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埋在雪裏的人,放棄了生機
第17章 埋在雪裏的人,放棄了生機
鵝毛般的雪花無序地飄在空中,時蘊撐著一把石韋遞過來的傘,另一隻手裏拿著當時周以綏曾幫她照亮了一路的手電筒。
因為路上的積雪很厚,車子動不了,一行幾人徒步近一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踏踏的腳步聲有些沉重,一束光掃過一覽無餘的雪地,在那之後是一彎陷處。
她跟石韋和幾個鎮上人往那彎陷處趕去,隻不過因為雪太厚,視線又被雪遮擋著,被落在了後麵。
等終於到了那邊,抓著傘柄的手早就被凍得有些麻木。
她往下看去,一輛白色的貨車側翻倒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和這個雪夜融為一體。
“張鋒?”
“張鋒?”
“周以綏?”
幾個人用力喊著他們的名字,並沒得到任何回應。
坡很陡峭,時蘊記得這個地方,當時公交車路過這裏的時候她還在想,這裏像個高原中間夾雜的一個盆地,在過這裏的時候像是在玩遊樂園的過山車。
一行人小心地往下滑去,石韋撥打著剛才自動掛斷的號碼,在湊近車子的時候聲音越來越響。
幾個人連忙跑過去,“張鋒?張鋒?”
坐在駕駛位被壓在最下麵的人似乎沒了意識,他們嚐試將爬上去將副駕駛的門打開,發現門鎖在側翻滾落的過程中壞了,玻璃碎了一片,還劃傷了裏麵的人。
石韋有些著急:“救護車和消防車什麽時候才能來,人流了很多血。”
時蘊緊緊攥著傘柄,聲音有些顫抖,問道:“周以綏也在裏麵嗎?”
“沒有!”她聽到幾個男人的聲音夾雜傳來,這個‘沒有’卻異常清晰深刻。
時蘊提著心,拿著手電筒沿著車的周圍照,都沒有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邊幾個人合理將司機救了出來,救護車的聲音也在遠處傳來,身邊的人都在喊張鋒的名字,還有兩個人在車周圍找著周以綏。
幾個人的聲音有些雜亂,突然一聲高亢的聲音響起,“張鋒醒了!”
時蘊聞聲匆匆跑來過,被雪絆了下,手裏的傘歪向一邊,大片的雪落在時蘊的頭上。
她沒顧上,連忙跑到司機麵前,躺著的人有些虛弱,如果不是顫動的睫毛在說明著他醒了,沒人會相信。
張鋒的身上更是紅了一片,破碎的玻璃,以及車上尖銳的東西插在了他的腿上。
他頭上冒著虛汗,時蘊臉色慘白,她不知道周以綏是不是也和他一樣,那樣在雪地裏待了幾個小時的話,情況該有多糟糕。
“張鋒,周以綏呢?你見到周以綏了嗎?他沒跟你在一起?”石韋寬厚的肩膀擋著時蘊的多半張臉,語氣飛快地問道。
“他——”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張鋒立馬冷吸了一口氣,大腿上的疼痛萬分難忍,臉有些猙獰。
“讓下,讓下!”救護車停在一邊,車上的人連忙跑下來,抬著擔架。
帶頭的人連忙檢查了下他的傷口,簡單處理下抬上擔架。
“周以綏呢?”時蘊見他們要走連忙喊道,跟著他們的腳步也往救護車那邊走。
石韋連忙將她拉住,“肯定就在這一塊,他疼昏過去,說不了什麽話,我們再找找。”
“是不是壓在車底下了?”時蘊有些失神地喃喃道,連忙跑到車前跪坐在地上低頭往下麵看,衣服被雪浸濕了也看不見人的身影。
車子掉下來的時候撞斷了粗壯的樹,此時的大車完整度不足百分之五十。
她站在車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估計著大車掉下來的軌跡,再聯想周以綏從副駕駛甩出來時可能會掉到的位置,連忙跑過去。
石韋不放心她一個小姑娘也跟著找,消防車到了,幾十個人分散開來。
下著大雪的夜裏,本該是平靜的,而這一場事故,打破了這種平靜。
風蕭蕭吹過,大片的雪花飄落到一雙凍紅的眼簾上。
半個身子被埋在雪裏的人漸漸有了意識,感受到了眼簾上的涼意,下意識顫動了下。
周以綏的記憶漸漸回籠——
大雪一連下了幾天,雪下麵的地麵已然結了薄冰。
大車在下坡的時候方向盤失控,車子不受控製得翻滾下去,撞到了大樹,在駕駛位的張鋒差點被甩出去,周以綏連忙抓住他,另一隻手抓著窗口,殘留的玻璃插進了他的掌心裏,他眉頭緊蹙,張鋒借力抱住方向盤。
突然雪地塌陷,樹被折斷,車子再次翻滾,他從窗子裏被甩了出來,半身埋進了雪裏。
大雪飄了幾個小時,他身上的雪也堆了幾厘米厚。
周以綏想要動動手腳,卻發現沒有任何知覺,在這個飄著雪的夜裏,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身體被凍得僵硬了。
微弱的呼氣還能看見淺淺的熱氣,他累的睜不開眼睛,隻能聽見風聲雪聲,身體不能操控,隻有意識,這種感覺,跟植物人差不多,周以綏想到。
他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或者動動腳,但隻有意識裏這樣想了,大腦已經失去了對身體軀幹的控製。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耳邊像是想起了一係列的聲音——
“周以綏,養你這麽大就是為了讓你殺害自己的爸媽嗎?”
“我現在不能接他過來,我也有難處啊!當初是你要他的,說是你周家的子孫!怎麽,現在不想要了又想到我了?周運清,這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你是要逼死我嗎周以綏?我養你這麽多年,你要弄死你親弟弟嗎?”
“我拿的又不是你的錢,是我爸爸媽媽的錢,真的是,在我家又吃又喝,竟然還想偷我錢,你信不信我讓我爸爸打你?”
“周以綏,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能上學不是全靠我嗎?怎麽,花我的錢,幫我說幾句話怎麽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七八歲的孩子滿臉淚痕抱住一個女人的腿,帶著哭腔喊道:“媽媽,你別走。”
“憶裴乖,這裏容不下媽媽了,你聽爸爸的話,好嗎?以後等媽媽有能力了來接你。”
“我不要!”男孩哭紅了眼,“媽媽,我跟你走,跟你走。”
女人半蹲在孩子身邊,揉了揉他的頭,笑著說道:“好,那你在這裏等媽媽一會兒好不好?”
“好。”男孩乖乖地鬆開了女人,看這那個背影消失在了大雪裏。
他等了又等,等到鼻尖臉頰凍紅,等到身體麻木,等到沒了意識,都沒等來那一個期盼的人。
慢慢地,埋在雪裏的人不再掙紮,放棄了生機。
就在他意識漸漸渙散的時候,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