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醫聖
“我是否是個惡人?”我不止一次地想到這個問題,多怕恢複記憶之後,卻發現我是罪有應得。
顧明鳶盯著我的眼睛,目光裏含著我看不透的情緒。“如果你是個惡人,那麽陰謀說便不成立了,”她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沒有人會為惡人的死掩蓋事實。就算你是惡人,你也有機會改過自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很堅定,好像我真的十惡不赦,而她在勸我改過自新似的。這種感覺讓我很不爽,於是我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想出去逛逛。”
顧明鳶沉默了一會兒,略顯難色地說:“光著腦袋嗎?”
我想斥責她是她把我弄成了這副光腦袋的模樣,可是又想到這是為了救我,不好發作,隻好沒好氣地說:“我不去了。”
說完便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出了茅草屋。這個茅草屋建在前不見村後不著店的郊外,放眼望去,隻有遠山和冰河。
這裏一定不是顧明鳶的家,但是她卻收拾得很幹淨。她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人,我不明白她為什麽不開一個醫館,安安逸逸地度過一生,而非要走南闖北。不過也正因為走南闖北,她才及時地救了我。
風往我的脖子裏鑽,我拉了拉裘衣,抱緊了手爐。不得不說,顧明鳶還是很有經濟實力的,除了這房子有點破。她有丈夫嗎?怕是有,也會被她整日剝人皮肉而嚇跑吧?前日我親眼看到她不知從哪裏拖來了一具男屍,將他手上的皮肉都用刀削下,研究他的指骨。想起這個畫麵,我至今還會不寒而栗。
一隻迷了路的鴻雁在天空中哀啼一聲。我正如這鴻雁一般,在偌大的世間茫然無所處。
從心底浮上的恐懼像是致幻劑一般,催促著我向真相走近。顧明鳶說至多一個月,我就可以恢複大部分的記憶。可是我沒有勇氣等待,我怕我承受不了突如其來的打擊。
為了知道真相,我決定做一個連我自己都被感動的決定。
我站在顧明鳶麵前,無視桌子上的一具屍體,堅定地說:“我要去梨花庵當尼姑。我要進城,去你發現我的地點,查明事實的真相。”
顧明鳶帶著鹿皮手套的手將屍體翻了個個兒,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何必這麽著急呢,我不是說了嘛,頂多再過一個月,你就能恢複記憶了。”
“你以前說的是隻會恢複部分的記憶。我不能再等下去,放任害我的人逍遙快活。”我總是感覺有一種力量在召喚著我去找尋真相。
顧明鳶聽到這句話,終於肯抬起眼打量了我一番,說:“好,隻要你能想起來你從前叫什麽,我就讓你進城。”
我悶悶不樂地又坐到屋簷下,思考著姓名這個問題。
等到想起我的名字,大概就是一個月之後了吧。我抓起地上的一把雪,使勁兒地揚向遠方。雪沫在陽光下閃爍著落到地上,絲毫不能幫助我回憶。
忽然我的腦子裏靈光一現,有了!揚雪沫…楊雪沫!就拿它當作我的名字好了,反正顧明鳶也不知道我以前叫什麽。
我很得意地又在她麵前晃蕩起來:“剛才仿佛有靈光似的,我竟然想起了我的名字,是楊雪沫。怎麽樣,好聽吧?”
我緊張地盯著她的眼睛,盡量地表現自己的鎮定。顧明鳶瞥了我一眼,露出鄙夷的神色:“就算是編也編個好點的名字成嗎?楊雪沫,一聽就不好養活。”
我好奇地問:“那什麽名字好養活?”
“楊大丫。”
她說完這個名字之後很識趣地走開了,而我也堅定了一定要離這個瘋女人遠一點的念頭。本來我還想等幾日再去城裏,可是現在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當即開始打包行李。
我毫不客氣地將顧明鳶的家當往我的包裹裏塞,她現在又不缺,反正將來我還她就是了。
顧明鳶也不攔我,還幫著給我收拾東西。
如果不是她說要給我起楊大丫那個名字的話,我真有可能被她感動。
我找了塊長長的方布,搭在腦袋上當作裹頭巾。顧明鳶卻遞給我一個小包:“這是我用那具男屍的頭發做的一個發套,說不定會對你有用處。等你腦袋上的繃帶拆了之後才可以戴。”
我接過了那個小包,小心翼翼地裝了起來。“為什麽非要拆繃帶啊?”
“因為它要和你的頭皮緊密結合在一起才不會被人看出破綻啊。”顧明鳶的眼睛笑得彎彎的,而我一想到我要讓這死人緊緊地貼著我的頭皮,渾身就長出了雞皮疙瘩。
雖然有些別扭,但我還是挺喜歡這個發套的,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它的作用的確不可小覷。
外麵的風雪忽然大了起來,不過這樣也好,我披著厚厚的裹頭巾,也不會使人懷疑。
顧明鳶也整理好了行李,鎖上了茅草屋,和我一起向禹陽城走去。這一路上風瘋狂地怒號著,我們兩個在雪地裏舉步維艱。雪被風充斥著空曠的原野,下得十分恣意。我跟在顧明鳶後麵,用力地將鞋子從雪地裏拔出,邁出下一步。
等走到城下的時候,我已經是全身冒汗了,呼出的熱氣似乎能融化正在掉落的雪花。遠處禹陽城的城樓越來越清晰,城牆數裏綿延不見邊際。這座城陌生又熟悉,我知道,從今後,這座城就是我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