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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有緣無分的孩子

  「你很想見我?我們倆到底什麼仇什麼怨?」臨晚鏡撫摸著手裡的長日弓,溫柔得如同在撫摸自己的孩子。銀白色的弓身猶如一個戰士,隨時準備著戰鬥。她和它是在並肩作戰!


  「是你自己藏頭露尾,不是我想不想見!」矮個子男人似乎被臨晚鏡一句話刺激到了,大聲地吼道。


  可是,越強烈的語氣,只能越掩飾他的心虛。遠遠地看著那個小黑影,臨晚鏡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疑惑,她問旁邊的絕三兒:「小三兒啊,我是不是見過那人啊。他的態度怎麼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剝皮抽筋的樣子?」


  「主子,千刀萬剮之後不能再剝皮抽筋了。」絕無情想了想,獃獃地回了一句。


  臨晚鏡舉起手,又放下,忍住了抽自家小三兒一巴掌的衝動。然後咬著牙重新解釋:「我是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對我意見很大。」


  「哦。」絕小三兒點了點頭,煞有介事道,「嗯,我們都看得出來。」


  「小三兒,我覺得你是你們兄弟仨之中最不會聊天的!」臨晚鏡一雙美目圓瞪,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領吼他一頓。這孩子,從小腦子缺根弦兒,溝通困難!

  「……」絕無情沒有說話,默默地在心裡委屈。那您還非要跟我聊天——


  「主子,您就不要為難他了。找我聊,想聊什麼都可以!」另一頭的絕無意扯了扯臨晚鏡的袖子,想解救自家弟弟於水火之中。


  臨晚鏡扭頭又瞪他一眼:「你一邊兒去,你只能跟你們家沈綠書聊,也就她不嫌棄你。」


  「主子,您不要醬紫嘛。綠書她明明很嫌棄我……」絕無意用扇子捂住半張臉,故作可憐。


  這邊主僕幾人熱鬧起來,那邊矮個子男人都快要狗急跳牆了。


  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動靜了。


  「繼續走!」既然臨晚鏡不出來,他們也沒有必要在這裡耗下去了。


  「誰允許你們繼續走了!都給本王站住!」夙郁惜朝狠狠地瞪了矮個子男人一眼,「你不要在這裡隨便下命令,別以為你是母妃派來的人,本王就不敢對你動手!臨晚鏡那個賤人把本王害成這樣,本王非要抓到她不可!」


  簡直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王爺,您不要誤了大事!」法場那邊才是重頭戲,如果在這裡耽誤太多時間,他帶的人手不夠,不一定能把臨晚鏡和夙郁流景夫妻倆都一網打盡!更何況,臨家還有一位大公子呢。那位死而復生的大公子,可比臨晚鏡都厲害!如果他沒去劫法場,他們要怎麼抓人?


  「誤了大事?什麼才是大事?本王的命難道不是大事?」還有,他傳宗接代的東西,難道不是大事?

  「王爺,事實上,她並非想要您的命。」只是想嚇尿您罷了。誰讓您這麼不經嚇,連個女人不如!

  他終於知道,當年為何鳳離皇會被定國侯嚇尿了。原來,臨家人喜歡用這種方式嚇別人。


  還別說,真給這矮個子男人猜對了。臨家老爹會這一招,臨家哥哥會這一招,臨晚鏡也會這一招。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弓箭在手,天下我有!

  臨老爹覺得女兒是深得自己真傳,即便雙手雙腳被鐵鏈所住,都忍不住為女兒跳起來鼓掌。


  「沒錯!我女兒是有分寸的,你好歹也是她的皇侄,她怎麼會要你的命呢?」臨老爹不忘補上一句,「她只不過是想嚇嚇你罷了。沒想到安王也如此不經嚇,倒是和鳳離皇當年驚人的相似啊。」


  臨鼎天似乎又回想起了當年的情景,鳳離皇在高台之上,被他嚇得屁滾尿流。


  「你!」夙郁惜朝沒想到自己會被拿來和當年的鳳離皇相比,誰都知道當年鳳離皇所鬧的笑話。簡直是,弄得整個龍騰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趁這個時候,絕無意,你放暗器擾亂他們的注意力,我去救人。」安王現在被氣得半死,又和他身邊的黑衣人貌似發生了點兒不愉快,他們在這個時候偷襲,是再好不過噠!


  「主子,我去!」絕無情攔住臨晚鏡,景王叮囑他們,一定要看好主子,不能讓她隨便動手,她前段時間受了傷,重傷未愈。


  「我們一起去!我如今不好動武,你引開那些人,我只負責把人帶走。」她現在的身子,自己知道,連日里喝葯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腹中的胎兒,每天喝葯都喝成了習慣。現在看著葯不是想吐了,而是下意識地開始瞄夙郁流景。阿景千叮嚀萬囑咐,她自己也非常注意。所以,除了救人,她是不會動手的。


  「好。」絕無情點點頭,他的功夫都是主子手把手教的,與主子配合最默契的也是他。對付那些人,完全沒有問題。


  「動手!」


  臨晚鏡一聲令下,無影樓的人在絕無意的帶領下都開始放暗器。無影樓的暗器可不像一般的弓箭那樣,絕壁是個兒小,殺傷力大。梅花鏢,暴雨梨花針,連扔石頭當暗器的都有……趁亂,絕無情飛身出去,直逼押著老夫人的兩個死士。


  矮個子男人一見是沖著侯府老夫人來的,立馬移步,擋在老夫人面前,與絕無情交起手來。


  可惜,絕無情的習武天賦本來就是絕氏三兄弟裡面最高的一個,哪裡是一般人能夠擋得住的?更何況,這個時候還有無影樓的人在旁邊放暗器搗亂。


  矮個子男人開始還能勉強和絕無情打成平手,到了後面就不行了。他肩頭中了絕無意射過來的暗器,又中了絕無情一掌,另外兩個死士上前幫忙。正在這個時候,臨晚鏡飛身而出,五指間的銀針射向擋在她身前的一群死士,散亂的青絲化作利刃,抹掉一排人的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了老夫人。


  「該死!攔住那個女人!」矮個子男人眼見著臨晚鏡出來又帶走了老夫人,氣得在原地跺腳,奈何他已經受傷,根本追不上臨晚鏡。


  「是!」死士們在他的吩咐下趕緊朝臨晚鏡追去,結果卻被絕無情攔住。絕小三兒的武功,還真不是蓋的!

  「哈哈,想攔住本王妃,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唔——你?」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腹部傳來的劇痛驚呆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表情痛苦。她毫無防備,就那樣看著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


  緊接著,是她原本攬住的老夫人拔出帶血的匕首,瘋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小賤人,看你還怎麼做侯府的繼承人!老身要殺了你,殺了你!」


  「主子!」琴兒最先發現這一幕,完全嚇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老夫人竟然會對自己的孫女下手,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臨晚鏡一聲苦笑,捂住腹部,抬眼看老夫人:「沒想到,您這麼恨我,即便我是您的親孫女,也抵不過你對我娘的恨嗎?」


  她不知道老夫人會如此瘋狂,真的是謀殺親孫女,她怎麼嚇得了手?


  「當然恨!是她,是她搶走了我的兒子!你和你那個山野村婦的娘簡直一模一樣!」老夫人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即瘋笑道。


  「你知道嗎?我肚子里有小寶寶了,他還那麼小,你怎麼下得去手?」臨晚鏡捂著肚子,她感覺到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身體里流失。她千辛萬苦想要保住的孩子,真的就要這樣離她而去了嗎?


  那麼苦的葯,每次聞見都覺得噁心,吐了那麼多回,才喝下去的葯,一點用也沒有。就這樣,被一個老太婆一刀毀滅了。她毀滅了自己所有的美好期待!


  聽了臨晚鏡的話,老夫人不但沒有後悔,反而變本加厲地瘋狂:「哈哈,有孩子了?更好!死了更好!」


  她可沒忘記,當初兒子說了,這個孩子可以繼承侯府!殺了更好,殺了更好!

  「你該死!」絕無意和琴兒都氣紅了眼,同時朝老夫人拍了一掌。


  「噗——」老夫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拍飛了出去,臨晚鏡想要出聲阻止,可疼痛已經席捲了她的神經,完全開不了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夫人被拍飛,口吐鮮血在地上抽搐。


  她緩緩蹲下身子,臉上的表情再也沒辦法輕鬆起來。


  那邊的人似乎還沒察覺到林中的變故。似乎又有誰帶了人馬過來,恍惚間,她還聽見了阿景的呼喊聲。只是,想要仔細聽得更清楚一點,卻來不及了。


  等臨晚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王府的柔軟大床上了。她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滿下巴胡茬,頭髮凌亂的夙郁流景。他面色憔悴,望著自己,似乎在發獃。


  「阿景?」許是好久沒有喝水,喉嚨如同火在燒,聲音也沙啞到不行。


  「鏡兒,你醒了?」夙郁流景原本就抓著她的手,現在更是緊握起來,聲音里夾雜著驚喜。憔悴的臉上也終於浮現了一抹笑意。


  「嗯,阿景,我睡了多久了?」她微微一笑,蒼白的唇乾裂開來,冒出點點血珠,卻絲毫不影響她脆弱的美。如同精美的瓷器,即便碰一下就碎了,可散亂在地的瓷片,依舊美得那麼驚心動魄。


  「三天。」夙郁流景一邊回答,一邊端起水,一點一點塗抹到臨晚鏡唇上,然後再一小勺一小勺地喂水給她喝。


  「阿景,我……」她想要坐起來,小腹的疼痛卻讓她不得不皺起眉,停止了說話。


  「是不是傷口又疼了?」夙郁流景趕緊把她按住,不讓她起身,「你先躺著,我去叫風無定過來給你看看。」


  「等等!」臨晚鏡拉住他,看著他,這是第一次,這雙美眸里顯露出了不安,脆弱和一絲惶恐。她張了張口,卻怎麼也問不出那句話。


  「乖。」他一隻手被她拉著,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安撫道,「他就在外面,我去去就來。」


  「不要!」臨晚鏡聲音尖銳,搖了搖頭,手死死地掐住景王的手,幾乎把他的手都掐出了血,「告訴我,我的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


  「鏡兒,你冷靜一下!」聽到她這樣問,夙郁流景的身體頓時一僵,也顧不得手上的疼痛,他只能坐在床邊輕聲安撫她的情緒,「孩子什麼的都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只要調理得好,孩子我們都還會有的。本王答應你,以後想要多少孩子,我們就生多少,好不好?」


  「你的意思,那個孩子,沒有保住嗎?」臨晚鏡不是那種經不過打擊的人,只是這一次的反應有點慢,她不怕疼,也不怕吃苦。可是,怎麼能在她把滿滿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孩子身上之後,那個孩子就這麼沒了呢?他來了,為什麼還要走?是她這個做媽媽的不夠稱職嗎?


  「鏡兒,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他粗糲的指腹撫過她的眼睛,溫柔地替她擦著眼淚,只是,不管怎麼擦,那眼淚跟流不完似的。


  臨晚鏡咬著唇:「我不想哭的,阿景,我不想哭的。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難過。」


  「你知道嗎?我以前不喜歡孩子的,因為我前世是個孤兒,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我沒有父母,那些有父母的孩子,被父母呵護的孩子,我羨慕他們,嫉妒他們,甚至厭惡他們。所以,我討厭孩子,我覺得之所以會被父母拋棄,是因為自己太小了,什麼都不會,是累贅。但是後來,穿越到這裡,擁有愛我的臨老爹,有疼我的哥哥,他們給了我家人的溫暖。而你,是我的丈夫,你愛我,我也愛你。那孩子,原本來得很突然,甚至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他怎麼能在我歡天喜地地接受了他,花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想要留住他,對他的出生寄予了那麼多的希望之後,再離開我呢?」


  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這種感覺太難過了,真的太難過了!

  「嘔……」臨晚鏡乾嘔起來,劇烈的動作牽扯著傷口疼得厲害,她卻渾然不覺。她緊緊地掐住景王的手,一邊乾嘔,一邊不住地流淚。


  沒有再哭出聲來,只是一直無聲地流淚。夙郁流景就那麼抱著她,身體都在發顫,他也跟著紅了眼眶。


  是誰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這是傷心了嗎?其實,夙郁流景才是對那個孩子真正的不抱期待。因為那個孩子在他的寶貝肚子里太磨人,讓他家王妃給的關注太多,他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可是,為什麼現在看著鏡兒這麼難過,他也會跟著難過呢?是在難受那個孩子的離開,還是難受鏡兒的難受?


  臨晚鏡乾嘔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阿景,你知道嗎?我都已經想好了,這個孩子的身體肯定不會很好,那麼我希望他是個男孩子,男孩子總會比女孩子堅強,王府不缺錢,我們可以養他一輩子。等他長大一點,我可以陪他說話,你可以陪他練字。然後,再讓爹爹教他習武。雖然身體不好,可若是從小習武,肯定也是有用的。他不用成為文武奇才,只需要身體健康,不至於被人嘲笑是文盲便可以了。」


  她微微一笑,把未來描述得很美好:「他還會有弟弟妹妹,弟弟從小身強力壯,一定會練得一身好武功,然後走到哪裡就護著哥哥。還會有一個乖巧的妹妹,妹妹會牽著哥哥的手,陪著他玩,讓他即便是不能經常出去,也不至於孤單。他——」


  怎麼能還沒來到這個世界,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父母,就又離開了呢?

  「別說了,鏡兒,求你別說了!」夙郁流景緊緊地抱著她,兩個人就那樣抱在一起默默流淚,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一定還會再有孩子的。」


  「阿景,你說他怎麼捨得走?天下哪裡去找比我們更好的父母?我娘親風華絕代,我這容貌現在也逐漸繼承了她,你更是龍章鳳姿,容顏絕世。他如果當我們的兒子,該長成什麼樣子?天下人莫不見之沉淪吧?我們家世卓絕,你身為夙郁第一王爺,我是侯府世女,將來我們百年之後,他得繼承多少遺產啊,他怎麼就捨得離開?」


  臨晚鏡定定地看著夙郁流景,嘴裡不住地問。


  景王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怎麼知道,那孩子怎麼捨得離開?只是,那孩子,就算不是那一刀下去,風無定也說,最好是不要的。因為他在胎中落下了病根,生下來之後必定一生艱難,還不如——


  這些話,他怎麼忍心在這個時候告訴鏡兒?在她這麼脆弱的時候!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抱在一起,一個眼眶濕潤,一個不停地流淚,似乎要把所有的眼淚都在今天流幹了一般。沒有人打擾他們,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外面。


  王府主院的院子里,坐著臨鼎天,臨晚照父子,還坐著雲破月,風無定。原本還有蘇幕遮的,只是他這個時候已經去了東宮。臨晚鏡昏迷了三天,大家就在外面等了三天,在這裡守了三天。


  臨鼎天更是一夜之間白了頭髮,為了女兒,更為,害得女兒成這樣的是他的母親!他該怎麼做?為女兒和女兒肚子里未出世的外孫報仇,親手弒母嗎?還是,把一切都交給景王來處理?

  臨鼎天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只知道,他應該給女兒一個交代的。如果不是自視甚高,不會出如此紕漏。如果不是他和母親之間的心結沒解開,母親不會如此瘋狂。總的來說,一切責任都在他!


  「侯爺,老夫人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你打算怎麼做?」風無定突然開口,看向定國侯。


  老夫人那匕首捅向的可是自己的親孫女,說實話,他還真沒想過一個女人能夠狠毒成這樣。說起來,那位老夫人雖然看起來瘋瘋癲癲的,按照他的診斷,老夫人根本什麼病都沒有。換而言之,就是故意裝瘋賣傻!


  「侯府從此再也沒有老夫人。」他沉默了許久,才幽幽開口。這樣惡毒的母親,已經不在他的忍受範圍之內了。


  「既然岳父大人如此說,那麼老夫人就交給本王吧!她害死了本王的孩子,傷了本王的王妃,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夙郁流景站在了眾人身後。他朝這邊緩緩走來,眼神里凝著一層寒霜,表情肅冷,連聲音都彷彿可以冷凍結冰。


  恐怕,這是他和臨晚鏡成親之後,第一次在臨鼎天面前這麼毫不避諱地自稱本王,也是第一次語氣這麼不給岳父大人面子。在他看來,若非岳父大人沒有處理好自己家裡的關係,怎麼會波及鏡兒?鏡兒何其無辜?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是她極力想要留住的。為了那個孩子,那些天趕路的時候,她一邊吐一邊喝葯,每天都病怏怏地依偎在他懷裡,那可憐的模樣,他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捨不得碰一個手指頭的女人,她的親祖母竟然下得了毒手!這樣的毒婦,留著何用?


  「既然她犯下這等罪行,本侯也沒辦法包庇她了。」臨鼎天嘆了口氣,算是同意了景王的說法。現在,他連女兒的面都不敢見,只覺得愧對寶貝女兒。彌兒在穿雲城還沒回來,若是她回來了知道這一切,還會原諒他嗎?


  當年就因為立場不堅定,讓李香香進了門,若是他當初再堅定一點,是不是可以避免後面的一切?他現在是悔不當初,卻又無可奈何。他回頭看了看那扇門,眼睛里儘是自責和擔憂,又轉過頭看向景王:「鏡兒她,醒過來了嗎?」


  「她醒了。岳父要進去看看她嗎?」景王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些都不能怪在岳父大人頭上。看著平日里囂張霸道的岳父大人如今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他心裡也不好受。他的小妻子那麼善良,那麼愛她的爹爹,肯定不會希望她爹因為自己愧疚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嗎?」臨鼎天有些猶豫,他自然想早些見到寶貝女兒,但是現在……


  風無定起身,搶走定國侯前面開口:「既然那丫頭醒了,還是本谷主先進去看看吧。畢竟,她才剛剛醒,也需要多休息。」


  他的話正好解決了定國侯的猶豫不決,後者跟著鬆了口氣,訕笑道:「沒錯,還是先讓風賢侄進去看看吧。鏡兒才剛剛醒,讓風賢侄進去給她再把把脈。」


  「嗯。」景王點了點頭,也不反對。其實他更希望風無定進去,因為鏡兒剛剛情緒不穩,傷口有疼,正是需要風無定進去瞧瞧她的傷口,看有沒有發炎。


  風無定走了進去,臨晚照本來也想跟著進去見妹妹,可景王既然出來了,那他們還要商議消滅無回宮的事情。


  房間里,臨晚鏡也哭累了,一個人躺在床上,眼睛微閉,眼角的淚痕都沒幹,她面色憔悴,唇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個玻璃美人,一碰就碎的那種。


  即便是在生病,臨晚鏡的感覺還是異常敏銳的。風無定走近,她已經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來了?」臨晚鏡朝她虛弱一笑,柔美得讓人心碎。連眉心間的紅蓮似乎都沾染了一抹輕愁。似一縷青煙,緩緩地暈染開來。


  「對不起,小鏡子,我來晚了。」他如果那天能夠早點到,憑他的醫術,興許能夠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風無定有些愧疚,主要是他嫌麻煩,不想再走一趟燕都。若非聽到侯府出事,又想著臨晚鏡放出消息要尋自己,他還是不會來。沒想到,只是遲疑了一兩日,便造成了這麼嚴重的損失。


  讓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風無定真的感覺很抱歉。雖然,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那個福分,留不住那個孩子。」臨晚鏡嘆了口氣,她本來是個很容易想通的人。既然留不住,只能說明他們和那個孩子有緣無分。她不強求,只是覺得一下子心裡空落落的。她是殺手,殺手不需要太多的感情,沒有那麼多傷春悲秋的情緒。只是單純的,有點難過,有點難過罷了。


  「那個孩子,如果生下來,也會活得很辛苦。也許真的是上天註定,你也不要難過了。」風無定拍了拍她的手,不含任何曖昧,只是安撫。


  臨晚鏡對他笑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個時候的風無定,還真像她師兄似的,咳,簡直是春風般的溫暖。


  「我也不是很難過,可這——」控制不住又不是她的錯。


  「好了,好了,不說這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看恢復得怎麼樣了。」風無定掀開臨晚鏡的被子,也不管什麼男女之別,扯開她的衣袍,開始檢查小腹處的傷口。


  「還疼嗎?」風無定檢查了一下,問她。


  「嗯,有點疼。」


  「你不要再哭了,情緒影響你的身體。而且,身體動作太大,也會牽扯到傷口。」風無定皺了皺眉,又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裡面的葯,每日三次,一次一粒。止疼消炎的。」


  「這傷口,不會留下疤痕吧?」女人都是愛美的。臨晚鏡就算生了一顆漢子的心,到底也是一具妹子的身體啊。


  「當然不會,也不看看本谷主是誰!」對於自己的醫術,風無定那是相當的自信。


  「謝謝你能趕來。」瞧他那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倒是逗樂了臨晚鏡。她知道,風無定是個路痴,又怕麻煩,有潔癖,還喜歡清靜。若非有求於人的是她,相信風無定就算再想得到紅酥手,也有的是其他辦法。


  「不用。」他們之間,應該是不需要那個謝字的。誰叫她也算得上自己的半個師妹呢?


  「哎呀,那個小風風呀,你看,你反正也沒什麼事,神醫谷那裡又無趣不如留下來陪我們一起玩好了。」臨晚鏡想把風無定留下來,第一是覺得他真的無事可做,挺無聊的。第二,她的無影樓還缺位神醫坐鎮呢。既然能請到神醫谷的谷主,那是最好不過。


  「誰說本谷主沒事了?」他要研究無數的新葯好嗎?若非風無定修養極好,他都想翻個白眼了。


  「你除了一天到晚待在藥房,還能有什麼事?」臨晚鏡白他一眼,剛養好一點兒精神,「不如你真的跟在我身邊,無影樓可以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藥材。」


  只要他能想到的,無影樓的人遍布天下,肯定能尋到。


  「紅酥手呢?」不是說用紅酥手和他交換,那把東西拿來。風無定的反應也是極快的,既然要留他,總要做出點兒實際的事情吧?

  「紅酥手自然是在無影樓,你如果要,等過幾天,就讓他們去取來。」


  「暫且不談紅酥手,我有一個問題。」風無定擰著眉,似乎是不想說,又不得不問的樣子。


  瞧風無定那嚴肅的模樣,臨晚鏡也正色了一下,看他到底要問什麼問題。


  風無定清了清嗓子:「你師父去哪裡了?」


  「去……等等——」臨晚鏡面色一僵,她怎麼把這事兒忘了?師父肯定是出事了,否則,怎麼會連觴帝都找不到人?


  「怎麼了?」


  「師父應該是出事了。」臨晚鏡苦笑,她如今自己這個樣子,師父出事了又查不到下落。


  「出事?他不是很厲害,怎麼會出事?」風無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完全沒想到,絕無悔那樣厲害的人物,還會出事。


  「他是很厲害,但是這個世界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臨晚鏡嘆了口氣,她還是繼續讓人查師父的下落吧。


  「那,你是否知道,他和我娘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牽扯?」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臨晚鏡狐疑地看著風無定,他怎麼突然關心這個來了?有什麼恩怨的,有關係嗎?他娘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難道,他娘是自家師父給害死的?這個時候才想起報仇,不會太晚了一點嗎?


  「因為我想知道,到底誰是我的父親。」


  「……」臨晚鏡呆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她看著風無定,「你剛才說什麼,能不能再說一遍?」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父親。」風無定這次出來,聽別人說起了他娘和絕無悔之間的糾葛。有點懷疑,他父親到底是誰?是那個英年早逝的凌霄,還是,絕穀穀主?

  「糟老頭兒是你父親?」臨晚鏡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糟老頭兒那麼丑,風無定這麼俊美,怎麼可能是父子關係!那該長得多歪啊!

  「我不是說他是我父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還有,到底誰才是我父親!」風無定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多年,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也太冤了。


  「咳咳,雖然,糟老頭兒一直說是你娘當年硬纏著他。可是,我覺得吧,你娘要多沒眼光,才能看得上糟老頭兒啊?」


  「萬一,我娘就是瞎了眼了呢?」這可說不定!風三娘的眼光,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不敢恭維。


  「那得瞎成什麼樣啊?」臨晚鏡非常唾棄自家師父,特別是他那副邋遢不修邊幅的模樣,簡直看著就討厭。


  可是她不知道,以前的絕無悔長得是有多俊!年輕的時候,那叫一個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堪稱絕谷一枝花(絕谷就他一個人)!他出去一趟,得有好多女人回頭追著他跑。風三娘就是其中最痴情的一個,仗著神醫谷和絕谷的淵源,更是變本加厲,經常去絕谷騷擾絕無悔。偏偏,當時風三娘的師弟,凌霄,喜歡風三娘。所以,三個人之間,就是你追我趕,搞不清白。後來只知道,凌霄抱得美人歸,從此神醫谷和絕谷老死不相往來。更是不能有人在風三娘面前提起絕無悔的名字,這儼然成了他的禁忌。


  更可笑的是,凌霄抱得美人歸,也沒能長久。才成親沒幾天,凌霄就死了。留下風三娘和一個遺腹子,也就是風無定。風三娘生下孩子,獨自把孩子撫養成人。卻從未在孩子面前提起過,他的父親究竟是誰。神醫谷所有人都默認了凌霄就是他的父親,他以前也一直這麼認為的。可是現在聽到一個人說起,他才開始懷疑,凌霄到底是不是他的父親?

  這件事別人都不知道,所以,他只能選擇去問絕無悔了。順便問一問,他有沒有可能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不是他始亂終棄,所以娘親才恨了他那麼多年。後來到死,因為遺憾,不甘心,所以才要下一輩人來彌補上一輩人沒能在一起的遺憾。


  雖然這件事臨晚鏡確實不太清楚,但是她覺得糟老頭兒肯定也是不知道的。不過,這不妨礙她趁機敲詐風無定:「聽說,你們神醫谷,可以發神醫令?」


  神醫谷雖然脾氣古怪,這些年出手救的人越來越少,但是畢竟聲望在那裡。若是神醫穀穀主發了神醫令,必定引起天下人爭搶。那可是唯一活命的機會,誰不想好好把握?

  「神醫令?」風無定眉心微蹙,「神醫谷已經五年沒發過神醫令了。」


  「正因為五年沒發,發一枚才算得上珍貴啊!」臨晚鏡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去發一枚神醫令,尋我師父吧。我師父不見了,我擔心他遭遇不測。如果你能發神醫令查到他的下落,咱們也好救人不是?」


  是到是這樣,可是,他為什麼要為了救一個不相干的人發神醫令?風無定還是不太想攬這差事兒。雖然有的時候發神醫令對於神醫谷來說是很簡單的,可是遇到那種不對胃口的人,神醫谷是真的不想救。可有了神醫令在,又不能失信於人。


  「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種了?」沒等風無定想好反駁她,她已經快一步堵住了他的後路。


  沒錯,誰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種啊?何況,他好歹也是神醫谷的谷主,如果連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都不知道,那該多可惜啊!

  所以,在臨晚鏡的攛掇下,風無定果斷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你快去發神醫令吧,我累了。」彷彿耗光了最後一絲精氣,臨晚鏡朝風無定擺了擺手。


  風無定遲疑地看了她一眼,這是在趕人嗎?他怎麼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還有,她確定自己是累了,而不是餓了?她可是餓了三天了!


  不過,見臨晚鏡又閉上了眼睛,他不得不自出去了。


  外面的人都等著風無定出來呢,見他出來了,都眼巴巴地望著他。


  「她恢復得不錯,不過,三天沒吃東西,應該是餓了。還是送些粥進去得好。」再耽誤下去,他可不敢保證那丫頭會不會被餓暈。


  「我就說小姐醒來肯定會餓嘛!我馬上把粥端進去!」畫兒丫頭簡直是在一旁時刻準備著,她們作丫鬟的就是命苦哇。想見自家主子一眼,都要排隊。王爺那脾氣,她是不敢輕易去插隊的。風神醫有正事兒,她也不能搶在人家前頭進去。這下總輪到她了吧?


  「等等。」沒等畫兒歡天喜地地跨進門,就被臨晚照叫住,他上前,伸出手,「把粥給我吧,我進去看看鏡兒。」


  到底是親哥哥,哪裡會不關心妹妹。如果他們能早一點趕到,受傷的也不會是妹妹了。臨晚照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開始不進去,是沒準備好,現在再不進去,他倒是怕那丫頭多想了。


  「是——」畫兒不情不願地遞上手裡的碗,大有死死抓著不放的趨勢。


  哪裡想,她不給,臨晚照就直接動手搶了。


  於是,畫兒眼底的幽怨簡直可以吞沒整座王府。


  端著粥,臨晚照理了理衣袍,彷彿要上戰場一般地推開門,再跨進去。每一個步驟做起來都聽不容易,畢竟,心裡有愧啊!


  走近妹妹床邊,床上的人兒已經睡著了,這次是真的睡了過去。而且,是昏睡!餓暈的!


  原本想喊醒妹妹,喂她喝粥的臨晚照遲疑了,看著妹妹蒼白的小臉,他有些於心不忍。他知道,妹妹不僅是身體上受了傷,那心裡的傷,沒那麼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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