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淮水之傷(七)
第42章 淮水之傷(七)
瓦爐裏塞滿燒得火紅的炭, 李思念從裏麵取出幾根讓其轉小火,這種場景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過年在老家燒火的日子。
不小心木炭取出太多,瓦爐裏的火苗瞬間熄滅, 隻剩下些火紅的炭灰。見狀不妙,李思念趕緊用鐵鉗夾些幹稻草進去, 可一瞬間,瓦爐裏竟竄起大火, 砂鍋內藥湯沸騰, 咕嚕嚕冒出來灑在火苗上又將其澆滅。
濃煙滾滾,李思念被嗆得直冒眼淚花。
“咳咳咳咳, 阿嚏——”
既打噴嚏又咳嗽, 涕泗橫流, 趕忙拿出手絹沾濕後將口鼻捂住。
看著硝煙彌漫的戰場, 她幡然醒悟,這大概不是在煎藥,而是在炸灶房。真希望客棧掌櫃別嫌她煩。
近些天灶房的夥計每見她一次就要問她一次, “之前那穿黑衣的公子怎麽換成你了?雖然他也總把這裏弄得烏煙瘴氣, 但我實在沒想到,姑娘你居然比他更勝一籌啊。在下,佩服。”
李思念:“……”
倒不是她不會煎藥,煎藥跟做飯難道不是大差不差的一碼事嗎?她經常在家給自己煮豪華方便麵吃呢——題外話,煮過的方便麵就是比泡的要好吃, 主要是沒有天然氣,而這個火, 實在太難把控。
還是小時候回老家過年覺得好玩, 湊在灶前燒過幾次, 現在竟然完全不會了。
好不容易將瓦爐內的火調整到合適的小火苗, 李思念整個人癱坐在小板凳上,滿頭大汗。
如今麵前又兩鍋藥湯,一鍋是她用來治傷寒的,另一鍋是用來給李定坤調理身體的。那一戰他雖然不至於死,但也傷得不輕。
黑亮的眼睛裏映照出火苗的紅,李思念看著木炭上搖曳著的一簇微弱星火發呆,忽然之間,便想起許多往事。
那天敬長生端著一碗藥湯來時,也是同她一樣的灰頭土臉。白淨的麵頰和鼻子上都蹭著黑灰,頭發上也沾了許多碎葉渣,像是剛撿完垃圾回來。
敬長生應該是從來都沒燒過火的,那時一定會比她現在還要手忙腳亂。
不知不覺,時間快速流逝。由於沒有時鍾,計量時間並不方便,所以李思念呆呆坐在小板凳上,幾乎失去了時間概念。
“嘻嘻。”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李思念精神一震,本來以為是敬長生忽然又回來,結果隻是一隻剪紙小人。
一隻剪紙小人卡在她托特包的拉鏈上,還沒來得及飛走。或者,也有可能是敬長生故意留下這麽一隻剪紙小人,方便以後來尋她。
將剪紙小人從拉鏈縫隙中拔/出來,居然沒被她撕壞,換作別的紙早被撕開一道口。
“阿飄二號。”李思念手指撫摸著它圓圓腦袋的邊緣調笑。
被這樣一撫摸,剪紙小人很快就害羞地低下頭,然後用紙張姑且能算作背麵的那一麵去蹭她的手指——反正剪紙小人也看不出正反麵,這樣的動作宛若一隻撒嬌的小貓咪。
俶爾間,剪紙小人似是想起了什麽,咻的一下支棱起腦袋,然後從李思念手心飛出去。尖尖的手指向瓦爐裏的火,看起來有些著急地飛來飛去。
像是在說,快熄火呀,快熄火呀,要是再熬一會兒,藥湯就快熬幹啦!
啊對,李思念一拍腦袋,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趕緊將瓦爐內的燃燒的木棍取出來,咕嚕嚕冒小泡泡的砂鍋很快停止歌唱。
陣陣混合著藥香的白煙緩緩上升,最終化為縷縷水氣。
將托特包拉鏈全部拉開,李思念拍了拍剪紙小人的頭,“進來嗎?在外麵會把人嚇著的。”
可這隻剪紙小人卻把頭一扭,像是在說,哼,我才不進去。
然後它飛到李思念的肩膀上,將手紙邊緣微微卷起,握成一隻拳頭去推一推她的臉頰,等她看過來後,便整個身體都趴在她的肩膀上。外人如果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她的肩上還貼了隻剪紙娃娃。
看來這隻阿飄比上一隻的脾氣要大嘛。
隻是隻剪紙小人而已,也就由著它去了。用濕布包好砂鍋柄,李思念將藥湯從鍋裏倒出來。一碗是她的,一碗是李定坤的。
不想端兩碗上樓,李思念隻好皺著眉頭將她的那一碗提前喝掉。這藥已經喝了十來天,傷寒好了許多,現在隻是在流鼻涕而已。
本來想把藥停了,可敬長生告訴她,大夫說要喝夠二十日。中藥調理的是身體,她想,還是乖乖喝夠時間吧。
雖然已經喝了這麽久,但她還是覺得,好苦啊!都快被這藥醃成苦瓜了。得趕緊上樓吃顆蜜棗緩緩。
還沒推門而入,便聽見李定坤的聲音從內而外地迸發出來。
“痛痛痛痛痛!二妹你輕點啊,大哥我快痛死了!”
李定坤就是這樣,有什麽就會說什麽,有時候甚至會很誇張。就像現在,他覺得痛,就會毫不羞澀地大喊出聲。如果跟他做朋友,倒是會很快樂。
可他也叫得太大聲了吧。李思念聽得耳朵嗡嗡作響,盯著托盤裏的這碗藥湯邪惡地想,不信這麽苦的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
推門,笑眯眯地看向李定坤,“來大哥,該喝藥了。”
身上剛換藥就又要喝苦藥,李定坤的眉毛也擰成股麻花。
作為蜀山首席大弟子,身體自然杠杠好,喝藥這種事,從幼年到成年根本就沒幾回。現在這又塗又喝的,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打開裝蜜棗的牛皮紙袋,李思念驚奇地發現,居然空空如也。一顆都沒剩,隻有紙袋邊緣還沾著黏糊糊的糖漿。
怎麽突然就空了?她明明沒吃幾顆。扭頭看向李定坤,隻見他心虛地拿藥碗蓋住臉,側過身看李媚兒,然後悄咪咪地跟她商量,“要不二妹再去買一袋補上唄。哦不,兩袋,還有一袋我吃。”
李媚兒看看思念再看看大哥,十分無奈地點點頭。
放下藥碗,李定坤若無其事地躺回床,繼續唉喲唉喲好痛啊地叫喚著。
見此情形,李思念瞬間呆逼。原書中描寫的男主是“不拘小節的男神”,但現在李思念隻能在他臉上看見“不拘小節”四個字。
用具體的話來形容,就很像是她在原本那個世界裏,欠打的狐朋狗友。
“大哥,我能聽見。”李思念悠悠說。
“是嘛,思念厲害啊!”李定坤眯著眼睛養神,“有沒有興趣學順風耳?大哥教你呀。”
“大哥敢教我就敢學。”李思念伸出一根手指,略帶報複興致地輕輕去戳一下他用紗布包好的傷口。
“啊啊啊痛,你個死丫頭想謀殺親哥!”沒想到李定坤突然睜開眼,從床上咻地一下跳到她身後,開始哇哇斥責。
手指僵在半空,李思念尋思著,她還沒碰到啊,怎麽就跳起來了?
“喂大哥,稍微裝裝就好了,別太過。”轉過身,一屁股坐床上,懶洋洋地看著眼前這個戲精,“早就能下床了吧,還讓二姐給你上藥,還讓二姐給你出去買蜜棗。你良心呢?”
“哇哇哇,你個小沒良心的,大哥我可是為了救你才傷成這樣。”
“是哦,我好感動,嗚嗚。”最後那個嗚嗚,嗚得實在毫無感情。
不過李定坤也不在意,像模像樣地說了句,“這都是大哥應該做的。”便重新將外袍穿好。
見他整裝待發,李思念不由好奇,“我們接下來是要去哪兒?”
“帝都。”李定坤懶洋洋道,“又出事了。得我去解決。”
“哇哦,大哥好厲害。”心不在焉。
李定坤白她一眼,“好好說話!”
撫摸了一下已經將血跡擦幹的佩劍,李定坤又看向思念,笑道:“見你‘天資尚可’,反正現在無所事事,不如來跟我學一下順風耳?”
“學就學!”李思念仰起下巴,她總覺得李定坤這家夥嘴裏的“天資尚可”是在陰陽怪氣。
氣沉丹田,引氣於耳,心神專注,聽!
跟著大哥的樣子學,本以為他是在唬人,沒想到嚐試過幾次後,竟然真能聽到遠處的聲音。
有街頭小販在叫賣荷燈、糖餅、各式各樣的東西,還有耍雜技的在胸口碎大石前仰天呼嘯,長街盡頭,是人群熙攘,熱鬧非凡。
穿過這條長街,飛出這座小鎮,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蟬鳴蛙聲,還有一個人在呢喃。
聲音很小但卻很沉,他在喊她的名字,李思念,一聲一聲,逐漸微弱。
這嚇得她立馬收回心神,不願再聽。
心髒撲通撲通跳,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思念?”李定坤在她眼前揮揮手,“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沒有,什麽都沒聽見。”李思念拚命搖頭。
“這正常。”李定坤拍拍她的肩,“我當年也是練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能聽到八百米外的聲音,你大哥我算是天資很高的了。”
見思念不說話,李定坤接著安慰,“沒事啊,這多大點事,慢慢練習就好。”
“嗯。”李思念這才緩過神。
輕輕點點頭,她說,“以後再學吧,我現在想出去看看月亮。今天的月亮一定又大又圓。”
沒察覺到思念的異樣,所以李定坤隻是笑著說,“你二姐也喜歡那些風啊花啊雪啊月啊的,去吧去吧。”
明月高懸,今天好像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圓得就像是在漆黑的天上攤了塊煎餅果子的餅皮,再敲上一顆雞蛋,月亮表麵便有了凹凸不平的紋路。
月光並不刺眼,所以李思念直勾勾地看著它,似乎是要從這銀月圓盤裏看出些什麽。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她忽然想起很多人。
老爸老媽家裏的貓,還有一群怨種狐朋狗友。本來約好考完試要出去玩兒的,去一個靠近大海的城市,在潮漲潮汐時濕漉漉的沙灘上印出一個個腳印。
他們現在在幹嘛呢?那邊時間過得慢,有在拍畢業照了嗎?
忽然又想起敬長生。
為什麽又會突然想起他?大概是因為剛才聽到了他的聲音,還有就是,那天他離去之時,給她帶來了十分大的震撼。
拍拍腦袋將那個身影拍出去,李思念繼續看月亮。
係統的任務她並不想完成,可是卻不得不去做。這樣一來,既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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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森暗,葳蕤的枝葉將大半邊天空掩蓋。冷白的月光隻能從樹葉的縫隙中鑽出,在幽暗的林間形成一道光束。
這道光打在知了透明的翅膀上,它在這束光下鳴唱。
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幹枯的樹枝從中斷裂,打破林間的靜謐。知了被那聲音驚動,嚇得停止鳴唱,抖動翅膀,撒下一地月光。
敬長生走在黑暗中,冷月那幾束微弱的光並不足矣照亮前方的路。他又不知道該去哪裏了,變成一隻遊蕩在荒郊的野鬼。
渾身發燙,心口很疼,那裏又開始長東西。可剛長出來的血肉才被一把長劍刺穿,生出一個血窟窿。
不是沒有受過傷,隻是那些傷口都會很快愈合,但心口這處貌似與之前不同。炎炎夏日,不曾處理過這道傷口,情況倒是變得越發惡劣起來。開始發炎,流黑血。
明明之前比這還嚴重的傷都會很快愈合,為什麽現在卻好不了?是因為這傷在心口那處剛生長出來的血肉上嗎?
舊傷未愈,再添新傷,一株株血芽從石縫中生出,將那道縫隙越撐越大。
又開始了。
是痛啊,這樣疼怎麽能不去享受呢?他會是一個活著的人,能感冷熱,能知痛癢。
痛一點,再痛一點。敬長生伸手往心房的傷口裏摳,甚至幾乎將那裏的皮肉翻轉,他半跪在地上,鮮血從那傷口處不斷滴落,猶如泉水源源不斷地從泉眼冒出。
額頭冒出冷汗,身體在狂熱地顫抖。
已經這樣疼了,是不是能專注地去享受這份疼痛呢?是不是就不會想起那些本不該去想的事呢?
可是不行啊,幾乎已經形成條件反射,每當心口開始長東西的時候,他總會去喊李思念的名字,一聲接著一聲,不斷呢喃。就像現在這樣。
“李思念,李思念……”
察覺到自己在喊她的名字,敬長生皺了皺眉。
他明白,李思念不在這裏,所以無論他怎麽喊,李思念都不會聽到,也不會用那雙溫軟的手去撫摸他的頭頂,然後輕聲對他說,我在。
這些他想要的,現在都不會有。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還要喊她的名字?李思念的名字從嘴裏說出來會讓心口的疼痛不純粹。他本來可以享受這份疼痛的,可因為喊了一個不在他身邊的人,心裏竟然開始覺得難過。
不應該難過的,他應該高興,那裏在長東西,他會變成想李思念一樣活著的人。
想對李思念說,我好高興,可是李思念不在,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聽見。
前幾次李思念明明都在的,可這一次卻不在了。
她不在了,她不要我去見她。敬長生在心裏想。
但口中仍舊在呢喃著李思念的名字,隻要心口的疼痛不消失,那就永遠不會停。
這是已經形成的條件反射,他無法控製自己。
忽然十分暴躁,心口的血滴下去與泥土混在一起,敬長生抓起這團混著鮮血的泥土全部塞進嘴裏。
血腥味和土腥味一瞬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直衝大腦。這會讓他清醒。
手捂住嘴唇,防止自己吐出來,他閉上眼睛,心想,這樣就不能說話,不會再念出那個名字了。
靜靜呼吸,他靠著一棵樹緩緩倒下,終於開始毫無保留地享受著那亂箭攢心的痛。
就在這裏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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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縷陽光透過重重綠葉,最後照到敬長生眼睛上,他被那道光刺醒。
林子裏有一片湖泊,在初晨的日照下波光粼粼。敬長生褪去衣物,在裏麵好好洗了個澡。在此之前,他一直用的是去塵符。不過聽李思念說,洗澡很舒服,他便想試試。
被陽光一照,湖水暖暖的,被湖水包裹住全身的滋味,確實很不錯。水下很安靜,隻有流動的水波聲,將一切喧囂隔絕在外。
洗掉嘴裏的土腥味,頭發上的汙泥,還有心口處仍在不斷湧出的黑血。敬長生整個人像是一條湖裏的白魚。
李思念果然沒騙他,洗澡很舒服。
從水下遊上來,浮出水麵,敬長生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著天邊躲在雲層後的太陽,白淨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笑容。
又潛下水,猶如一條魚兒在水中嬉戲。他喜歡湖水流過身體和臉頰的感覺,這會讓他想起李思念那雙溫軟的手,就像水一樣。
穿上衣服,再用一張符紙將濕漉漉的頭發弄幹,敬長生將墨發用一根黑色發帶束成馬尾,往林外走去。
林子外也有一座小鎮,現在時間還很早,沿街叫賣的小販依舊熱情高漲。
肚子開始咕嚕嚕叫,許是心口處的血肉越長越多的緣故,敬長生現在越來越變得像個人,居然也會餓肚子。
李思念說,餓了就要吃東西,所以敬長生現在準備去找點東西吃。
如果是李思念的話,她會吃什麽呢?她早上一般會要一根油條再加一碗豆漿,而且必須是純黃豆漿。
所以,按照她的口味,敬長生停在路邊一家賣早餐的小攤前點了一份豆漿油條。
攤主是一對夫妻。
男人高大,精壯的手臂被太陽曬成古銅色。他負責揉麵,除了蒸包子饅頭外,還負責炸油條。
揪一塊流動的軟麵糊,拉成長條放進油鍋裏。隨著滋滋滋的聲響,麵糊內部冒出小泡泡,很快便開始膨脹,變得三倍大,外皮也變得金黃而酥脆。
女人嬌小,雖然相貌平平但好在有一張能掐出水的好皮膚。她則負責收錢和煮豆漿,白花花的豆漿在鍋中翻滾,蒸汽滾滾,豆香四溢。
兩人分工合作,所以動作很快。敬長生麵前很快就擺上一碗滾燙的豆漿,和一碟切好的油條。
夾起一塊油條放進豆漿裏,待起吸飽湯汁再送入口中。果然,香甜的豆漿從柔韌的麵皮中迸發出來,溢滿口腔,甜而暖,落入胃中,將整個饑餓的身體填滿。
這比那混著血的泥土滋味好多了。
李思念沒騙他,吃東西很舒服,無論是用她的身體吃東西,還是用自己的身體吃東西。
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活在人間,除卻風雨,還有溫情。就像李思念那樣活著。
吃罷早餐,敬長生忽然不知道該往何處去,目前還沒有嗅到怨鬼的氣息,難道又要像之前那般流浪嗎?
嗯,因為跟李思念一起生活過,所以肯定跟最初的流浪是不同的。至少,他會學著李思念的樣子吃飯,睡覺,而不是在路上不眠不休一直走。
放下筷子坐在原處發呆,他看到兩位攤主。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靜靜地觀察著他們,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好像十分幸福。
似乎是被敬長生盯得太久,兩人有所察覺,女人隻好走過來問他,“公子是有什麽想說的嗎?如果是小店招待不周,還望公子見諒。”
“你們一直在一起麽?”眨著琥珀色的眼睛,敬長生天真地問。
被敬長生突然的問題問住,女人愣了兩秒,然後才尷尬地回答道:“我們是夫妻。”
“夫妻就會一直在一起麽?”
“夫妻當然會一直在一起。”女人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奇怪。
“你喜歡他?”
“公子在說什麽笑?我們結為夫妻,自是因為互相喜歡。”
敬長生頓了半晌,緊接著又問:“然後你們就一直在一起,一刻也不曾分開?哪怕是一天,一個時辰,一炷香的時間,都不曾分開?”
愣了半晌,女人這才皺著眉頭,結結巴巴地說,“當、當然。”
她看起來已經不想再跟眼前這個怪人說話了,可眼前這個怪人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問題。
“喜歡是什麽?你會親吻他的嘴唇嗎?然後心跳加速,甚至呼吸不暢?我好像也喜歡泡在豆漿裏的油條,為什麽我的嘴唇與之接觸時並不會心跳加速呢?我隻覺得它好吃。”
女人的臉由白色變成紅色,再由紅色變成綠色,最後怒目圓瞪,大喝一聲,“衣冠禽獸!”
聽見女人的聲音,男人立刻拿著擀麵杖趕過來,將女人擋在身後,怒吼:“你想幹什麽?!”
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敬長生很疑惑,明明沒有殺意,隻是想問幾個問題而已,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果然,隻有李思念會跟他好好說話,這個問題隻能去問李思念。
不想再與男人發生爭論,敬長生轉身想要離去,可那男人似乎不願就此善罷甘休,開始朝四麵八方大喊:“那位衣冠楚楚的公子,是個禽獸,他調戲我家夫人!”
他知道什麽是禽獸,就是在森林裏跑的那種,可卻不知道什麽是調戲,更不明白為什麽周圍突然圍來一群人。
那群人看起來好像都很不怕死的模樣,愚蠢地想要擋住他的去路。敬長生有些不高興了。
一隻隻剪紙小人飛到空中,等它們快速旋轉起來,就會化作最鋒利的刀片。
滿身殺氣,敬長生僅僅隻是朝那群人看了一眼,那群人便被嚇得縮成一團,嘴裏連連哀嚎著:“大白天的見鬼了,大白天的見鬼了!”
更有人悄咪咪地在私底下互相傳播消息,“那人一看就是個妖道,會妖術的,咱們可惹不起。”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快逃吧!一瞬間,眾人四處逃竄,雞飛狗跳。原本熱鬧繁華的早市在這一刻變得十分蕭條。
整條長街上目前隻剩下三個人,敬長生,還有賣早餐的那對夫妻。
不是那對夫妻不想跑,而是敬長生不要他們跑。
“最後一個問題。”他心裏其實還有疑問,“如果你的夫人跟你分開了,你會怎麽做?”
“當、當然是、是去、去找、找她。”男人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利索。
“要是她不想見你呢?”
“她、她不會。”
敬長生想了想,然後喃喃自語道:“我明白了。”
說著丟給男人一顆金豆,“謝禮。”說完便轉身離去。
他要去找李思念,反正知道她在哪裏。
是要去帝都了吧,就在剛才,敬長生感受到怨鬼的氣息,就從帝都那個方向傳來。李思念跟李定坤一夥兒,肯定也會到那裏去。
方才那群人圍上來時,敬長生本來想把他們全部殺了,可他忽然想起李思念。要是李思念知道這件事,估計會生氣。她一生氣就不理人了,所以他最終沒動手。
嗯,現在去帝都。
作者有話說:
你們看這個作者像狗啃一樣的更新時間,就知道她肯定每天都在裸奔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