麵前女孩的臉瞬間紅了。


  　　周雅婷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也是一陣窘迫。


  　　遲疑了下才說，“我……那個，要不我幫你修飾一下吧……”


  　　頂著這麽明顯的吻痕出去，今天一天估計都要被人笑。


  　　“可以蓋得住嗎？”江菲菲捂著脖子將信將疑。


  　　周雅婷沒說話，轉身回客房拿出了自己的包包。


  　　掏出工具，周雅婷拿著遮瑕筆在她脖子上塗塗描描。


  　　隻花了不到十來分鍾的功夫，不僅江菲菲脖子上的紅痕看不見了，而且膚色十分均勻，不靠近點壓根看不出那是化妝的效果。


  　　江菲菲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隻覺得佩服地不行，“雅婷姐姐你學化妝多久了呀？化得真好，不像我，隻會把自己塗得跟隻白鬼似的。”


  　　“我一開始也一樣，學著學著就會了。”


  　　周雅婷收起化妝盒，溫婉一笑，“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教你，其實也不難。”


  　　“教我？”


  　　江菲菲怔怔望著她，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中閃現，她一拍腦袋，幾乎是一臉熱切地拉住了周雅婷的手。


  　　“雅婷姐姐，要不我跟著你學跟妝吧？”


  　　? 第41章

  　　自從江菲菲這周換成晚班後,林軒每天中午一到飯點就打飯回家，雷打不動十二點半前到家，簡直比天氣預報還準。


  　　惹得廠裏幾個去他家喝過喜酒的工友都忍不住在背後偷偷笑他是妻管嚴。


  　　但是女人們可就不這麽想了。


  　　車間裏那些未婚的年輕女工腸子都快悔青了。


  　　這麽好的男人,當初怎麽就錯過了呢？

  　　早知道之前就應該對他好一點，怎麽說也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些話傳到吳向磊的專屬司機小陳耳朵裏，小陳那叫一個不屑啊。


  　　一個個的,當初不都嫌他有病不說話性格又孤僻怪異，要不是總經理的表弟這層身份罩著，搞不好個個都去欺負他。而且人林軒和他老婆是小學同學,那是認識了十幾年的情分，單這一點旁人就比不上,再說大夥平時見過林軒搭理其他人嗎？你其他人就是想嫁，人林軒還不肯娶呢。


  　　小陳的想法女工們自然也不知道,但大家仿佛一夜之間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從前沒在林軒身上看到的優點,在他結婚之後一點一點地被挖掘了出來……


  　　那些女的越看越覺得惋惜，就憑林軒這寵老婆的勁頭，廠裏有幾個誰能做得到？那些臭男人有幾個不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誰像林軒天天一下班就準點回去，天天給老婆打飯送飯的,聽說他老婆在鎮上的專賣店賣衣服，晚班的時候他還去接她下班……


  　　盡管才剛結婚一個多月,但是以大家這些年和林軒共事和對他的了解，這小子就是個一根筋的，從來不理人不說,做事也一板一眼的,做產品的態度六年如一日的嚴謹,特別是當上質檢員後,這種吹毛求疵的強迫症風格更是發揮到了極致。被他檢查的產品，哪怕稍微有一點兒無傷大雅的小毛病都會被退回去重做，壓根沒有商量的餘地……


  　　綜上，大家一致認為，這小子對婚姻的態度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怎麽說呢？就像動物世界裏的……狼吧。


  　　眾所周知，公狼對配偶十分忠誠，直到它死亡或者喪失繁殖能力之前，它都不會更換伴侶……


  　　這樣一看，那些女工們更加羨慕他老婆了。


  　　不過別人的看法想法對林軒絲毫沒有影響，不管別人背後怎麽說當麵怎麽打趣，他恍若未聞，每天應該該上班上班該幹活幹活，中午下班一到點就去食堂打飯回家……


  　　今天林軒開摩托車的速度比往常快了很多，平常二十分鍾的路程今天隻用了十幾分鍾就到家了。


  　　昨晚他把菲菲弄哭了，氣得她後麵一直抓他咬他還罵他是野蠻人。


  　　一想到昨晚，林軒耳垂就紅得能滴出血來。


  　　隔了這麽久沒有大獎勵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


  　　他有些心虛，怕菲菲還在生氣，今天特地多打了一份她喜歡的糖醋牙簽肉。


  　　想到菲菲每次吃牙簽肉時那種滿足的眼睛都彎成月牙兒的神情，林軒忍不住淺淺彎了下嘴角，打開大門迫不及待把摩托車開了進去。


  　　結果車子開進去後，林軒一眼便望見了堂屋裏的兩人。


  　　當看見坐在菲菲前麵的那個“別人”時，他臉上的笑意便瞬間僵住了。


  　　不是說住一晚上就走嗎？都已經中午了，為什麽那個討厭的“別人”現在還在他們家？


  　　將車子停好，林軒的心情一下子晴轉多雲。


  　　“回來啦？”


  　　堂屋裏，正忙著給周雅婷編發的江菲菲聽見熟悉的摩托車熄火聲轉了下頭，又很快收回了視線。


  　　“林軒你快過來幫我看下我編得好不好看？”


  　　從早上提出要跟周雅婷學跟妝之後江菲菲的情緒就一直很亢奮，周雅婷幫她脖子遮瑕的事提醒了她，與其一輩子給人打工賺工資，為什麽趁年輕自己學點手藝呢？

  　　特別是在聽周雅婷說她過年那會兒一個月就能賺幾萬，平常淡季也能賺個幾千塊的時候，她就更加激動了。


  　　從前不知道，原來化妝也能這麽賺錢，比她拚死拚活賣鞋子撐死也就四千多的工資高太多了。


  　　而且做跟妝時間也自由，也不用跑到城裏去上班，最主要的是前景特別好，她們鎮上目前為止都沒有專業做跟妝的人，那些理發店阿姨化的妝實在是又古板又老土，不像周雅婷化的新娘妝，漂亮洋氣又自然。


  　　周雅婷說她一開始也是跟在師父後麵當學徒，兩個月後才自己獨立出來接單，一開始化得不好單子也少，後麵技術漸漸嫻熟了老顧客也多了，這兩年過年的時候單子多得都接不完，隻能推掉。


  　　聽得江菲菲那叫一個惋惜，那可都是送上門的錢啊。


  　　周雅婷隻是笑，有什麽辦法，她又沒有三頭六臂。


  　　於是江菲菲就求她給自己當師父，說自己願意交學費，隻要她肯教她，讓她打雜跑腿做什麽都行。


  　　對於江菲菲的請求，周雅婷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他們夫妻倆救了她，如果昨晚不是他們及時出現，她恐怕……真的要叫黃大山毀了……


  　　而且雖然才第二次見麵，但她真的很喜歡江菲菲這種果敢直率的性格，也很羨慕她能夠自由主宰自己的人生。


  　　不過短短一上午的功夫，兩個相差五歲的女人越聊越合得來，江菲菲嘴巴甜，聲音糯，一口一個“師父”叫得周雅婷心都軟了。


  　　不過周雅婷雖然答應教她跟妝，卻不願意收學費。


  　　她覺得江菲菲幫了自己那麽大忙，原本還在糾結也怎麽回報她，既然她對化妝感興趣，那她就把自己所學的全教給她，也當還她一個人情。


  　　但是江菲菲比她更堅持。一碼歸一碼，昨晚救她不過是舉手之勞，換了當時是別的女人她也會讓林軒一起過去救人。


  　　但是要教會她一個從來不化妝的小白卻著實不容易，而且周雅婷還說將來要給她介紹客戶……


  　　這樣溫柔又熱心的師父，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好說歹說，最後周雅婷實在拗不過她，就意思意思收了一千元學費。


  　　收完學費後，周雅婷又開了兩張必備的化妝工具和化妝品給她，讓她挑著買，不用太貴的，先用來練手。等以後上手了接單了再買那些好的化妝品。


  　　說行動就行動，江菲菲很快上網訂購了那些基礎裝備，下完單後就跟著周雅婷先從基礎編發開始學。


  　　這過程的林林總總林軒並不知情，當他看到本該離開卻還留在他們家的周雅婷時，原本還算和緩的臉頓時便黑了。


  　　背對著他的江菲菲並沒有察覺到林軒不豫的神色，她雙手飛快地在周雅婷頭發上忙活，好不容易編到頭發尾端，便滿臉期待地朝林軒招手。


  　　“林軒你過來幫我看下嘛，我早上剛學的，你看下好不好看？”


  　　叫了半天也不見回應，江菲菲疑惑地轉過頭，卻見林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上來，一座山似的站在她身後，眉頭皺成了“川”字型，一臉不豫地瞪著坐在她麵前的周雅婷。


  　　不僅想法都寫在臉上，他還一字一頓地強調，“別人，不可以在我們家。”


  　　男人身形高大，又沉著一張臉，看得周雅婷臉色瞬間白了白。


  　　江菲菲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家夥又鑽牛角尖了。


  　　怕他嚇到師父，連忙一把將他拉開了些，“亂說什麽呢，雅婷姐姐不是別人。”


  　　“是別人。”林軒擰著眉，大聲反駁，“別人出去。”


  　　“不是的，雅婷姐姐不是別人，是我的師父。”江菲菲拍了下他肩膀想要解釋。


  　　見狀，一旁的周雅婷也有些尷尬。


  　　望著林軒震怒的臉，她勉強擠了個笑臉，想要努力讓他消除對自己的防備，“林軒你聽我說……”


  　　“別人出去！”林軒打斷了她，壓根兒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林軒你別這樣好嗎？”看著窘迫不已的周雅婷，江菲菲頭疼不已，這小子強起來就跟頭驢似的。


  　　她定了定神，企圖和他說道理，“雅婷姐姐在教我化妝，等我學會了她就回自己家了。而且以後我就可以出去跟妝賺錢了，所以她是在幫我你知道嗎……”


  　　“萬一以後我失業了，總不能都靠你一個人賺錢吧？”


  　　“雅婷姐姐真的不是別人，是我的師父，是咱們自己人。”


  　　……


  　　然而不管她怎麽說，林軒恍若未聞，依然惡狠狠地瞪著周雅婷，仿佛在看一個敵人似的，漲紅了臉，聲音也越來越大，“不喜歡別人，別人出去，別人不可以在我們家。”


  　　望著男人油鹽不進的樣子，江菲菲也來氣了，他怎麽就好賴不分呢？


  　　“林軒，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她的語氣沉了下來，板起臉指著周雅婷對他說，“你知道嗎？我很快就要沒工作了。現在雅婷姐姐教我化妝，以後我才能出去賺錢。雅婷姐姐是我的師父，不是別人，你不可以對她沒禮貌知道嗎？”


  　　“不要賺錢，林軒養菲菲。”


  　　林軒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氣鼓鼓地瞪著周雅婷，臉上寫著明明白白的厭惡。


  　　“不要師父，不要別人教。”


  　　“林軒你不要太過分……”


  　　眼見夫妻二人馬上就要吵起來，旁邊的周雅婷尷尬地不行。


  　　她本來想早上去找母親把錢給她，但是江菲菲不放心她一個人去怕她又碰到黃大山，讓她等林軒回來了再和她一起去。反正時間還早，後麵閑著沒事就先教江菲菲編發，想著等把錢給了母親再回來教她，現在不是旺季，倒是可以教她幾天再回城裏。


  　　卻沒想到林軒回來後看到她居然會這麽排斥。


  　　她隱約記得結婚那天他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裏，根本不理會別人。


  　　現在倒是會理人了，但是眼裏隻認他老婆一個，對別人依然十分排斥。


  　　她暗自歎了口氣，遲疑道，“要不我還是先走吧？等下次……”


  　　“師父你別走。”


  　　不等周雅婷說完，江菲菲一把攔住她，氣呼呼地瞪了林軒一眼，“要走我和你一起走。”


  　　聽見她的話，林軒臉色頓時一變，高大的身體幾乎想也不想就擋在她麵前，“菲菲不能走。”


  　　然後抬手一臉嫌棄地指著周雅婷，“別人走。”


  　　“菲菲……”


  　　周雅婷窘迫地咬了咬下唇，她抬手想要拉江菲菲的手勸她，結果都還沒碰到她衣服就被一隻大手狠狠推開了。


  　　猶如一頭被惹怒的小獅子，林軒怒氣衝衝地衝她大聲吼道，“你走！”


  　　“啊……”


  　　他的力氣十分大，周雅婷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整個人差點跌下堂屋的台階——


  　　“雅婷姐！”


  　　江菲菲嚇了一大跳，連忙衝過去一把拉住周雅婷。


  　　周雅婷也著實嚇得不輕，扶著她的手臂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幾乎整張臉都刷白了。


  　　望著麵前蠻橫不講理的男人，江菲菲隻覺得一把火直往腦門裏躥。


  　　“你這個野蠻人，我不要給你當老婆了！”


  　　說完拉著周雅婷轉身就走。


  　　這下林軒整個人慌了，他也不知道那個討厭的別人怎麽那麽弱，隻是輕輕推了一下居然差點掉下去。


  　　看著菲菲決絕的樣子，仿佛一盆兜頭澆下來的涼水，他想也不想就上前想要拉江菲菲的手，剛碰到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甩開。


  　　江菲菲望著他扯了下嘴角，語氣冷硬，“怪不得沒人願意和你玩。不要別人，那你就一個人待著吧。”


  　　“菲菲，我……”


  　　眼見她拿起包包就要走人，一陣恐慌湧上林軒的心頭，他本來就嘴笨，情急之下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像隻大尾巴似的巴巴地跟在她後麵，期望她能改變主意留下來。


  　　然而被惹怒的江菲菲卻是鐵了心想要給他一個教訓，就算再怎麽不喜歡外人，也不能好賴不分吧，他以前一個人過也就罷了，難不成以後家裏來客人都要被他趕出去，一輩子都不要和其他人接觸？

  　　而且居然還動手，這跟那些打女人的男人有什麽區別？

  　　越想越氣，無視跟屁蟲似的跟在身後的男人，江菲菲拉著周雅婷徑自騎上自己那部電動車。


  　　“菲菲……”


  　　看著倆人騎上電動車塵囂而去，他呆了呆，隨即便跟著跑了出去……


  　　夏天的中午，太陽像個火球似的掛在天上，空氣裏都帶著燥熱的氣息。


  　　“菲菲，菲菲……”


  　　聽見聲音，周雅婷轉過頭，看見男人高大的身體跟在電動車後追了出來，她感到有些不忍，“菲菲，你要不要再和她好好說說？你老公他……畢竟還是有點小孩子心性……”


  　　“二十二歲的人了，要是小孩子才不會結婚呢。”


  　　江菲菲的聲音從風裏傳來，尤帶著怒氣。


  　　其實她也知道林軒的問題，主要是剛才他推周雅婷的那一下著實氣到她了，再怎麽樣都不能縱容他有攻擊行為，畢竟她師父壓根兒都沒有招惹他，隻是因為不喜歡人家待在他們家，就要把人趕出去還推人，還好沒出事，這要是剛才真的摔出個好歹，她一輩子都要愧疚死……


  　　總之，這種攻擊人的毛病決不能慣。


  　　想到這兒，江菲菲狠狠心，無視後麵還在追著的男人，直接把檔數從二檔換成三檔，車速一下子快了很多……


  　　很快的，後麵那道頎長的身影便落後了很多，漸漸離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望著遠處陽光下的那個小黑點，周雅婷輕歎了口氣，這兩個還真都是強脾氣……


  　　之後兩人去鎮上吃飯。


  　　飯後，江菲菲索性送周雅婷回去看她媽，好在老變態不在，家裏隻有周雅婷母親一個人，看著哭著抱成一團的母女，江菲菲感覺一陣唏噓。


  　　周雅婷的媽媽身體不好性格又軟，加上又有個兒子牽絆，這輩子根本不可能和黃大山離婚，隻能一邊哭一邊勸女兒跑得遠遠的，以後再也不要回來。


  　　母女倆猶如生離死別的樣子看得江菲菲一陣心酸，她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媽媽了，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體會過母愛，雖然覺得周雅婷的媽媽實在太懦弱了些，但好歹人家有個媽，不像自己，從來都是繼母的眼中釘。


  　　兩人走的時候心情都有些低落，江菲菲下午三點還要上班，周雅婷想著林軒現在那麽排斥她，她留在這兒也不好，便把一些基礎的上妝視頻發給江菲菲讓她先看，讓她把那些化妝品和工具都買全了，到時候再教她。


  　　周雅婷走的時候還勸江菲菲回去看看林軒，別和他賭氣。


  　　麵對師父的關心，江菲菲隻能勉強回了個笑。


  　　之後她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去了鎮上的奶茶店，在店裏坐了半個多小時，估摸著這個時間林軒差不多也去上班了，這才騎上電動車回去。


  　　夏天的天就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明明出來的時候還是大太陽，這會兒居然已經烏雲密布了。


  　　天空黑沉沉的，閃電一陣陣的，狂風大作，路旁的樹枝都被吹地簌簌作響。


  　　江菲菲抄了條近路，把電動車開到了家旁邊的小側門。


  　　結果車子剛停下來，下一秒，豆大的雨點便從天空中砸落下來。


  　　一滴一滴落下來很快匯聚成一整片的雨簾，伴隨著電閃雷鳴，天地瞬間白茫茫的一片。


  　　“呼。”


  　　江菲菲長舒了口氣，急趕慢趕總算趕回來了。


  　　掏出鑰匙打開側門進去，發現大門居然還是開著的。


  　　這個林軒，走了居然也不關門！


  　　她撇了撇嘴，咕噥著走過去想要關門。


  　　下一刻，卻在望見門外那道淋成落湯雞似的頎長身影愣住了……


  　　作者有話說：


  　　? 第42章

  　　林軒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驚慌失措過了。


  　　在看見江菲菲帶著周雅婷騎車離開的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母親拖著行李箱離開的那一天，又仿佛是奶奶離開人世的那一晚……


  　　無措、害怕、恐慌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一顆心像是被溺在水裏,又悶又沉，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自己把菲菲氣著了，但是這種生氣完全不同於昨晚她哭著求他的那種生氣。


  　　她紅著臉瞪他,那種厭惡的眼神冰冷徹骨，好像這一走之後就再也不願回到他身邊一樣。


  　　林軒不敢想象以後沒有她的日子，朝夕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他已經習慣了每天醒來的第一眼和睡覺的最後一眼懷裏都有她的存在，習慣了做每件事都想到她連每頓飯做什麽菜都要考慮喜好,更習慣了她每天對他笑，逗他,獎勵他，甜甜地叫他“林軒”或者“老公”,還有她給他買的新衣服、新鞋子、新錢包……


  　　就像他的車輪子一定要按固定的順序擺放，像他組裝那些電子產品的固有模式一樣，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為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每天早上給她做飯,中午給她送飯，晚上接她下班,每一個相互依偎睡去的夜晚，哪怕有時候隻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他玩他的車輪子或者畫畫的時候,隻要抬頭能看見她在身旁,他心裏就感覺一片安心和滿足……


  　　他真的討厭極了那個被她叫做姐姐的“別人”,討厭她出現在他們的家裏,討厭她奪去了菲菲所有的注意力，討厭菲菲對她笑和她在一起說那些他完全聽不懂的話，還為了她對自己大聲說話和生氣……


  　　那時候他一心想著如果這個“別人”走了，他和菲菲就能回到原本的二人世界了。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那輕輕的一推會讓菲菲那麽生氣，更沒想到那個明明比菲菲高那麽多的“別人”居然那麽不堪一擊，看著菲菲生氣的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神情，他覺得很委屈也很難受，如果昨天晚上沒有把那個“別人”帶回來就好了。


  　　眼見菲菲帶著她騎上電動車走了，他感覺又憋屈又壓抑，拳頭死死握緊，整個人幾乎快要爆炸了。


  　　他已經失去了父親、母親和奶奶，難道連菲菲也要走了嗎？


  　　不行，這一次他絕不讓她走！！！

  　　抱著這樣的念頭，林軒就這樣一路從家裏跟著她們去了鎮上。


  　　一開始菲菲開得很快，他幾乎用盡全力才勉強追上去，之後到了鎮上，終於在一家小飯店門口看見了她的電動車。


  　　他知道菲菲還在生氣，他不敢直接去店裏找她，正午的陽光那樣濃鬱，他又熱又渴又餓，卻隻能守在外麵，怎麽也不敢離開。


  　　終於等到她們吃完飯，怕被發現他隻敢遠遠跟著她們，從小飯店一直跟到那個小村裏，之後又跟著她們去了汽車站，當他看到那個“別人”終於坐上車子走了，他心裏幾乎一陣狂喜。


  　　可惜就在他正要追上去找菲菲時，卻發現她轉身又拐進了一家奶茶店。


  　　他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找她？


  　　和買完奶茶就走的感覺不一樣，店裏都是陌生人，陌生的氣息和陌生的麵孔都讓他下意識地退縮。


  　　猶豫了很久，當他終於鼓足勇氣想要推門進去的時候，他看見菲菲轉過頭時明顯還有些鬱鬱寡歡的神色……


  　　於是他遲疑了，退縮了，膽怯了……


  　　最後還是沒有進店，隻是蹲在外麵，頂著猶如火球一樣的日頭繼續等。


  　　他沒有帶手機，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隻知道頭頂的太陽幾乎曬得他快睜不開眼睛的時候，菲菲才從店裏緩緩走了出來。


  　　他下意識地躲了起來，大中午的太陽特別毒辣，他身上都是汗，和塵土一起黏糊糊地貼在臉上，感覺十分難受。


  　　她沒有看見他，徑自朝她的電動車走去。


  　　他的體力也開始有些不支，卻還是在看見她騎上電動車往老宅的方向開去時，心裏一喜，勉強拖著疲憊的身體追了上去，

  　　但他實在太累了，遠遠看著她的電動車越來越遠，他漸漸跟不上她……他的腳步越來越慢，一陣電閃雷鳴過後，他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淋了個正著……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豆大的雨滴沿著他的頭頂不住往下落，身上的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他感覺又累又渴，隻能憑著本能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老宅的方向走。


  　　他終於走到了家門口，雙腿仿佛灌了鉛似的。


  　　然而當他看見不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時，一瞬間，身體所有的難受和不適仿佛都一掃而空……


  　　他努力睜開被雨水蓋住的眼睫，顧不得自己一身狼狽，如同好不容易才找到失而複得的寶貝，他幾乎迫不及待地朝院子裏已經呆若木雞似的人跑了過去……


  　　“菲菲！”


  　　男人高大的身體迎麵貼了過來，下一秒，江菲菲被攬進一個濕漉漉的懷抱裏。


  　　“菲菲不走，菲菲不走……”


  　　耳畔傳來男人喃喃低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懼怕，還有些微顫抖。


  　　江菲菲整個人完全怔住了！

  　　林軒的衣服皺巴巴濕噠噠的，臉上又髒又黑，頭發也淩亂不堪，總是保持地清清爽爽的身上此時盡是汗水和塵土的味道。


  　　兩人認識這麽多年，結婚日夜相對一個多月，江菲菲何曾見過他這麽狼狽不堪的樣子？

  　　她張了張嘴，喉頭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難受。


  　　回想之前他追在她們電動車後麵跑的情景，她感覺胸口又悶又疼，一陣酸澀止不住地湧上鼻頭。


  　　用力推開他的胸膛，她哽咽地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麽要追過來？笨蛋……你不會在家裏等嗎？”


  　　想到這兩天的事，想到自己不顧他的想法讓他去救周雅婷之後又無視他的抗拒硬把人帶回來，想到自己還指使他對他凶還罵他……


  　　天，江菲菲，你怎麽可以這麽自以為是？


  　　又想起結婚以來他對她毫無保留的那種好，他笨拙又努力地扮演著一個丈夫的形象，照顧她，嗬護她，保護她……


  　　而她不僅心安理得享受著他的付出，還枉顧他的意願，敷衍他，無視他，傷害他……


  　　對比他的純真無邪，她簡直自私又醜陋。


  　　江菲菲啊江菲菲，你這麽對他，和那些嘲笑他欺辱他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一時間，那種錐心的羞慚和愧疚的感受鋪天蓋地般湧上心頭，她自責又心疼，豆大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哭，林軒頓時就慌了，忙不迭鬆開她，手忙腳亂地去給她擦眼淚。


  　　“菲菲，菲菲不哭……”


  　　然而他卻忘了此刻自己的手上又髒又黏，大手在她臉上擦了幾下，直接把她的臉都抹髒了。


  　　看著麵前宛如花貓似的那張小臉，他更加手足無措了，正想轉身去堂屋裏拿紙巾，下一刻懷裏卻撲進一道嬌小的身體。


  　　“嗚嗚嗚……我不該對你凶，不該罵你……對不起，我太壞了，我就是混蛋，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怎麽就忘了他有多執拗，還想當然地以為他追累了就會回家，他根本就是跟在後麵追了她們一路……


  　　一想到她把車開那麽快，他卻傻傻地跟在後麵跑；想到她們在店裏吃飯吹空調，他卻餓著肚子守在外麵曬太陽連滴水都沒喝；想到下那麽大的雨，他還在雨裏跑了那麽久……


  　　她牢牢抱住他，心疼自責地一塌糊塗。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那麽對你……嗚嗚嗚，我怎麽那麽壞，明知道你……我還對你凶……”


  　　她再也說不下去，沉甸甸的愧疚感壓在心頭，整個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見狀，林軒更慌了，連忙攬她入懷，一邊輕拍她的後背，嘴裏笨拙地哄著，“菲菲不哭……林軒錯了……菲菲別走……”


  　　聽到他道歉的聲音，江菲菲更難受了，攬著他的脖頸，整個人跟樹袋熊一樣緊緊掛在他身上，“你沒錯……都是我的錯，我錯了嗚嗚嗚，以後再也不那樣對你了……嗚嗚嗚……是我太壞了……”


  　　她哭得他心都快跟著碎掉了，林軒的嘴笨，隻能抱著她用他能想到的有限語言安撫，“乖，菲菲不哭……菲菲乖，不哭……菲菲沒錯，菲菲是好孩子……”


  　　然而他越是安撫，江菲菲越是無地自容。


  　　嗚嗚嗚，她的林軒，怎麽可以這麽好……


  　　外麵雷聲陣陣，仿佛敲打在她的心扉，她緊緊抱著他，哭得和外麵瓢潑的大雨不相上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麵前突然傳來一陣肚子咕噥的叫聲。


  　　林軒的耳垂頓時紅了，拍著她後背的手微微一僵。


  　　江菲菲這才想到他連午飯都沒吃，心裏更是自責不已，連忙鬆開他，打了個哭嗝道，“快……呃快……去換身衣服吃飯，一會兒上班來不及了……”


  　　說著推他進了臥室，打開櫃子給他找了套幹淨的衣服，“先……先去洗個澡再吃吧。”


  　　她的眼睛還有紅腫，林軒接過衣服，腳步卻沒有動，定定看著她，眼底還透著些微不安，好似怕她會趁他洗澡的時候偷偷溜掉。


  　　他總是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望著那雙漆黑的瞳仁，江菲菲又心疼又愧疚，踮起腳尖在他幹燥起皮的嘴唇上憐惜地吻了一下，“我不會走的。”


  　　林軒眼中的不安逐漸消退了些，微翹了下唇，“菲菲，等我。”


  　　“好，去吧，我等你。”江菲菲擦了把眼角未幹的淚，遞了個笑給他。


  　　她的笑容如同被雨水衝刷過後的梨花，林軒胸口微定，又看了看她，終於一步三回頭地進了浴室。


  　　看著衛生間關上的門，江菲菲彎了彎唇，眼見時間不早了，


  　　便趁著林軒洗澡的功夫，自己洗了把臉和手，拿起桌上已經涼掉的飯盒準備放進微波爐熱一下。


  　　打開蓋子卻發現裏麵還有兩份牙簽肉，想到他滿懷期待地給她打最愛吃的菜回來，結果她不僅沒獎勵他還把他罵了一頓……她眼眶不由又是一熱，吸了吸鼻子才拿進廚房裏。


  　　沒過多久，林軒便將自己拾掇地幹幹淨淨的出來，大概是出來得急了，他頭發上還滴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蜿蜒。


  　　看見她，他眼中的慌亂消散了些，隻是想到她平常的囑咐，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


  　　“那麽急幹嘛……”江菲菲嗔了一聲，衝他招了招手，“快過來吃飯吧。”


  　　男人呆了呆，這才朝她緩緩走了過去。


  　　“肚子餓了吧，你先吃飯，我去給你拿條毛巾擦頭發。”江菲菲笑道。


  　　林軒還有些愣愣的，她溫柔地讓他都快不習慣了。


  　　江菲菲拿完毛巾出來，見他還呆呆坐在那兒，不由莞爾失笑，“幹嘛？快吃呀，一會兒遲到了。”


  　　林軒哦了一聲，才發現她連筷子都給他擺好了，雖然有些不適應，心口卻又湧上了一種不知名的感受……就像小時候吃了奶奶給他買的棉花糖一樣——又甜又軟。


  　　他又回頭看了看她，終於拿起了筷子。


  　　江菲菲便趁他吃飯的功夫拿毛巾一點一點地幫他擦幹頭發。


  　　外麵的雨漸漸小了，屋簷上的雨水滴落下來，落在院子裏的小水溝裏，發出清脆的聲響。


  　　屋裏兩人一站一坐，氣氛一片靜謐美好。


  　　江菲菲擦著擦著突然聽見麵前的男人叫自己，“菲菲……”


  　　疑惑地嗯了一聲，剛低下頭就見林軒夾了塊牙簽肉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十足期待。


  　　江菲菲愣了一下，隨即張嘴接過，一邊嚼一邊心滿意足地衝他笑，“好吃。”


  　　林軒嘴角一翹，眉眼跟著彎了彎。


  　　於是又給她夾了幾塊，江菲菲都來者不拒地接過。


  　　到後麵實在吃不下了，才衝他撒嬌，“好撐啊晚上再吃行嗎？”


  　　糯糯的嗓音聽得林軒嘴角弧度更翹，望向她的眼底帶著淺淺的笑意，如同陽光下的湖泊，裏麵的濯濯清輝幾乎要溢出來……


  　　飯後，林軒想要去洗碗，江菲菲望了眼牆上的鍾表擋住了他，“我來洗，你先去上班吧。”


  　　說著還不忘舉起手保證，“放心，我會多洗幾遍，一定給你洗得幹幹淨淨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兩個酒窩一跳一跳的，襯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起來十分可愛。


  　　林軒的目光幾乎要黏在她臉上，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低頭，主動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獎勵菲菲。”話沒說完耳垂卻先紅了。


  　　明明兩個人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但是每次他親她的時候或者被她親的時候還是會害羞。


  　　江菲菲實在愛極了他這個模樣，捧著他的臉頰主動親了上去。


  　　林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手已經有自主意識地摟住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他身上還帶著香皂的氣息，幹淨又美好，江菲菲手搭著他堅實的肩膀，滿懷柔情地回應起來。


  　　外麵雨聲陣陣，屋裏的溫度卻在漸漸升高……


  　　到後麵，江菲菲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他身上，眼神迷離，麵頰酡紅。


  　　林軒攬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怎麽也親不夠……


  　　“叮叮當……”


  　　一陣悅耳的鬧鈴聲響起，原本抱在一起的兩人都是一頓，江菲菲才發現他的手都已經探進自己衣服裏來了，她臉紅不已，連忙扯下他的手，“遲，遲到啦……”


  　　見林軒還杵著沒動，她低頭看了一眼，瞬間臉更紅了，“快，快去上班啦。”


  　　林軒被她推著往前院走時，眸光還戀戀不舍地落在她臉上。


  　　江菲菲嗔了他一眼，“看什麽看，再不走就遲到了。”


  　　林軒眼中還帶著未褪的潮意，耳垂也依然通紅。


  　　江菲菲猶豫了一下，還是湊到他耳邊，低低說了一聲，“晚上……再獎勵你……”


  　　看著她緋紅嬌豔的臉，林軒眼底一片璀璨，心髒急跳了幾拍，幾乎都等不到晚上了……


  　　上班這麽多年，他第一次有種要是不上班該有多好的念頭。


  　　目光戀戀不舍地掠過妻子的眉眼。


  　　不行不行，一定要多賺點錢，這樣將來菲菲就不用擔心沒錢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林軒終於騎上摩托車去上班了。


  　　他走後，江菲菲收拾了碗筷，又把他的衣服洗了，才發現外麵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雨後的天空顯得特別湛藍，空氣中還帶著泥土的芳香……


  　　用手熨平男人晾在院子裏的衣物，江菲菲彎了彎唇，不自覺哼起了歌……


  　　—


  　　經曆了周雅婷的事後，兩人的心仿佛比從前更加貼近了。


  　　江菲菲不管做什麽事前都會和林軒商量，就算他聽不懂，她也會十足耐心地和他解釋。


  　　平時生活中也更加關心他了，既然煮飯不如他，那就有空的時候研究一些小點心小甜點之類的犒勞他。


  　　才發現林軒還挺喜歡吃甜食的，並且吃了之後還會主動獎勵她，當然，最後很大概率是被他拐上床。


  　　每天除了上班，兩人在家就跟連體嬰似的，林軒一會兒沒看見江菲菲，就要到處去找她，直到確定她在才能安心做其他的事情。


  　　每晚林軒都迫不及待地推她去洗澡，然後給她吹頭發，接著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了。


  　　到底年輕，又身強力壯，江菲菲有時候被折騰狠了就恨恨地想著明天晚上再不給他碰。


  　　但是林軒對她那麽好，幾乎把她當女王一樣供著，那種小狼狗似的眼神一點一點地瓦解她的意誌力，不管前一晚江菲菲的想法多麽堅決，到了那個時候最終還是忘得一幹二淨，依然會被拆吞入腹吃得幹幹淨淨……


  　　連著一段時間下來，江菲菲累慘了。


  　　晚上睡覺前特地拿網上搜來的知識來警告他，說年輕的時候要節製，不然將來老了，小林軒就沒法發揮作用了。


  　　隻把林軒唬得一愣一愣的，漆黑的瞳仁懵懵懂懂地看著她，又純真又可愛。


  　　江菲菲愛得不行，忍不住抱著他的頭就親了上去，林軒對她毫無抵抗力，很快兩人又滾到了床上。


  　　到了最重要的關頭，林軒卻停了下來。


  　　低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還記得她剛才說的話，表情顯得克製又糾結。


  　　江菲菲樂不可支，拿腳丫子去撓他癢癢。


  　　“林軒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啊……”


  　　林軒怕癢，躲著躲著兩人就在床上鬧了起來。


  　　最後當然還是男人贏，江菲菲在他身下扭得像尾魚，被他扣住雙手抓到了頭頂。


  　　林軒連呼吸都亂了，克製地看向身下的人，眼尾漸漸泛紅。


  　　偏偏江菲菲還不知死活，小腳丫踩著他肌理分明的臂膀，笑嘻嘻地湊上來親他的喉結。


  　　林軒眼神一暗，終於再也忍不住，低頭重重親了下來……


  　　自討苦吃的江菲菲第二天腰酸背疼了一天。


  　　關於小林軒將來還能不能發揮作用這個問題最終不了了之，不過這對年輕的小夫妻卻是越來越如膠似漆了。


  　　胡天海地的生活隨著江菲菲訂的那些化妝品工具的陸續到貨終於暫時告一段落。


  　　葉曉敏開學後，江菲菲才知道周祖遠因為論文抄襲被取消了保研資格。


  　　看著閨蜜發的去海邊玩的朋友圈，她也替曉敏感到欣慰，她終於走出來了。


  　　日子在繼續，店裏同事馬上就要失業的焦慮並沒有影響到江菲菲，她每天有空就對著周雅婷發的小視頻鼓搗那兩個假人頭，給他們編發盤發弄各種各樣的造型。


  　　有時候也拉林軒一起編，然後很挫敗地發現，林軒居然編得比她自己弄得更好看，於是就讓林軒給她編發，然後她自己負責化妝……


  　　這樣一通鼓搗下來，拍照交作業給師父的時候居然還得到了肯定，於是江菲菲更有幹勁了，每天繼續拉著林軒和他一起整……


  　　日子在折騰中很快到了九月底。


  　　九月三十那天，搞了一個月清倉大甩賣活動的專賣店終於正式歇業。


  　　馬上就要各奔東西了，店長特地請大家一起去城裏的一家海鮮樓吃飯。


  　　最後一次聚餐，江菲菲當然不可能推脫，特地給自己化了個美美的妝容再配上甜美可人的韓式編發，最後又換上泡泡袖的短襯衫搭短裙。


  　　她雖然身形嬌小，但是比例十分好，濃纖合度，曲線玲瓏。


  　　這一身換完從房間出來，原本正在畫畫的林軒瞬間愣住了。


  　　視線如影隨形地落在她身上。


  　　江菲菲被他熾熱的眸光看得有些臉紅，忍著害羞特地拉著裙子在他麵前轉了個圈圈。


  　　“好看嗎？”


  　　林軒望著她含笑的丹鳳眼，直愣愣點頭。


  　　她平常不是工作服就是那種卡通睡衣，偶爾出去也以T恤和牛仔褲為主，很少這樣盛裝打扮。


  　　林軒的視線幾乎鎖在了她身上，連手上的筆掉下來都忘了撿。


  　　呆呆的模樣逗得江菲菲噗嗤一笑，抬手學著電視劇裏那些地痞流氓挑起他的下巴。


  　　“小哥哥，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吃飯呀？”


  　　? 第43章

  　　林軒：“……”


  　　不等他反應,江菲菲已經笑眯眯地收回了手，“和你開玩笑的啦。”


  　　聚餐的事昨晚睡前就和他說過，當時他也沒太大反應。她知道他排斥陌生人,所以也不指望他會和她一起去。


  　　她兀自背上小小的斜挎包，一邊再次叮囑他，“我和店長他們去外麵吃飯,你晚飯自己記得要按時吃。”


  　　將手機和鑰匙都放進包包裏，她拍了拍他肩膀，遞了個安撫地笑容給他,“在家裏等我哈。”


  　　見他愣愣地看著她，她舉起手保證,“放心，我吃完飯就回來,不會很晚。”


  　　估計到時候他們還會去唱歌，既然林軒在家裏等她,那KTV她就不去了。


  　　想起這，她衝他笑了笑，“沒事兒要是你困了，到時候就先睡吧,我帶了鑰匙的。”


  　　檢查了一下包包，該帶的東西都帶上了。店長說一會兒大家一起打車去市區,吃飯的地址也都發在群裏了。


  　　最後看了眼麵前仿佛老僧入定似的男人，見時間差不多了，江菲菲朝他揚了下手機,“有事給我打電話,那我……走了？”


  　　林軒懵懵懂懂地看著她,眼中掠過一絲眷戀。


  　　江菲菲被他看得心口一軟,怎麽辦？莫名有種自己出去玩把孩子扔在家裏的罪惡感？


  　　“唉。”


  　　歎了口氣，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大家在一起共事了幾年，以後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聚在一起？所以……今天晚上，就不能在家裏陪你了……你能理解嗎？”


  　　林軒依然沒說話，澄澈的眸子定定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輕點了下頭。


  　　“謝謝你的理解。”江菲菲說著湊上前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那我走咯。”


  　　然而她剛轉過身，手突然就被一隻大手拖住了。


  　　“怎麽啦？”


  　　江菲菲有些疑惑地轉過頭。


  　　卻見麵前男人拉著她的手，低著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也要去……”


  　　江菲菲愣住了。


  　　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真的嗎？你確定要和我一起去？”


  　　“不去也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的。”


  　　“不用勉強，我不會生氣的。”


  　　林軒沉默地聽著，好一會兒，才緊了緊握著她的手，耳垂一片緋紅。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她，眼裏的光芒漸漸聚集，然後他輕點了下頭。


  　　“林軒……想和菲菲一起去……”


  　　江菲菲：“……”


  　　她輕彎了下嘴角，反手握緊了他。


  　　“好，那我們一起去。”


  　　……


  　　—


  　　“哇，瞧瞧這是誰來了？”


  　　“天啊，這是我們的小菲菲嗎？”


  　　“幾乎都認不出來這麽個小美女了。”


  　　“就是，菲菲，你這是要轉行去當平麵模特了嗎？”


  　　幾乎剛推開包廂的門，裏麵便傳來了一陣驚豔聲。


  　　麵對同事們的打趣，江菲菲隻是嘻嘻一笑，回頭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給林軒，這才拉著他的手走了進去。


  　　十來人的大圓桌基本坐滿了人，除了店長和另外四個同事，小美和阿玲也都帶了各自的男朋友過來。


  　　林軒第一次來這樣的場所，盡管這些人都是平時見過的，卻仍然顯得十分拘謹，連吃飯時都不怎麽肯放開江菲菲的手。


  　　弄得大家都在笑他們，小美的男朋友阿偉還說他是沒斷奶的娃。


  　　江菲菲早已習慣了這些人的調侃，一邊給林軒夾菜，一邊理智氣壯地說，“對啊，我帶我家親親寶寶出來吃飯，不行嗎？”


  　　小美做了個嘔吐的表情，被江菲菲拍了一掌，“少來，你倆平時肉麻的時候可不比我們少。”


  　　小美嘻嘻一笑，“哪有。”


  　　阿偉直接攬著她肩膀當眾親了個嘴，還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咋滴，有種你們也來一個唄。”


  　　“哇嗚。”


  　　一桌子人頓時都在起哄，“菲菲，不怕他，你們也來一個。”


  　　“就是，你們還是夫妻呢，來吧來吧。”


  　　“請開始你們的表演。”


  　　江菲菲看了眼身邊眼睛瞬間都瞪大的林軒，真怕他有樣學樣，連忙拿手擋住他的眼睛，“哎哎哎，差不多可以了啊。”


  　　“都結婚了還害啥羞。”阿偉嬉皮笑臉地看著他倆，“就不信你倆晚上睡覺隻是蓋被子純聊天。”


  　　“就是。”小美挽著阿偉的胳膊壞笑，“每天都負距離接觸了還跟這裝。”


  　　“那可不一定。”阿玲站江菲菲這一邊，“你看人家林軒好乖的樣子，搞不好現在還是小處處呢。”


  　　“哎林軒，要不要哥哥教你啊？”阿玲男朋友大剌剌地笑。


  　　這些話林軒完全沒聽懂，也壓根兒不會理會他們。


  　　但是江菲菲怕他不自在，幾乎整個人都擋在了他麵前，“行了行了，知道你們經驗豐富，說夠了趕緊吃飯吧，菜都快涼了。”


  　　“喲喲喲，這麽護犢子呀。”


  　　“就是，你老公都沒說什麽呢，你著什麽急？”


  　　“你們這些人懂什麽。”店長也加入進來，朝江菲菲的方向努了努嘴，“人家可恩愛了呢。”


  　　被她一提醒，大夥齊齊朝她看了過去。


  　　才發現差點被她的妝糊弄了過去，如果不細看的話，都沒發現她脖子上居然有幾個吻痕。


  　　“幹嘛呀？”江菲菲被她們看得尷尬不已。


  　　“天啊這是什麽呀？”


  　　“當然是草莓啦。”


  　　“真是好羞澀呀……”


  　　幾個女孩一唱一和，小美更是壞壞一笑，“行啊菲菲，枉姐姐我一天還到晚擔心你的幸福，看這樣子，滋潤地很不錯嘛。”


  　　阿玲在一旁幫腔，“都說鼻子挺的男人比較那啥，你們看看就知道了……”


  　　於是大家的目光便又落在了林軒挺直的鼻梁上。


  　　林軒倒是沒什麽反應，他正一臉專注地給江菲菲剝蝦。


  　　江菲菲臉都紅了，笑罵了一聲“去你的。”


  　　見她快惱羞成怒了，引了火的店長又跑出來滅火，“行了行了，一個個葷素不忌的，吃飯都不能堵上你們的嘴。”


  　　大家嬉笑了一番，這才換了其他話題。


  　　之後便開始聊各自下一步的打算，有說要去城裏賣衣服的，有說去親戚家廠裏幫忙的，也有說要去做小生意的，還有說先玩一段時間再說的……


  　　店長又問江菲菲真的不考慮跟她去總店嗎？


  　　江菲菲看了眼身旁正認真幫她剃掉蝦線的男人，搖頭笑說不了。


  　　大家就好奇地問她以後要做什麽？

  　　江菲菲摸著自己的頭發笑而不語，被小美拍了一下，才說自己正在學新娘跟妝。


  　　店長打量著她說可以啊，就她給自己搗騰的這個小妖精似的樣兒，做跟妝倒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大家又笑說以後有需要一定找她，還說認識了這麽多年，要給友情價。


  　　後麵聊著聊著，也不知怎麽的……氣氛莫名就有些傷感了起來。


  　　怎麽說也相處了三四年，突然就要各奔東西，幾個女孩喝了幾杯酒後情緒上頭，就彼此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江菲菲也抱著小美哭，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很多東西都是在這家店裏學會的，同事們年紀都不大，也很好相處，大家平時嘻嘻哈哈的幾乎沒什麽矛盾，比以前高中同學的感情還要深厚。


  　　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驟然分開還真有些舍不得。


  　　弄得一旁林軒手足無措隻能不停拿紙巾給她擦眼淚。


  　　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雖然店長說有機會再聚，但是大家心裏都很清楚，離開了這家店，以後再難聚這麽齊了……


  　　飯局最後，店長他們果然說一會兒還要去唱歌。


  　　江菲菲看了眼一旁明顯已經開始犯困的林軒，就說自己和林軒要先回去了。


  　　弄得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打趣他們，問他們是不是急著回去造人？還說附近也有不錯的情侶酒店，問他們要不要去體驗一番……


  　　江菲菲幾乎拉著林軒落荒而逃。


  　　—


  　　從包廂出來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正是散場的時間點，走廊外幾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朝這邊湧來，見狀，林軒連忙護著江菲菲連忙往旁邊避開。


  　　混亂中後退了一步，也不知踩到了誰的腳，下一秒就聽見後麵有個女生大聲叫痛。


  　　林軒恍若未聞，江菲菲連忙轉頭跟人道歉。


  　　“不好意思啊。”


  　　“說句不好意思就算了嗎？”


  　　那女孩看著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挺清秀，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傲氣。


  　　江菲菲愣了一下，不僅因為女孩的態度很不好，而且她恍惚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對方。


  　　“眼瞎嗎？走路都不長眼睛的，痛死了。”


  　　女孩不耐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她皺了下眉，沒想到對方態度這麽差，下意識爭辯道，“我們又不是故意的。”


  　　那女孩一聽，頓時更加火大，“不是故意又怎樣，踩到我你還有理了嗎？真沒素質。”


  　　這人這麽得理不饒人？

  　　江菲菲也有些來氣，“說誰沒素質呢？”


  　　這時前麵傳來一道溫和的中年女聲，“念晴。”


  　　那女孩應了一聲，又衝江菲菲翻了個白眼，“就說你怎麽了？哼！”


  　　“走開，好狗不擋道。”說著趾高氣昂地從他們麵前走了過去。


  　　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說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江菲菲不由氣著喊了一聲，“你這人怎麽這麽沒教養啊？”


  　　此話一出，不遠處一個氣質優雅的中年女人皺眉轉過頭來，“說誰沒教養？”


  　　說話間視線不經意掠過江菲菲身旁的林軒身上，女人神色一怔，仿佛為了確認什麽，她定定看向他，接著臉色驟然一變。


  　　下一秒，她拉過身旁正要衝過來的女孩，幾乎是風一般快步進了電梯，動作之快，就像後麵跟著什麽妖魔鬼怪似的……


  　　什麽人嘛？

  　　江菲菲一臉莫名地搖了搖頭。


  　　算了，人都走了。


  　　“我們也回去吧。”她說著才發現身後男人並沒有跟上來。


  　　“林軒？”


  　　卻見男人直愣愣地站在不遠處，緊抿著唇，麵上帶著一絲罕見的急促，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在克製著什麽。


  　　“怎麽了？”她有些疑惑地朝他走去。


  　　然而還沒等她走到他麵前，下一秒，男人頎長的身影一陣風似地掠過她眼前，直直朝前麵追了過去。


  　　“林軒？”


  　　江菲菲愣住了。


  　　眼見不遠處電梯再次開啟，而林軒很快隨著擁堵的人群擠了進去。


  　　她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追了上去。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


  　　—


  　　人來人往的一樓大廳。


  　　林軒跟著擁擠的人群走出電梯，遠遠看見那母女二人朝大門口走去，他急得加快腳步，不顧一切追上去。


  　　匆忙間還撞了好幾個人。


  　　“哎你怎麽回事啊？”


  　　“神經病啊莽莽撞撞的。”


  　　“這麽大個人了，會不會走路啊你……”


  　　後麵接連響起不滿的聲音。


  　　林軒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急切地穿過人群，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追上去，一定要追上去。


  　　隻要追上去，她就不會走了。


  　　一瞬間，時間恍惚回到七歲那年灰暗晦澀的那一天。


  　　看著她拖著行李走出大門，他慌慌張張跟在後麵用盡全力抱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留下來。


  　　那時候他連媽媽兩個字都不會說，隻會抱著她啊啊亂叫，她不耐煩地推開他，滿臉都是厭棄。


  　　他還想跟上前，卻被奶奶哭著死死抱住。


  　　當他眼睜睜看著她上了一部黑色的轎車時，才意識到她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因為她把她最喜歡的衣服和那些塗在臉上的東西全部收走了。


  　　他知道她不喜歡他，總是罵他打他不理他，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不要他……


  　　車子開走的那一刻，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掙脫奶奶的懷抱不顧一切追了上去。


  　　黑色轎車開得很快，他氣喘籲籲地跟在車子後麵不停地跑，滿心滿眼期望車子能停下來，盼望車裏的她能回頭看他一眼……


  　　可惜他的希冀沒有並沒有實現，黑色轎車越開越快，離他也越來越遠……


  　　鄉下的道路崎嶇不平，他跟在車子後麵拚命跑，被石子絆得摔了幾回。手心紮進了尖銳的小石子，但他還是飛快爬起來，徒勞無功地追著那輛在遠處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的轎車……


  　　後麵，他再也跑不動了，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機械地追著再也追不回來的那個人。


  　　身上都是汗，塵土黏在臉上，路上有經過的孩子看見他，他們嘲笑他，衝他扔小石子，罵他是傻子……


  　　他恍若未聞，一個人呆呆地望著路的盡頭，最後再也控製不住，衝著她離開的方向啊啊啊地叫了起來……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他終於衝過層層人群追到了大門口。


  　　城市上方早已拉開了夜的帷幕，路燈靜默矗立，在斑駁的光線中，他看見她正朝停在外麵的一部黑色轎車走去。


  　　那一刻，現實仿佛和記憶重疊在一起，他心跳如擂鼓，血管裏的血液急速流動，幾乎用盡全力朝她衝了過去……


  　　這一次，他終於趕在她拉開車門之前擋在她麵前。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周邊喧囂的一切全成了虛無。


  　　黃亞蓉被突然擋在跟前的年輕男人嚇了一跳，等到看清那張臉時，她妝容精致的臉有一瞬的怔忪。


  　　如果剛才在樓上的那一眼隻是懷疑，那麽現在望著和死去的前夫無比相像的一張臉，她已經完全可以肯定，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她遺落在林家的那個患有自閉症的大兒子。


  　　他長大了很多，五官也長開了，單看外表，似乎和普通的年輕男孩沒什麽區別。


  　　隻有認真觀察才會發現，他臉上那種飄忽的神情和恍惚的眼神，又有別於普通人……


  　　他不是一直都在老家嗎？怎麽會在這兒？是跟誰來的？他認出自己了嗎？他現在想幹嘛？

  　　一連串的問號掠過黃亞蓉心底。


  　　“你誰啊？”


  　　女兒不耐的聲音，拉回了黃亞蓉有些恍惚的思緒。


  　　另一邊正要開門上車的丈夫蔡誌銘疑惑地朝這邊看過來，“怎麽了亞蓉？”


  　　一絲慌亂染上了黃亞蓉眼底，她避開了林軒的視線，麵上掠過一絲不自然，“沒，沒什麽，他認錯人了。”


  　　“不好意思，借過。”看著紋絲不動杵在自己跟前的年輕人，黃亞蓉強裝鎮靜道，“你擋著我路了。”


  　　後座的蔡念晴推門下車，瞪了眼林軒，“我說你這人有病吧，剛才踩我腳的事還沒跟你算賬，這會兒好端端地跑到別人車前麵來，想死到別的地方去，別擋著我們。”


  　　林軒恍若未聞，微擰著眉頭直直看向麵前的黃亞蓉。


  　　哪怕時間過去了這麽多年，模樣比從前豐腴了些，衣服發型也都變了很多，但他依然牢牢記得她的樣子。


  　　他嘴唇微動，可是努力了半晌，“媽媽”那兩個字卻好像梗在了喉頭，怎麽也叫不出來。


  　　這時蔡誌銘也走了過來，拉過妻子將她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看向林軒，“你有事嗎？”


  　　林軒沒有回答他，目光膠水一般黏在了黃亞蓉身上。


  　　蔡誌銘掃了他一眼，聲音漸沉，“小夥子，你這樣可不對啊。”


  　　見他還是不說話，蔡誌銘幹脆拉著妻子走到車子另外一側。


  　　拉開車門，小心翼翼地護著妻子上車。


  　　就在這時，對麵突然傳來一道輕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媽媽。”


  　　年輕的嗓音壓抑低啞，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又仿佛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聞言，麵前的一家三口臉色都是一變，黃亞蓉是慌亂，蔡誌銘是驚訝，而一旁的蔡念晴則一臉莫名，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有病吧，誰是你媽媽，再發瘋就叫警察把你抓起來。”


  　　林軒毫無防備，被她推得後退了一步。


  　　他的表情木木的，一雙眼睛卻還是渴望地望向黃亞蓉。


  　　如同小時候一樣，哪怕被她打被她罵被她厭惡，他還是忍不住要靠近她。


  　　如同小動物一般，那樣赤誠的目光。


  　　然而黃亞蓉卻避開了。


  　　周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那種感覺讓她禁不住想起從前在鎮上，每次他情緒失控亂喊亂叫時，他們經常也是這樣被人像看動物一樣的圍觀。


  　　回想那段日子，她心裏一陣煩躁，怒瞪了林軒一眼，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這麽大人居然連人都會認錯，腦子有病吧。”


  　　說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躬身上車，沒有絲毫停頓。


  　　見她坐上車，林軒臉上一急，剛跟上去，就被蔡誌銘擋住了。


  　　蔡誌銘警告地指著他，“我老婆說你認錯人了，請你讓開，不然我要報警了。”


  　　“就是，神經病。”


  　　呆呆木木的樣子惹地蔡念晴更加厭煩，白了他一眼，抬手拉上車門，“趕緊滾蛋。”


  　　眼見車門就要關上，林軒急得伸手就去拉門把。


  　　見狀，蔡誌銘臉色一暗，一隻手拉住他手臂，另一隻揚起拳頭就要往他臉上招呼。


  　　這時，人群中突然衝出一道嬌小的身體，一把擋在了林軒身前。


  　　“別打他。”


  　　? 第44章

  　　江菲菲沒想到林軒會跑那麽快,眨眼間的功夫就衝進了電梯。


  　　走道上人那麽多，等她擠過去的時候，電梯早就下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一部,她一路心急如焚地下了電梯，出來後卻到處都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在大廳裏找了會兒，不敢再耽擱又跑到外麵門口去找。


  　　正有些六神無主的時候,突然看見不遠處的停車場那邊似乎圍了些人，她連忙跑過去，果然看見林軒站在一部黑色的小轎車旁邊,麵前站著個約莫五十幾歲的中年男人，兩人似乎起了爭執。


  　　眼睜睜看著中年男人朝他揚起了拳頭,而林軒卻一臉恍惚地看向另外一邊，別說反擊了,他連絲毫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她想也不想衝了過去，趕在那□□頭落下之前擋在了林軒麵前。


  　　“發生什麽事了？”


  　　蔡誌銘堪堪收回手,掃了眼麵前個子嬌小的年輕女孩，隨即指了指比她高出一個多頭來的林軒，“這你朋友是吧？你自己問問他自己？”


  　　江菲菲轉過頭，“林軒？”


  　　誰知平常對她的一舉一動一向很敏感的男人,此刻卻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似的，眼睛依然直直地看著麵前的黑色轎車。


  　　江菲菲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一眼對上了蔡念晴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神。


  　　怎麽又是她？

  　　她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起來了。


  　　麵前這個女孩他們上次去山上那家浮生飯店吃飯的時候就見過，當時因為停車的事情差點和他們吵起來,記得當時這妹子她還曾罵他們是鄉巴佬。


  　　對上她的目光,蔡念晴也是一怔。


  　　視線狐疑地在江菲菲和林軒的身上回蕩了一下,然後她眉頭倏地皺緊,似乎也在同一時間認出了他們。


  　　舊怨新仇疊加在一起，蔡念晴瞪大眼睛，望向兩人的目光滿是厭惡，“我說你們兩個鄉巴佬腦子是不是有病啊？哪哪兒都能碰到你們？要是有病就趕緊送去精神病院，別亂跑出來到處禍害人？”


  　　原本還擔心林軒闖了禍的江菲菲原本都已經做好了跟人家道歉的準備，結果聽她這一說，瞬間就來氣了，“什麽有病沒病，你這人講話怎麽這麽難聽？”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蔡念晴不甘示弱道，“剛才踩我腳的事還沒和你們算賬呢？”


  　　說著掃了她一眼，“就這素質，也敢跑這裏來吃飯？”


  　　“嗬。”江菲菲愣了一下，怒極反笑，“長這麽大，今天算是長相識了，還從來沒見過這麽飛揚跋扈不依不饒的人。正人先正己，說別人之前請問你自己的素質又好到哪裏去了？年紀輕輕滿嘴都是刻薄話，也不知道這麽低的素質是哪所學校教出來的？”


  　　“你——”蔡念晴氣得眼睛一瞪，就要推門下車。


  　　一旁黃亞蓉連忙拉住她，“念晴。”


  　　蔡念晴憤憤道，“媽，上次在山上也是這兩個人。簡直莫名其妙。今天要這麽算了還以為我們多好欺負呢？”


  　　聽了她的話，黃亞蓉眸光一閃，“你們之前就見過？”


  　　緊了緊她的手，“什麽時候？怎麽沒聽你說過？在那裏見的？”


  　　她的聲音有些大，蔡念晴覺得她的反應很奇怪，愣了一下才和她說了停車場的事兒，說完後抬手朝林軒的方向一指，聲音盡是掩飾不住的鄙夷。


  　　“你說他們是不是有毛病？上次吃飯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我看這個男人不是傻子就是瘋子。你看他的眼神……好像沒有焦距一樣，特別怪異。嘖嘖嘖，這種人居然還敢放他到處亂跑，他家裏人的心可真夠大的。”


  　　被她這麽擠兌，江菲菲胸口的火氣一下子躥上來了，將林軒往自己身後一拉，冷聲道，“說別人有病，我看你才病得不清。小小年紀跟條狗似的，見人就吠，逮到人咬著不放，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你以為你是誰？公主還是仙女？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


  　　她說話語速飛快，壓根兒不給人反駁的機會。


  　　聽完她的話，蔡念晴氣得整張臉都紅了。


  　　“你——”


  　　她是家裏老幺，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掌心裏，就算是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對她也十分客氣疼愛，從來都隻有她對別人發脾氣，何曾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


  　　偏偏江菲菲絲毫不怕她，她雙手環胸，不屑地撇了撇嘴，“原來城裏人就這素質啊，倒是讓我們這些鄉巴佬開眼了。笑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村裏哪家的小潑婦呢？”


  　　“你再說……”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


  　　黃亞蓉一把拉住她，比起兩人的爭執，外麵林軒的眼神讓她感覺感到更加煩悶，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下去，恨不得馬上離開，避開那兩束讓她如坐針氈的視線。


  　　“媽，人家都罵你女兒是狗了……”蔡念晴又氣又委屈，拉著母親的手臂搖了搖，“你快讓爸……”


  　　“有完沒完？”


  　　黃亞蓉煩躁地打斷了她，“狗咬人，你還能咬回去嗎？”


  　　“你說誰是狗呢？”江菲菲冷笑一聲，“怪不得能教出這樣刁蠻潑辣的女兒，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你——”


  　　蔡念晴咬了咬牙，推開車門就要下去找她理論。


  　　“念晴你給我回來。”


  　　這時，一旁的蔡誌銘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低吼了聲，“都別吵了！”


  　　原本還以為她是過來解決事情的，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僵。


  　　不過自家女兒的性子他心裏也十分有數，掃了蔡念晴一眼，他語氣微沉，“再不上車，手機別買了。”


  　　“爸……”蔡念晴不忿地叫了一聲，“明明是他們……”


  　　“再多說一個字，連下個月生活費一起扣。”


  　　聽見父親帶著警告的聲音，蔡念晴跺了下腳，最終還是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暗自瞪了眼還呆呆往車裏看的林軒，罵了聲“白癡”強忍著坐回了車上。


  　　眼見車門就要關上，林軒臉上掠過一絲焦躁，情急之下手往前一探，一隻手直直擋在了車門中間。


  　　“你有病啊。”車裏的蔡念晴嚇得尖叫了一聲。


  　　車外的江菲菲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拉住他，“林軒你趕緊鬆開。”


  　　林軒的手死死拉住車門，眼睛也緊緊落在車內的黃亞蓉身上。


  　　“林軒你快放手，這樣手會被夾住的。”


  　　“很疼的，你放手啊。”


  　　然而無論江菲菲怎麽說，林軒依然牢牢把住車門，說什麽也不讓蔡念晴關上。


  　　“林軒，林軒。”


  　　江菲菲抱著他的腰腹，幾乎用盡吃奶的力氣想要把他拉開。


  　　她又疑惑又著急，不知道林軒晚上為什麽會這麽反常？總不至於就因為剛才這女孩的那些話就追著人家不放吧，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與此同時，車裏的蔡念晴也用力掰開林軒那隻扣著車門的手，可惜任憑兩個女孩怎麽用力，林軒的手始終跟焊在了車門上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肯鬆開。


  　　他雙目漲紅，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坐在蔡念晴身旁的黃亞蓉，強地像頭牛。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也有好事者拿起手機拍起了小視頻。


  　　蔡誌銘無奈搖了下頭，拿起手機準備報警。


  　　然而剛摁下一個號碼，車後座的黃亞蓉卻突然動了。


  　　她用力拉開車門，高跟鞋繞過車尾，寒著張臉朝這邊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望著她漸漸走近的身影，林軒怔了一下，還不及反應，下一秒，一個重重的巴掌突然甩在了他臉上。


  　　“啪！”


  　　黃亞蓉抬手指著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畜生，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跟你回去。”


  　　恨恨瞪向他，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仇人，語氣充滿了憎恨，“你這個丟人現眼的怪胎！早知道當初生你的時候就應該掐死你，真不知道你這種連話都說不清楚的智障怎麽會活這麽久？給你活著就是浪費糧食，為什麽當初不替你爸爸死？”


  　　空氣忽然一片靜默，明明周圍還是嘈雜的，然而所有的聲音仿佛都銷聲匿跡了一般。


  　　一旁的江菲菲終於從愕然的狀態中反應過來，也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望著男人臉上的巴掌印，江菲菲疼得心都快碎了。


  　　她知道林軒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改嫁了，之後十幾年都音訊全無連他倆結婚的時候都沒有出現。


  　　卻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兒碰上，還是這樣一種方式。


  　　將林軒擋在身後，江菲菲憤慨地看向黃亞蓉，“你怎麽能打他？”


  　　聽見她的話，黃亞蓉原本欲轉身的腳步一頓。


  　　將她自上而下掃了一眼，隨即了然道，“看來你就是林劍萍給他娶的老婆了。”


  　　厭惡地掃了眼她身後的林軒，黃亞蓉嘲弄一笑，“你嫁給他難道不知道他有病，你怎麽和他溝通？除了像個瘋子一樣亂吼亂叫，他還會什麽。”


  　　頓了頓，她眼中嘲意更甚，“林劍萍拿了不少禮金吧。”


  　　望著那張高高在上的臉，江菲菲張了張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從前一直很羨慕那些有媽媽的人，就算偶爾看到一些關於母親虐待孩子的新聞，也覺得那些人肯定是有心理疾病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一個母親，怎麽可能會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呢？


  　　但是今天，她在黃亞蓉身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惡意。


  　　都說母不嫌子醜，麵前這個看似氣質高雅的女人算是刷新了她的三觀。


  　　長這麽大，她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母親，會用這樣惡毒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孩子。


  　　視線掃過一旁神情還有些驚愕的蔡念晴，她搖了搖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會教出這樣的女兒。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自己生的兒子不負責，反而比外人還要輕賤他，糟蹋他……”


  　　她咬了下下唇，“有這樣一個母親，我真替林軒感到悲哀。”


  　　“悲哀？”


  　　緩緩咀嚼著這兩個字，下一秒，黃亞蓉仿佛被踩到痛處似的，瞪著她，憤恨地咬了咬牙，“你懂什麽？”


  　　她抬手指向林軒，聲音拔高而尖銳。


  　　“你以為我願意生下他，他爸死了，這個傻子就丟給我一個管。六歲了，人家孩子早就正常上學了，他連媽媽都不會叫，一天隻知道擺弄那堆破車輪，別人跟他說話他就啊啊亂叫……”


  　　頓了頓，她的手微微顫抖，“大家都說我生了個傻子，說我是傻子他媽，天天被人嘲笑，被人指指點點……背後各種難聽的話，我一個人帶著他，天天還要被他大伯一家冷嘲熱諷……那種生活……試問誰受得了……要不是這怪胎今天纏著我，我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見他……”


  　　身側男人依然一臉懵懂地望向不遠處的母親，江菲菲胸口疼得快喘不過氣來，她踮起腳尖有些手忙腳亂地捂住林軒的耳朵。


  　　“別聽，不要聽她亂說……”


  　　江菲菲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黃亞蓉的話，但是她一定能感覺到母親對他那種毫不掩飾的憎惡和反感。


  　　那是和他血脈相連的母親啊……


  　　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江菲菲瞪向不遠處麵目扭曲的女人，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當母親。”


  　　如同聽見什麽好笑的話，黃亞蓉哂笑了一聲，“如果能重來，我也不會生他。”


  　　她說著若有似無掃了眼江菲菲平坦的肚子，“但願這種病不會遺傳。”


  　　“嗬。”江菲菲怒極反笑，“那您應該先去檢查自己有沒有病？”


  　　黃亞蓉被她說得臉色一變。


  　　車裏的蔡念晴氣得又想衝下來，“你敢說我媽？”


  　　遞了個阻止的眼神給女兒，黃亞蓉定了定神色，衝江菲菲笑道，“但願以後你也能受得了他。”


  　　“不用您擔心。”江菲菲拉住林軒的手，輕巧一笑，“我們會過得很好。”


  　　黃亞蓉扯了下嘴角，再也沒說什麽，挺直了腰板朝車子另外一側走去。


  　　而林軒仿佛被剛才她的話震懾住了似的，呆呆地站在那裏，直到看著她坐上了車，也沒有任何反應。


  　　旁邊的蔡誌銘看了眼麵前的小夫妻，深深歎了口氣，轉身朝駕駛座走去。


  　　“還不關門？”


  　　母親的聲音提醒了還怔愕望著林軒的蔡念晴，她訥訥哦了一聲連忙拉上了車門。


  　　眼見黑色小車緩緩啟動，林軒腳步動了一下，卻被身邊的江菲菲死死抱住。


  　　她的眼眶有些紅，用力抱住如小獸般躁動不安的男人，嘴裏不住說著，“林軒，你還有我，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


  　　車子很快駛離停車場，向著夜幕下的主幹道飛快駛去。


  　　夜色像一張沉默的臉，將人間百態盡收眼底。


  　　昏黃的記憶和黯淡的現實交疊，夜下的黑色轎車漸漸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影子，在霓虹的光芒中消失在車流裏……


  　　旁邊圍觀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都已經散去了。


  　　地上隻剩一長一短兩道身影。


  　　終於，林軒安靜了下來。


  　　他呆愣地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眼神一片空洞。


  　　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樣，看得江菲菲心裏一酸。


  　　抬手輕拂過他通紅的臉頰，她隻覺得心疼到了極點，“還疼嗎？”


  　　林軒沒說話，目光木然地落向遠方。


  　　江菲菲忍著熱淚挽住他的手臂，語氣越發輕柔，“老公，我們回家吧。”


  　　……


  　　回去打了車，一路無話。


  　　到家後，林軒的情緒仿佛漸漸穩定了下來。


  　　隻除了她拿冰塊給他敷臉的時候皺了皺眉，其他一切如常。


  　　夜早就深了，兩人各自洗漱上床。


  　　折騰了一晚，江菲菲累得不行，一開始還安撫地拍著林軒後背，後麵就靠在他懷裏很快睡了過去。


  　　半夜口渴醒來，身側卻不見了男人的蹤影。


  　　身側略顯溫涼的被褥，提示她他已經離開好一會兒了。


  　　“林軒？”


  　　屋裏黑漆漆的一片，江菲菲揉著眼睛推開房門，在老宅裏找了一圈，最後才在二樓書房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屋裏的燈不是很亮，微弱的光芒籠罩在男人清雋瘦長的身上，在地上拖曳出一道朦朧的陰影，襯著月色深沉，有種莫名的蕭瑟。


  　　林軒坐在書桌前，正埋首寫著什麽。


  　　外麵天還是黑的，一陣陣蟲鳴聲從曠野裏傳來，初秋的夜已經帶了些涼意，江菲菲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朝伏案在桌前的男人走去。


  　　才發現原來他在畫畫。


  　　這麽久以來，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林軒畫的畫。


  　　她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驚訝。


  　　一格一格漫畫似的圖充斥了整個白色的紙張頁麵。


  　　圖裏的主角，是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年輕女人，都是平時日常相處的點滴。


  　　從圖上看得出來，盡管在同一個頁麵上，但是兩人始終隔了些距離，男孩偷偷望向女人，但是女人從不看男孩。


  　　最後一幅，是女人坐上了一部轎車，而小男孩追在車子的後麵……


  　　栩栩如生的一幕，仿佛刻在了他的腦海裏一樣。


  　　也許他不會表達，但是這麽多年，他始終記得當初母親離開的場景，就像今天一樣。


  　　他臉上的手印早已經淡的幾乎看不見了，然而江菲菲還是感到一陣心痛。


  　　看著坐在桌前對著那幅圖發呆了很久的男人，她眼眶一熱，從背後撫著他的頭攬入自己懷中。


  　　“沒關係的，林軒，我也沒有媽媽，以後我陪著你，你陪著我，我們彼此都不孤單……”


  　　林軒呆愣愣地靠著她，原本澄澈的眼睛仿佛籠罩了一層薄霧似的，虛無地望向夜空中的某一處。


  　　她喉頭有些堵，頓了頓，拉著他的手覆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等以後我們有寶寶了，到時候我們好好疼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溫柔的話語終於將他自蒼茫的夜色裏拉回，散發著女性馨香的懷抱輕輕撫平了他內心的孤寂和空蕩。


  　　他輕輕動了一下，抬手牢牢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俯首在她的懷裏。


  　　過了會兒，江菲菲感覺胸前一片濕意，她心口一片鈍疼，輕輕撫摸著他濃密的頭發。


  　　“我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永遠不會不要你的……”


  　　寂靜的夜裏，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兩個同樣孤苦的人，緊緊相依，互相取暖……


  　　江菲菲抱著男人仰起頭忍住眼中的熱意，頭頂的白熾燈下縈繞著一群飛蛾，燈光就是它們的希望。


  　　她突然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的一句名言，說生命就是破土而出的樹苗，越是生長在艱苦的環境裏，越能凸顯它的頑強。


  　　她相信，所有的磨難都是生活給予他們的曆練。


  　　而這一切，終將讓他們蛻變得更加堅強和勇敢！

  　　她低頭在他發間輕輕落下一吻，眼神一片堅定。


  　　林軒，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作者有話說：


  　　? 第45章

  　　沒有了工作,江菲菲就全心全意把精力投入到學化妝中。


  　　自己在家裏學了幾天，也上網查了很多學習視頻，一通折騰下來,感覺還是有很多東西沒學會。


  　　就想著可能還是得去城裏找周雅婷，跟她全方麵地學一遍，遇到不懂的東西還可以當麵問。


  　　周雅婷當然很願意教她,隻是她也說了，這些技術，妝麵、發型籠統學起來最起碼也要一個星期。


  　　當然,這還隻是最基礎的，如果想要真正出師,起碼得跟著她再實踐幾個月，後麵要想學得更好,還得不斷去大城市進修。


  　　於是江菲菲就跟林軒商量，說自己想去城裏雅婷姐姐那邊待幾天,跟在她身邊，好好學一學。


  　　結果林軒一聽她要離開那麽久，瞬間就不樂意了。


  　　在家的時候，隻要一會兒看不見她,他就要到處去找她，別說一個星期了,就是一個晚上不在他都沒辦法接受。


  　　之後，任憑江菲菲磨破嘴撒嬌說破嘴，他就是不肯鬆口。


  　　不僅不答應,還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第二天早上,江菲菲被人從床上抱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懵逼。


  　　等到了浴室眼睛才勉強掀了條縫,“你把我抱起來幹嘛？”


  　　林軒已經殷勤地把牙膏都擠好了,“刷牙。”


  　　“我又不用上班，這麽早起來幹嘛？”江菲菲打了個嗬欠，還有些犯困。


  　　林軒拿起牙杯裝好了水遞給她，小聲而平穩地說，“一起，去廠裏上班。”


  　　“廠裏？”江菲菲瞌睡蟲一下子跑了，瞪大了眼睛道，“我在家好好的，幹嘛要跟你去上班？”


  　　林軒漆黑的瞳仁眨了眨，眼神飄來飄去就是沒對她的眼睛。


  　　過了會兒，才給了個自以為十分合理的理由。


  　　“家裏，不安全。”


  　　“哪裏不安全了？”江菲菲視線在外麵掃了一圈，一臉懷疑地看向他。


  　　自從上次的事後家裏的鎖頭就全部換了不說，還加了幾處監控，連外麵大門那邊都裝了。


  　　在她看來，現在除了鎮政府和派出所，全鎮最安全的就是他們這處老宅了吧。


  　　麵對她的質疑，林軒不說話了。


  　　轉身默默進屋拿了她的衣服過來，甚至連內衣都一並給她準備好了。


  　　意思很明白，這事兒他決定了，沒的商量。


  　　江菲菲瞪了瞪被一股腦兒塞到自己懷裏的衣服，又瞪了瞪當著她麵兒關上的門。


  　　隻覺得一陣無語。


  　　昨天晚上才跟他說想去城裏，今天就讓她跟他去上班……


  　　前後一想，瞬間明白了過來。


  　　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林軒這個家夥……無非就是怕她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跑了。


  　　“我不去，我要待在家裏。”抱著衣服從衛生間出來，江菲菲表示她也是有原則的。


  　　開玩笑，她又不是他的寵物，還能隨身攜帶不成。


  　　見她把衣服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守在外麵的男人眨了眨眼，沒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江菲菲捂著嘴偷笑了一聲，小樣兒，我不去你能耐我如何？


  　　然而沒過多久她就發現自己錯了。


  　　跟林軒比耐力，簡直無異於以卵擊石。


  　　她不去，他也不走了。


  　　吃完飯，搬個小凳子往門口一坐，就在那兒守著她，哪裏也不去。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皇帝不急太監急，江菲菲指著他氣道，“一會兒遲到了看你怎麽辦？”


  　　林軒：“……”


  　　江菲菲：“扣工資啦。”


  　　林軒：“……”


  　　江菲菲：“剩下十五分鍾了，你還不走？”


  　　林軒：“……”


  　　依然沒說話，甚至把他的寶貝車輪子搬出來，好整以暇地玩了起來。


  　　江菲菲：“……”


  　　這麽任性，搞得好像廠子是你家開的一樣？

  　　眼見時間又過去了五分鍾，她跺了跺腳，“真是敗給你了。”


  　　雖然是在表哥的廠裏，也不能耽誤了他上班。


  　　無奈之下，江菲菲被迫跟著林軒去廠裏待了一天。


  　　看他重複弄那些電子器件，她在旁邊無聊地都快發黴了，還被他的工友調侃兩人秀恩愛。


  　　心裏那個鬱悶啊，晚上睡覺都不想理他了。


  　　偏偏某人還十分不識相地湊過來，又親又抱各種討好。


  　　“菲菲，菲菲……”


  　　江菲菲：菲你個大頭鬼啊，別碰我啦摔！

  　　林軒：“菲菲……”


  　　江菲菲：“嗯……有點癢……”


  　　林軒：“……菲菲……”


  　　江菲菲：“嗯……不行……嗯……林軒……”


  　　原本不想遂他願的，結果身體實在是太誠實了。


  　　被他親著親著態度就軟化了，然後就自然而然地那啥了……


  　　事後江菲菲心裏更憋屈了。


  　　自私的臭男人，就隻管自己痛快。


  　　更惱自己，明明還在生他的氣，怎麽就拒絕不了他呢？

  　　怪他長了張騙人的臉！

  　　還長了副誘人的身份！

  　　哼，男人……好累啊……下次再給你碰我就不姓江……


  　　妻子心裏的這些怨念，林軒自然不知道。


  　　如同往常那些甜蜜的夜晚，他很認真地幫兩人清理幹淨後，滿足地抱住她準備睡覺。


  　　他當然不會說甜言蜜語哄她，江菲菲卻憋不住了。


  　　總有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


  　　轉過身，憤憤不平地瞪向身側男人，“不讓我去城裏也行，我把雅婷姐姐叫到咱們家裏來，這回你不許趕她走。”


  　　黑暗中，林軒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兩下。


  　　雖然沒說話，但是表情肉眼可見的不樂意。


  　　他小心地觀察著她的表情，上一次江菲菲跟著周雅婷離家出走的教訓還在，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隻能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江菲菲其實也在觀察著他的反映，雖然嘴上說著威脅的話，但假如林軒還是非常抗拒的話，她也不願意真的勉強他。


  　　卻沒想他居然答應了？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你真的同意讓雅婷來咱們家？”


  　　林軒看著她泛光的眼睛，雖然還有些不樂意，卻更不想看到她失望。


  　　抿了抿唇，將她往懷裏攬進了些，鄭重其事提條件，“菲菲，不可以不理我。”


  　　所以這是真的同意了？

  　　江菲菲一下子高興了起來，捧著他的臉重重親了一下，“嗯，老公你真好。”


  　　激動地馬上就要給周雅婷打電話，“那我問雅婷姐姐什麽時候有空？”


  　　結果剛要坐起來拿手機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身後男人不甘不願地看著她，“明天。”


  　　“也是哦，都這麽晚了。”江菲菲一拍大腦，真是興奮過頭了。


  　　想著快點把跟妝學會，等到年底就可以賺錢了。那個時候正是結婚的高峰，肯定會有很多的訂單。


  　　越想越開心，連身側男人什麽時候覆身上來都不知道。


  　　等到發現時，就見林軒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微弱的夜光中巴巴地看向她。


  　　江菲菲：“怎麽了？”


  　　林軒的耳垂瞬間紅了，長而密的睫毛輕顫了顫，幹淨的聲音低啞了幾分。


  　　“……小林軒……要獎勵。”


  　　“不是吧？”


  　　江菲菲揉著還有些酸疼的腰，“你也太會邀功了吧？”


  　　林軒沒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來十分無辜。


  　　額間幾滴未幹的汗水順著修長的脖頸落下來，瘦削緊實的肩膀在幽弱的光芒中顯得肌理分明。


  　　兩人的目光漸漸膠著在一起。


  　　他輕輕滑了下喉結。


  　　於是江菲菲便跟著咽了口口水。


  　　摸了摸他微微鼓起的上臂肌肉，她小心髒跳了跳，怎麽辦？手感真好？


  　　她家老公身材怎麽這麽好，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而男人仿佛已經看出了她的糾結，試探著低下頭，輕如羽毛似的親吻落在了她唇上……


  　　最後自然又是天雷地火了一番。


  　　第二天一覺睡到近晌午。


  　　起來給周雅婷發信息說了這事，周雅婷倒是很快就答應了，說自己這一周剛好沒什麽大單。


  　　其實周雅婷沒告訴江菲菲，為了空出時間教她，她推了幾個老顧客。


  　　錢總是賺不完的，但是江菲菲幫了自己那麽大忙，還交了學費，無論如何肯定也要好好教她。


  　　於是收拾了一番，不到中午周雅婷就坐車從城裏過來了。


  　　江菲菲怕她再碰上她那個變態繼父，特地提前開了小毛驢去車站接她。


  　　中午林軒打飯回來的時候，就見江菲菲和周雅婷正圍著一個假人頭搗鼓妝造。


  　　雖然在林軒眼裏家裏多了個“別人”實在是礙眼極了，但也怕再惹菲菲生氣，除了表情不高興了點，倒沒有再說什麽趕人的話。


  　　但也僅限於不把人趕走，那些待客之道是絕對不會有的。


  　　不管做飯還是打飯，林軒就隻打兩人份，仿佛眼裏壓根兒沒有周雅婷這個人。


  　　不過對比他上次幾乎把周雅婷當成仇人似的態度，江菲菲已經很滿足了。


  　　反正家裏什麽都有，他不在的時候她自己也可以給她師父做飯。


  　　要是換了其他人麵對這樣一個男主人，絕壁一天都待不下去。


  　　好在周雅婷脾氣好，也知道林軒的性格，所以並不介意。


  　　她經曆了繼父那樣的齷齪，對男人本身就心存畏懼，倒是很羨慕江菲菲能遇到這樣一個單純又專一的男人。


  　　但專一是專一，占有欲也是真的強。


  　　周雅婷性格溫柔，對於江菲菲的提問完全知無不答，耐心十足地把自己所掌握的技能都教給她，兩人經常教著學著就有些廢寢忘食。


  　　這個時候林軒就不高興了，特別是晚上的時候。


  　　八點半一到就要把江菲菲叫回屋裏洗澡睡覺，和周雅婷多聊會兒都不行。


  　　甚至有一次江菲菲給周雅婷化妝化到一半的時候，林軒直接就過來把人扛回屋裏去了。


  　　隻把江菲菲氣得半死，甚至史無前例地對著他脖子咬了一口。


  　　她的小尖牙也挺鋒利的，不僅成功地在林軒脖頸上留下了兩排牙印，還讓他第二去廠裏上班時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連吳向磊都忍俊不禁地盯著他脖子上那明顯的草莓痕跡，想著他這表弟可以啊，從前還當他什麽都不懂，原來這麽激烈啊。


  　　林軒自然不會把大家的眼神和話當回事，晚上到點依然我行我素地把不肯睡覺的小妻子抓回房間裏。


  　　不久，林劍萍聽說江菲菲在學跟妝，便問她要不要送她去專業一點的培訓學校。


  　　江菲菲婉拒了姑姑的好意，她覺得她現在的師父教得挺好，未必輸給培訓學校。


  　　另外一方麵，周雅婷也挺喜歡自己收的這個小徒弟，她覺得江菲菲悟性高，人也靈活懂變通，說不定將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一個星期下來，江菲菲已經基本掌握了最基礎的幾種新娘妝造和發型，周日這天，周雅婷就讓她給自己把發型和妝容一整套流程都做一遍。


  　　江菲菲知道這算是考核自己這幾天的學習成果了，也不敢掉以輕心，就按著師父教自己的，從基礎護理開始做……


  　　剛好林軒也放假，把家務活都幹完後就坐在一旁看江菲菲給周雅婷化妝。


  　　秋日的白天其實已經不是很熱了，有風攜裹著草木清香從外麵傳來，屋裏一片靜謐。


  　　雖然這些步驟之前每天都在練，但真正全程由自己單獨操作，卻還是第一次。


  　　見江菲菲有點小緊張，周雅婷就安慰她，“沒事兒慢慢來。”


  　　溫婉文靜的女聲聽得剛進門的吳向磊微微一愣。


  　　才發現老宅裏多了個平常沒見過的年輕女子。


  　　坐在一旁的林軒看見站在大門口手裏提著大袋小袋的吳向磊，便起身走了過去。


  　　眼角餘光注意到丈夫的動靜，江菲菲抬手擦了把額頭的汗，笑著打了聲招呼，“表哥來啦。”


  　　她這一叫，周雅婷也跟著轉過頭。


  　　等到望見院子裏氣宇軒昂的男人時，麵上神情不由怔了一下。


  　　“是你？”


  　　看見她，吳向磊一向沉穩的臉上也掠過一絲微乎其微的驚訝。


  　　“咦？”江菲菲疑惑地看向麵前的周雅婷，“表哥認識我師父？”


  　　“師父？”吳向磊挑了下眉。


  　　“就是雅婷姐呀。”江菲菲笑道。


  　　吳向磊恍然一笑，低聲重複道，“……雅婷？”


  　　“是啊。”江菲菲笑嘻嘻地看向周雅婷，“師父，怎麽都沒聽說你認識表哥呢？給我跟妝那會兒也沒見你們說過話呀？”


  　　周雅婷被她問得臉一紅，有些不自然地說，“其實……也不算認識……”


  　　“咦……”江菲菲擺明了不信。


  　　“真的。”周雅婷小聲地辯解。


  　　觸到吳向磊的視線，聲音更低了幾分，“就……之前有次給人跟妝的時候……遇到幾個喝醉酒的伴郎……你表哥……幫我解圍……”


  　　怕她誤會，周雅婷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哦……這麽巧……英雄救美啊……”


  　　江菲菲拉長了尾音，視線在兩人之間回蕩，“表哥可不像是會管閑事的人呢……”


  　　吳向磊今年三十一歲，這些年一直忙著做生意都沒結婚。


  　　而周雅婷二十五歲，也一直單身沒有男朋友。


  　　這兩人，一個沉穩大氣，一個文靜可人……


  　　眼珠子轉了轉，江菲菲心裏一下子便冒出了各種小九九。


  　　吳向磊哪裏看不出小弟妹臉上的促狹，將手裏的東西遞給身旁的表弟，笑著搖了搖頭，“你們這弄得哪一出？”


  　　想起正事兒，江菲菲轉頭繼續給周雅婷上妝，一邊笑道，“我不是失業了嘛？總不好一直在家裏當米蟲吧，就打算跟著雅婷姐學點賺錢的手藝。”


  　　“那有什麽，我看林軒很樂意養你嘛。”


  　　吳向磊戲謔地看了眼一旁的表弟，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他脖頸上的紅痕。


  　　江菲菲被他揶揄地紅了紅臉，想起昨晚的事兒，不由嗔了眼罪魁禍首。


  　　可惜林軒無知無覺，默默地把幾大袋東西都提進了廚房。


  　　說話間，吳向磊已經走上了台階。


  　　看見忙碌的兩人，便站在一旁端詳道，“這是在學化妝？”


  　　“對啊，新娘跟妝，我師父化妝可漂亮了，我以後打算就跟著她混。”


  　　“新娘跟妝？”吳向磊笑著點了下頭，“想法不錯。等以後做起來了，你倆可以開個工作室，到時多招幾個人，把規模做大點。”


  　　“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我哪有那麽宏偉的誌向？”江菲菲笑道。


  　　“那也不一定，人嘛，還是要有點夢想的，萬一實現了呢。”


  　　周雅婷就坐在江菲菲麵前，兩人說話的時候感覺吳向磊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臉上。


  　　她有些不自在，臉頰一燙微低了下頭。


  　　江菲菲一邊給她上定妝噴霧，一邊對吳向磊道，“不是說了不用給我們送東西了嗎？表哥怎麽還特地自己跑了一趟過來？”


  　　“司機家裏有點事，剛好去興城見個客戶，就順路過來了，也沒買什麽，都是客戶送的海鮮。”吳向磊笑道。


  　　江菲菲終於完成得差不多了，她又擦了把汗，“拿那麽多我們哪裏吃得完，中午留下來一起吃唄。”


  　　其實吳向磊原本是打算送了東西就走的，所以連車子都沒有開進來，但是掃了眼似乎有些怕他的周雅婷，便又改變了主意。


  　　“行啊，那就留下來一起吃吧。”


  　　幾乎剛說完這句話，便見周雅婷抬頭朝這邊看了一眼。


  　　吳向磊好整以暇地朝她彎了下唇，卻見她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瞬間收回了目光。


  　　有那麽怕他？


  　　吳向磊臉上笑意更深，卷起襯衫袖子朝廚房走去。


  　　“林軒，蝦得先拿出來。”


  　　……


  　　兩個多小時後，江菲菲終於給周雅婷化完妝做完了造型。


  　　她摸了摸頭，感覺並不滿意。明明師父也是那樣教她的，為什麽自己化完後，卻覺得差那麽多呢。


  　　周雅婷安慰她，“已經很不錯了，基本的妝造都掌握了，等以後化得多了會越來越好。”


  　　也是，這個東西確實要多練。


  　　人家師父化了多少年，她才學多久，當然不能比了。


  　　江菲菲很快想開了，萬事開頭難，好歹她這個頭已經開始了，剩下的，就是不斷的實踐了。


  　　午飯是兩個男人煮的，紅木鱘蒸粉絲，清蒸九節蝦，苦螺羹，海蟶炒蛋……倒是挺豐盛的一桌。


  　　“看不出來啊表哥，原來你這麽會做飯呢。”


  　　江菲菲吃得那叫一個滿足，眼睛都快眯起來了。


  　　聽見這話，身側男人頓時不高興了，拿筷子另外一頭戳了戳她手臂，“林軒煮的。”


  　　吳向磊被小表弟爭辯的樣子逗得莞爾失笑，“對啊，我隻是動動嘴皮子，基本上都是林軒做的。”


  　　於是林軒便理智氣壯地看向江菲菲，“林軒煮的，要獎勵。”


  　　還真是不知道謙虛。


  　　見他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江菲菲有些尷尬。


  　　還當著表哥和師父的麵兒呢。


  　　猶豫了一下，就見男人的臉已經有陰轉多雲的跡象了。


  　　這家夥，要是不如他意，估計能氣上一整天。


  　　心底認命地歎了口氣，都是自己給寵的。


  　　低咳一聲，勉強壓下羞澀，她飛快湊到他臉上吧唧親了一下。


  　　吳向磊：“……”


  　　周雅婷：“……”


  　　兩人相視一眼，吳向磊拿起茶杯，周雅婷則低頭繼續吃飯……


  　　空氣突然莫名燥熱了幾分。


  　　? 第46章

  　　飯後江菲菲問吳向磊,“表哥，你等下直接回城裏嗎？”


  　　吳向磊正幫著林軒一起收拾桌子，聽見這話便嗯了聲,“怎麽了？”


  　　江菲菲朝對麵周雅婷看了一眼，“剛好雅婷姐姐也要回城裏……”


  　　周雅婷一下子聽出了她的意思，一臉局促地擺手,“不用不用……”


  　　她驚慌的樣子看得吳向磊一陣好笑，“菲菲話都還沒說完，不用什麽不用？”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溫和,一雙眼眸卻十分深邃，仿佛要直看進人的心裏去。


  　　周雅婷瞬間紅了臉,訥訥地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吳向磊便笑著問江菲菲，“你是要我捎帶她一程嗎？”


  　　“嘿嘿,不愧是我們的大吳總。”


  　　江菲菲朝他豎了個大拇指，笑眯眯地看向周雅婷,“師父你就別客氣了，難得碰上表哥開車，不蹭白不蹭，十幾塊車費也能買杯奶茶呢。”


  　　“我……”


  　　周雅婷抬起頭,吳向磊也正好朝這邊看來。


  　　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她訥訥地說,“我隻是……隻是覺得……太麻煩了……”


  　　“開車而已，又不用我走路，有什麽好麻煩的。”吳向磊好笑道。


  　　“就是就是。”


  　　江菲菲在一旁附和,“你把位置告訴表哥,保管給你全須全尾地送到家。”


  　　“我……”周雅婷還有些糾結。


  　　想到待會兒要單獨和他坐一部車,她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哎喲我的師父,你就別那麽見外了，搭趟車而已。”


  　　江菲菲挽住她的胳膊，朝吳向磊擠眉弄眼，“讓吳老板當司機，可不是隨便人都有這種機會的。”


  　　被揶揄的吳向磊笑著搖了下頭，“那就這樣吧，你們東西收拾一下，一會兒就走。”


  　　周雅婷望著那雙幽黑的眸子，她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時一旁江菲菲撞了撞她的胳膊，“放心吧雅婷姐姐，表哥人很好的。”


  　　安撫的語氣，仿佛看穿了她心底的顧忌一樣。


  　　周雅婷臉紅得幾乎能滴血，收回視線再不敢看對麵的男人。


  　　“去嘛去嘛，你就讓她送你吧。”江菲菲搖著她的胳膊撒嬌。


  　　見狀，對麵的林軒就有些不高興了，繃著臉朝這邊看過來，目光如炬的落在她拉著周雅婷的那隻手上。


  　　這個醋精，連女的都不讓碰。


  　　江菲菲吐了吐舌，鬆開了周雅婷的手臂。


  　　將夫妻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周雅婷咬了咬下唇，好一會兒才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鼓起勇氣朝吳向磊看了一眼，“那就……麻煩你了。”


  　　“順道而已。”吳向磊笑了笑。


  　　……


  　　等到兩個男人洗完碗，周雅婷也剛把行李收拾完，江菲菲還拿了很多零食小吃給她，見她一再推拒，索性讓吳向磊開了車門直接塞到後備箱裏。


  　　周雅婷原本是想坐後排的，但是又覺得這樣好像有點不大禮貌，好像真的把人家當成司機了。


  　　糾結的當下，江菲菲已經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雅婷姐姐快上車吧。”


  　　周雅婷隻能順著她的動作坐上車。


  　　車裏一股檀木的氣息，很好聞。


  　　另一邊吳向磊也拉開了駕駛座車門，周雅婷抬頭看了他一眼，瞬間臉又紅了。


  　　“雅婷姐姐，下次有機會再來我們家玩哦。”


  　　車窗外傳來江菲菲的聲音。


  　　周雅婷定了定神，連忙嗯了一聲，“等我出去跟妝的時候再叫你。”


  　　“好呀。”


  　　江菲菲關上車門衝她揮了揮手，“那表哥你們路上慢點啊。”


  　　“嗯，回去吧。”


  　　吳向磊係上了安全帶，“家裏有需要什麽回頭和你姑姑說一聲。”


  　　“不用不用，家裏都有。”江菲菲擺手道，“表哥再見，師父再見。”


  　　吳向磊的視線透過車窗落在她身旁的林軒身上，聲音溫和了幾分，“快回去吧，林軒再見。”


  　　林軒沒什麽反應，視線飄忽地落在他車子底下四個大軲轆輪子上。


  　　江菲菲拉了拉他的手提醒，“林軒，表哥在和你說話呢。”


  　　林軒這才抬起頭。


  　　迎著吳向磊期待的目光，他耳垂紅了紅，半晌才很輕地回了聲，“表哥再見。”


  　　吳向磊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他壓根兒沒指望他會回應自己。


  　　視線在江菲菲身上頓了頓，忍不住遞了個讚賞的眼神給她。


  　　江菲菲嘻嘻一笑，拉著林軒朝他們揮了揮手。


  　　“路上慢點哦。”


  　　“嗯。”


  　　吳向磊朝兩人微點了下頭，目光掠過一旁的小表弟，終於發動了車子。


  　　車窗緩緩升起，車子很快沿著村道朝鎮上駛去……


  　　秋日午後的陽光依然十分濃鬱，望著漸漸消失在村道盡頭的黑色轎車，江菲菲不由感歎了一聲。


  　　“林軒……你說，表哥和師父有沒有可能啊？”


  　　這麽深奧的問題林軒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他最高興的是那個礙眼的“師父”終於走了，再也不會搶走菲菲的注意力了。


  　　盯著妻子嬌俏的臉，他嘴角不由揚起了清淺的笑，襯著濃密的長睫，有種少年般的純真。


  　　他的喜悅顯而易見，江菲菲被他笑得一臉莫名。


  　　“怎麽了？突然這麽高興？”


  　　林軒沒說話，嘴角笑意卻更加明顯了。


  　　江菲菲愣了一下，想起他對周雅婷的排斥，才反應過來，頓時隻覺得哭笑不得，“小氣鬼，回家啦。”


  　　拍了下他的肩膀就往屋裏走。


  　　然而還沒走兩步，手就被一隻大手扣住了。


  　　男人的手修長有力，虎口處還有長期幹活留下來的繭子。


  　　她的手被他握在其中，就跟大人牽小孩的手似的。


  　　想到這幾天隻顧著跟周雅婷學跟妝，好多時候都把他忽略了，連他要的那些獎勵都很敷衍。


  　　此刻看他眼巴巴地牽著自己的手，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眸好像邀寵的小動物似的注視著他，直把她看得心都軟了。


  　　午後的風穿堂而過，院子裏的花草隨風輕輕擺動，漾起一陣細微的漣漪。


  　　江菲菲朝門口看了一眼，又望向林軒清俊的臉，終於忍不住，踮起腳尖在他薄薄的唇上親了一下。


  　　她個子嬌小，林軒下意識抬手托住了她的腰。


  　　江菲菲親完後便抱著他的脖頸笑，“這幾天委屈你啦。”


  　　林軒羽扇似的睫毛顫了顫，顯然對這蜻蜓點水似的一下十分不大滿足。


  　　“嗯……還要。”


  　　“啊？”


  　　話音未落，他的親吻已經落了下來。


  　　林軒的吻一貫的溫柔，江菲菲有些沉醉地閉上了眼睛，輕柔地回應了起來……


  　　親著親著，兩人的呼吸便都亂了。


  　　當她意識到有些不對的時候，林軒那雙澄澈的眸子已經暗沉一片，一雙大手克製地箍在她後背，仿佛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


  　　她被他看得臉頰飛燙，掙紮了一下，“我……我先進去……”


  　　結果腳步剛動了一下，人已經被他摁在了懷裏。


  　　林軒濃眉微蹙，眼尾泛紅，“菲菲，菲菲……”


  　　江菲菲一張臉瞬間漲地更紅。


  　　還是大白天呢，不好吧。


  　　早知道剛才就不該親他。


  　　糾結地咬了咬下唇，這幾天顧忌著師父在，都不怎麽肯讓他那啥……


  　　算起來，好像冷了他好幾天了……


  　　反正今天也沒上班……


  　　望著丈夫比往常熱切了幾分的瞳仁，她低咳了一聲，到底還是妥協了。


  　　“你先把門關上。”


  　　話音剛落，男人頓時眸光一亮。


  　　放開她，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門口，關門，落鎖，一氣嗬成。


  　　動作之快，隻把江菲菲看得瞠目結舌。


  　　偏偏男人連氣都不帶喘的，還邀功似的看向他，“……小林軒要……”


  　　“閉嘴。”


  　　江菲菲整張臉跟燈籠似的，甩下他徑自朝臥室方向走去。


  　　走了會兒不見男人跟上來，她轉過頭，見林軒還有些懵逼地站在原處，似乎被她剛才的語氣嚇到了。


  　　江菲菲嗔了他一眼，朝他探出手，“再不進來我要睡午覺了。”


  　　林軒愣了愣，連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江菲菲嘻嘻一笑，壓低聲音在他耳畔說了句話。


  　　林軒的耳垂瞬間就紅了，盯著她看了看，直接彎下腰把人扛了起來。


  　　“啊。”


  　　江菲菲尖叫一聲，氣得拍了拍他寬闊的後背，“野蠻人，你慢點啊。”


  　　林軒沒說話，高大的身體輕輕鬆鬆地扛著她進了門。


  　　午後，外麵秋意正濃，屋裏卻鋪開了一室春情……


  　　……


  　　之後的日子，江菲菲每天就自己在家裏對著周雅婷發過來的視頻繼續學習，用假人頭做造型，用自己的臉做各種妝造……


  　　國慶後，結婚的人也多了起來。


  　　十月中旬，這天周雅婷發信息過來，讓江菲菲明天跟她一起出去跟妝。


  　　學了一個多月，總算可以出去實習了。


  　　江菲菲興奮地不行，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後麵還是被林軒按在懷裏當寶寶一樣拍背哄睡的。


  　　第二天早上，四點半的鬧鍾一響江菲菲就醒了。


  　　外麵天都沒亮，隻有些微薄霧似的光芒透過窗戶灑入屋內。身旁的林軒也依然睡得十分香甜，長長的睫毛覆著眼瞼，隨著他清淺的呼吸輕輕顫動。


  　　關掉鬧鍾，她正要掀被起床，身後一隻大手探了過來，將她往懷裏攬了攬。


  　　“還早，你再睡會兒。”江菲菲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臉，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林軒抿了抿唇，一張俊秀的臉還帶著朦朧睡意。


  　　於是江菲菲便輕輕拉開他的手，放緩動作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


  　　換完衣服，洗漱，然後對著鏡子給自己化了個美美的全妝。


  　　為什麽要給自己化妝呢？


  　　師父說了，如果自己都不化妝或者化得不好看，那新娘子又怎麽會相信她會化好妝？


  　　隻有把自己捯飭地美美的，這樣才能讓人家相信她們的專業水平。


  　　江菲菲給自己化完妝，進廚房隨便找了點吃的對付肚子，又裝了點牛奶麵包放進包包裏。


  　　正在收拾被弄亂的台麵時，忽然感覺一道身體從後麵靠了過來。


  　　“林軒？”


  　　她微愣了一下，感覺一雙大手輕柔地扣住她的腰腹，於是聲音溫柔了下來，“怎麽不再睡會兒？”


  　　男人從身後環抱著她，埋首在她肩窩裏沒說話。


  　　她昨晚睡前和他說過今天要和師父去跟妝，當時他聽得有些似懂非懂，隻知道她今天很早就要出門而且一天都不在家。


  　　很少這麽早起的林軒整個人還有些迷糊，下巴剛冒出來的胡茬紮著她的脖頸，讓她覺得有些癢。


  　　時間不早了，師父說六點前得趕到新娘家裏。


  　　好在新娘家就在他們隔壁鎮，十來公裏的路程，她決定自己開電動車去。


  　　安靜地任他抱了會兒，眼見外麵天色漸明，江菲菲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得走了，記得今天不用做我早飯，也不用給我送飯。”


  　　見他沒應，她又問了聲，“知道嗎？”


  　　“知道。”


  　　林軒的聲音悶在她肩窩裏，帶著晨起的睡意，有些沙啞，“幾點回家？”


  　　“這個不知道啊。”江菲菲想起師父昨天說的，至少要等酒席全部完了才能走，至於什麽時候結束，還真不確定。


  　　“怎麽也得晚上吧。”


  　　手機的鬧鍾再次響了起來，身後的男人卻還跟個巨型袋熊一樣抱著她。


  　　江菲菲轉過身，捧起他有些悶悶不樂的臉。


  　　“你乖乖的，我晚上再回來獎勵你哦。”


  　　聽見她的話，林軒原本略顯黯淡的眸光微微亮了亮，嘴角卻還是下壓的。


  　　江菲菲無奈，湊上前在他唇上安撫地啄吻了一下。


  　　“我真的得走啦。”


  　　林軒默然了片刻，長睫毛輕顫了兩下，終於不甘不願地鬆開了箍著她的手。


  　　“等菲菲，回家。”


  　　“好，我走啦。”


  　　江菲菲不敢再看那雙澄澈幹淨的眸子，總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即將出遠門的母親似的。


  　　再這麽墨跡下去就來不及了，她定了定神，背好背包率先走了出去。


  　　在她身後，林軒默默拉著她的化妝箱跟了過去。


  　　早上五點，天剛破曉，淡藍色的天空微微泛白，遙遠的天邊還掛著一輪殘月，附近偶爾傳來一兩聲雞鳴聲，除此之外，四周依然一片寂靜。


  　　林軒站在門口，一直望著那部粉紅色的電動車開向遠方，直到再也看不見……


  　　—


  　　路口立著巨型婚禮拱門，位置倒是不難找。


  　　江菲菲找到新娘家的時候，周雅婷也剛好打車到那邊。


  　　掃了眼江菲菲從電動車上搬下來的化妝箱，周雅婷疑惑道，“不是說這次先不用帶這些嗎？”


  　　“有備無患嘛。”


  　　江菲菲嘻嘻一笑，從包包裏拿出家裏帶出來的東西，“師父你還沒吃飯吧？”


  　　看著遞到麵前的牛奶麵包，周雅婷一愣，隨即心下微暖，“我早上吃了點麥片粥。”


  　　“哦，那等下餓的時候再吃吧。”江菲菲把東西收了起來。


  　　周雅婷莞爾失笑，“放心，不會餓到你的。”


  　　江菲菲摸了摸頭，憨笑道，“我隻是怕你來不及吃嘛。”


  　　周雅婷笑著拍了拍她肩膀，帶她進去找新娘子。


  　　新娘子大概在二十七八左右，五官還算端正，就是臉上斑點有些多，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眼底的眼袋和黑眼圈也有點重。


  　　態度倒挺和氣的，一來就讓家人安排她們吃飯再開始。


  　　吃完早飯兩人回到新娘房間，周雅婷先給新娘做妝前護理，江菲菲便在一旁幫忙整理那些化妝用具，提前準備好卷發棒、直發棒等各種造型工具。


  　　之後，周雅婷邊化妝邊和江菲菲講解，因為是第一款妝容，需要從最基礎的底妝開始，接著化眉毛、眼睛、嘴唇的妝容，最後做新娘發型。


  　　江菲菲平常都是自己跟著視頻學，第一次看到師父現場實操，在一旁看得都舍不得移開眼，一邊幫忙打下手一邊觀摩學習。把師父提到的遮瑕、定妝等幾個要點都用心記了下來，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抓緊問，還拿出小本子記了下來。


  　　那個認真努力的勁兒，隻把新娘子都逗笑了。


  　　不一會兒，新娘母親帶著幾個伴娘進來了。


  　　看見梳妝台前半成妝效的新娘子，大家都忍不住一陣讚歎。


  　　“好漂亮啊。”


  　　“好仙的妝容，這個編發太精致了。”


  　　“跟個小仙女一樣，妝容造型太襯這件婚紗了。”


  　　……


  　　新娘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也彎起嘴角笑了，“之前我姐姐就說這個化妝師不錯，今天一看真的很專業呢。”


  　　於是幾個伴娘便七嘴八舌地跟周雅婷要電話號碼。


  　　有個伴娘提議道，“思思，等給你化完了，你讓化妝師也給我們重新化個妝唄。”


  　　“對啊思思，你讓她也幫我們化吧。”一旁馬上就有人附和。


  　　“早上出來得急，隨便塗個粉就出來了，太難看了，人家也想漂漂亮亮當伴娘嘛。”


  　　“專業化妝師肯定比我們化得漂亮多了，思思你就讓她幫忙給我們重新化一下吧？”


  　　幾個伴娘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麵都已經自行排隊等著讓周雅婷一會兒幫忙化妝了。


  　　“這個……”


  　　新娘子看了眼鏡子裏正專注給她化妝的周雅婷，感覺有些尷尬。


  　　她給的跟妝費裏除了給她和自己的母親化妝，並沒有包含伴娘們的費用，之前都說好了大家自己簡單化個妝過來就好，沒想到她們會臨時變卦。


  　　周雅婷也很無奈，明明都商量好了的。而且時間也不夠，光新娘的妝造就要折騰上兩個小時，等下還要給新娘的母親化妝，要是後麵再給四個伴娘化妝，一會兒根本趕不上外拍。


  　　兩人相視了一眼，都感覺有些為難。


  　　一旁原本嘰嘰喳喳說的正起勁的伴娘們終於注意到了好姐妹表情的不對勁。


  　　熱鬧的房間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莫名凝滯。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道很小的聲音。


  　　“要不，我來給她們化吧？”


  　　? 第47章

  　　“你？”


  　　幾個伴娘相視一眼,其中最先提出要周雅婷化妝的那個女孩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鄙夷，“你不是她徒弟嗎？你化的妝能有她好看嗎？”


  　　“對啊都還沒出師呢，怎麽給我們化？”


  　　“就是,最討厭去理發店裏每次找的設計總監，最後都是安排小學徒來給我做造型。”


  　　“是啊，你個小姑娘回頭化得還不如我自己化的呢……”


  　　聞言,周雅婷眉頭一皺，正要開口替徒弟解釋，卻見江菲菲不慌不忙對伴娘們笑道,“大家都要我師父幫忙化妝，但是她現在根本抽不開手,而且化完了還得幫阿姨化妝呢，時間來不及啊。”


  　　“那也不能隨隨便便找個人給我們化啊。”


  　　“萬一化得不好看怎麽辦？”


  　　“就是,看她就沒什麽經驗的樣子嘛。”


  　　聽了伴娘的話，江菲菲也不急,“我隻是提個建議而已，如果大家非要我師父幫忙化，到時候新郎接親的車來了大家還沒化完可怎麽辦？”


  　　一時間大家麵麵相覷，都不說話了。


  　　今天的主角是思思,要是因為給她們化妝耽誤了時間，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江菲菲笑了笑,語氣愈發和緩，“而且化得好不好你們也得先試過才知道嘛？”


  　　頓了頓，她語氣俏皮,“好歹也跟我師父學了這麽久,小姐姐們就給我一個把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機會嘛,不收錢的。”


  　　她本就年輕,又長得甜美可人，說話的時候時不時露出兩個小酒窩，整個人顯得親和力十足。


  　　離她最近的一個伴娘打量了她一眼，問道，“你今天的妝是自己化的嗎？”


  　　江菲菲摸了下自己的臉，“當然，早上五點多就出門了，我師父就是想也沒空給我化呀。”


  　　聞言，幾個伴娘便紛紛圍過來看她的妝容。


  　　“嗯……還化得挺好看的。”


  　　“是啊，看起來挺清爽自然的。”


  　　“主要也是人家長得漂亮……”


  　　一個伴娘看著她笑道，“那就試試吧，要是化得好看，以後還找你。”


  　　“我也試試……”另外一個伴娘跟著說道。


  　　“我也來。”


  　　一時間，除了最開始那個信不過她化妝技術的伴娘，另外三個都紛紛要求江菲菲幫忙化妝。


  　　雖然是免費給她們化，但是對於江菲菲而言，卻是一次難得的實踐機會。


  　　一旁周雅婷遞了個鼓勵的眼神給她，“慢慢來。”


  　　“好。”


  　　江菲菲收起笑意，深吸了口氣，打開自己帶來的化妝箱。


  　　“稍微等我一下哈。”


  　　伴娘妝不像新娘妝那麽隆重，但也不能太過隨意。


  　　等江菲菲從化妝箱裏拿出粉底液、散粉、遮瑕膏、腮紅、睫毛膏、眼線筆、眼影等各種化妝品時，第一個伴娘已經卸好妝洗完臉坐在椅子上等她了。


  　　江菲菲拿出水乳，一邊給她做基礎護膚一邊觀察她的臉型和五官。


  　　這個妹子雖然五官不出彩，但是皮膚底子不錯。


  　　上完妝前乳，江菲菲在手背上擠了黃豆大小的粉底液，稍微暈開後在伴娘的臉頰、鼻子、額頭和下巴幾個重要部位塗抹開來。


  　　“其實你皮膚挺幹淨的，很好上妝。”


  　　江菲菲說著用粉底刷在她臉上從下往上快速均勻拍開，再用美妝蛋把幾個容易卡粉的位置按壓一下。


  　　聽見她的誇獎，伴娘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是嗎？”


  　　江菲菲笑了下，用粉餅蘸了散粉揉開後再給她定好底妝。


  　　接著是眉毛和眼妝。


  　　妹子的眉毛有些稀疏，底下還有雜毛，於是江菲菲就先用修眉刀給她把眉形修飾一下。


  　　為了和她發色相襯，江菲菲選了灰棕色的眉粉。


  　　先用眉筆比照她的臉型先定好眉頭、眉峰、眉尾的位置，再用眉筆畫出大概的眉形，最後再用眉刷蘸取適量的眉粉順著眉毛生長的方向一點一點地填充。


  　　按照師父說的“中間深兩端淺”的原則，給她畫了個提升臉部輪廓的彎月眉形。


  　　旁邊兩個圍觀的伴娘忍不住笑道，“這個眉形畫得還挺好看的。”


  　　“是啊，氣質和氣場一下子有了。”


  　　妹子自己似乎也挺滿意，拿起小鏡子左看右看，怎麽也看不夠。


  　　江菲菲卻不敢掉以輕心，轉頭眼帶詢問地看向一旁的師父。


  　　周雅婷也正好看過來，眉眼一彎，遞了個肯定的笑容給她。


  　　有了師父的肯定，江菲菲微鬆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給妹子畫眼妝。


  　　因為是伴娘，妝容肯定不能太搶新娘風頭，主要以自然淡雅為主。


  　　江菲菲考慮了一下，便給她選了粉紅色的眼影為主色調。


  　　先用淺棕色給眼窩打底，之後用粉色二次打底，蘸取餘粉塗暈染在下眼瞼處，又在眼頭位置刷了點珠光白的眼影提亮。


  　　畫完眼影，再給她畫眼線，顏色也是淺棕色，眼影小心地貼著睫毛根部畫，最後在眼尾提拉一點弧線。


  　　畫完一邊眼睛，一個伴娘笑道，“看起來眼睛一下子大了好多。”


  　　“是啊，也有神了。”另外一個附和道。


  　　聽見小姐妹的話，妹子抿了抿唇，嘴角卻止不住上揚。


  　　“哪有，我眼睛很小的。”


  　　“說明小妹妹的化妝技術確實可以啊。”


  　　那個伴娘說著看向江菲菲，“小妹妹你學這個跟妝多久了呀？”


  　　江菲菲正專注於化妝，聽見周雅婷提醒，才意識到她嘴裏的小妹妹指的竟然是自己。


  　　她手上動作頓了一下，不由莞爾失笑，“我都結婚了，叫我姐姐還差不多吧。”


  　　“怎麽可能？”那個伴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這……十八歲了沒？”


  　　聽見她的話，幾個人都笑了，周雅婷也笑道，“雖然人家才二十歲，不過確實結婚了。”


  　　“哇，好年輕啊。”幾個伴娘忍不住感歎，“怎麽這麽早就嫁人了？”


  　　江菲菲笑了一下，正要解釋，一道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了過來。


  　　“不會念書唄……”


  　　才發現，說話的正是唯一那個不要她幫忙化妝的伴娘。


  　　聽見這話，江菲菲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周雅婷的臉色也微微一變。


  　　屋裏莫名安靜了下來，新娘子看了眼一旁口無遮攔的好姐妹，麵上掠過一絲尷尬。


  　　這時，坐在江菲菲前麵那個讓她幫忙化妝的妹子突然開口笑道，“這款眼影畫起來還挺自然的，哪裏買的能推給我嗎？”


  　　江菲菲愣了一下，“啊？”


  　　不等她回答，那妹子又接著說道，“還有粉底液、定妝粉、眉粉……幹脆一整套你都推給我吧。”


  　　江菲菲定了定神，“行啊，不過我都是網上買的。你要有需要回頭我把鏈接推給你。”


  　　“可以啊。”那妹子拿出手機，“加個微信吧，下次要化妝再找你。”


  　　江菲菲怔了一下。


  　　她說什麽？下次還要找自己化妝？

  　　遲疑地朝自己師父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周雅婷朝她溫婉一笑，“加吧。”


  　　江菲菲收回視線，看向麵前還在等自己的妹子。


  　　她深吸了口氣，克製住略顯激動的心緒，拿出手機加了妹子的微信。


  　　沒過多久，一個自然清新的伴娘妝很快化好了。


  　　看著鏡子裏截然變了個人似的自己，那妹子左看右看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一旁另外兩個伴娘也忍不住讚歎道，“一下子變得好漂亮啊。”


  　　“果然化妝還是要專業的才行。”


  　　“快點快點，我們還等著呢。”


  　　被兩個姐妹催促，那妹子笑得快合不攏嘴，“急什麽，馬上就到你們啦。”


  　　說著就要站起來。


  　　江菲菲手裏正拿著發夾，見狀連忙一把按住她，“等等。”


  　　“怎麽了？”妹子有些不解地坐了下來，“不是化完妝了嗎？”


  　　江菲菲一邊梳理著她的頭發，一邊道，“你頭發這麽長，我順便給你編個魚骨辮吧。”


  　　“可以嗎？”那妹子一臉驚喜道，“會不會花很久的時間？”


  　　“不會的。”江菲菲笑了笑，“很快就好。”


  　　天天在家裏鼓搗那兩個假人頭，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


  　　見狀，後麵等著的伴娘們不由羨慕地叫了起來，“那一會兒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新娘子笑著搖了搖頭，“剛剛還嫌棄人家呢，現在一個個的……”


  　　“那不是不知道小妹妹的實力嘛。”


  　　“對啊，要是一開始就知道她化妝技術這麽好，我第一個就上了。”


  　　周雅婷動作一頓，看了眼自家徒弟，“來得及嗎菲菲？”


  　　“來得及的。”


  　　江菲菲已經動作飛快地編起頭發來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頭魚骨編發就編好了。


  　　加上清新淡雅的伴娘妝，襯得妹子整個人顯得溫柔而優雅，氣質也提升了不少，看起來低調又吸睛。


  　　不等她欣賞完自己的造型，旁邊排隊等著的小姐妹已經迫不及待地擠了上來，“到我了到我了。”


  　　“真是，急什麽急呀。”那妹子笑斥了一聲，拿出手機對江菲菲道，“多少錢我轉賬給你？”


  　　“說了，不收錢呀。”江菲菲一邊幫第二個妹子上水乳，一邊笑道，“隻要你覺得滿意就行了。”


  　　“真不收錢啊？”妹子有些驚訝，還以為她隻是客套而已。


  　　“對啊。”江菲菲笑了笑，“要是覺得不錯，下次再來找我。”


  　　“嗯，那也行。”妹子笑道，“這麽說下次不找你都過意不去了。”


  　　“那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


  　　江菲菲眨了眨眼，俏皮而直率的話語聽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之後接著給第二個伴娘化妝。


  　　第二個伴娘五官還算清秀，就是皮膚不大好，臉上的痘印也有點多。


  　　於是江菲菲給她化妝的時候就著重加強遮瑕這一步。


  　　在底妝上花的時間也更久一些。


  　　好在化出來的效果還不錯。


  　　上完底妝後，妹子一臉驚喜地看向鏡子裏仿佛煥然一新的自己，讚不絕口。


  　　“好神奇啊，你給我化的底妝就清透又自然，我平時自己化的時候感覺底妝又髒又厚，跟刷了好幾層粉似的。”


  　　“一般來說用手指來塗遮瑕膏會更加均勻貼合一些，而且建議上完遮瑕膏可以稍微再壓一些米粉，這樣看起來妝效會更加自然一點，不會顯得很假。”


  　　江菲菲一邊粉撲將她脖子刷均勻一邊解釋道。


  　　這也是師父教她的呢。


  　　轉頭和周雅婷相視一眼，後者遞了個讚賞的眼神給她，江菲菲輕笑了下，打起精神繼續給妹子化妝。


  　　半個小時左右，第二個妹子的妝也很快化好了。


  　　那妹子感覺也挺滿意的，還一個勁兒讓她把粉底液和遮瑕膏推給她。


  　　其實江菲菲用的就是師父給她開的單子上的產品。


  　　周雅婷在用化妝品方麵很有原則，並沒有為了節約成本就去買那些很一般的彩妝產品。


  　　這一整套裝備買下來花了江菲菲不少錢，當時還把她心疼得不行。


  　　但是效果確實比之前練習的那套彩妝好很多。


  　　現在看來，也是值得的。


  　　江菲菲也加了妹子微信，順便把鏈接發給了她。


  　　給第三個妹子化完妝時，周雅婷那邊也差不多剛給新娘子的母親化好妝。


  　　不久後，外麵新郎接親的婚車也到了。


  　　看著三個一下子變得美美的小夥伴，那個唯一沒有重新化妝的伴娘表情顯得有些難看，可惜來不及了，新郎帶著一大堆伴郎很快湧了進來。


  　　為了考驗新郎，伴娘們想出了各種各樣的招數，而新郎為了順利接到新娘子，除了和伴郎們使出渾身解數闖關，還準備了厚厚的紅包，連等在一旁準備隨時給新娘補妝的師徒兩人手裏也各被塞了一個。


  　　江菲菲接到紅包的時候還有些無措，不知道能不能收？周雅婷示意她直接收下，說是這種喜慶的日子，主家高興就行。


  　　接到新娘子後，就是坐婚車外拍了。


  　　婚車繞著城郊開了一圈，之後停在城南的濱溪公園拍外景。


  　　這期間，周雅婷和江菲菲隻負責給新娘和伴娘們補妝。


  　　外拍之後，婚車便開向市區的一家四星級酒店。婚房是提前就定好的，中午隻有一場簡單的家宴，重頭戲在晚宴。雖然隻是家宴，宴會前新娘卻也要換一身禮服，更換造型和妝麵首飾。


  　　等到周雅婷給新娘子重新化好妝做好造型後，江菲菲便在一旁幫忙整理化妝箱，收拾化妝品、飾品順便打掃一下台麵。


  　　早上四點半就起來，一直忙活到中午十二點，一直到午宴結束後，終於可以短暫歇停一會兒了。


  　　跟著周雅婷來到新娘給她們預留的休息房間，江菲菲困得不住打嗬欠。


  　　看著一旁正準備晚宴造型用的頭飾和化妝品的周雅婷，不由抬手朝她舉起了大拇指，“師父你這幾年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不然你以為錢哪裏那麽好賺。”


  　　周雅婷嗔笑道，“累了吧，先睡會兒，等四點咱們再上去。”


  　　“嗯。”江菲菲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兩點半，還早，我可以眯會兒。”


  　　忙活一上午，手機一直放在包裏都沒空拿出來。


  　　想到林軒，正準備給他打個電話，突然想到什麽，又退出了通話頁麵。


  　　看著她收起手機，周雅婷奇怪道，“怎麽了？”


  　　“他上班手機都調靜音的。”江菲菲訕訕地說。


  　　唉，林軒哪兒哪兒都好，就是特別不愛碰這些電子產品。平常沒事兒根本不會想到給她打電話，發信息更是少得可憐。


  　　這兩口子，才大半天沒見呢。周雅婷揶揄一笑，“你倆可真是如膠似漆。”


  　　江菲菲摸了摸頭，憨笑道，“也不知道為什麽，平常在家的時候沒感覺，這出來一下，就想給他打個電話說兩句。”


  　　“一如不見，如隔三秋。”周雅婷羨慕道，“能有個人想想，多好。”


  　　說到這兒，江菲菲便嘿嘿一笑，“雅婷姐姐，你……”


  　　剛開了個頭周雅婷就知道這妮子要說什麽，連忙擺了擺手，“你不打電話了嗎？”


  　　江菲菲低頭看了眼手機，“算了，這個點他都上班了。晚上回去再說吧。”


  　　設置好鬧鍾後又把手機塞回包包裏，忍不住打了個嗬欠，“雅婷姐姐我好困啊。”


  　　“嗯，睡吧，我等下也睡會兒。”


  　　周雅婷剛說完，放在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電話響了。”


  　　江菲菲的眼睛已經閉上了，躺在另外一張床上嘟囔著翻了個身。


  　　周雅婷從包裏掏出手機，視線觸到屏幕上那串號碼，頓時愣住了。


  　　擾人清夢的手機響了半天也沒人接，江菲菲眯著眼睛咕噥了一聲，“誰打的呀，怎麽不接？”


  　　“呃……騷擾電話。”


  　　周雅婷臉上掠過一絲慌亂，有些手忙腳亂地按掉了手機。


  　　屋裏終於安靜了下來，看了眼一旁已經睡著了的江菲菲，周雅婷的手在屏幕上摩挲了幾下，見對方沒有再打過來，輕輕鬆了口氣……


  　　下午四點不到，兩人就上樓去找新娘子了。


  　　先給她換上晚宴迎賓的第一套造型，因為是晚宴，所以發型盡量讓她看起來高貴典雅一些，首飾也不要用太繁瑣。


  　　周雅婷一邊給新娘做造型一邊和一旁的江菲菲解釋。


  　　江菲菲聽得連連點頭，又幫幾個伴娘補了下妝，等最後檢查完新郎新娘的整體造型和形象，一大班人這才浩浩蕩蕩地下樓去酒店大堂迎賓。


  　　到了晚上的婚宴，不僅要給新娘子換了三套服裝和造型，還要隨時跟進新娘的妝容給她貼身補妝。


  　　就跟時間賽跑似的，一場晚宴忙得馬不停蹄。


  　　到婚宴結束的時候，別人都是吃飽喝足，唯有師徒二人幾乎沒吃上幾口菜，跑上跑下跑前跑後餓得饑腸轆轆。


  　　九點多，周雅婷和新娘結完剩下的款項，一天的跟妝行程終於告一段落落了。


  　　周雅婷就住在市區，但是江菲菲的電動車還在新娘家。


  　　時間實在太晚了，最後新娘叫了個親戚開車把她倆和幾個伴娘一起送回家。


  　　江菲菲的家住得最遠，幾個伴娘和她告別後便陸陸續續下了車。


  　　外麵夜幕早已降下來，望著不斷掠過車窗的夜景，江菲菲不知不覺靠著座位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問自己，“是從這邊拐進去嗎？”


  　　江菲菲掀開眼皮，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老宅那個熟悉的路口。


  　　窗外夜色迷離，一盞路燈靜默在路邊，散發出昏黃的光輝。


  　　她眨了眨眼，正要開口說話，視線裏卻映入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那身影筆直地矗立在路旁，遙遙望著道路遠方，瘦削的身形籠罩在路燈淡薄的光輝下，顯得有些形單影隻。


  　　隨著車頭掉轉，大燈朝他照射過去，男人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睛。


  　　望見那張熟悉的臉，江菲菲頓時愣住了……


  　　? 第48章

  　　林軒？


  　　這麽晚了,他怎麽會在這裏？


  　　隔著車窗，江菲菲一臉驚詫地望向不遠處那道頎長的身影。


  　　然而站在路邊的林軒似乎並沒有看見坐在車子後排的她，目光隻朝這邊瞟了一眼便又轉回過頭,繼續望著道路遠方，仿佛在等待什麽。


  　　眼見車子就要拐進巷子裏，江菲菲連忙拍了拍駕駛座,“叔叔，你幫我放在這裏就行了，不用開進去。”


  　　“你家不是還沒到嗎？要在這裏下車嗎？”


  　　“嗯,在這裏下車。”江菲菲背好自己的背包，提上化妝箱,“麻煩你了。”


  　　“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能行嗎？要不我還是給你送到家門口吧？”


  　　“謝謝叔叔,不用了。”江菲菲指了下窗外，笑道,“我老公來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駕駛座的中年男子也看見了不遠處那道高大的身影。


  　　他驚訝道，“那個小夥子是你老公？”


  　　頓了頓，不由低聲嘀咕了一句,“這麽年輕居然都結婚了……我以為還在上學呢。”


  　　總是被人這麽說，江菲菲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不在意地笑了下,視線落向夜色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目光帶了點暖意。


  　　車子很快在路邊停下，江菲菲推開車門提著自己的化妝箱下了車。


  　　“麻煩你了叔叔,回去路上慢點。”


  　　“好,客氣了。你們也趕緊回家吧。”


  　　車子緩緩調頭,朝原路開了回去。


  　　江菲菲收回視線,才發現路口對邊的林軒不知什麽時候轉過身來，正怔怔地看向自己。


  　　秋夜的晚風帶了些涼意拂麵而來，那道身影仿佛矗立在黑暗中的一盞路燈，於無邊的夜色中生出一種莫名孤獨的感覺。


  　　看得江菲菲心口莫名一酸，“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林軒沒說話，視線恍惚落在她臉上，仿佛在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風聲簌簌，撩起他風衣的下擺，地上影子也跟著輕輕晃動起來。


  　　夜色清冷，天空中一顆星星也無。


  　　江菲菲拉起化妝箱穿過馬路朝他走去。


  　　秋夜的風攜裹著樹葉飄零一地，夜下的鄉鎮小道顯得十分清冷。


  　　她終於在他麵前站定，“你……是在等我回來嗎？”


  　　林軒定定看著麵前的人，好一會兒才開口。


  　　“菲菲，不回家。”


  　　太久沒說話，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江菲菲啼笑皆非，“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林軒搖了搖頭，依然兀自重複道，“菲菲，不回家。”


  　　江菲菲張了張嘴，眼前好似浮現出他一個人站在路口翹首以盼的身影。


  　　孤獨的、寥若的、惘然的……


  　　她胸口一酸，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記得小學時有一次台風天，那天放學的時候雨和風都特別大，路上也都是水，淌水過去能漫過小腿。


  　　她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一心企盼父親會來接她。


  　　每當遠遠出現一個身影時，她的心底就會冒出希望，以為是他來了。


  　　然而等到人走近了，卻隻聽見身邊其他學生歡天喜地的聲音。


  　　她就站在那裏一直等一直等……


  　　每一次，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希望，失望……


  　　一直到天色全部暗下來，身邊其他學生都被家長接走了，也沒有等到父親來接她……


  　　後麵是一個老師把她送回家的。


  　　那種等待的感受，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那一刻，回憶好像和現實重疊在一起。


  　　她怔怔地望著他，隻覺得胸口一陣酸澀。


  　　過了好半晌才開口，“你……在這裏等了很久嗎？”


  　　林軒輕搖了下頭，澄澈的瞳仁幹淨無辜。


  　　“下班，等菲菲回家。”


  　　江菲菲倏地瞪大眼，有些困難地啟齒，“所以……你……從下班後就一直在這裏等我嗎？”


  　　林軒抿著唇點了下頭。


  　　“吃飯了嗎？”江菲菲問。


  　　林軒沒說話，答案顯而易見。


  　　四個多小時啊……


  　　望著他幹燥起皮的嘴唇，江菲菲隻覺得喉頭一陣發哽。


  　　他居然連飯也不吃，就一直站在這裏傻等。


  　　記得剛才回來之前，雅婷姐姐還說太晚了問她要不要去她那裏住一晚？

  　　如果晚上她真的沒有回來，他是不是就要站在這裏傻等上一夜？

  　　從六點一直到現在……


  　　望了眼他身後略顯蕭瑟的夜空，她感覺喉頭有些堵地難受，“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呢？”


  　　聞言，林軒耳垂紅了紅，麵上掠過一絲不自然。


  　　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長睫毛輕輕煽動了兩下。


  　　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很小聲地說，“忘記帶手機了。”


  　　仿佛怕被她責怪似的，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等不到菲菲。”


  　　語氣低落，帶了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望著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江菲菲幾乎說不出話來。


  　　從六點多到現在啊……他就餓著肚子一直站在這裏等她。


  　　想到這，她自責地無以複加。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昨天晚上隻顧著激動興奮，居然都沒有好好和他交代清楚。


  　　等人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何況他還等了她這麽久。


  　　一時間，江菲菲隻覺得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似的難受，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肩膀，又懊悔又心疼，“以後這麽晚就不要等我了。”


  　　拉住他的手，“晚飯都沒吃，肚子餓了吧？”


  　　她皺眉的樣子讓林軒以為她生氣了。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他猜測是不是和自己沒有按時吃飯有關係？

  　　不自然地眨了下眼，正要搖頭，肚子突然傳來一陣咕嚕的叫喚聲。


  　　他低頭看了眼出賣自己的“叛徒”，耳垂一下子就紅了。


  　　江菲菲隻看得更加心疼，“以後出來前記得先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林軒怔怔地點了點頭。


  　　“我號碼記得嗎？”江菲菲又問。


  　　林軒點頭，眼睛眨也不眨地背出一串號碼。


  　　他的記性很好，通訊錄從來不備注姓名。


  　　江菲菲囑咐道，“就算沒帶手機，也可以借別人電話打。”


  　　林軒眨了下眼沒說話。


  　　雖然知道他做不到，但江菲菲還是再次認真叮囑，“萬一遇到急的事情，一定要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林軒注視著她那張認真的臉，半晌才點了下頭。


  　　江菲菲放心了，將化妝箱拉杆往他手裏一塞，她抬手牢牢挽住他的胳膊。


  　　“走，回去給你煮吃的。”


  　　走了兩步，卻發現林軒還站在原地，跟個雕塑似的直愣愣地站在那裏。


  　　“怎麽不走啊？”


  　　她疑惑地看著她，等到反應過來，頓時好氣又心酸，“腿站麻了吧？”


  　　林軒沒說話，表情略顯窘迫地看了眼不怎麽配合的腳。


  　　他晚上一直站在這裏等，四個小時站下來，確實感覺感覺腿腳都不像自己的了。


  　　江菲菲歎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


  　　說著彎下腰，動作輕柔幫他揉起了小腿。


  　　一邊揉，一邊說，“你試試蹲下來會不會好受一些？”


  　　見他沒什麽反應，她便蹲下身做了個示範動作，“就像這樣。”


  　　林軒看著她愣了愣，然後便像個乖學生一樣學她蹲了下來。


  　　江菲菲又給他揉了會兒，終於緩了過來。


  　　到家已經十點半了，廚房幾個鍋都是空空如也。


  　　江菲菲邊打開冰箱找食材邊念叨，“以後我要是太晚回來你就幹脆別等我了，現在天氣漸漸冷了，晚上風又那麽大，要是凍感冒了怎麽辦……”


  　　林軒像個乖寶寶一樣跟在身後聽著她碎碎念，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嘴角翹起了細微的弧度。


  　　安靜的家裏終於又有了她說話的聲音，不再是一片空曠寂寥，這種感覺真好！


  　　江菲菲絮絮叨叨念了半天得不到回應，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想吃什麽啊？”


  　　幾許燈光細細碎碎落在她臉上，林軒看得有些出神，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長睫毛輕顫了兩下，他眼底冒出一絲期望。


  　　“麵。”


  　　“麵？”江菲菲打開壁櫥，“這種掛麵嗎？”


  　　林軒搖了搖頭，腦海裏恍惚記起她第一次給他煮的那種，不自覺咽了下口水，抬手指了指櫥櫃角落。


  　　“吃那個。”


  　　“這個嗎？”江菲菲拎起方便麵。


  　　見他點頭如搗蒜，眸子晶亮的如同孩子看見喜歡的零食似的。


  　　她笑了起來，“好呀，那就煮這個吧。”


  　　……


  　　十幾分鍾後，一鍋食材豐盛的方便麵很快煮好了，裏麵加了蝦、煎蛋、火腿腸和青菜。


  　　滿滿的一大碗，光是聞著那個味道就讓人忍不住食欲大動。


  　　林軒也不例外，幾乎剛坐下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


  　　結婚幾個月，江菲菲很少見他吃飯這麽急躁的時候，可見是真的餓壞了。


  　　“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她好笑地說。


  　　林軒恍若未聞，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對她廚藝的肯定……


  　　一大碗麵沒幾下的功夫就見了底。


  　　看得江菲菲瞠目結舌，“這麽快？”


  　　林軒耳垂微紅，純黑的眼睛巴巴地看向她，仿佛一隻等待投喂的大型犬係動物。


  　　“還要吃嗎？”江菲菲莞爾一笑，朝他伸手，“給我吧。”


  　　林軒彎了彎唇，乖乖的把碗遞給她。


  　　江菲菲拿著碗進了廚房，把鍋裏剩下的麵都打給了他。


  　　林軒接過碗，掃了眼她麵前的小碗和自己那明顯是她兩倍的大碗。


  　　眉眼掠過一絲糾結，仿佛擔心自己吃太多了回頭她不夠吃。


  　　單純的男人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江菲菲莞爾一笑，“我吃這一碗就夠了。”


  　　見他還是猶豫，她拍了拍自己肚子，“真的，我晚上在酒店吃過了。”


  　　林軒這才放下心。


  　　沒過多久，第二碗又吃完了。


  　　看著他像個餓了很久的孩子似的把碗裏的湯汁都喝得一幹二淨，江菲菲心裏又酸又軟，將自己的碗挪了挪，“吃飽了嗎？要不要我的再倒一些給你？”


  　　聞言，林軒抬起頭，有些遲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問真的可以嗎？

  　　還真是低估了他的胃口。


  　　江菲菲搖頭失笑，拿過他的碗又勻了半碗麵給他。


  　　這回，男人終於吃飽了，整個人一下子恢複了精氣神。


  　　飯後，林軒主動負責洗碗，江菲菲也不和他爭，兀自回房間卸妝洗澡。


  　　不知不覺已經十一點半了，大約是之前在車上睡多了，江菲菲這會兒反而沒那麽困了。


  　　躺在床上刷手機，才發現周雅婷居然給她轉了五百元紅包。


  　　叮咚一聲，頁麵跳出了新消息。


  　　師父：【辛苦啦。】


  　　江菲菲一愣，連忙把錢退了回去。


  　　【我也沒做什麽，不能收呀。】


  　　幾乎剛發完消息，周雅婷就又把錢轉過來了。


  　　師父：【收吧，你幫了我很多忙，不然我手忙腳亂的。】


  　　江菲菲：【雅婷姐我真不能收。】


  　　師父：【快收吧，這是你應得的。】


  　　江菲菲：【不行的。】


  　　師父：【聽話，不然我生氣了？】


  　　江菲菲：【……】


  　　師父：【不收下次不帶你出去了？】


  　　這個威脅十分管用。


  　　看著周雅婷發來的信息，江菲菲隻好把錢收了下來。


  　　【謝謝師父。】


  　　師父：【這是你應得的。要不是你幫忙，我肯定手忙腳亂。】


  　　江菲菲：【嘻嘻師父不嫌我礙手礙腳就行。】


  　　師父：【怎麽會呢，感激你還來不及。早點休息吧，一會兒你家老公等及了。】


  　　江菲菲臉頰一燙：【師父~】


  　　師父：【笑臉，晚安。】


  　　江菲菲：【師父晚安。】


  　　和周雅婷聊完，江菲菲又把自己用的幾款彩妝產品鏈接推給今天那三個伴娘，還提醒她們一定要把妝卸幹淨，不然堵塞了毛孔可是會長痘痘的。


  　　其中一個伴娘很高興地回了條信息，說下次有需要化妝一定會找她。


  　　江菲菲笑著回了句謝謝。


  　　剛把手機收起來，突然感覺身側床鋪一沉。


  　　接著，一隻堅實的手臂探過來，將她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靠在男人熟悉的懷裏，江菲菲抬首望向林軒那雙安靜的眼睛，想到他今天等了那麽她那麽久，便主動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今天的獎勵哦。”


  　　林軒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顯然有些不滿足，一雙漆黑的瞳仁巴巴地看向她的嘴唇。


  　　江菲菲抿著唇偷笑了一聲，閉上眼睛道，“想要獎勵自己來拿吧。”


  　　林軒耳垂一燙，看著那兩瓣嫣紅的嘴唇，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江菲菲隻感覺嘴唇一暖，像一陣輕柔的風拂過，他的親吻已經落了下來。


  　　她大姨媽才剛走，算起來已經有一個星期沒那啥了。


  　　周身體溫在上升，江菲菲攬住他的脖頸，輕輕嗯了一聲……


  　　林軒的眸光深邃了幾分，箍著她後背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青筋浮現。


  　　他低喘了一聲，手卻始終不敢去脫她的睡衣。


  　　“菲菲……”


  　　男人眉頭微蹙臉頰泛紅的樣子真是又純又欲，讓人好想欺負。


  　　江菲菲仰起頭憐惜地在他眉心印下一吻，壓低的嗓音妖精似的誘惑。


  　　“今天可以有大獎勵哦……”


  　　林軒眼神微微一亮，抬手就去解她衣服的扣子。


  　　“慢一點……”


  　　江菲菲的臉也紅了，低嗔了一聲，手扯住他衣服的下擺。


  　　林軒很快覆身上來，親吻一點一點地落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的親吻越來越輕柔，羽毛似的，有一搭沒一搭……


  　　江菲菲正有些疑惑，下一刻，她突然感覺身上一沉，一口氣差點被堵在胸腔裏。


  　　“林軒？”


  　　愣愣地拍了拍男人的後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終於，江菲菲啼笑皆非地發現，本來抱著她親吻的男人居然睡著了……


  　　這種時候都能睡著，該是有多累多困？

  　　看著男人沉靜如孩子般的睡顏，江菲菲小心翼翼地將人推了下來。


  　　給彼此蓋好被子，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 第49章

  　　之後連著大半個月,周雅婷有去跟妝必定帶上江菲菲。


  　　給新娘跟妝都是早出晚歸，有時候在遠一點的地方就隻能打車過去。光是那些打車花掉的錢讓江菲菲肉疼得不行，更不用說化妝品和其他裝備的成本了。


  　　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跟著師父學，爭取早點把本賺回來。


  　　事實證明，實踐確實讓她的跟妝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何況她本身就是悟性極高的人,嘴巴又甜，幾乎每次去跟妝都會有人跟她要那些化妝品的鏈接。


  　　有時候江菲菲也會忍不住想著，要不將來自己也開一家化妝品店,可以一邊給人化妝一邊也能賣化妝品……


  　　當然也隻是想想而已，幾十萬開店的成本隻能讓她望而卻步。


  　　一個月後,周雅婷給江菲菲介紹了一個跟妝單，讓她自己去跟。


  　　雖然之前一直努力著想要出師,但真到了師父讓她獨立的時候，江菲菲又緊張了起來,不僅懷疑自己化出來的妝能不能讓對方滿意，更怕砸了師父的招牌。


  　　周雅婷將她的擔憂看在眼底，安撫她道，“放心吧,你看那些伴娘對你化的妝不就挺滿意的。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真的嗎？可我從來沒有單獨給新娘跟過妝？”江菲菲有些不自信。


  　　“差別不是特別大,你隻要記得之前我教你的那些步驟就行。”


  　　周雅婷拍了拍她肩膀，“而且你嘴巴甜，這一點就比我好。真有一點點小瑕疵,咱們虛心改進,態度好一些,人家也不會揪著不放的……”


  　　師父的鼓勵終於讓江菲菲放下心來。


  　　第二天四點半鬧鍾一響,她就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身旁林軒還在睡，聽見動靜後揉了揉眼睛也跟著坐了起來。


  　　這段時間，他的生物鍾基本也跟著她調整成晚睡早起了。


  　　恰好是周六，江菲菲套上毛衣，匆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今天沒上班，你再睡會兒吧。”


  　　林軒沒說話，視線在她臉上飄了飄，默默地掀被起床。


  　　江菲菲有些無奈，她家老公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執拗了些。


  　　就像這段時間，隻要碰到她出去跟妝，他必定早起給她做飯，晚上還非要去路口等她……


  　　她這邊錢都還沒賺到手，他眼底的黑眼圈都能媲美熊貓了。


  　　看著男人瘦削的背影，她感覺一陣心疼。


  　　在林軒躬身疊被子的時候忍不住走過去，探手從背後抱住了他。


  　　“老公，辛苦你了。”


  　　帶著淡淡馨香的柔軟身體靠在他身後，那麽小那麽軟，仿佛帶著無限依戀。


  　　林軒手上動作一頓，轉過身，很自然地將身後那道嬌小的身體攬進懷裏。


  　　他的懷抱寬厚又溫暖，江菲菲雙手環著他緊實的腰腹，將頭埋在他胸前，聞著熟悉幹淨的男性氣息，心裏滿是依戀。


  　　有那麽一瞬間，真希望今天不用出門，能在家裏陪他一天。


  　　但是理智還是戰勝了一切，她抬起頭，拍了拍他的胸膛叮囑道，“你今天乖乖待在家裏，無聊了就去樓上看看書，畫畫也行……”


  　　說著說著又覺得自己說了些廢話。


  　　這麽多年沒有她的日子，他不也一個人過來了？

  　　她摸了摸鼻子，一時有些訕訕的，她好像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好像他離不開一樣。


  　　然而林軒很認真地聽她說完了，大手還摸了摸她的頭，“今天送菲菲上班。”


  　　“誒？”江菲菲愣愣抬頭，“送我？”


  　　林軒嘴角輕彎了彎，補充道，“晚上，去接菲菲回家。”


  　　江菲菲聽明白了，眨了下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送去化妝的地方，晚上再去接我回來？”


  　　見他點頭，她笑了起來，“不用，我自己打車去就行了。今天那家新娘也不遠，就在城郊的鎮上，你待在家裏等我晚上回來就行了。”


  　　林軒不說話了，表情明明白白寫著不樂意。


  　　江菲菲感動又好笑，抬手捏了捏他臉頰，“你乖乖的，晚上我就回來了。”


  　　林軒搖了搖頭，“要送菲菲。”


  　　江菲菲：“真不用。”


  　　林軒：“要送菲菲。”


  　　江菲菲：“不用的林軒。”


  　　林軒：“要送菲菲。”


  　　江菲菲：“……”


  　　林軒定定看著她，一字一頓，“要送菲菲。”


  　　望著男人端正的表情，江菲菲終於敗下陣來。


  　　“好吧，要送就送吧。”


  　　林軒眼睛一亮，還未張口說話，江菲菲又一臉嚴肅地補充道，“但是送我過去後你就要回家，不能在外麵待太久，知道嗎？”


  　　林軒忙不迭點頭。


  　　望見他發亮的眸光，江菲菲不由莞爾一笑，捏了捏他的臉頰。


  　　從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會黏人呢？


  　　洗漱過後，兩人簡單煮了點米粉吃，收拾好一切便坐上林軒的摩托車出發了。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天空陰沉沉的，還飄著毛毛細雨，就算穿著雨衣，兩人的衣服也被打濕了不少。


  　　好在路途並不遠，順著導航開了二十分鍾左右的車程便找到了城郊的新娘家。


  　　江菲菲撐著雨傘，看著林軒幫她把化妝箱提下來，他褲子都被雨水打濕了，下巴上也沾了不少水珠。


  　　“趕緊回去吧，這雨越下越大了。”


  　　林軒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卻有些不舍得走。


  　　努力忽視他小動物般眷戀的眼神，江菲菲硬著心叮囑，


  　　“回去路上開車慢一點，知道怎麽走吧？”


  　　見他點頭，江菲菲又道，“到家記得給我發信息知道嗎？”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新娘子來催了。


  　　她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點上車。


  　　林軒這才慢悠悠地跨上摩托車，視線在她臉上頓了頓，終於發動了車子。


  　　清晨的雨仿佛在天地間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薄紗，江菲菲望著那部黑色的摩托車朝來時方向行駛而去，她輕舒了口氣。


  　　一隻手撐著雨傘，一隻手提著化妝箱，轉身朝不遠處的小洋樓走去。


  　　隻是她並不知道，在她轉身後不久林軒的車子停了下來。


  　　他停在細雨裏等了很久，一直看著她走進那棟房子，確定再也看不見她之後，才再次發動車子離開……


  　　—


  　　江菲菲到的時候，新娘蘇思音已經在房間裏等著了。


  　　眼見時間不早，江菲菲不敢再耽擱，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便從化妝箱裏拿出工具開始準備。


  　　大概是起太早的緣故，新娘子整個人顯得還有些迷糊。


  　　江菲菲先給她做簡單的麵部護理和基礎保濕。


  　　“你第一次跟妝？”


  　　原本閉著眼睛的蘇思音忽然開口問道。


  　　江菲菲一怔，卻還是老實承認，“是，之前都是跟著我師父。”


  　　正有些緊張，卻聽蘇思音笑了下，“難怪。”


  　　江菲菲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等了會兒不見她繼續說話，隻能默默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從底妝開始給她化。


  　　其實新娘的五官長得不錯，就是皮膚不大好，臉上不僅有斑點，還有不少痘印。


  　　江菲菲在遮瑕這一步花了不少時間，針對她臉上不同的瑕疵分別用遮瑕盤和遮瑕膏來慢慢修飾膚色。


  　　每一步都做得很認真很細致，一直到新娘整張臉的皮膚看起來十分自然、無暇通透之後才滿意地收起了遮瑕膏。


  　　背著手隨意擦了把額頭上不知不覺溢出來的汗水，江菲菲準備接著用散粉給她定妝。


  　　蘇思音噗嗤一笑，扯過一旁的紙巾盒遞到她麵前，“擦把汗吧。”


  　　江菲菲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說了聲，“謝謝。”


  　　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蘇思音笑道，“其實你的手法還挺嫻熟的，不用那麽緊張。”


  　　正在擦汗的江菲菲聞言動作一頓，“看出來了嗎？”


  　　兩個酒窩隨著她說話的動作若隱若現，蘇思音掃了她一眼，“這麽冷的天，你說呢。”


  　　將紙巾扔到一旁垃圾桶裏，江菲菲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第一次嘛，怕你不滿意。”


  　　實誠又嬌憨的樣子反而看得蘇思音對她多了幾分好感，端詳著她那張娟秀的臉，不由笑道，“小妹妹你還沒交男朋友吧？今天有很多條件還不錯的伴郎哦，有需要回頭我幫你留意下。”


  　　江菲菲動作飛快地用刷子將定妝粉均勻地塗抹在她臉部，一邊笑道，“謝謝你，不過我已經結婚了。”


  　　“怎麽可能？”


  　　蘇思音倏地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地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你……十八歲？十九歲？成年了嗎？”


  　　“過年就二十一啦。”江菲菲拿出眼影盒，“也是今年剛結婚的。”


  　　“不是吧？”新娘擺明了不信，“騙人，你看起來這麽小，說你上高中我都信。”


  　　“可能因為個子比較矮吧？”江菲菲不在意地笑了笑。


  　　“也不會啊，你看起來和我差不多高，有……一米六吧？”蘇思音道。


  　　“差一點點。”江菲菲笑著提醒她，“眼睛閉起來哦，我要開始上眼影了。”


  　　蘇思音閉上眼睛，卻依然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的孩子有這麽早結婚的嗎？我有個表弟和你差不多大，才上大二呢。”


  　　江菲菲笑了笑，“正常這個年紀確實有很多人都還在上學。”


  　　“呃……也是哦……”


  　　蘇思音很知趣地打住了這個話題。


  　　之後，江菲菲一邊給她上妝一邊和她說了些日常護膚的小技巧。


  　　兩人邊聊邊化妝，江菲菲整個人放鬆下來，手法也輕快了許多。


  　　化完臉上的妝，接著編發、盤發。


  　　新娘子的發量挺多的，為了搭配她的龍鳳褂，江菲菲便選擇給她編魚骨辮，再編織成層層疊疊的發髻，搭上精致的發釵和首飾……


  　　做完發型，最後又幫著新娘子換上龍鳳褂……


  　　近四個小時滴水未沾的忙活下來，終於將新娘子一整套造型全部搞定。


  　　江菲菲拭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挪開身體讓到鏡子旁。


  　　蘇思音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左看右看。


  　　見她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江菲菲有些忐忑。


  　　“哪裏不滿意嗎……我再改改？”


  　　蘇思音被她一臉緊張的樣子逗得笑了出來，“整體都挺好的，你師父沒吹牛。”


  　　話鋒一轉，她神情凝重了幾分，“就是……”


  　　“就是什麽？”江菲菲心髒跳了跳。


  　　“就是……太漂亮了，都不敢相信這真的是我。”蘇思音笑盈盈地說。


  　　江菲菲：“……”


  　　微鬆了口氣，語氣也跟著俏皮起來，“你本來就長得好看嘛，五官很立體，都不用打太多高光。”


  　　“嘴巴真甜。”蘇思音笑著塞了包糖果給她，“喏，姐姐請你吃糖。”


  　　正說笑間，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年輕的男聲，“姐。”


  　　屋裏兩人同時聞聲回頭。


  　　看見來人，蘇思音笑吟吟地擺了個造型，“怎麽樣？姐姐今天好看嗎？”


  　　樓下喧囂的音樂仿佛突然消失了。


  　　房間門口，趙致遠怔怔望著不遠處那道嬌小的身影，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菲菲？”


  　　看見他，江菲菲也是一愣，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他，“趙致遠？”


  　　蘇思音的視線在兩人間徘徊，有些驚訝地問，“你們認識？”


  　　“我們是高中同學。”江菲菲彎了彎嘴角，轉身收起了台上的化妝品。


  　　“這麽巧啊。”蘇思音笑著眨了眨眼，“我剛還說有個表弟在上大學，想不到你們居然認識？”


  　　對比江菲菲的從容淡定，趙致遠的目光卻是緊緊鎖在她身上，幾乎舍不得移開……


  　　幾個月未見，她似乎變化不大，就是眉眼之間顯得更加俏麗嬌媚了幾分……


  　　他眼中掠過一抹痛意，半晌才勉強笑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是我化妝師呀。”


  　　蘇思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早說嘛，我還繞了一大圈去找人，早知道直接找你不就得了。”


  　　趙致遠扯了下嘴角，心裏一陣苦澀。


  　　算起來，兩人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聯係了。


  　　自從上次爭執過後，她就不接他電話也不回他微信。要不是今天在這裏遇見，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打算理他了。


  　　掃了眼放在一旁的化妝箱，他臉上浮起一絲意外，“你現在改行了嗎？”


  　　將唇釉收進化妝箱裏，江菲菲笑了笑，“是啊，專賣店倒了，就出來學跟妝了。”


  　　“你同學化妝技術不錯哦。”


  　　蘇思音拎著裙擺炫耀道，“看把你老姐捯飭的，還不錯吧？”


  　　趙致遠這才看了蘇思音一眼，“挺好的，姐姐今天很漂亮。”


  　　“敷衍。”


  　　蘇思音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一見到你老同學就把我忘了。對了，姑姑呢？”


  　　“在樓下。”趙致遠的視線再次回到江菲菲身上，“你……”


  　　話未說完就被一旁的蘇思音攬住了肩膀，“這次回來帶女朋友了沒？上次你媽不是說學校裏有好幾個女生喜歡你嗎？之前不是還有個美院的女孩倒追你來著嗎……”


  　　趙致遠被她說得尷尬不已，朝江菲菲那邊看了一眼，“姐……”


  　　“姐什麽姐，姐都結婚了，你居然女朋友不帶一個回來給我看。”


  　　蘇思音打斷了他，“你倒說說，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


  　　不等他說完，她又笑嘻嘻地說，“姐姐今天找了好幾個伴娘，有兩個是你姐夫的表妹，據說都很漂亮哦。其中一個還是211大學的高材生，回頭我給你介紹一下……”


  　　幾乎她的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一道女聲。


  　　“思音，我來了。”


  　　“哎還挺早的。”蘇思音連忙笑著迎了上去。


  　　“那可不，人家一大早就起來，連妝都沒化就來了。”


  　　“剛好，我這次找了個很不錯的跟妝師，先讓她給你化妝吧。”


  　　蘇思音挽著閨蜜的手臂，笑吟吟地對正收拾化妝箱的江菲菲笑道，“妹妹你幫我給幾個伴娘姐姐化妝，回頭費用我另外再算給你。”


  　　“不用……”


  　　江菲菲話為說完門口便又響起了一陣喧鬧的女聲，幾個伴娘陸陸續續都來了。


  　　看著一屋子烏泱泱的人，不由在心裏喟歎一聲，還好來得早。


  　　於是又重新打開化妝箱，給幾個伴娘化妝。


  　　一旁的趙致遠看著她忙前忙後，卻始終找不到搭話的機會。


  　　好不容易湊到他身邊，卻又被自家表姐趕去接伴郎了。


  　　之後就更沒有機會了。


  　　江菲菲第一次單獨跟妝，一整天下來，幾乎忙得不可開交。


  　　好在過程還算順利，從午宴到晚宴，蘇思音對她的服務都挺滿意的。


  　　宴會結束後，不僅一下子結了跟妝的一千兩百元費用，還出手十分闊綽地包了個大紅包塞給她。


  　　從酒店大門出來，外麵不知什麽時候又下起了雨。


  　　夜色深沉，天空霧蒙蒙的，細如牛毛的雨雖然不大，淋在身上卻也很快就把衣服淋濕了。


  　　外麵廣場上停了幾部小汽車，江菲菲左右看了一眼，並沒有看見林軒那部黑色的摩托車。


  　　該不會是酒店保安把林軒攔住了，不讓他的摩托車開進來？


  　　她從包包裏掏出手機給林軒打電話，然而嘟嘟的聲音持續響了好一會兒，那頭始終不見回應。


  　　打了兩個都沒接。


  　　江菲菲有些擔心，打開雨傘拉著化妝箱朝外麵走去。


  　　剛走到酒店廣場上，一部白色的小汽車突然在她麵前停了下來。


  　　正要往旁邊避開，卻見駕駛座車窗緩緩落下，“菲菲，我送你吧。”


  　　江菲菲一愣，“趙致遠？”


  　　視線疑惑地在白色汽車上頓了頓，“你哪來的車？”


  　　趙致遠笑道，“我爸的車。”


  　　說著推開車門下車，“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老公來接我。”江菲菲撐著傘後退了一步。


  　　聞言，趙致遠眼神一黯，隨即不在意地笑道，“雨下這麽大，坐摩托車淋一身，還是坐我的車吧……”


  　　“真不用麻煩。”江菲菲忙不迭搖頭。


  　　“跟我客氣什麽。”


  　　趙致遠笑了下，伸手正要提起她的行李箱。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一把將他推開……


  　　作者有話說：


  　　? 第50章

  　　那人力氣極大,趙致遠猝不及防地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才發現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個戴著頭盔身穿雨衣的男人，正擋在自己和江菲菲中間。


  　　那男人身形十分高大,看起來似乎比自己還高了大半個頭。


  　　他眼神緊了緊，下意識反手就要推回去。


  　　隻是手剛探出去，還沒來得及碰到對方,手背就被一隻鐵似的手掌箍住了。


  　　下一秒，他隻覺得手腕一痛，隨即手腕被人反手往外一擰,肘關節接著被用力往上一提——


  　　又快又猛的動作讓他“啊”一下子叫出聲來，手掌一陣鑽心的疼痛。


  　　“林軒？”


  　　如果不是眼熟的頭盔和雨衣,江菲菲差點沒認出麵前的人。


  　　見他一手利落地控住趙致遠的手臂，右拳就要往趙致遠臉上衝去——


  　　她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阻止，“不能打。”


  　　開玩笑,他的動作沒輕沒重，這一拳下去直接能把人送進醫院。


  　　記得之前聽表哥說過，上次老宅的事後，那個變態林躍就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才把身上的傷全部養好。


  　　那個禽獸當初挨揍純粹是咎由自取,但是人趙致遠並沒有什麽惡意……


  　　想到這，江菲菲急得一把抱住林軒,一邊示意趙致遠，“你趕緊走。”


  　　她的力氣其實不算大，林軒其實完全就能輕而易舉地掙脫開來。


  　　他愣了一下,戴著頭盔的頭緩緩朝身後轉了過來。


  　　就是這一下,趙致遠趁機抽回了被他製住的手。


  　　下一秒,幾乎想也不想的,一隻拳頭反手就朝林軒胸口揮了過來。


  　　“小心！”


  　　江菲菲怎麽也沒想到趙致遠居然會反擊？


  　　下意識尖叫一聲，瞬間鬆開了抱著林軒的手——


  　　隻是，趙致遠料想之中的拳頭卻並沒有打在林軒胸膛上。


  　　不過瞬息之間，對方一隻手遊刃有餘地扣住了他的拳頭，另一隻手敏捷地擋住了他再次揮過去的拳頭，大手扣著他肘關節一擰，身形快不可見地閃了過來——


  　　還來不及反映，整個人已經被他反剪著控在胸前。


  　　眼見一隻帶著十足攻擊性的拳頭地朝自己麵上揮來，趙致遠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林軒不能打！”


  　　時間仿佛在這一秒停滯了。


  　　空氣中還帶著濕冷的氣息。


  　　趙致遠緩緩睜開眼睛。


  　　看見一隻冷硬的拳頭就停在自己麵前不過五分鍾的距離，雨水淋濕了那隻手，手背青筋隱隱浮現。


  　　不難想象，如果再慢幾秒鍾，這隻拳頭就會毫不猶豫地砸向自己的鼻梁——


  　　他微轉過頭，終於看清了頭盔下的那張臉。


  　　下一秒，他驟然睜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竟然是他！！！


  　　身後箍地他雙手動彈不得的男人，竟然是他從前連看都不屑看一眼的那個自閉兒——林軒。


  　　趙致遠張了張嘴，幾乎無法將麵前這張冷肅凝重的臉和印象中林軒那張總是遊離恍惚的臉對上號。


  　　“趙致遠……”


  　　耳畔清脆的聲音拉回了趙致遠的思緒，他怔怔地轉過頭，目光落在幾步外江菲菲那張清秀清秀的臉上。


  　　他終於反應了過來。


  　　從小到大，他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就是他父母都不怎麽舍得打他，更何況還是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麵前……


  　　臉上的溫度飛快升了上去，耳朵裏嗡嗡作響，恥辱、丟臉、無力……各種各樣的感受掠過腦海……


  　　他用力掙紮了起來。


  　　“野蠻人，你放開我，有種咱們單挑。”


  　　他就不信，他一個智商和情商都遠在他之上的正常人，居然會打不過他？


  　　可惜無論他如何用力，林軒始終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力氣箍著他，讓他怎麽都掙不開他的禁錮。


  　　不遠處幾個酒店保安看見動靜正想過來。


  　　江菲菲連忙擺了擺手，“沒事沒事，一點小誤會，我們自己會解決。”


  　　聽見他的話，幾個保安便停了下來，為首的一個說道，“要鬧事去別的地方。”


  　　“很快就走，不好意思啊。”


  　　江菲菲收回視線，看著麵前一副不肯善罷甘休樣子的趙致遠，又看了眼他身後牢牢控著他不放的林軒。


  　　不由歎了口氣，“林軒你先放開他。他是我同學，不會傷害我的。”


  　　“要打就打，跟這個傻逼有什麽好說的？”


  　　趙致遠氣得臉都綠了，騙騙又奈何林軒不得，隻能氣得破口大罵，“放開我你這個傻逼，有種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重新開始。”


  　　“如果你再出言不遜，我不保證等下會發生什麽。”江菲菲語氣冷了幾分，“你打不過他的。”


  　　說完轉頭看向他身後的林軒，“林軒你鬆開他，咱們回家了。”


  　　經曆剛才的疏忽，聽見她的話林軒雖然遲疑了一下，卻沒有直接鬆開手。


  　　而一旁的趙致遠卻好像突然明白了過來，他瞪大眼，一臉急切地看向她。


  　　“菲菲，他是不是經常在家裏打你？”


  　　咬牙看了林軒一眼，他的眼底盡是憤慨，“我知道他不正常，沒想到他家裏人居然還敢讓他去學格鬥。這你怎麽受得了？你和他離婚吧，實在不行，咱們就去報警。”


  　　他揚了揚下巴，眼帶熱切地看著她，“菲菲你嫁給我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絕對不會像這個空有一身蠻力的弱智那樣欺負你，也不會讓你天天被人嘲笑嫁給一個傻……啪！”


  　　細雨依然淅淅瀝瀝地下著，冰涼的雨水落入頭發絲，帶著徹骨的寒意。


  　　側臉卻火辣辣的，真正的冰火兩重天。


  　　趙致遠偏過頭，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連他身後的林軒，也愣住了。


  　　“你說夠了沒？”


  　　這一巴掌，江菲菲用了不小的力氣。


  　　掌心一陣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指著趙致遠，麵如寒霜，“不要以為你上個大學就有多了不起，我丈夫是什麽樣的人，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咱倆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如果你還是不明白，那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你，現在、以後、將來也都不會……”


  　　停頓了一下，她轉頭看向頭盔後林軒那張一臉懵懂的臉，語氣微緩，“我已經嫁人了，林軒對我很好，我再也遇不到這麽好的男人，我這輩子都會和他過……”


  　　趙致遠眼驚且痛，猶自不敢相信，“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


  　　視線掠過昔日同學那張帶著明顯痛楚的臉，江菲菲狠狠心，決定再下一劑猛藥，讓他徹底死心。


  　　她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而且……我已經懷孕了。”


  　　夜雨不知什麽時候大了起來，一滴又一滴，滴滴答答地落在林軒的頭盔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趙致遠瞬間呆住了，“你，你們……”


  　　就連他身後的林軒也呆呆的。


  　　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趙致遠的胳膊，他呆愣了片刻，滿腦子都在回蕩著一句話——菲菲有他的小寶寶了！！！


  　　他和她，就要有自己的寶寶了。


  　　有了寶寶，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倏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直直落在那道嬌小的身影上，然後眼裏的光芒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相比他的驚喜，他麵前的趙致遠整個人卻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怔愕地望著江菲菲，半晌才喃喃自語，“你騙人，我不相信，你和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沒什麽不可能的。”


  　　江菲菲原本還有些心虛，視線不期然掠過他身後……一臉呆愣的林軒……


  　　也不知怎麽的，腦海裏突然就想起男人在床上時那個纏人的勁兒……


  　　紅了紅臉，她脆聲道，“我已經嫁給他了，我們遲早會有自己的孩子。”


  　　她臉上那種嬌媚神情深深刺痛了趙致遠的眼睛，他不住

  　　搖頭，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江菲菲，你是不是傻？他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難道你就不怕生下一個和他一樣的孩子？就不怕一輩子被他們拖累？”


  　　江菲菲目光微定，扯了下嘴角，“我查過了，自閉症並不是什麽遺傳性疾病。隻是有這個概率而已，不代表我們的孩子一定就是自閉症患者……”


  　　頓了頓，她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像我公公就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你——”


  　　趙致遠氣急攻心，覺得她一定是瘋了，“你會後悔的，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這是我的人生，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後不後悔都隻是我自己的事。”


  　　江菲菲眼神堅定地落在他身後那道頎長的身影上，見林軒還呆若木雞似的站在那裏，她微彎了下唇，“而且我很確定，我一定不會後悔。”


  　　蒙蒙細雨還在下，漆藍夜空下，那一刻，她眼中的光輝卻前所未有的耀目。


  　　林軒怔怔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眨了眨眼，嘴角輕輕上揚了幾分……


  　　眼見雨水淋濕了江菲菲的頭發，他終於從宕機的狀態中反應過來。幾步走過去，撿起她掉落在地上的雨傘，撐著雨傘笨拙而小心地護在她頭頂。


  　　他身上還穿著雨衣，高大的身體像座山似的護在她身後，探出手，想牽又不敢牽她的手，仿佛她是什麽易碎的物品似的，一碰就會碎掉……


  　　將男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江菲菲抬頭遞了個笑容給他，那笑容充滿柔情，更加刺痛了趙致遠的眼睛。


  　　江菲菲沒有看對麵那個失落的男人，她望著身側的丈夫，眼底都是他的影子，“走吧，我們回家。”


  　　林軒沒有說話，一隻手撐著雨傘，另一隻手鬆開她，提起了放在一側的化妝箱，高大的身體小心地嗬護著他朝外麵走去……


  　　雨水模糊了趙致遠的眼睛，他望著相攜走遠的那一雙人影，隻覺一顆心仿佛被碾碎了似的，碎了一地。


  　　不遠處幾個保安朝他投來同情的目光，他惱羞成怒地瞪了過去，“看什麽看，滾。”


  　　一手拉開車門，視線最後在那一高一小的兩道身影上頓了頓，他心裏一痛。


  　　菲菲，你早晚會後悔的……


  　　—


  　　江菲菲和林軒到家時已近十一點了，路上雨下得有點大，兩人的褲子和鞋子都濕了。


  　　林軒看著江菲菲進了浴室，自己則返身出了房間。


  　　江菲菲從早上四點多一直折騰到現在，衝了個熱水澡又卸掉了臉上的妝後，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換上舒服的純棉睡衣，她擦著頭發從浴室裏出來，就見林軒手裏端著個杯子，正推門進來。


  　　“這什麽？”她疑惑地看了一眼，聞到了一陣濃鬱的生薑味。


  　　“薑茶？”


  　　林軒小心地將杯子放到沙發前的茶幾上，這才抬頭看向她，示意她喝茶。


  　　他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濕了，褲子濕噠噠地貼著大腿，整個人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江菲菲隻覺得好氣又心疼，“怎麽不先把衣服換下來？”


  　　“薑茶，不感冒。”林軒一板一眼地說。


  　　“放著，我一會兒再喝。”江菲菲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洗澡吧。”


  　　林軒的視線掠過她平坦的小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在她催促的眼神中閉上了，轉身去衣櫃拿衣服。


  　　等到林軒洗完澡出來，江菲菲正一邊喝茶一邊摩挲著手機屏幕，濕漉漉的頭發還搭在肩膀上。


  　　林軒蹙了下眉，默不作聲地從抽屜裏拿出了吹風機。


  　　“洗完啦？”


  　　江菲菲終於自手機上收回了目光，回頭看了眼站在身後的男人，她笑吟吟地衝他揚了揚手機，“長這麽大，我第一次一天賺這麽多錢。”


  　　林軒並沒有去看手機屏幕，她臉上滿足的笑容看得他心頭一軟，他微微彎了下唇，握著吹風機動作輕柔地幫她吹起了頭發。


  　　“你說我要是每天都能賺這麽多錢，一個月不就能賺好幾萬……”


  　　江菲菲越想越美，“相當於我過去一年的工資了。”


  　　動了動有些酸疼的胳膊，“可惜訂單不是每天都有的，而且天天這麽跑來跑去也真有些累。”


  　　林軒沒說話，一邊幫她吹頭發，一邊安靜地聽她念叨。


  　　一直到睡覺前，江菲菲還有些小興奮，躺在被窩裏手舞足蹈地盤算著接下來可能會有的收入。


  　　林軒抱著她，另外一隻手隔著衣服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她平坦的小腹。


  　　記得姑姑說過如果有小寶寶的話肚子會大起來的，然而他摸了半晌，卻什麽也感覺不出來。


  　　他想了想，幹脆掀開她的衣服探手摸了進去。


  　　江菲菲正說著話，忽然感覺一隻大手探進來，溫熱的掌心輕柔地貼著自己的肚子來回摩挲。


  　　“……”


  　　空氣突然一片靜默。


  　　微弱的光線中，半晌才響起江菲菲的聲音。


  　　“你該不會，是在找小寶寶吧？”


  　　林軒一怔，隨即眨了眨眼。


  　　江菲菲抬頭望向男人略顯迷糊的表情，他漆黑的瞳仁明明白白寫著期待。


  　　“噗嗤……”


  　　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林軒疑惑地挑了下眉，下一秒就聽她樂不可支地拍了拍他的手，“敗給你了，那是騙趙致遠的啦。”


  　　林軒呆了呆。


  　　“……”


  　　江菲菲捏了捏他的臉頰，笑吟吟地解釋，“我大姨媽上個禮拜才剛走，怎麽可能會懷孕？”


  　　林軒愣住了，好半晌才似懂非懂地問，“沒有寶寶？”


  　　“對啊。”江菲菲把他的手拉了出來，“再摸也不會摸出個小寶寶來。”


  　　林軒不說話了，眼底的光芒也瞬間黯淡了下來。


  　　他低頭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默默地轉過了身。


  　　“生氣啦？”


  　　對著男人堅實的後背，江菲菲伸手戳了戳，“我那不也是為了讓他死心嘛，難道你想讓別個男人一直惦記你老婆啊？我要是不那麽說，他以後還得鑽牛角尖。”


  　　等了會兒也不見回複，江菲菲便從後麵抱住了他，安撫地哄道，“好嘛，我剛才應該和你說實話的，那不是在路上嘛？”


  　　又等了會兒，麵前響起一道悶悶的聲音。


  　　“菲菲騙人。”


  　　“噗嗤，真小氣。”


  　　江菲菲像頭無尾熊似的掛在他身上，手指在他後背上畫圈圈，“現在沒有寶寶，但是以後肯定會有寶寶的。”


  　　滿意地聽見男人氣息急促了幾分，她聲音妖精似的，“就是看你，夠不夠努……啊……”


  　　話音未落，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一道利落的身影便傾身覆了上來。


  　　男人有力的雙臂撐在她肩膀兩側，烏黑的瞳仁直直地看向她，原本澄澈的眼底一片幽深。


  　　下一刻，他的親吻疾風驟雨似落了下來。


  　　“唔……林軒……”


  　　“要寶寶……”


  　　“啊？”


  　　江菲菲一愣，隨即氣得在他肩膀上咬了一下，“你輕點兒……”


  　　林軒沒說話，或者忙得沒空說話。


  　　——身體力行，努力實現自己的願望……


  　　? 第51章

  　　之後江菲菲的訂單便陸陸續續地跟著多了起來。


  　　平心而論,她的化妝技術當然比不上周雅婷，但是她嘴甜，服務好,售後也好，有時候新娘家裏長輩要求幫忙化妝，隻要時間允許的情況下,她也會盡量滿足對方的要求，而且不收額外費用。


  　　雖然周雅婷說這樣的話化妝品用的很快，成本耗損很大,但是好多時候新娘子和長輩一高興還會多給她包個大紅包，其實也不算虧本。


  　　隨著年關臨近,師徒二人的訂單都多了起來，江菲菲每天不是給人試裝就是去跟妝,忙得不可開交。


  　　一開始在林軒的堅持下，江菲菲每次去跟妝都是他開著摩托車送她去晚上又去接她回來。


  　　有幾次遇到他放假的時候,在經過新娘子同意的情況下，江菲菲還會把他也帶在身邊，等到晚宴結束後兩人再一起回家。


  　　後來有一次，林軒和新娘的弟弟起了衝突,直接當場就把人給掀翻了。


  　　雖然經過了解發現是個誤會，而且那個姐姐十分善解人意,也知道林軒這種自閉症的情況，但是江菲菲卻再也不敢讓林軒跟了。


  　　最主要的是，隨著訂單的增多,她跟妝的範圍也越來越廣,遇到主家住得遠的,林軒這樣跑來跑去確實挺辛苦。萬一遇上下雨天,兩人一路騎回去，變成落湯雞不說，還很容易生病。


  　　但是這樣林軒就不高興了，連著好幾天都不怎麽理她。


  　　這天難得江菲菲有空在家，晚上特地給林軒做了頓豐盛的晚餐。


  　　對麵的男人還是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扒拉了兩口飯就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嗎？”


  　　江菲菲自己夾了塊糖醋排骨嚐了嚐，“味道還可以啊。”


  　　林軒抬頭看了看她沒說話。


  　　“你再嚐嚐嘛，我對著視頻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江菲菲夾了塊排骨遞到他麵前，“你吃吃看，挺好吃的。”


  　　記得他好像很喜歡吃糖醋排骨，平常吃這個能配兩碗米飯呢。


  　　見他還是不為所動，江菲菲愈發放柔了嗓音撒嬌道，“就吃一塊，不好吃就不要吃了行不？”


  　　林軒漆黑的眸光微微一閃，視線緩緩掠過她遞到麵前的排骨，過了好一會兒才在她期待的視線中張開了嘴。


  　　“我要學開車。”


  　　“啊？”


  　　江菲菲手裏的排骨差點掉下來，望向對麵的男人，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麽？你要學開車？”


  　　林軒輕點了下頭，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略顯期待地看了過來。


  　　“怎麽突然想學開車了呢？”江菲菲疑惑地收回了筷子。


  　　林軒定定看著她沒說話，緊抿的嘴唇卻有種說不出的執拗。


  　　每當他十分堅持一件事情時，就是這個表情。


  　　江菲菲撓了撓頭，“你確定真的想學車？”


  　　林軒依然沒說話，隻是重重點了下了頭。


  　　江菲菲放下筷子，表情凝重起來。


  　　其實認真想想，他想學開車也不是件壞事，以他的情況要是能學會開車也算是多了一樣傍身的技術活，將來萬一沒在表哥的廠裏上班了也還能做點別的。


  　　想到這，她抬頭問他，“你和表哥說過你想學開車嗎？”


  　　林軒愣了一下，隨即搖頭。


  　　“這麽說，表哥和姑姑都不知道咯？”


  　　見林軒點頭，江菲菲摸了摸後腦勺，“那行吧，我問問看有沒有什麽好一點的駕校？”


  　　最起碼也得找個有耐心一點的教練，不然溝通都成問題……


  　　結果駕校還沒找呢，第二天江菲菲給人試完妝正在家裏準備晚飯的時候，就見林軒一臉不高興地回來了。


  　　到家後也不理她，一個人蹬蹬蹬跑到二樓去了。


  　　怎麽了？

  　　江菲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看著鍋裏的湯米粉煮得差不多了，便關掉火，也跟著上了二樓。


  　　結果上樓後才發現林軒把自己關在二樓的書房裏，房門鎖得緊緊的，還不讓人進去。


  　　“林軒？”江菲菲敲了敲門。


  　　“……”


  　　“出來吃飯啦？”江菲菲又敲敲門。


  　　屋裏悄無聲息的，連個回音都沒有。


  　　想到他回來時一臉不豫的神情，江菲菲皺了下眉，“發生什麽事了？可以和我說說嗎？”


  　　“……”


  　　“林軒……”


  　　正要繼續抬手敲門，卻聽見樓下傳來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


  　　她再次拍了拍房門，裏麵的人還是沒有動靜。


  　　又等了會兒，樓下的鈴聲還是遲遲未歇，打電話的人仿佛有種她不接電話就不肯放棄的執拗。


  　　“我先下去接個電話。”


  　　屋子裏依然一片靜悄悄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到底怎麽了？誰惹他了？還是廠裏發生了什麽事？


  　　江菲菲帶著滿腦子的問號下樓了。


  　　在沙發茶幾上找到還在響著的手機，她疑惑地接起電話，“姑姑？”


  　　“菲菲啊，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林軒回家了沒有？”林劍萍急切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該不會……是被姑姑教訓了才心情不好吧？


  　　江菲菲下意識抬頭朝樓梯方向看了一眼，遲疑道，“回來了……就是……”


  　　“怎麽了？”林劍萍急道。


  　　江菲菲：“就是看起來……好像心情有些不大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林劍萍歎了口氣，“唉，他就是個小孩子脾氣。”


  　　“今天……發生什麽事了嗎？”江菲菲皺眉道。


  　　自從她嫁給林軒來，除了周雅婷第一次來家裏那會兒，還從來沒見過他有這麽情緒化的時候。


  　　想到這，她的語氣便多了些擔憂，“姑姑，林軒他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林劍萍再次歎了口氣，過了會兒才略顯無奈地說，“今天下午他突然跑過來跟他表哥說要去學開車，他這種情況哪裏能學車？他表哥當然不同意了，然後他就鬧起了脾氣，又剛好趕上你表哥要趕著要去開會，急起來說了他兩句，結果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江菲菲一愣，原來是因為吳向磊不讓他學車才心情不好的。


  　　怪不得，明明記得早上出門前還好好的呢。


  　　那頭的林劍萍說著說著好氣又好笑，“他還說……表哥是壞人，說再也不和表哥玩了。”


  　　“啊？”江菲菲啼笑皆非，“他真這麽說？”


  　　“是啊。”林劍萍笑了笑。


  　　雖然覺得這話說得十分孩子氣，然而至少現在的他肯表達自己的想法了，不再像過去那樣不管什麽時候都把心事情緒憋在心裏，也算是很大的一種進步了。


  　　想到這，她有些欣慰地道，“菲菲，這幾個月你帶給他的變化其實挺大的，他整個人也活潑開朗了很多。看來結婚真的能改變一個人，辛苦你了。”


  　　“啊？”


  　　江菲菲被她誇得十分不好意思，連連擺手，“姑姑您千萬別這麽說。”


  　　頓了頓，她有些心虛地說，“其實平常家裏的事兒大部分都是林軒在做，我真的……沒做什麽的。”


  　　“你肯嫁過來，陪在他身邊……”


  　　林劍萍想到母親臨終前還擔心林軒將來一個人孤苦伶仃……她眸光一黯，喉頭微哽，“我們已經很感激你了……”


  　　氣氛突然有些莫名傷感，想起樓上某個還在生悶氣的男人，江菲菲定了定神，趕緊把話題轉移回來，“對了，表哥為什麽不讓林軒去學開車啊？”


  　　提到這點，林劍萍的心情不由沉重了幾分，“咱們都知道他的情況……又怎麽可能真得讓他去學車呢……你們想去哪裏，和表哥說一聲，讓司機送你們去不就行了，幹嘛非得自己學車？”


  　　“他的情況？”江菲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他的自閉症嗎？”


  　　“是啊……”


  　　林劍萍歎息道，“就算咱們都把他當成普通人，但也不能自欺欺人，畢竟他的病症擺在那裏，其他時候也就罷了，開車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怎麽能讓他去呢？”


  　　“可是他不也學了摩托車嗎？”江菲菲疑惑道，“難道開摩托車就不危險了嗎？”


  　　“摩托車又不難學，而且他每天來來回回也就走那麽一條路，但汽車就不一樣了，到時候他要送你去城裏或者其他鄉下偏僻的地方，萬一出了事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送我？”江菲菲怔了一下，“送我幹嘛？我自己有電動車啊？遠的地方就打車去啊。”


  　　“他沒和你說嗎？”


  　　林劍萍驚訝道，“你不知道他就是為了以後可以開車接送你去化妝才想學開車的嗎？”


  　　“為了我？”


  　　江菲菲愣住了。


  　　想起他前兩天和她說的，原來他竟然是為了她才想到要去學開車的。


  　　她怔怔的，嗓子眼好像突然被人堵住似的……


  　　“你好好勸勸他吧，不然回頭怕是要記恨起他表哥了。”


  　　電話那頭林劍萍的聲音拉回了江菲菲的思緒，她吸了吸鼻子回過神，“我會好好和他說的。”


  　　停頓了一下，她輕聲說道，“但是姑姑……哪怕不是為了我，其實在我看來林軒想學車也沒什麽不對的。”


  　　林劍萍沒想到她居然會讚成他，頓時皺眉道，“那怎麽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況……”


  　　“但是法律也並沒有規定說自閉症不能考駕駛證呀？”


  　　江菲菲不慌不忙笑道，“何況如果真的是那種低功能的自閉症患者，恐怕也不能結婚吧？”


  　　“……”


  　　林劍萍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姑姑，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林軒好。”


  　　江菲菲緩了緩聲音，“就像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你們都希望為林軒創造最好的環境，讓他一輩子無憂無慮地生活……”


  　　頓了頓，她的眼神柔和了幾分。


  　　“隻是有時候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試著多相信他一些呢？你想想看，林軒除了不愛說話，不和陌生人打交道，有些行為和想法刻板了些，其實他算得上是一個高功能的自閉症患者。他能正常工作，生活也可以自理……整體來看，他已經和普通人差不多了。”


  　　見電話那頭的林劍萍依然沒說話，江菲菲笑了笑，“不然你看這樣可以嗎？咱們先給他報名讓他試試，要是中途實在覺得不行，再放棄，您覺得呢？”


  　　“既然他提出來了，總要給他一個嚐試的機會吧？難得他願意表達自己的想法，要是我們無視了，以後他怎麽會願意再向我們敞開心扉呢……”


  　　歎了口氣，林劍萍還能說什麽呢？


  　　如她所說，他們是應該要給林軒一個機會，而不是毫無理由就否定他。這麽多年來，很多一開始他們以為他沒辦法做到的事兒到後麵他不也做得好好的……


  　　想到這，她心口微鬆，勉強應道，“那行吧，回頭我讓向磊給他找個好點的教練。”


  　　“謝謝姑姑。”江菲菲喜出望外，“就知道您對林軒最好了。”


  　　她說這話的嗓音帶了幾分撒嬌，林劍萍自己本身沒有女兒，頓時聽得耳根子都軟了，打趣道，“哪有，還不是你這個做老婆的最心疼他？”


  　　頓了一下，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這個月……”


  　　“姑姑……”


  　　江菲菲尷尬地打斷了她的話，“您怎麽又來了？”


  　　小媳婦兒害臊了，林劍萍揶揄道，“我隻是問你月經有沒有正常來，你想到哪兒去了？”


  　　江菲菲被她說得臉頰一燙，之前她帶她去看的那家老中醫確實還挺管用的，喝中藥調理了三個月她的月經就正常了，就是還有些痛經，不過姑姑說生了孩子以後就不會痛了，最近還時不時問他們那方麵生活怎麽樣……


  　　江菲菲暗自歎息了一聲。


  　　姑姑對他們好是好，就是太過事無巨細了。


  　　其實她大概也知道姑姑的想法。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這也不是想就能有的啊……


  　　又聊了幾句，掛完電話江菲菲回到樓上。


  　　二樓的書房依然緊緊關著，林軒把自己關在房裏，顯然還在鬱悶中。


  　　江菲菲拍了拍幾下門沒人回應，索性就不拍了。


  　　雙手環胸懶懶往門邊一靠，故意大聲說道，“哎呀，這種不冷不熱的天，確實很適合學車呢……”


  　　“姑姑說了……想學車就去學唄……”


  　　頓了頓，她語氣不急不慢，“姑姑還說……要是再不出來就……”


  　　話未說完，身後的門突然吱嘎一聲打開了，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眼角餘光瞥了眼門後的男人，江菲菲嘴角一翹，“呀，終於舍得出來了，還以為今天不吃晚飯了呢？”


  　　林軒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巴巴地看著她，幽黑瞳仁帶了幾分熱切。


  　　江菲菲仿佛沒有看見他臉上的期待似的，“下去吃飯吧，米粉都快涼了。”


  　　說著放下雙手轉身就要走。


  　　林軒一下子急了，高大的身體直直擋到她麵前，“學車，林軒要學車。”


  　　“學什麽車？”江菲菲抿著唇忍住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不是會開車嗎？”


  　　林軒更著急了，按著她肩膀不讓她走。


  　　“要開小汽車。”


  　　“哦？”江菲菲眨了眨眼望向他，“為什麽要學開小汽車啊？”


  　　林軒的耳垂一下子紅了。


  　　好像不敢看她一樣，眼神飄來飄去，過了好一會才聲若蚊蟲地說了聲，“接菲菲，回家。”


  　　“你說什麽？我沒聽見？”


  　　江菲菲張開手放在耳畔，“大聲點。”


  　　林軒遲疑了一下，幾乎是漲紅了臉，“林軒要接菲菲回家。”


  　　“噗嗤。”


  　　江菲菲彎著眼睛笑了出來，食指戳了戳他緊實的肩膀，“早告訴我不就得了，還跑到表哥那邊去碰壁。”


  　　提到吳向磊，林軒的表情又黯淡了下來，老大不高興地嘀咕了一聲，“表哥，壞蛋。”


  　　喲嗬，小樣兒，居然還學會罵人了。


  　　“為什麽表哥是壞蛋？”她挑眉道。


  　　林軒想了想，撇嘴，“表哥不讓我學開車。”


  　　一臉鬱悶的樣子真的像極了一個慪氣的小朋友。


  　　江菲菲隻覺得這個樣子的林軒實在是太可愛了。


  　　忍不住抬手捏著他兩頰旁邊的肉往旁邊拉了拉，望著被自己□□的變形的俊臉笑道，“放心，姑姑說同意讓你學車了，到時候會讓表哥給你找個好點的教練。”


  　　她這句話說得有點長，林軒隻恍惚聽出了一個意思。


  　　“林軒，可以學車？”


  　　“對啊。”江菲菲嘻嘻一笑，他臉上的皮膚好嫩啊，捏著捏著都有點上癮了。


  　　林軒愣了會兒，終於反應過來。


  　　他臉上的喜悅藏都藏不住，高興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視線落在麵前巧笑嫣然的妻子臉上，他突然彎下腰，雙手抱著她膝蓋輕而易舉就將人扛了起來。


  　　“……啊……你幹嘛……”


  　　頭重腳輕的感覺讓江菲菲嚇了一跳，眩暈過後連忙去拍他的後背，“林軒……快放我下來……”


  　　林軒恍若未聞，徑自扛著人大步朝樓梯口走去，心情愉快的甚至哼了幾句不成調的曲子。


  　　下了樓又在屋裏轉了一圈，才把人放到了飯桌前。


  　　江菲菲整個人都快被他繞暈了，氣得抬手擰了他一把。


  　　林軒也不惱，咧齒一笑，兩排整齊的白牙露了出來，襯著一張本就俊秀的臉，看起來陽光又帥氣。


  　　江菲菲整個人看得都呆住了。


  　　在她印象中的林軒一直都是安靜的、羞澀的、沉默寡言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麽喜形於色的一麵。


  　　望著他純真幹淨的笑臉。


  　　那一刻，江菲菲心裏一片柔軟，真心希望往後餘生，那些殘忍的、灰暗的記憶能從此離他而去，他的身邊永遠隻剩溫暖的陽光環繞……


  　　—


  　　晚飯過後，江菲菲早早地回房間洗漱。


  　　林軒洗完碗整理完衛生才回房洗澡。


  　　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就見她整個人洗得香噴噴的，披散著一頭半幹的長發慵懶地靠在床頭玩手機。


  　　當看見她身上隻套了件自己的大T恤，露出一雙白皙而筆直的腿時，他的眼神瞬間黯了黯，喉結也不自覺滑了兩下。


  　　“洗完了呀。”看見他進來，江菲菲抬手拍了拍床側，“過來。”


  　　林軒愣愣地走了過去，卻見她指著手機屏保問自己，“好不好看？”


  　　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他怔了一下又轉頭看她。


  　　大拇指摩挲著男人的俊臉，江菲菲笑得一臉滿足，“我老公長得真帥。”


  　　林軒的臉悄然紅了，目光欲言又止地落在她帶笑的臉上。


  　　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了句，“菲菲漂亮。”


  　　居然還會誇人？


  　　江菲菲難以置信地望向他，下一刻幾乎是環著他的肩膀一把坐到了他腿上。


  　　“再說一遍。”


  　　林軒連忙抱住她防止她摔下去，一張臉紅得不像話。


  　　“快點，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江菲菲一邊說屁股一邊往前挪了挪。


  　　林軒的臉更紅了，箍著她的手緊了緊。


  　　他的反應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她低頭看了一眼，終於意識到了什麽，紅著臉抬手拍了下他肩膀。


  　　“小色狼，想什麽呢？”


  　　林軒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眸光卻逐漸變得幽深。


  　　他剛洗完澡，鬆軟的劉海搭在額前，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緊緊看著她。


  　　瞳仁深邃而渴切。


  　　仿佛裏麵是什麽旋渦，要將她一點一點地吸進去……


  　　男人又純又欲的樣子看得江菲菲一陣臉紅心跳。


  　　想起姑姑電話裏說的，她故意動了兩下，笑嘻嘻地摸他的臉，“怎麽了……”


  　　林軒沒說話，喉結輕輕滑了滑。


  　　“小林軒……”她的手輕輕揪住他睡衣的領子，聲音魅惑如妖精，“想不想……啊……”


  　　天旋地轉間，兩個人已經換了個方向。


  　　男人抿著薄唇傾身覆了上來……


  　　“……要獎勵……”


  　　作者有話說：


  　　? 第52章

  　　沒過多久,吳向磊就給林軒找好了教練。


  　　江菲菲交好學費後，教練便帶著林軒去體檢和一係列的報名事宜。


  　　不知是不是想學車的心情克服了他對陌生人的排斥心理。


  　　林軒第一次見劉教練時情緒就表現得很平和，除了依然不說話之外,倒是沒有顯得很抗拒他的接近。


  　　而劉教練也大致了解他的情況，主動攀談了幾句之後見他依然不理會自己倒也沒有生氣，隻笑嗬嗬地說慢慢來吧。


  　　報名後,劉教練簡單教了下基礎理論知識就讓林軒自己在家裏用手機練題。


  　　那段時間為了能讓林軒順利通過科目一考試，江菲菲有空的時候就會陪他一起看題練題。


  　　結果跟著學了幾次之後，她突然發現林軒的記性特別好,特別是那些死記硬背的知識點，一般看過兩次他都能記住,練習個幾遍下來，每次測試分數都在九十五以上,比她強多了。


  　　於是江菲菲就放心地繼續忙自己的事兒了。


  　　一星期後，劉教練帶林軒去車管所參加科目一考試。


  　　他並不知道林軒在家自己練得怎麽樣,或者說對他也不抱期望，甚至早就做好帶他多考幾次的思想準備了。


  　　見他似乎顯得很緊張，就鼓勵他放輕鬆慢慢來，這次過不了下次還有機會。


  　　但林軒的緊張卻完全不是因為考試。


  　　麵對一屋子烏泱泱的人,他仿佛渾身的細胞都立了起來，渾身不自在,握著雙拳肌肉繃得緊緊的。


  　　這時，恰好有人經過身旁，胳膊被碰到的刹那林軒差點整個人沒跳起來。


  　　他轉過頭,皺著眉頭防備地瞪向剛才撞到他的那人。


  　　那人被他瞪地一臉莫名,嘀咕了聲“有病啊”。


  　　這句罵人的話林軒聽得懂,小時候身邊的人就沒少這麽說他。


  　　臉色一沉,掄著胳膊差點就衝上去揍人。


  　　“林軒！”一旁劉教練見勢不妙連忙拉住他。


  　　“離考試時間還有一會兒，咱們先找個地方坐吧。”


  　　林軒並不想坐，他的身體對這兒充滿了抗拒。


  　　劉教練打量了下他的神色，突然變戲法似的從他身邊的手提袋裏拿出一個水杯來。


  　　“喏，先喝點水吧，你媳婦兒特地給你準備的。”


  　　林軒掃了眼他手裏拿著的水杯，熟悉的杯子，裏麵裝的是他平時就很喜歡的百香果蜂蜜水。


  　　那一刻，他眼前仿佛浮現早上出門前江菲菲那張帶笑的臉。


  　　“林軒，加油！”


  　　他麵色微緩，抬手接過了杯子。


  　　酸酸甜甜的百香果蜂蜜水恰到好處地緩解了林軒心裏的煩躁。


  　　沒過多久，考試時間開始了。


  　　看著他和別的學員一起進考場時劉教練還有些擔心。


  　　結果沒想到，林軒進去後不到半小時就出來了。


  　　劉教練很驚訝，把剛拿出來的煙又塞了回去，問他考了幾分？


  　　林軒臉上都是汗，兀自望著大門口方向，過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平靜地回了聲一百分。


  　　劉教練瞪了瞪眼，他原本連安慰的話都準備好了。


  　　吳向磊和他說過林軒有自閉症。


  　　他還一直以為像林軒這種情況，起碼也得考個幾次才能過，考前更是怕刺激到他連他在家練得怎麽樣也不敢問。


  　　誰能料想他一次就過，居然還是滿分？


  　　他真的是自閉症患者嗎？


  　　劉教練打量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發現其實這小夥子長得還挺俊的。


  　　可是聯想到他種種表現，又確實和常人不大一樣……


  　　——


  　　開局就這麽順利，大家都始料未及。


  　　但是更讓人想象不到的是，之後幾科的表現，林軒的發揮也十分穩定。


  　　從科目一到科目四，他居然一次都沒有補考，一路綠燈十分順利地通過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天玩車輪子玩出對車子的敏感性？還是男人天生對於開車就比較有感覺？


  　　才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林軒就拿到了駕駛證。


  　　隻把林劍萍高興地不行，還特地在城裏的酒樓請劉教練吃了頓飯。


  　　看著一旁正忙著給老婆剝蝦的男人，劉教練笑著搖了搖頭，說其實林軒比他帶過的很多學員都要聰明。


  　　有些事隻是他不想做而已。


  　　還說江菲菲嫁給林軒既是林軒的福氣也是她的福氣。


  　　林劍萍就笑著接話，說夫妻倆好好的，她現在隻盼著一件事了。


  　　話裏話外的催生意思弄得江菲菲都有點亞曆山大了。


  　　還好吳向磊出來幫忙解圍，說兩人還那麽年輕，就算過幾年再要孩子也沒什麽。


  　　結果一不小心引火燒身，林劍萍就問他自個兒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還說別到時候你弟的孩子都出來了你老婆在哪兒都不知道？

  　　弄得一向從容的小吳總隻能拿起酒紮給林軒倒酒，說今天高興，陪哥哥喝兩杯。


  　　林軒哪裏會喝酒，才一小杯紅酒下肚整張臉都紅了。


  　　氣得林劍萍把兒子罵了一頓。


  　　最後回家還是吳向磊給他扶上床的。


  　　不過他喝醉酒後也是個乖寶寶，不吵不鬧地躺在那裏睡覺。


  　　外麵月色證明，江菲菲給他認真地把手腳都擦拭幹淨後，她看著男人沉睡的臉不由發起了呆。


  　　他臉頰酡紅，濃密的睫毛被微光一照，在眼瞼處印下細長的剪影。


  　　微抿的嘴唇毫無防備，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如果將來他們真有了孩子，不知道會長得像他還是像她？

  　　江菲菲想著想著便有些莞爾，他過了年也才二十三歲，自己都像個孩子一樣……


  　　要是真當了爸爸，還不知道能不能勝任？

  　　這時，床上的男人像是突然夢見什麽似的，低低嘟囔了一聲，“菲菲，開車。”


  　　江菲菲一愣，隨即便笑了。


  　　連做夢都沒忘記這事兒。


  　　心裏又甜又軟，低頭在男人額上輕輕啄吻了一下。


  　　刮了刮他高挺的鼻梁。


  　　“安心睡吧。”


  　　……


  　　—


  　　拿到駕駛證後沒多久，林劍萍就督促吳向磊給弟弟買車了。


  　　原本吳向磊打算給林軒買一部凱美瑞，但是江菲菲覺得畢竟林軒才剛學會開車，而凱美瑞落地價少說也得大十幾萬。反正也隻是代步車而已，也不想總花姑姑家的錢，最後還是拒絕了表哥的好意，自己花五萬多買了部二手的馬自達。


  　　交完錢辦完各種過戶手續，當天下午林軒就把車開回家了。


  　　天色漸晚，夕陽在對麵的山頭緩緩落下，晚霞在天空中鋪了層金黃色的地毯。


  　　淡淡霞光中，車子平穩地朝回家的方向開去。


  　　江菲菲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駕駛座的林軒表情十分淡定地握著方向盤，心情還真有些小激動。


  　　車子沿著那條每天不知道走了多少回的水泥路開往老宅，明明沿途還是同樣的風景，然而坐摩托車和坐車的心境又完全不一樣。


  　　滿足地吸了口林軒給她買的熱奶茶，她望著身旁男人專注的側臉，愈發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宇宙，這輩子才能遇到一個這麽好的男人。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老宅門前。


  　　為了方便停車，前幾天林軒自己在大門口用大鐵皮搭了個簡易的停車棚，還用白色的塗料認真地畫上了車位線。


  　　車子漸漸靠近車棚，林軒一邊看著後車鏡一邊轉著方向盤將車子緩緩倒進停車位。


  　　“終於到家了。”


  　　江菲菲放鬆地伸了個大懶腰，正要解開安全帶，卻見原本停好的車子又動了起來。


  　　“怎麽了？”


  　　她疑惑地看向駕駛座男人，就見林軒皺了皺眉，把車子重新又開了出去。


  　　“歪了。”他邊倒車邊說。


  　　“哪裏啊？不是停得好好的嗎？”江菲菲探出頭看了一眼。


  　　車子再次停進了車位內，她轉頭望向林軒，“這回總可以了吧？”


  　　在她這個零駕駛水平的人看來，能完完全全把車停到車位線裏，已經很厲害了。


  　　然而林軒似乎還是覺得不滿意，他緊抿著唇又重新把車開出去，再次倒了一把。


  　　看見車身車頭不偏不倚方方正正地停進了停車位裏，林軒這才滿足地彎了下眼。


  　　他拉起手刹轉頭看向副駕駛座的江菲菲，晶亮的眼神仿佛在等待她的誇獎似的。


  　　江菲菲有些啼笑皆非，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很棒。”


  　　林軒眨了下眼，顯然對於這敷衍似的兩個字並不滿足。


  　　漆黑的瞳仁巴巴地掠向她紅潤的嘴唇，意思不言而喻。


  　　江菲菲搖頭失笑，卻還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湊過去，飛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林軒嘴角彎了彎，抬手解開兩人的安全帶，接著從口袋裏掏出自己剛領不久的駕駛證，像上交成績單一樣遞給江菲菲。


  　　“給我幹嘛？這個你自己留著，以後開車要用。”江菲菲狐疑道。


  　　林軒看著她，一雙耳垂突然肉眼可見的紅了。


  　　他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地說，“……小林軒……也要獎勵……”


  　　江菲菲剛喝進嘴裏的一口奶茶差點噴出來。


  　　“你……”


  　　剛要嗔他，視線對上男人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責怪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每天晚上回家洗漱過後她就隻想躺平睡覺。偏偏林軒又是想的，睡覺前抱著她又親又摸的，好幾次被他纏得厲害了，她就騙他說要等他拿到駕駛證了才可以獎勵……


  　　沒想到這個單純的家夥居然當真了？

  　　而且最近更是當起了乖寶寶，晚上除了睡覺前抱著她親兩下，倒也沒有再做其他的。


  　　想到這，江菲菲眨了下眼。


  　　原來鉚足了勁兒，在這等著呀。


  　　望了眼對麵山頭已經被擋住了一半的日頭，她的臉也跟著紅了。


  　　“還沒吃飯呢。”


  　　聽見她的話，林軒一下子就不高興了，原本的滿懷期待頓時隻剩下憤慨和控訴。


  　　“菲菲騙人。”


  　　“呃……我又沒說不要。”


  　　江菲菲撓了撓頭發，小聲反駁，“好歹也要等……等晚上嘛。”


  　　林軒抿著唇，漆黑瞳仁寫著大大的不信任。


  　　江菲菲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拿手在耳邊扇了扇風，清了清嗓子，“咳咳，那個……”


  　　“騙子。”


  　　林軒轉頭不看她了，似乎早就看出了她之前那幾回的敷衍。


  　　“林軒……”江菲菲拉了拉他衣袖。


  　　男人望著窗外沒理她。


  　　氣性還挺大的。


  　　“林軒……”江菲菲轉頭看了眼四周，見周圍沒人便小心地越過座位麵對麵坐到了他腿上。


  　　“好林軒乖林軒，那幾天我是真的累嘛。”


  　　她攬著他的脖頸撒嬌，糯糯的嗓音又軟又酥。


  　　林軒終於緩緩轉過頭來，視線在她臉上飄了飄，卻並不吱聲。


  　　他澄澈的眼眸裏倒映著她的影子，江菲菲心口微動，幹脆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柔軟的唇瓣貼著他的，林軒的眸光頓時暗沉了幾分。


  　　他長睫輕顫，一手扣住她後背，在她即將退開時加深了這個吻。


  　　“唔……”


  　　再不滿足蜻蜓點水似的親吻，他緩緩抱緊了她，溫柔而熱切地研磨著她，帶著薄繭的大手也無意識地在她身上煽風點火……


  　　車裏的溫度很快升了上去，久違的親密讓小夫妻倆都有些忘乎所以，緊緊抱在一起擁吻了起來……


  　　不知親了多久，江菲菲忽然感覺肩膀一涼，迷糊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連裏麵的打底衫都被他剝了下來。


  　　男人一手攬著她另外一隻手努力地解她裏麵的衣服，眼底翻湧的潮意幾乎要將她淹沒。


  　　江菲菲頓時一陣汗顏。


  　　車子才買回來，就這麽刺激嗎？

  　　急忙一手按住他，在理智崩塌前提醒他，“去屋裏……”


  　　結果這天的晚飯，江菲菲是在臥室裏吃的。


  　　望著麵前吃飽饜足小意討好的男人，她真恨不得把飯都蓋到他頭上。


  　　從慘烈的教訓中，她深切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凡事都必須講究一個均衡，一口絕對吃不成一個大胖子……


  　　她的腰啊……


  　　—


  　　家裏買了車後，江菲菲每次出去跟妝確實方便了很多。


  　　就是林軒辛苦了些，早上一大早就要把她送到新娘家，然後自己去上班，到了晚上再去酒店接她回家。


  　　馬上快要過年了，除了新娘妝還有一些演出妝，周雅婷接不完的訂單就介紹給她，加上江菲菲這幾個月自己也攢了些老顧客，一段時間下來，幾乎每天都忙得不著家。


  　　不過不管刮風下雨，每次江菲菲帶著疲憊的身體走出酒店，總能看見林軒早早地開著自家那部馬自達等著外麵。


  　　一開始江菲菲還擔心林軒會找不到地方，一段時間後，她十分驚喜地發現林軒的方向感好像特別好，總能跟著導航或者在她的提示下準確地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而到了車上，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管它外麵風吹雨打，林軒總會穩穩地把自己帶回家。


  　　那段時間，江菲菲每晚睡覺前最後的印象就是黑暗中林軒抿著唇安靜開車的側臉……


  　　忙碌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年二十八才歇停，林軒廠裏也放假了。


  　　到了除夕前一天。


  　　早上江菲菲還在溫暖的被窩裏時，林軒已經早早起來打掃衛生了。


  　　從屋裏到屋外，從樓上到樓下，每一處都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擦洗幹淨了。


  　　等江菲菲打著嗬欠從屋裏出來，才發現家裏到處煥然一新，自家男人正爬上梯子挽著毛衣的袖子在大門口擦門呢。


  　　還好家裏沒婆婆，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麽嫌棄她這個懶媳婦呢。


  　　“我來吧。”


  　　梯子上的林軒正準備下去換毛巾時，就見江菲菲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下麵。


  　　大概是怕冷的緣故，她頭上還帶了頂米色的毛線帽，旁邊垂著兩個毛茸茸的球球，襯著一張小臉越發唇紅齒白了。


  　　他彎了彎嘴角，指著裏麵堂屋，“吃飯。”


  　　“我吃過了呢。”她指了指梯子，“你下來，我上去。”


  　　見他沒說話，她又補了一句，“不然你太重了，很危險。”


  　　林軒呆了呆，卻見她拍了拍自己胸膛，“我小時候經常爬樹，這個很在行的，放心吧。”


  　　林軒懷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堅持，過了會兒才默默從梯子上爬了下來。


  　　江菲菲衝他笑了下，拿著另外一條幹淨的毛巾麻利兒地爬了上去。


  　　林軒望著上麵那道嬌小的身影，突然有些後悔讓她上去了。


  　　不僅因為她沒有他擦得幹淨，而且她站在那裏看起來實在太危險了。


  　　然而江菲菲絲毫沒有這種自覺，她一邊擦著門框一邊還哼起了小調。


  　　“怎麽樣？我擦得還可以吧？”


  　　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勞動成果，她的表情頗有些嘚瑟。


  　　林軒的眉頭卻已經完全皺了起來，“菲菲，下來。”


  　　“沒事啊，你把毛巾給我……看我站得穩穩的……”


  　　她聳了聳肩，然而話未說完，腳底突然一個打滑。


  　　她短促尖叫一聲，還來不及拉住梯子整個人便掉了下去。


  　　梯子底下的林軒臉色都變了。


  　　就在江菲菲以為自己這一摔免不了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從底下穩穩地抱住了自己。


  　　抬眸望了眼身後的丈夫，她驚魂甫定地拍了下胸口，“媽呀嚇死我了，還以為屁股要開花了。”


  　　望見男人沉沉的麵色，她尷尬地笑了笑，“失誤失誤，純屬失誤哈。”


  　　林軒擰著眉看她，剛才那一刻真的感覺心髒都快被她嚇了出來。


  　　看出他眼中的擔憂，江菲菲討好一笑，“下次不會了哈。”


  　　又摸了下自己的頭，嘀咕道，“太久沒爬樹了嗎？怎麽身體變得這麽駑鈍？”


  　　林軒眼中掠過一抹無奈，抿著唇道，“我來。”


  　　語氣不容商量。


  　　江菲菲訕訕笑了笑，“好嘛好嘛。”


  　　拍了下他的肩膀，“先放我下來。”


  　　林軒臉色略緩，正要放她下來，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略顯遲疑的聲音。


  　　“菲菲。”


  　　作者有話說：


  　　? 第53章

  　　“菲菲。”


  　　久違的聲音聽得江菲菲一怔,有些遲疑地轉過頭，等到望見不遠處站著的那道身影時，頓時整個人愣住了。


  　　他……怎麽來了？


  　　冬日淡薄的陽光落在屋前那棵老樹上,樹下站著個人，身形略顯佝僂，上身穿著件灰撲撲的夾克,下！身配一條皺巴巴的褲子，腳上一雙舊皮鞋。


  　　一段時間未見，江勇似乎老了一些,不僅頭上白頭發多了不少，整個人的狀態也顯得蒼老了很多。


  　　熟悉又陌生的樣子,看得江菲菲一時有些愣神。


  　　對比她的反應，江勇則是摸了摸頭,扯了個笑容道，“搞衛生呢這是……”


  　　沙啞的煙嗓一如從前。


  　　想起回門那天的不歡而散,江菲菲皺了下眉沒吭聲。


  　　身後的林軒也一眼看見了站在門口樹下的江勇，原本平靜臉上掠過一絲顯而易見的防備。


  　　“先放我下來吧。”江菲菲拍了拍他肩膀。


  　　林軒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動作輕柔將她從懷裏放了下來。掃了眼不遠處的江勇，他眼底戒備更甚,高大的身體一堵牆似的擋在妻子麵前。


  　　加上江菲菲出嫁和回門那天，這是江勇第三次見到自家女婿。


  　　完全不同於回門那天大吼大叫一副精神失常又攻擊性十足的樣子,剛才遠遠看見他和自己女兒站在一塊兒，和正常的年輕夫妻並沒什麽兩樣，他還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人了。


  　　那個小心翼翼嗬護著自家媳婦兒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那個患有自閉症的傻子女婿嗎？


  　　難道……他的病好了？還是隻對菲菲這樣？


  　　雖然心裏掠過一連串疑問,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過來的目的,江勇還是笑著主動朝他打了個招呼,“林……軒。”


  　　是這個名字吧？


  　　隻是門口的人仿佛沒有聽見似的，高大的身體護小雞似的將江菲菲護在身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滿滿的戒備，好像當自己是哪裏來的流氓地痞一樣。


  　　想起上次回門時的場景，江勇心裏突突一跳，頭皮也跟著緊了緊。


  　　然而來之前妻子哭鬧的場景還在腦海裏回蕩，他咬了咬牙，還是硬著頭皮衝麵前的夫妻二人堆起笑臉。


  　　“我……這麽久也沒來看過你們……這不……”


  　　他提起手邊的麻袋，“今天過年，你媽在家裏宰了幾隻鴨子，給你們也送了一隻過來……在家裏都殺好毛也剝好了……我給你們拿進去……”


  　　說完見自家女兒臉上表情依然沒什麽變化，他訕訕一笑，鼓起勇氣朝前走了幾步。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被一道頎長的身影擋住了。


  　　江勇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卻見林軒眉頭緊蹙，一臉防備地瞪著他。


  　　“別人不可以來我們家。”


  　　他……不是不會說話嗎？


  　　江勇愣了一下，隨即抬手指了指他身後，笑著解釋道，“我不是別人，我是菲菲爸爸……也是你的爸爸。”


  　　聽見他的話，林軒自上而下掃了他一眼，眼中掠過一絲狐疑。


  　　“真的。”江勇臉上笑意更甚，指著他身後的人說，“她出嫁那天你還去過我們家，你不記得了嗎？”


  　　林軒轉頭看身後的江菲菲，見她沒說話，於是他抿了抿唇，擺明了不信他的話。


  　　“別人走開。”


  　　他定定瞪著江勇，大有一種他敢進門就要他好看的氣勢。


  　　他本就身形高大，比江勇整整高出一個頭出來。此刻沉著一張臉，更是壓迫感十足。


  　　江勇頭皮緊了緊，腳步有些虛浮。


  　　正要後退的時候，突然又想起小兒子現在的境遇。


  　　“他才十幾歲，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他去坐牢嗎？”


  　　妻子尖銳的哭聲再次在耳邊回蕩。


  　　江勇緊了緊手中的袋子，臉上笑容更加討好。


  　　“你看……爸爸特地給你們送了鴨子過來，咱們先進去再說……”


  　　見他越走越近，似乎準備不顧一切闖進自家的樣子，林軒的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拳頭一緊便要迎上去。


  　　女婿氣勢洶洶的樣子讓江勇心裏直怵得慌，腳步一頓，求助地朝江菲菲的方向看了一眼。


  　　冬日陽光傾瀉下來，照耀出那一頭稀稀疏疏的白發。


  　　原本一直默不作聲的江菲菲終於開口了。


  　　“林軒，讓他進來吧。”


  　　聽見她的話，兩個男人同時回頭，林軒皺了皺眉，表情顯得十分不虞。


  　　江勇則是麵上一喜，隨即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江菲菲將抹布隨手往梯子上一搭，神色漠然地掃了江勇一眼，“有什麽事進來說吧。”


  　　“哎，好。”


  　　江勇笑意更深，見麵前林軒還老大不高興地擋著自己，便指著江菲菲的方向有些討好地笑道，“她讓我進去的。”


  　　林軒轉頭看了妻子一眼，最後還是老大不情願地往旁邊讓開了些。


  　　看著江勇從麵前經過，他目光暗了暗，一雙濃眉緊緊皺在了一起。


  　　—


  　　“上次來的時候沒注意看，你們家還挺大的。”


  　　坐在堂屋沙發椅上，江勇打量著四周的布置，笑眯眯地對坐在對麵的女兒笑道，“這麽大房子搞衛生一定很辛苦吧，難為你了。”


  　　將水杯放在他旁邊的小茶幾上，江菲菲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家裏衛生都是林軒在做。”


  　　江勇望了眼杵在門口仿佛一尊門神似的林軒，一臉驚訝道，“他還會做這些？”


  　　“除了家務飯也都是他煮的。”江菲菲語氣平靜，兀自在對麵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江勇更驚訝了，仿佛第一天認識林軒似的，將他從上而下認真打量了一遍。


  　　才發現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比從前精神利落了不少，臉上神情也不再飄忽不定仿佛永遠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樣，多了些從前少見的生機。


  　　如果不是說話的方式還有些刻板，看起來似乎和普通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沒什麽區別。


  　　有心和他多說幾句拉近關係，可惜林軒兀自看著江菲菲，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江勇摸了摸鼻子，轉而對自家女兒笑道，“那還挺好的，我之前還以為……看得出來，他對你挺好的。”


  　　聽見他的話，江菲菲嘴角一哂。


  　　“再怎麽樣總強過某個瘸腿年紀還能當我爸的老男人。”


  　　聽她提起李老瘸，江勇麵上掠過一絲尷尬，“是，是啊，還……還好嫁到林家來……”


  　　頓了下，他換了個話題，“對了我聽說你現在沒在專賣店上班，自己去做新娘跟妝了……聽說幹這一行挺辛苦的。”


  　　嗬，還以為他早就不管她死活了。


  　　江菲菲扯了扯嘴角，“還行吧。”


  　　江勇打量了眼她的神色，笑了笑道，“當新娘跟妝，應該賺得比賣衣服要多吧？”


  　　江菲菲睨了他一眼，“早起晚歸混口飯吃而已。”


  　　“最近過年單子應該很多吧？一天能賺多少？”江勇笑道，“我聽說好的跟妝一天一千沒問題呢。”


  　　有的沒的扯東扯西扯了一堆。


  　　江菲菲並沒有繼續和他客套的意願，她正了正神色看向他，“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吧？”


  　　“呃……”


  　　疏離的態度讓江勇有些訕訕的，他摸了下頭，“那個，鴨子你先拿進去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從前他每次要找她要錢的時候也都是這個態度。


  　　就像那年他讓她輟學時一樣。


  　　一開始還以為是父愛，結果轉頭就給了她一刀。


  　　這些年，她也該看清楚他的真麵目了。


  　　收回思緒，江菲菲語氣淡淡，“不用了，姑姑昨天就讓人送了些年貨過來。我們倆也吃不完，你帶回去吧。”


  　　“姑姑？”江勇疑惑道，隨即眼睛一亮，“就是之前來我們家提親的那個家裏辦廠的林劍萍嗎？”


  　　莫名聽人提起自家姑姑的名字，一旁林軒的眼神掃了過來，眼中帶了絲警惕。


  　　江菲菲嗯了一聲，“你拿回去吧，如果沒什麽事我們還要繼續打掃衛生就不……”


  　　不等她說完，對麵的江勇突然一臉激動地站了起來。


  　　“菲菲你救救你弟弟吧。”


  　　江菲菲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隨即不意外地自嘲一笑。


  　　果然，她說什麽來著……


  　　他來找她，向來不會有什麽好事。


  　　定了定神，她雙手環胸看向他，“怎麽？那小子又闖禍了？”


  　　說著譏諷一笑，“抽煙鬧事被學校抓了？還是又跟人打架了？或者是……跟你賭錢去了？”


  　　見江勇張了張嘴沒說話，她嘴角諷意更甚，“總不會是早戀把人肚子搞大了吧？”


  　　印象中，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整天除了這些鬧心的事，幾乎從來沒讓人省心過。


  　　然而江勇還是沒說話。


  　　想起上次在銀行門口的事兒，江菲菲臉色一沉，“他該不會……跑去搶劫了吧？”


  　　江勇搖了搖頭，聲音微顫，“他，他這次闖大禍了。”


  　　江菲菲擰著眉問，“多大的禍？”


  　　想起小兒子闖的禍，江勇麵如土色，深吸了口氣才一臉沉痛地說，“他開車……出事了。”


  　　“開車？”江菲菲一愣，“開什麽車？”


  　　江勇麵上黯了黯，“小車。”


  　　小車？


  　　江菲菲倏地瞪大眼，“他連證都沒有怎麽就敢開？”


  　　江勇沒回答，隻是重重歎了口氣。


  　　好家夥，可真是刷新了他自個兒的記錄。


  　　江菲菲眉頭緊皺，“到底怎麽回事？”


  　　江勇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前幾天他和兩個朋友晚上喝酒後租了部小汽車去溪邊飆車，後麵車撞到橋頭上，他那兩個朋友……一個在ICU，一個重傷……你弟弟因為係著安全帶，受了點輕傷……”


  　　他吸了吸鼻子，一臉愁苦，“案件交警還在辦理中，但是那兩方家屬都不依不饒，硬要我們賠錢……天天過來鬧……家裏哪有那麽多錢……”


  　　江菲菲幾乎聽得瞠目結舌。


  　　怪不得昨天早上和林軒一起去買菜的時候還看到幾個曾經的鄰居對他們指指點點，原來是江偉涵那小子又闖禍了！！！

  　　無證加酒後！他膽子可真夠肥的，不把自己作死就不罷休是吧？

  　　想起這些年他幹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兒，江菲菲隻覺氣不打一處來，聲音也激動了幾分，“我早說過他這樣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作進去，你們偏不信，天□□來伸手飯來張口把他寵得無法無天，現在好了，人命都搞出來了。”


  　　江勇被她說得麵色有些難看，苦了苦臉道，“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你是他姐姐，總得一起想想辦法。”


  　　“嗬。”


  　　江菲菲哂笑一聲，“這才是你今天來的目的吧，不到萬不得已，估計你一輩子都想不起自己還有這麽個女兒。”


  　　掃了眼他手裏提著的麻袋，她嘲弄一笑，“鴨子什麽的您還是拿回去吧，我沒錢救他，也受不起您這份大禮。”


  　　“你怎麽能這麽說？”


  　　江勇被她說得臉色一變，不忿道，“再怎麽說他也是你親弟弟，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去坐牢？”


  　　“別說得好像他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一樣。”


  　　江菲菲冷笑道，“子不教父之過，要不是你和你老婆把這個寶貝兒子寵上天，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闖禍嗎？剛好現在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你們教不好的兒子國家替你們教，也省得你們回頭被氣死，多好！”


  　　“你！”


  　　江勇被她懟得差點接不上話，惱羞成怒道，“江菲菲你別忘了自己姓什麽。你媽死得早，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你早就不知道在哪裏了。現在家裏有困難，你也別想推卸責任，一百萬的醫療費，少說你也要出一半。”


  　　“嗬，這些是陶美枝教你說的吧？”


  　　江菲菲笑了起來，“你可真逗，你們自己教出的好兒子，闖了禍卻要我來賠錢。我又不是他監護人，哪裏輪得上我？”


  　　她臉上嘲弄更甚，“再說了以你寶貝兒子那個德行，今天賠一百多萬，明天搞不好就是兩百多萬，你把你女兒賣一百次都不夠他賠的，建議你們還是讓監獄把他收了吧，他十六周歲了，也到了接受法律製裁的年齡，自己犯的事兒還是自己承擔後果吧。”


  　　見她如此油鹽不進，江勇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江菲菲！你見死不救還是人嗎你？那可是你親弟弟，早知道你這麽沒良心當初你小時候發燒我就不該送你去看，燒死你個沒良心的小賤人得了。”


  　　還有什麽會比最親的人給你帶來的傷害最深，望著麵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人，江菲菲胸口一陣悶疼，痛極反笑道，“是啊，當初怎麽不直接讓我死了好了，你以為做你的女兒就有多幸福？”


  　　頓了頓，她抬手指著他，笑得一臉決絕，“我上輩子大概是做了太多壞事，這輩子才會遭報應投生你到你家變成你這個賭鬼的女兒。”


  　　“混賬東西！”江勇狠拍了下桌子。


  　　漲紅了臉正想過去教訓她，然而腳剛抬起來，一道頎長的身影突然一陣風似的擋在他麵前。


  　　“不許欺負菲菲。”


  　　江勇嚇了一跳，抬頭就見林軒一臉防備地怒瞪著他，高大的身形蓄勢待發，仿佛一頭被激怒的小老虎，隨時都會衝上來和他拚命。


  　　想起上回林軒在他們家發瘋的樣子，江勇臉色變了變，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還想再爭辯，卻聽見對麵的江菲菲開口道，“兒子是你和陶美枝生的，關我什麽事，要怪隻能怪你們自己當初不好好管教他，現在出了事跑到我這邊來叫囂。我們的錢已經全部拿來買這座老房子了，要錢沒有……”


  　　她停頓了一下，脖子一哽，“要命你直接拿走！”


  　　江勇瞪著她，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過了好半晌才點了點頭，“行，你最好這輩子都好好的，將來有什麽事別想再找娘家。”


  　　江菲菲斜了斜嘴角，絲毫不受他威脅，“就算出事，找娘家有用嗎？”


  　　江勇舌頭狠狠頂了下下顎，指著她的手都在顫抖，“你，你……好……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小賤人。”


  　　“嗬，早八百年不是就已經斷絕關係了嗎？”江菲菲嘲諷一笑。


  　　“你……”


  　　江勇抬手指著她，氣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視線掠過擋在她麵前的林軒身上，雙手緊了緊，最終還是轉身怒氣衝衝地走了。


  　　看著他的身影穿過自家院子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林軒眼底的防備漸漸消退了些。


  　　他轉過頭，視線落在身後妻子的臉上，卻見她失神地望著門口的方向，臉上完全沒有剛才懟江勇時的那種氣勢，肩膀微微耷拉下來，整個人顯得有些低落。


  　　林軒很少見過這個樣子的江菲菲，心裏浮上一絲憂慮，抬手在她麵前輕輕揮了揮。


  　　視線被一隻大手擋住，江菲菲愣了一下，抬起頭，一眼便望見林軒眼底的擔憂。


  　　她扯了下嘴角，勉強衝他笑道，“沒事，我們繼續搞衛生吧。”


  　　說完仿佛沒事兒人似的徑自朝外麵走去。


  　　看著那道瘦小的身影穿過院子，幾縷冬日陽光落在她臉上，然而她給他的感覺，好像那些陽光並沒有照到她一樣。


  　　林軒攥了攥手，一雙濃眉皺得更緊了。


  　　一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江菲菲還是那股失魂落魄的狀態，連笑容都有些牽強。


  　　雖然不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根源具體是什麽，但是林軒猜測一定和早上那個自稱為她爸爸的男人有關。


  　　他實在是討厭透了那個人，心裏暗暗下定決心，如果他下次還敢再來他們家，他一定要趕在菲菲發現之前把他趕走！


  　　飯後，林軒十分積極地把碗洗了，從廚房出來，看見江菲菲一個人有些百無聊賴地坐在堂屋門口發呆，他想了一下，跑去屋裏把自己的那盒寶貝車輪子拿了出來。


  　　江菲菲正打開微信和葉曉敏發信息，葉曉敏今年過年沒回來，一個人跑去國外旅遊了，剛發信息來問她要不要幫忙買什麽化妝品？


  　　於是江菲菲便列了個單子給她，讓她方便的話幫忙捎帶一些。


  　　發完信息，抬頭就見麵前一個茶色的小木盒。


  　　午後陽光從院子外麵傾瀉而入，塵埃在光線中輕舞飛揚。


  　　林軒手裏捧著他那個裝著各種各樣車輪子的小木盒，半蹲在她跟前，一雙漆黑的瞳仁略顯期待地看著她。


  　　光影落在他臉上，漂亮的長睫仿佛振翅欲飛的蝴蝶。


  　　江菲菲整個人怔住了。


  　　視線在他那盒寶貝玩意兒上頓了頓，半晌才遲疑地抬手指向自己。


  　　“你……要給我玩？”


  　　作者有話說：


  　　? 第54章

  　　林軒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東西,眼底掠過一絲類似於不舍的情緒，目光最後停在麵前那張日漸熟悉的小臉上，然後他重重點了下頭。


  　　江菲菲卻還有些不敢相信。


  　　從被磨得光滑的木盒邊角就能看出來,這可是他最寶貝的玩具車輪子啊，從前碰都不讓她碰一下，更遑論主動拿出來給她玩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怕觸到他的底線惹得他情緒失控，也不敢真的伸手去接。


  　　再次確定道，“真的給我玩？”


  　　林軒抿直了唇,幹脆將手裏的寶貝盒子一股腦兒塞到她懷裏。


  　　“給菲菲。”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高大的身體倏地站了起來。


  　　“怎麽了？”江菲菲疑惑道。


  　　林軒沒說話，徑自轉過身,三步並作兩步朝樓梯口跑了過去。


  　　“你去哪兒？”江菲菲喊了一聲。


  　　回應她的，隻有男人急促奔向二樓的腳步聲。


  　　江菲菲摸了摸後腦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咕噥了一聲，“幹嘛去呢？”


  　　視線落在手裏的小木盒上，她低頭輕輕打開了鎖扣。


  　　映入眼簾的，是各種各樣形狀顏色各不相同的小車輪,約莫有幾十個。


  　　一些車輪子看起來有些舊了，款式也顯得十分老舊,看得出來年代十分久遠；還有一些小車輪則看起來比較新，她還在其中看見了她結婚時給他買的那幾個，那還是她特地從買來的玩具車上摳下來的呢。


  　　摩挲著其中一個挖掘機的車輪子,江菲菲有些啼笑皆非,想起當初林軒當寶貝一樣地把這些小玩意兒收起來,好像怕她會拿走一樣,還偷偷把盒子藏到衣櫃最上方的角落裏……


  　　拇指輕輕劃過齒輪上的細紋，她無聲地歎了口氣。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些小孩子才玩的東西根本不值得一提。


  　　然而這些小玩意兒在林軒心目中的地位卻是超過了一切，還記得當初她第一次故意逗他說要拿走時，他滿臉防備抗拒的樣子，仿佛這些小輪子是什麽珍貴的珠寶似的。要知道他拿工資卡給她時可是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那會兒江菲菲怎麽也不敢想象，有一天林軒會主動願意把他的這些寶貝主動拿出來給她玩……


  　　想到這，她突然感覺有些沉甸甸的，仿佛手裏捧著的不是一堆普通的小輪子，而是林軒那顆純真無瑕的心……


  　　正想得出神，樓梯口忽然傳來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


  　　她抬起頭，看見林軒三兩步下了台階，邁著長腿一陣風似地朝這邊走來，轉眼就走到她跟前。


  　　還來不及反應，懷裏忽然被塞了一疊厚厚的素描紙。


  　　“這是什麽？”江菲菲疑惑地低頭看了一眼。


  　　林軒沒說話，耳垂紅了紅，眼帶期待地看著他。


  　　江菲菲視線落在最上麵的那張素描紙上……


  　　下一秒，她頓時怔住了。


  　　看完後，她拿起第一張、第二張、第四張……


  　　隻見厚厚的一疊素描紙上，用鉛筆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小圖，仿佛一篇篇日記，又仿佛一幅幅回放的圖畫，記錄著他們結婚以來的點點滴滴……


  　　看著看著，她的目光不禁落在其中一張圖畫上，久久舍不得移開——


  　　被山峰掩去一半的夕陽和廣闊的田野，兩個小人手牽著手走在田埂邊，腳底下，一條鋪滿落葉的鄉間小路通向很遠很遠的地方，一直到紙的盡頭。


  　　其實他畫得不算特別好，線條和筆跡都像剛學畫不久的小學生，有些笨拙還有些粗糙。


  　　然而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幅畫，卻真實反映出了兩人晚飯後去田邊散步的場景……


  　　平淡而溫馨。


  　　江菲菲怔怔看著圖中的兩個小人，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時，耳畔突然傳來男人清越的聲音。


  　　“菲菲。”


  　　“嗯？”


  　　江菲菲應聲抬頭，才發現她在看畫的時候林軒也一直在看她。


  　　他看著她，很認真地說了聲“要笑。”


  　　江菲菲愣了一下，下一秒，她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絲很淡的擔憂。


  　　“……”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他會把自己最愛的玩具車輪子和畫冊給她看了。


  　　早上的事給她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雖然她看似在口頭上贏了江勇，然而那個人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爭吵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之後她一直沉浸在低落的情緒裏，好幾次林軒主動找她說話她都沒什麽興致。


  　　而他擔心她，關心她，最後把自己最寶貝的兩樣東西拿了出來。


  　　用他笨拙而直白的方式，想要讓她開心。


  　　望著麵前那雙清澈的瞳仁，她感覺嗓子眼一陣莫名發堵。


  　　視線再次落回手裏的那幅圖上，那一瞬，她忽然有種錯覺，畫上的兩個小人好像漸漸幻化成了兩個遲暮老人……


  　　他們身體佝僂，步履緩慢，卻始終挽著彼此的手，在夕陽的餘暉下漸行漸遠……


  　　抬手仔細而小心地將那些素描紙整理好，她吸了吸鼻子，一陣心潮澎湃。


  　　看似毫不在意的他，其實一直都記得這半年裏兩人相處的那些細節。


  　　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做什麽事都想到她，甚至把她當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或許，她真的成功地把自己變成了他的“車輪子”。


  　　一陣感動湧上心頭，她望著她，眼底有些發燙。


  　　林軒見她看了自己畫的那些圖後久久沒說話，他耳垂燙了燙，臉上掠過一絲羞窘，“不好看？”


  　　江菲菲的眼淚差點落下來，“好看，好看，林軒畫得最好看了。”


  　　踮起腳尖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脖頸，她感動地一塌糊塗，喃喃低語道，“林軒……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原本還擔心被嫌棄的林軒臉上掠過一絲茫然，手卻很自覺地接住了她。


  　　他不太明白“一輩子”的意思，但是他聽懂了“一起”兩個字。


  　　他想和菲菲在一起。


  　　於是他抱住她，輕柔地攬進自己的懷裏。


  　　江菲菲緊緊摟著他的脖頸，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就像一棵大樹，無聲地包容著她的一切。她在他懷裏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一顆無依無靠的心終於找到了棲息的地方。


  　　這一刻，她突然就釋懷了。


  　　就算沒有父母又如何，就算江勇心裏隻有陶美枝母子又如何，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又如何……


  　　她還有他，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林軒，不管發生什麽，他始終站在她這邊，永遠不會背叛她，更不會拋棄她……


  　　從他懷裏退開了些，她望著林軒那雙如孩童般清澈幹淨的眼睛，感覺心頭一熱，忍不住湊上去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下，兩個小酒窩從她腮邊跳了出來。


  　　“我是不是沒有和你說過，我好喜歡你？”


  　　幾乎剛說完這句話，江菲菲自己便愣住了。


  　　她這算是對林軒表白了嗎？


  　　然而她很快就笑了，表白就表白，有什麽呢，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她的林軒更好？


  　　她望著他，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林軒，我喜歡你。”


  　　看著麵前那雙泛紅的眼眸，林軒已經整個人呆住了！

  　　從小到大，他聽過各種各樣侮辱的話。被鄰居小夥伴、被同學嘲笑，甚至被他的母親指著鼻子罵啞巴、傻子、弱智，說他怎麽不替他爸爸去死……


  　　就連最親近的奶奶都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喜歡”這樣的字眼。


  　　黝黑的瞳仁眨了眨，他注視著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指著自己，如孩童學語般反問，“喜歡我？”


  　　小心翼翼的語氣，仿佛不敢置信。


  　　江菲菲心裏一陣酸澀。


  　　一直以來，大家隻會把他當成異類一樣嘲笑他，諷刺他，侮辱他……除了姑姑一家，幾乎沒人真心看待他接受他……


  　　想起別人嘲諷他的那些話，一陣止不住的心疼湧上心頭。


  　　自閉症又不是大問題，他自力更生從不給人添麻煩，更沒有傷害其他人，為什麽還要遭受那樣的詆毀……


  　　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她突然想起小時候他被班裏那些男生欺負的場景，被他們扔泥巴說他是啞巴說他有神經病，還說他爸死了他媽不要他，說他是沒人要的小傻子……


  　　那些惡意滿滿的話語比什麽都要狠毒，讓她每想起一次心裏就不由多心疼他幾分。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在她心裏已經那麽重要了。


  　　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了出來，這個認知讓江菲菲感到甜蜜又酸澀。


  　　是啊，她的林軒，再沒有人比他更幹淨美好的。


  　　她何其有幸，能夠認識他，嫁給他，和他共度餘生……


  　　她這一哭，對麵林軒整個人都慌了。


  　　手足無措胡亂地擦著她的眼淚，他笨拙地安慰她，“不哭，菲菲不哭……林軒不好，菲菲不哭……”


  　　這個笨蛋。


  　　江菲菲眼淚掉得更凶了。


  　　緊緊攬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就親了上去。


  　　“林軒最好了……菲菲喜歡你……真的好喜歡林軒……隻喜歡林軒一個……一輩子都喜歡林軒……”


  　　每說一句就疼惜地親他一下，幾乎要在他臉上每個角落都印下她的印跡。


  　　她溫軟的嘴唇掠過他的臉，帶著淡淡的馨香，將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池撩得方寸大亂，步步失守。


  　　林軒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多表白的話語。


  　　耳垂幾乎紅得能滴出血來，懵懂地看著麵前那張溫柔而憐惜的臉，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林軒……林軒……”


  　　長長的睫毛輕顫了兩下，他的眼神飄來飄去，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聲音也吞吞吐吐的。


  　　害羞的樣子一下子讓江菲菲破涕為笑。


  　　她的林軒，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呢？

  　　她眨了眨眼，故意逗他，“林軒怎麽了？”


  　　“林軒……”他的臉幾乎快燒起來了。


  　　江菲菲噗嗤一笑，湊上去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下，“菲菲喜歡林軒，那林軒喜不喜歡菲菲？”


  　　溫柔的聲音聽得林軒耳根一軟，心跳得飛快。


  　　終於，他的眸光鎖住她，看著妻子那張嬌俏靈動的臉，他鄭重地點了下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專注，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喜歡……”


  　　說完後，他整張臉都紅了。


  　　這下輪到江菲菲呆住了。


  　　她從來沒有期待過他的回應……


  　　“林軒！”


  　　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下，她滿臉驚喜，笑地眼睛都彎成了一雙月牙。


  　　“菲菲喜歡林軒，林軒也喜歡菲菲，菲菲和林軒要永遠在一起。”


  　　林軒不太明白永遠的意思，但是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也喜歡她對他做的所有親密舉動，看她嘴角的小酒窩俏皮地跳出來，他的心跳如擂鼓，臉也更紅了。


  　　他再次重重點了下頭，如鸚鵡學舌，“菲菲和林軒永遠在一起。”


  　　說完這句話，他整張臉更紅了。


  　　江菲菲實在是愛死了他這種害羞的樣子，攬著他的脖頸，整個人跟考拉似的掛在他身上。


  　　“林軒你真的好可愛啊。”


  　　林軒目不轉睛地看著懷裏的人，有樣學樣地學她的話。


  　　“菲菲……可愛。”


  　　他盯著她花瓣似的嘴唇，喉結滑了滑，瞳仁染上幾許期待，“做衛生……要獎勵……”


  　　啊？

  　　敢情……勤勞的小蜜蜂也是要報酬的呀。


  　　江菲菲一怔，看著他紅著臉的樣子，抬手拍了他一掌。


  　　“小樣兒，得寸進尺。”


  　　軟綿綿的手落在他身上，一點兒攻擊性都沒有。


  　　林軒反手抓住她的手，大手牢牢握住她，漆黑的眼睛依然巴巴地看著她。


  　　江菲菲被他看得心跳亂了一拍。


  　　他雖然不是雙眼皮，眼睛也不算特別大，可是眼球黑白分明，不摻任何雜質，眸光專注，每次看著她的時候仿佛他的眼裏就隻能看得見她一個人。


  　　這種小動物般忠誠的眼神……讓人幾乎完全沒有抵抗力。


  　　她抿了抿唇，抱著他主動親了上去。


  　　“獎勵你……唔……”


  　　林軒下意識地摟住她。


  　　彼此的嘴唇貼在一起……分開，又貼在一起……分開，再貼在一起……終於再也密不可分……


  　　她濃密卷翹的睫毛顫了顫，沉醉地閉上了眼睛。


  　　有風吹過，帶來一陣曠野裏的草木幽香……


  　　—


  　　江菲菲再次醒來時天都已經黑了。


  　　屋裏靜悄悄的，床畔的溫度卻還在，床單卻有些皺巴巴的。


  　　唉，真是越來越那啥了……


  　　扶著酸疼的腰背起床，剛要整理床鋪，就見門從外麵推開了。


  　　林軒端著個碗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絲很淡的笑。


  　　想起下午的胡天海地，江菲菲故意哼了一聲沒理他。


  　　吃飽饜足的男人十分自覺，默默地捧著研究兩個小時的新成品過來。


  　　“菲菲，吃。”


  　　江菲菲懶懶轉身掀了下眼皮，就見麵前白色的瓷碗裏盛了個偌大的椒鹽豬蹄，成色看起來鹹鮮酥脆，十分可口的樣子。


  　　她頓時瞪大眼，“你做的？”


  　　林軒點了點頭，記得之前有一次她跟妝回來和他說那天晚宴的椒鹽豬蹄特別好吃，於是默默記在了心裏。


  　　江菲菲臉上一下子多雲轉晴了，咧著酒窩笑出聲來，“老公你對我真好。”


  　　林軒彎了彎唇，用戴著一次性手套的那隻手抓起豬蹄遞到她麵前。


  　　脆香的肉香頓時迎麵撲鼻。


  　　江菲菲剛要張嘴，一陣反胃的感覺卻突然湧上喉頭。


  　　她皺了下眉，連忙捂住嘴。


  　　林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中午也沒吃什麽呀？


  　　江菲菲有些莫名地拍了拍胸口，看著嘴邊的豬蹄，正要再次張嘴。


  　　“嘔……”


  　　不行不行。


  　　她忙不迭捂住嘴，轉身朝衛生間衝了進去。


  　　“菲菲……”


  　　林軒愣了一下，連忙放下碗跟了進去。


  　　“嘔……嘔……”


  　　陣陣作嘔的聲音從衛生間裏傳出來。


  　　江菲菲感覺自己簡直要瘋了。


  　　胃裏翻江倒海似的，一個勁兒的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身後林軒也擔心的不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嘔……髒……”


  　　江菲菲揮了揮手，示意他走開。


  　　林軒一手小心地扶著她，一手輕柔地幫她拍著後背，臉上寫滿了焦急，說什麽也不肯走。


  　　又幹嘔了會兒，江菲菲終於緩過那陣惡心反胃的感覺。


  　　她眼淚都流出來了，渾身無力地靠著身後男人，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林軒簡直快被她嚇壞了，擰了把毛巾輕柔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水，一臉焦灼地看著她，“菲菲怎麽了？菲菲生病了嗎？是不是要看醫生？”


  　　如果是平時，江菲菲可能還會為他突然爆發式的表達能力點個讚，然而這會兒她隻是有氣無力地靠著他，“我好累，想休息會兒。”


  　　聞言，林軒放緩了動作，卻擰著眉頭十分肯定地說，“菲菲生病了，要看醫生。”


  　　“我沒病。”江菲菲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壞了肚子，腸胃有些不舒服。”


  　　林軒還是擔心地不行，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出衛生間。


  　　剛回到房間，就聽見外麵院子裏傳來一陣說笑的聲音。


  　　姑姑？


  　　正六神無主呢，一下子找到了救命稻草。


  　　林軒臉上一喜，連忙扶著江菲菲走了出去。


  　　院子裏，一身紅衣服的曾玉蘭帶著個陌生的中年婦女，正一臉熱切地拉著林劍萍，“你侄子的大事兒，你這個做姑姑的一定要早點來啊。”


  　　不等林劍萍回答，一旁的中年婦女也跟著笑道，“可真是好福氣，你那新媳婦兒身強力壯屁股也大，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說不定很快你就能當奶奶呢。”


  　　聽了她的話，曾玉蘭捂著嘴笑，“是啊，娶媳婦還是要娶能生養能幹活的才行。要是找個又瘦又小的，孩子什麽時候來都不知道。”


  　　說著狀似不經意地朝堂屋看了一眼。


  　　這一看，剛好發現林軒正攙著江菲菲從裏麵走出來。


  　　“喲，大過年的，咱們菲菲這是怎麽了？臉色那麽差？”曾玉蘭笑道。


  　　對麵的林劍萍原本正因為她剛才含沙射影的話有些不舒服，聞言跟著轉過頭，這一看，頓時也被嚇了一跳。


  　　“怎麽了菲菲？哪裏不舒服？”


  　　林軒動作輕柔地將江菲菲扶到沙發椅上坐下，隨即三步並作兩步朝院子裏走來。


  　　看見他，曾玉蘭和一起來的中年婦女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而林軒仿佛並沒有看見兩人似的，走到林劍萍麵前拉起人就走。


  　　“姑姑，菲菲生病了。”


  　　生病？


  　　他身高腿長，林劍萍不得不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看了眼正靠坐在沙發椅上的江菲菲，忙問，“菲菲怎麽了？”


  　　林軒腳步飛快地拉著她，一雙濃眉幾乎擠成了“川”字。


  　　“她一直吐一直吐，很難受。”


  　　一直吐一直吐，該不會是腸胃炎吧？

  　　林劍萍嚇了一跳，“你給她吃什麽了？怎麽就吐了呢？”


  　　林軒直搖頭，“豬蹄，沒吃就吐了。”


  　　沒吃就吐了？

  　　林劍萍聽得更慌了，江菲菲嫁過來後第一次在林家過年，今天她本想來看看小夫妻倆準備地怎樣了？沒想一來就碰上曾玉蘭帶著個鄰裏婦女上門，才知道那個不成器的大侄子居然要結婚了，結果幾個人才聊了幾句就出這麽一茬……


  　　大過年的該不會要跑醫院吧？


  　　看著沙發上神色蒼白的江菲菲，她摸了摸她額頭，一邊吩咐林軒趕緊去倒杯水過來。


  　　院子裏的兩人麵麵相覷。


  　　就在這時，跟在曾玉蘭後麵的中年婦女突然笑道，“是聞到豬蹄的味道才犯惡心的嗎？”


  　　聽了她的話，江菲菲虛弱地點了下頭。


  　　麵前的林劍萍和院子裏的曾玉蘭卻像是同時想到了什麽，不約而同愣住了。


  　　隻聽那婦女笑吟吟地說，“你這侄媳婦，應該是有了吧？”


  　　作者有話說：


  　　? 第55章

  　　江菲菲懷孕了！！！


  　　曾玉蘭怎麽也沒想到,那天她才剛暗地嘲諷江菲菲結婚大半年肚子都沒動靜，結果轉個跟頭的功夫人家就有了。


  　　心裏那個慪啊，連兒子好不容易娶上媳婦兒這件事都沒那麽高興了。


  　　然而更鬱悶的還在後頭。


  　　為了這事,林劍萍竟然連親侄子的婚禮都沒參加，隻讓丈夫帶了兩個五千元的紅包過來，完全不能和林軒結婚時的鑽戒相比。


  　　而林軒夫婦自然也沒來,隻托姑丈捎來兩個一千元的紅包——


  　　相當於原原本本抵掉了當初他們給的那兩個紅包，多一分都沒有。


  　　把曾玉蘭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勉強安慰自己，懷個孕而已,誰不會啊，她家兒媳婦一看就是個能生的,到時候讓她多生幾個絕對超過那個傻子的媳婦兒。


  　　結果哪裏想得到，自從兒子娶了老婆後,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糟心。


  　　新娶的兒媳婦胡荔娟性格潑辣不說，還十分會來事兒。


  　　剛結完婚就鬧著分家,直接給她老兩口趕到後麵一間又潮又暗的房間，連吃飯也要分開。


  　　而且她體型壯碩，好不好生養先放一邊，教訓人卻非常有一套辦法。


  　　擰耳朵掐臉,撒起潑一哭二鬧三上吊來那叫一個無人能及。


  　　結婚沒多久，自家原本不學無術的兒子就讓她管得服服帖帖,不到一個月就硬逼著他去廠裏上班，還直接把工資卡沒收了，連煙都不讓抽。


  　　看著兒子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樣兒,曾玉蘭心裏苦啊,哪裏能想到當初看起來憨厚溫順好拿捏的兒媳婦原來是這麽個德行？

  　　請神容易送神難,娶都娶回來了,但凡她敢讓兒子提離婚兩個字，這個胡荔娟估計能把她們老林家的門楣都拆下來。


  　　沒辦法當初看走眼了，現在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盼著胡荔娟早點給她生個大胖孫子……


  　　卻沒想到，更吐血的事還在後頭。


  　　有次胡荔娟娘家一個鄰居過來走親戚，偷偷告訴他們村裏人，說胡荔娟十八九歲那會兒就跟過一個四十幾歲的已婚男人，還給人打了三次胎，醫生說這輩子都難再懷孕了。


  　　這事兒他們村裏都知道，所以胡荔娟雖然長得有幾分姿勢，村裏卻沒人娶她。


  　　而渝水鎮因為隔得遠，胡荔娟父母又塞了不少錢給媒婆，瞞得天衣無縫的……


  　　也就剛好讓林躍這個冤大頭相中了。


  　　聽了這些，把曾玉蘭給氣得，直接一病不起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


  　　相比大伯家天天雞飛狗跳，老宅那邊的林軒和江菲菲卻正沉浸在初為人父母的喜悅當中。


  　　尤其是林軒，幾乎快把江菲菲當祖宗伺候了。


  　　家務全包不說，還死活不讓她出去接單。


  　　江菲菲去哪兒他都要小心翼翼地跟著，幾乎跟連體嬰似的，隻把林劍萍和吳向磊樂得不行，說這小子還挺會疼人的。


  　　江菲菲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有了小寶寶，明明大姨媽才拖後三天，結果一查，還真是有了。


  　　就是反應也太大了些，整天吃了吐不吃也吐，弄得林軒也跟著一驚一乍的，每天絞盡腦汁變著花樣給她煮那些爽口又營養的孕婦餐，更不用提姑姑他們整天各種各樣的營養品都往家裏送。


  　　雖然有寶寶了是好事，但是春節正是跟妝生意最好的時節，眼見著一個個訂單和自己擦肩而過，江菲菲仿佛看到大把大把的錢和自己說再見，心裏那個肉疼啊。


  　　無奈現在別說出去跟妝了，她連去鎮上都成問題，而且林軒也絕不讓她單獨出門。


  　　那天葉曉敏帶了化妝品來看她，看見林軒在家裏洗衣服，拖地，做飯……忙得馬不停蹄。


  　　好不容易空閑下來，卻又端出洗好的葡萄，認真剝好後投喂給癱在沙發上的江菲菲。


  　　江菲菲摸著自己還不明顯的孕肚，享受地一臉坦然。


  　　葉曉敏驚訝地不行，“你家的家務都是……他在做的嗎？”


  　　“嗯。”


  　　江菲菲剛應完，又一陣反胃的感覺湧上來，連忙轉過頭，張嘴含住林軒遞過來的葡萄。


  　　酸酸甜甜的果肉極大緩解了燒心反酸的感覺，她輕拍了拍胸口，衝林軒笑了下。


  　　“謝謝。”


  　　林軒卻好似有些不大滿意，又巴巴地喂了幾顆葡萄。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她。


  　　男人想什麽都寫在臉上，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那種。


  　　江菲菲有些不自然地掃了眼對麵的閨蜜。


  　　“怎麽了……”


  　　葉曉敏被她看地一臉莫名，下一秒，卻見她飛快湊到林軒麵前，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下。


  　　林軒的臉瞬間紅了，耳垂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滿足地將手裏剝好的葡萄遞過去，一雙澄澈幹淨的眸子染上了淺淺的笑意。


  　　“……”


  　　對麵的葉曉敏已經整個人看呆了。


  　　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麽要來吃這碗絕世狗糧？！！


  　　那天葉曉敏走的時候一臉鬱悶地對江菲菲說，“我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江菲菲愕然道，“為什麽？”


  　　葉曉敏掃了眼她身後不遠處，遞了個你好凡的眼神。


  　　“這他媽誰比得上啊。”


  　　擺了擺手歎息道，“好好珍惜吧，之前算我看走眼了。”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著閨蜜上了車，她轉過頭，就見林軒手裏端著碗紅棗銀耳羹走了過來。


  　　江菲菲：“……”


  　　所以是因為這個嗎？


  　　自那之後，葉曉敏徹底放下了對林軒那一點僅有的偏見，真心誠意為好友嫁了個這麽好的男人而感到高興。


  　　而江菲菲卻開始為家裏的這些化妝品發愁了。


  　　後麵想著，既然沒法出去跟妝，那就轉賣給別人吧，於是就試著發了幾條朋友圈。


  　　結果沒想到一下子就給賣完了，後麵買不到的人還問她什麽時候再拿貨？


  　　江菲菲靈機一動，既然沒辦法出去，幹脆就在家賣化妝品得了。


  　　說行動就行動，她和周雅婷一商量，很快聯係了幾個比較靠譜的經銷商和代購，確定好拿貨渠道和價格之後，就利用跟妝攢下來的客源做起了微商。


  　　她嘴甜服務好，送的贈品多，定的價格也很合理。


  　　一個月下來，生意竟然也做得風生水起，之前找她化過妝的妹子有需要都會找她買，甚至介紹其他的朋友一起來買。


  　　雖然身體依然不適，但是看著每天的訂單量，江菲菲情緒好轉了很多。


  　　但是身邊的林軒卻坐不住了。


  　　從確定懷孕到現在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江菲菲不僅沒養出肉來還直接瘦了，小下巴更是尖的讓人膽戰心驚。


  　　又過了一個星期。


  　　這天林軒特地起了個大早。


  　　硬是帶著江菲菲去市醫院產檢。


  　　急哄哄要去的人是他，但是一進入門診大樓，他就不自覺漲紅了臉。


  　　肌肉也繃得跟石頭似的，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每到這種人多的地方，對他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江菲菲打了個嗬欠，“要不我們回去吧，姑姑說滿三個月就好了呢。”


  　　林軒的視線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深吸了口氣，原本攥緊的拳頭微微鬆開。


  　　“不舒服，要看醫生。”語氣十分堅持。


  　　江菲菲無法，隻能任他折騰。


  　　何況她現在也跟隻弱雞沒什麽區別，這會兒要是不想檢查，估計他提也會把她提上樓。


  　　排隊掛號，預約取號。


  　　林軒繃著張臉，一路跟個門神似的杵在江菲菲身後。


  　　一直到醫生問什麽地方不舒服時，原本沉默的男人突然搶著回答道，“她吐很多次，不舒服。”


  　　中年女醫生托了下眼鏡，抬頭才見一屋子的女人中竟還擠了個麵目清俊的年輕男人。


  　　不同於大部分男人陪妻子來產檢時或不耐或百無聊賴的狀態，他耳垂通紅，看起來十分緊張。


  　　看著他難為情又不自在的樣子，醫生不禁樂了，“既然你媳婦兒懷孕這麽難受，那你幹嘛還要讓她給你生孩子？”


  　　一屋子的孕婦都笑了起來。


  　　林軒很少和陌生人說話，被她這一問，又被大家那麽一笑，頓時漲紅了臉。


  　　張了張嘴，半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他這樣，醫生更樂了，“現在知道女人生孩子多麽不容易吧，以後可要對她好一點兒知道不？”


  　　聞言，林軒愣了一下，然後忙不迭點頭。


  　　江菲菲牽了牽他的手，遞給他一個鼓勵中帶著讚賞的笑容。


  　　簡單檢查過後，醫生正了正神色，終於不再逗他。


  　　“早期孕吐反應很正常，等三個月過後就會緩解，飲食少吃多餐，清淡一些，避免油膩食物和油炸食品。”


  　　林軒聽得似懂非懂，表情卻異常認真緊張。


  　　醫生一邊開單一邊時候，“我開了瓶維生素B6，實在難受可以適量吃點，今天要做彩超嗎？”


  　　江菲菲捂著嘴緩過又一陣反胃的感覺，搖頭道，“不用了，我其實除了孕吐反應大了點，其他都還好。”


  　　醫生點了點頭，“我的建議也是等滿12周了再來做個彩超，看看胎寶寶發育地怎麽樣……當然中間如果有出血或者肚子疼等其他症狀，一定要及時就醫，知道嗎？


  　　對上醫生帶著詢問的眼睛，林軒張了下嘴，又很快避開了，一張清俊的臉漲得通紅。


  　　醫生又被他逗樂了，沒見過這麽純真可愛的新手爸爸。


  　　“沒事就回去好好養著，等著胎寶寶一天天長大吧。”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初為人母的喜悅。


  　　江菲菲對醫生笑道，“謝謝您，麻煩了。”


  　　一旁的林軒靦腆地彎了彎嘴角，終於很小聲地對醫生說了聲，“謝謝。”


  　　“應該的。”醫生開完藥方遞給他們，笑著擺了擺手，“回去吧，有什麽問題再來找我。”


  　　—


  　　從婦產科出來，林軒依然寸步不離地守在妻子身邊。


  　　連在電梯裏也是牢牢將她護在懷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完全忘了自己本身對陌生人群的抗拒。


  　　出電梯時，外麵人有些多，旁邊一部電梯門剛好開啟，等電梯的人紛紛魚貫而入。


  　　林軒攬著江菲菲小心翼翼地從人群中擠出去。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等等”，一個年輕女孩朝這邊跑了過來。


  　　她走路帶風，動作又急又莽撞，饒是林軒飛快護住江菲菲，還是被她擦過肩膀重重撞了一下。


  　　江菲菲悶哼了一聲。


  　　林軒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視線緊張地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梭巡了一遍。


  　　而那女孩撞了人之後不僅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還態度頗為不耐地甩了一句，“走路不長眼睛啊？”


  　　林軒頓時就生氣了。


  　　一張俊臉繃得緊緊，緊了緊拳頭就要衝上去。


  　　江菲菲連忙拉住他。


  　　“回來。”


  　　她的話對他還是十分奏效的。


  　　林軒老大不高興地收住腳，眼睛還瞪著不遠處正拚命按電梯的女孩。


  　　壞人……


  　　電梯門早已經關上了，眼睜睜看著LED顯示屏上不斷跳躍的樓層，蔡念晴懊惱地踩了下腳，憤憤走了回來。


  　　“都是你們倆……”


  　　後麵的話沒有說完，她倏地瞪大了眼睛。


  　　看見她，江菲菲也是一愣。


  　　居然是她？


  　　而林軒似乎並沒有認出蔡念晴，見她氣勢洶洶朝這邊走來，他毫不猶豫地擋在江菲菲麵前，俊秀的臉上寫滿了防備。


  　　就在這時，後麵傳來一道略顯虛弱的中年女聲。


  　　“晴晴，電梯到了嗎？”


  　　三人同時聞聲回頭，蔡念晴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了過去。


  　　“電梯剛走，要等下一班。”


  　　“哦，那就等下一班吧。”黃亞蓉沒什麽精神地應了一聲。


  　　不經意抬頭，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夫妻二人身上，整個人頓時怔住了。


  　　江菲菲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到她們母女二人。


  　　隔著不算遠的距離，剛才幾乎差點沒認出黃亞蓉來。


  　　不過才過了幾個月，她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蒼老了很多，尤記得那一次見到她時她還打扮得十分富貴得體，整個人高高在上盛氣淩人，和眼前這個半頭白發麵容憔悴的中年婦女完全判若兩人。


  　　察覺到掌心下的小臂肌肉微微繃緊，她一愣，才想起林軒就在身旁。


  　　想起上次黃亞蓉打他的那一巴掌，她身體微微傾斜了一下，下意識地擋在林軒麵前。


  　　然而對比之前那次的迫切反應，今天的林軒顯得平靜了很多，就那麽定定地看著那個名為“母親”的女人，沒有上前，也沒有出聲。


  　　隻有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薄唇也抿成了直線。


  　　黃亞蓉的視線在夫妻二人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最後停在江菲菲略略擋住腹部的那隻手臂上。


  　　她愣了愣，“你……懷孕了？”


  　　江菲菲輕咬了下唇沒說話。


  　　她的沉默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黃亞蓉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們居然還敢要孩子？”


  　　指了指一旁默不作聲的林軒，她的聲音高昂了幾分，“難道你就不怕生出一個像他一樣的？”


  　　江菲菲眉頭一皺，“像他又怎麽了？”


  　　頓了頓，她麵色微冷，“就算你是他的母親，也請你說話客氣點。”


  　　“客氣？跟他客氣？”


  　　黃亞蓉一愣，隨即便笑了起來，配上那張瘦長蠟黃的臉顯得十分猙獰。


  　　掌心下的手臂越發緊繃了，江菲菲擔憂地看了眼身側男人，咬了咬牙，“林軒我們走！”


  　　跟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


  　　然而林軒腳步未動，目光依然落在黃亞蓉臉上。


  　　黃亞蓉笑夠之後，指著他嘲弄道，“永遠都這樣，這傻子真的懂什麽是客氣嗎？”


  　　扯了扯嘴角，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嗬，養他，和養條狗有什麽區別？”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菲菲的火氣一下子躥了上來，“你不要太過分。”


  　　頓了頓，她指著她氣道，“說他是狗，那你又是什麽？母狗嗎？”


  　　“你再說一遍試試看！”蔡念晴怒瞪她。


  　　“為什麽不能說？”


  　　江菲菲冷笑，“一個整天隻會欺辱打罵自己親生兒子的人，又算什麽好貨色？你在罵他之前難道不應該先掂量一下自己嗎？說他怪物傻子，那你又是什麽東西？”


  　　“你說我是什麽東西？”


  　　仿佛第一次見到她似的，黃亞蓉緩緩走到她麵前，下巴微揚，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她不屑地冷嗤了一聲，抬手戳了戳林軒的胸口，“怎麽？我生的我養的我還說不得罵不得了？”


  　　江菲菲一把打開她那隻不客氣的手，嬌小的身體牢牢擋在林軒麵前。


  　　“生而不養，你配得上母親這兩個字嗎？”


  　　黃亞蓉一怔，隨即嘲弄道，“花錢買來的鄉下媳婦兒，你也配說我？”


  　　說著高高揚起手臂——


  　　預想中的一巴掌，還沒有落下就被一隻大手擋住了。


  　　男人的力氣十分大，鐵似的手牢牢箍住她的手腕。


  　　黃亞蓉愣了愣，視線落在麵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一隻小小的手抓住她的手腕。


  　　下一刻，一道大的驚人的力量將她用力一推，她猝不及防，整個人踉蹌著後跌了幾步，差點摔倒。


  　　幻覺一下子煙消雲散。


  　　眼前沉默瘦弱的男孩突然變成了一個麵容冷峻的年輕男人。


  　　他擰眉看她，眼底盡是防備。


  　　“不許欺負菲菲。”


  　　? 第56章

  　　看似不經意的一推,衝勁卻極大。


  　　黃亞蓉一個踉蹌，如果不是身後蔡念晴及時扶住她，她差點當場摔倒。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黃亞蓉扶著小女兒的手幾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無法將麵前這個身形高大的年輕男人和記憶中那個瘦瘦的小男孩對上號。


  　　明明昨天她還能把纏著她小腿不放的小男孩提起來甩出去。可是轉個頭的功夫，他已經長得這麽高,力氣那樣大，輕輕抬個手就能輕而易舉地把她推倒。


  　　過去的記憶如同泛黃的老照片一張張掠過腦海，丈夫去世後壓抑孤寂的老宅,妯娌同情的臉和背後嘲弄的話，以及那個仿佛一輩子都不會開口說話的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小男孩……


  　　視線怔怔落在那張和死去的丈夫極為相似的臉上。


  　　他小的時候大家都說他長得像她,可是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他除了嘴唇,其他地方都像極了他的父親。


  　　如果不是眼神恍惚了些，表情木然了點,單從五官來看，他其實長得也很俊秀，體型也高大挺拔……


  　　那一刻，黃亞蓉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青年，再也不是她印象中那個自閉的小男孩了。


  　　幾步之外,林軒高大的身體牢牢護著身後的妻子，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寫滿了對她的防備。


  　　那雙總是在偷偷看她的眼睛裏也盡是疏離。


  　　抬手指了指自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遲疑地說,“你……推我？”


  　　林軒恍若未聞,擰了下眉,語氣冷硬，“不許欺負菲菲。”


  　　黃亞蓉愣住了，印象中，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他開口說話。


  　　小時候哪怕她打他罵他不給他吃飯威脅他，他也從來沒有正常對她說過一句話，就算急了也隻會啊啊亂叫……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居然也會正常開口說話。


  　　可笑的是，卻不是為了她這個母親。


  　　就在她還在怔忪的時候，身邊蔡念晴恨恨踩了下腳，“王八蛋你敢推我媽？”


  　　說完便衝了過去。


  　　“念晴！”


  　　“林軒！”


  　　眼見她高高揚起手，一個巴掌就要落下來，而林軒一手提著藥，另一手還護著她，江菲菲下意識抬手就去擋她的手。


  　　“啪！”


  　　伴隨著一聲脆響，江菲菲皺了下眉，下一秒便感覺手背一片火辣辣的。


  　　蔡念晴這一掌用了十足的勁兒，原本想扇在林軒臉上的，沒想到半途卻被人攔住了。


  　　她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一隻大手狠狠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林軒鐵青著一張臉，眼底仿佛躥起了兩簇小火苗，死死盯著麵前的女孩，鐵掌似的大手用力一擰。


  　　手腕一陣鑽心的疼痛，蔡念晴尖叫一聲，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掙紮了幾下未果，抬起另外一隻手想要把他的手抓下來。


  　　然而林軒的力氣大得嚇人，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扣住了她張牙舞爪的另外一隻手，反剪，用力——


  　　“啊，好疼……放開……快放開……”


  　　蔡念晴整張臉都扭曲了，疼得眼淚不住往下掉。


  　　林軒的手還扣著她手腕，眉頭緊皺，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怒意。


  　　印象中，除了去年江家那次，這還是江菲菲第一次看見林軒發怒的樣子。


  　　下顎縮緊，手背青筋冒起，像一隻被惹火了的野獸，好似下一刻就要衝過去咬人。


  　　蔡念晴剛才打她的那點力氣疼也就那一下，但林軒是個大男人，還是個練家子，不說她一個小女生，上次林躍還被他揍得麵目全非。


  　　眼見蔡念晴都嚇哭了，江菲菲連忙上前拉住怒火中燒的男人，“林軒，放手……”


  　　林軒擰著眉，一雙眼睛不忿地瞪向麵前的女孩，“壞人，欺負菲菲。”


  　　“不是……你聽我說……”


  　　就在這時，蔡念晴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我爸不要我們了……我媽又病了……連你都來欺負我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偌大的哭聲引來不少人，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


  　　“這麽大個男人，居然欺負人家小女生。”


  　　“太過分了。”


  　　“就是，小姑娘要不要幫你們報警啊？”


  　　聽見周邊斷斷續續傳來不滿的聲音，還有人拿起手機準備拍視頻。


  　　江菲菲用力拉開林軒，睨了眼麵前哭得聲淚俱下的蔡念晴，她憤然抬手指了指她，“欺負？什麽叫欺負？是誰先動的手你們看清楚了嗎？”


  　　頓了頓，她下巴微揚，“醫院裏到處都是監控，前因後果是不是應該弄清楚再來指責誰的不是？未經他人同意就隨意拍攝視頻難道不怕被追究法律責任？”


  　　聽了她的話，幾個原本拿著手機的圍觀群眾便默默收了起來。


  　　“還有你！”


  　　江菲菲話鋒一轉，抬手指向蔡念晴，“是誰撞了人沒道歉這會兒還想動手打人的。以為年紀小小就可以無法無天，真當大家都拿你沒辦法嗎？”


  　　聲色俱厲的聲音聽得蔡念晴一愣，一時忘了哭，打了個哭嗝沒接茬。


  　　這時旁邊不知誰說了聲，“再怎麽說你男朋友也不該打人家小姑娘啊？”


  　　“嗬。”


  　　江菲菲冷笑了一聲，“你哪隻眼睛見到我老公打人了？是她衝過來動手的，合著我老公就該放著給她打才顯得有男子氣概是吧？”


  　　那人訥訥道，“那人家畢竟小女生……”


  　　江菲菲挺了挺肚子，今天她穿了件寬鬆的衛衣，雖然還看不出孕肚，但是孕婦那個味道卻是有了。


  　　“小女生就不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嗎？我還是孕婦呢，照你這麽說，萬一出事了是不是也得讓她賠償……”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人的視線在她肚子上頓了頓，囁嚅道。


  　　“哎，這不是剛才陪老婆去產檢的那位嗎？”


  　　一個護士走了過來，看見兩人笑道，“怎麽還在這兒呀？二十四孝丈夫還不快帶你老婆回家休息？還不放心啊？”


  　　林軒漲紅了臉，有些不自在地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拳頭，卻被一隻小手輕輕握住了。


  　　他轉過頭，看見江菲菲帶著安撫的笑容，“是啊，這不拿完藥就要回去了。”


  　　護士笑完他又看了周邊一眼，“這麽多人圍在這兒幹嘛？趕緊都散了，不知道還以為鬧什麽事兒呢，一會兒我叫保安來了。”


  　　被護士這麽一說，剛才那幾個說閑話的人便摸了摸鼻子默默走開了，其他人也很快散了，短短的一出鬧劇就這麽結束了。


  　　掃了眼還在默默掉眼淚的蔡念晴，江菲菲對於這個飛揚跋扈的女孩實在沒什麽好感。


  　　就算她是林軒同父異母的妹妹。


  　　視線落在不遠處仿佛呆愣一般看著林軒的黃亞蓉，她抿了下唇，輕輕挽住了林軒的手臂，“咱們回家吧。”


  　　林軒沒說話，目光掠過對麵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


  　　抬手攬住妻子的肩膀，將她嬌小的身體護在懷裏，他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小心翼翼。


  　　這一次，他再沒有看黃亞蓉。


  　　眼睜睜看著兩人相攜走遠，黃亞蓉還怔怔站在原地，她張了張嘴，“軒軒”兩個字含在喉頭，卻怎麽也叫不出來。


  　　“媽！”一邊蔡念晴抹了把眼淚走過來，“你看那個傻子……”


  　　黃亞蓉的視線沒收回來，過了會兒才訥訥地說，“那是你哥。”


  　　“我才沒有這樣的傻子哥哥呢。”蔡念晴撇了撇嘴。


  　　“你……”黃亞蓉話未說完，便捂著嘴重重咳了起來。


  　　“媽……”


  　　看著母親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蔡念晴一下子慌了，連忙扶著她一邊幫她拍背，“約的時間快到了，咱們上去吧。”


  　　黃亞蓉咳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肺部又悶又疼。


  　　她捂著胸口緩緩抬頭，人來人往的門診大廳，早已不見那對小夫妻的身影。


  　　三月，外麵正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她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自嘲。


  　　是報應嗎……


  　　—


  　　剛回到家，江菲菲就接到了姑姑的電話，問他們去醫院檢查得怎麽樣了？


  　　江菲菲望了眼廚房的方向，壓低聲音把遇到黃亞蓉母女的事簡單提了一下。


  　　還疑惑黃亞蓉的氣色怎麽看起來那麽差？


  　　聽了她的話，林劍萍隻是冷笑，說黃亞蓉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原來拋下自己兒子嫁人，給別人養一雙兒女，沒想到現在人家自己的媽回來了，那兩個就不要她這個後母了。


  　　最主要的是她的丈夫突然中風一病不起，那兩子女聯合自己的媽就把她和小女兒趕到一套小房子裏去了，聽說最近因為分家產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日子肯定不好過。


  　　原來如此……怪不得看黃亞蓉的氣色那麽差……


  　　想起她對林軒的態度，江菲菲有種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感覺。


  　　走到這一步都是她自找的，自己對親生的兒子都不好難道還能指望不是親生的能對她好？


  　　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當初那樣對待林軒？

  　　隻是後悔又如何呢？


  　　她給林軒造成的那些傷害難道就能抹去嗎？


  　　掛完電話，江菲菲兀自在客廳裏坐了好一會兒。


  　　外麵傳來幾聲嘰嘰喳喳的鳥叫，偌大的堂屋裏顯得異常靜謐。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抬頭望向廚房的方向，才發現那兒也是靜悄悄地一片。


  　　林軒……


  　　她臉上掠過一絲擔憂，站起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


  　　廚房裏，幾縷春日陽光透過窗戶傾瀉而入，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對著她站在洗菜池前，光影在他肩膀上投下斑駁的光圈，他手裏還拿著個削好的蘋果，也不知道在哪裏站了多久？


  　　“林軒？”江菲菲一愣，隨即朝他走了過去。


  　　他站在那兒，目光落向麵前的玻璃窗外。


  　　外麵日頭正好，湛藍的天空下，一大片綠色的田野被青山環繞其中，有風吹過，帶得田裏的稻苗隨風輕擺……


  　　然而這朝氣蓬勃的一切，林軒卻仿佛看不到似的。


  　　他的眼神空洞且虛無，就那麽直愣愣地看著，好像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在他眼裏都不存在了一樣，隻剩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想起他從前的樣子，江菲菲心髒突突一跳，拉住他的手搖了搖，“林軒，林軒。”


  　　一疊叫了好幾聲林軒都沒有反應。


  　　“林軒！”


  　　她有些慌，用力搖了下他的手。


  　　這一下，林軒終於緩緩轉過頭來。


  　　一雙眼睛卻沒有焦距，蒼茫寂寥的目光飄過她臉上，又落向身後的牆上。


  　　如同她小時候剛認識的那個孤獨、自閉的小男孩兒。


  　　他的眼神沒有光，好像眼底看不進任何人一樣……


  　　江菲菲更慌了，這麽長時間他已經改變了很多，一點一點地在進步，如果他又回到當初的狀態……


  　　不敢再往下想，她捧著他茫然懵懂的臉，急切而慌亂地呼喚他，“老公，老公，你看看我……我是菲菲，我是你老婆啊……”


  　　手上傳來的溫涼觸感和耳畔帶著焦急的聲音，讓原本陷入自我世界裏的男人怔了一下。


  　　如同沉睡中被喚醒似的，他的眸光一點一點地聚焦到麵前那張焦急的臉上，眼神澄澈，瞳仁印出她的影子。


  　　“菲菲？”


  　　江菲菲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他的眼底終於有她了。


  　　剛才那一刻，她還以為他又把自己一個人封閉起來，再也不理會周遭的一切了。


  　　心口一酸，嬌小的身體如同飛鳥入林般撲進他懷中。


  　　“嚇死我了，剛才還以為你連我也不要了……嗚嗚嗚……”


  　　滾燙的淚水落在手背上，林軒愣愣地接住她，臉上掠過一絲無措，“菲菲，菲菲……”


  　　江菲菲哭得梨花帶雨，失而複得的感覺讓她緊緊抱住他，“我不管你怎麽對別人……以後你都不可以不理我……”


  　　一想到他把她也阻絕在他的心門之外，她就心痛地難以自製，一邊拍他一邊哭，“……求求你不要再一個人躲起來……嗚嗚嗚……我已經離不開你了……你這個笨蛋……”


  　　林軒表情怔怔的，眼中掠過一絲落寞，機械般喃喃低語，“笨蛋傻子，不要你了……”


  　　江菲菲一愣，隨即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她這個蠢貨，瞎說什麽呢，又捅他的傷口。


  　　看似都不懂的他，其實對於那些傷害的話語，都記在心裏，刻入了骨髓之中。


  　　“我說的笨蛋才不是笨蛋，是可愛的意思。”


  　　她微微鬆開他，紅紅的眼睛裏滿是對他的依戀，“不管別人怎麽樣，我永遠都和你在一起，你還有我，知道嗎？”


  　　林軒呆呆地看著麵前那張帶淚的臉。


  　　過了好一會兒，原本蒼涼的眼底終於泛起暖意。


  　　他輕點了下頭，正要抬手幫她擦眼淚，卻發現手裏還拿著蘋果，呆了呆，才反應慢三拍地將手裏的蘋果遞到她麵前。


  　　“菲菲，不哭，吃蘋果。”


  　　呆萌的樣子逗得江菲菲一下子破涕為笑，她接過蘋果，卻不急著吃，任由林軒動作輕柔地幫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她麵帶關切道，“你……”


  　　隻說了個字，後麵的話卻又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了？


  　　現在想想還有些驚訝，那會兒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為了她推開黃亞蓉。


  　　畢竟……那是他的母親，一個背影就能讓他不顧一切追過去的人……


  　　他的舉動讓她暖心，然而更多的卻還是心疼。


  　　想到他方才蒼涼蕭瑟的背影……她心有餘悸，忍不住再次靠向他的懷裏，拉著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不管過去怎麽樣。以後，你有我，還有寶寶，你不是一個人了。”


  　　隔著衣服，她的肚子依然平坦。


  　　林軒被她牽著手，遲疑了一下，才很小心地摸了摸。


  　　“林軒，菲菲，寶寶。”


  　　“是。”江菲菲眼眶再次一熱，吸了吸鼻子，“以後我們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不用期盼別人回頭，也不用渴求別人的愛，他們不再孤單，他們血脈相連，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個認知讓她感覺心裏一片溫暖。


  　　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她堅定地說，“我們一定可以做一對合格的父母。”


  　　林軒對於“合格”兩個字的意思還不大理解，他反手將她略顯冰涼的手攏進自己溫暖的掌心，聲音懵懂，語氣卻十分堅定。


  　　“林軒照顧老婆，寶寶。”


  　　江菲菲被他純真溫暖的話語感動到了，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唇角。


  　　“老公我愛你！”


  　　如誓言般的告白話語聽得林軒更呆了，視線如影隨形地落在她臉上。


  　　她哭過的眼睛如同雨後新晴的天空，動人而嬌俏。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喉結微動。


  　　就在她要退開的時候，他抬手攬住了她的後背。


  　　過了會兒，男人沙啞懵懂的聲音低低響起，“我……也愛你……”


  　　江菲菲一愣，隨即反手緊緊抱住他。


  　　林軒，她的林軒。


  　　從今往後。


  　　有你，有孩子，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