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無言

  清微山脈，核心地，群峰巍巍，長虹當空，仙光燦爛。靈海翻湧奔騰，若托天流雲，威勢磅礴。穿透重重雲霧，但見「九宮三心」十二仙峰凌駕於三主九次十二峰之上，若仙庭幻境，華麗，縹緲，玄幻。


  自元始劍宗重新托起「九宮三心」十二仙峰后，依照元始仙尊之遺訓，九宮仙峰依次命名為春、夏、秋、冬、土、金、水、木、火，三心峰依舊空置，亦不起名。


  關於九宮三心十二仙峰的源淵，是與元始仙尊一脈相承。即，元始仙尊羽化飛升之際，十二仙峰隕落之時。是以，當玉煬真君親自將此十二仙峰重新托起之時，有人便說，玉煬真君已得元始仙尊真傳，恐已是真仙之體。


  若詳論功勞，獨孤鶴軒定然有份。然而，造化弄人，時間過去很久了，這才是他第一次臨近九宮三心峰。內心之震撼，無以言表，但獨孤鶴軒的表情十分鎮定。在開始的興奮后，他的目光漸漸凝聚在縹緲的斜月三心那三座仙峰。


  星瀾卻是由震撼漸漸變成了興奮，手舞足蹈，胡言亂語。


  紫菲真人沒有帶二人遨遊賞景的打算，直接將二人帶往冬峰，看著二人截然不同的表現，心道：星河之心境，好似心有涅槃，胸藏混沌。此子將來之前程，已令人難以預料。


  冬峰，位於九宮之「震」位，其上寒風凜凜，雪花漫天，入骨之寒流隨風而動。風雪中凝聚的竟是天地之間最精粹的靈力。


  三人剛剛落到山峰上，天地間忽然變暗，寒風呼嘯，猶似雷動。紫菲真人早有準備，右手微揮，頓有金剛梵音波生成，迅速圍繞成天罡氣罩，將三人護住。


  豈料，天地間突有巨龍吟嘯，冬峰之力頓然凝聚，瞬間便將天罡氣罩撕裂。無窮無盡的靈力洶湧而來，欲吞噬三人。可亦就在此瞬間，一道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冬峰上，不僅護住了身後的二人，而且竟將所有的靈力匯聚於己身。


  鴻蒙仙山，不勝仙境，更似仙境。其上的靈力，可助人成仙，亦可殺人於無形。然而，當冬峰之力傾注一人時，若春風細雨，潤物於無聲。剎那，彷彿冬峰隨著一個跳躍的心臟，開始跳躍。


  不多時，那道高大的身影上開始散發出金色光芒。雙掌間似是抱著混沌之球，正在慢慢轉動，或玄空，或玄明，或玄靈，或玄清。彷彿，空、明、清、靈，正在四合為一，化生佛音，普渡慈航。


  紫菲真人輕呼一聲，道：「怪哉！神意破境之光，更勝金丹！」


  突然，天穹下風馳電掣，雷動九天，開天霹靂接連而至，將那道身影包圍。須臾，九宮三心十二仙峰下，光芒突生，燦爛輝煌，猶如重生，托舉十二仙峰。其中一道帶風之金光，穿透冬峰，直衝天際。霎那，天際似被破開，天降之神力若天河細流，順著光芒降落，匯入被霹靂包圍的那道身影中。


  天地變色，神仙驚起，鬼怪異動，萬靈暗涌。大千之力，集於一。似天降神聖，亦似妖魔出世。


  ***

  如此情形，持續了約莫三刻。隨之，天高雲淡，風平浪靜，山河寧定。


  臨近仙峰上悄然出現的身影，在短暫的觀望后，又悄然隱去。冬峰，亦是。


  星瀾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快步上前，撇嘴道：「師兄，你這麼厲害啊？」


  「真是怪胎！藉助如此雄渾磅礴的天地偉力，竟然只突破了一重！」一道平靜的聲音說了句，隨後聲逝人隱。


  紫菲真人亦上前，道：「星河師侄，莫非，你剛才已將慈航九式的前四式，融會貫通，悉數突破至九重？」


  「哇~」


  獨孤鶴軒搖了搖頭，道：「是，師叔！剛才，可能是與『天鴻石』感應，才出現了種種異象！可我記得，天鴻石之力乃是綠光，為何剛才有金光出現？」


  紫菲真人微一搖頭，更疑惑與不解，道：「師叔資質有限，參詳不透。不過，剛才現身的師叔們沒有其他反應，應該是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是沒想到，你的肉`身之強橫，即便是在小小的突破上，亦能招致天雷之劫。著實令師叔難以理解。」


  「蠢材！那不是天雷之劫，而是七星之雷系已成，可感應天地雷力所致的異象！」這道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獨孤鶴軒卻很熟悉，正是靈寶峰的元嬰真君，須臾，只聽他又說道：「天生奇才，怎麼就沒我靈寶峰的份呢！呸，呸，呸！」


  這一下，紫菲真人更是驚之所極，呆若木雞。


  獨孤鶴軒道：「師叔，我們去見師尊吧！」


  那怕是經歷剛才的巨變，他跟沒事人一樣。行走在冰寒刺骨的冬峰上，不見任何冷意。星瀾在一段亢奮后，終於是支撐不住了，口中鋼牙噠噠只響。紫菲真人頓覺失態，忙施展神通，以罡氣護住星瀾。


  三人迎著風雪前行，越走越偏僻。不過，沒什麼，能來此峰者，非大機緣而不能。能居住在此峰者，無一不是站在修真世界的最巔峰。


  獨孤鶴軒發現，冬峰上雪花飛舞，地面上卻沒積雪。地面上坑坑窪窪，凸凹不平，好似偌大的雨點滴在細沙上所致。地面沒有堅硬的感覺，亦沒有柔韌的感覺，似流動又似非流動。地面上生出的神異精粹的靈力，不會被任何東西阻擋，卻會將任何東西洗鍊。


  心道：一個人，不管資質天賦與資源，若能常年待在此等仙峰上，涅槃境不敢保證，可金丹境不會成為天方夜譚！更何況在這裡的人，是以宗門之力供奉的人！所以，太虛境之上的境界，還能是遙不可及的事？


  獨孤鶴軒開始有了一些期待。論功行賞，自己沒理由不可以。


  「師父！」


  一時想的入神，突被星瀾的聲音驚醒。抬頭望去，只見紫菁真君站在風雪中，似玉面觀音，氣定神閑，仙氣十足。


  「弟子拜見師尊！」


  「有勞師妹！師妹，撤去天罡圈！星瀾，抱著你腳下的那塊石頭，走到我這邊來！」紫菁真君朝二位弟子微一點頭，平和的說道。


  紫菲長老不解，為何初次見面，便要如此嚴的考察弟子。雖說三丈距離不遠，可在這仙峰上，以星瀾的道行，怕是寸步難行。但這是人家師徒的事，自己只好作罷，快步走到紫菁真君身邊。


  獨孤鶴軒卻已感覺到了什麼，只是平靜的待在原地。


  少頃，「咯噠噠」的牙齒打顫聲響起。似乎，一顆顆鋼牙被敲碎中。


  星瀾努力抱起石頭，艱難的走了兩步，身子越來越僵直，以至於牙齒不在打顫。當機械的移動了一丈距離時，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獨孤鶴軒走上前，將星瀾扶起，繼續向前走。直到來到師尊面前。


  「師妹，你先去忙！我對他倆要交代一下！」紫菁真君輕聲說了句，回身凌空虛指，隨之，風雪中出現一道石門。她先走了進去。


  獨孤鶴軒扶著星瀾，看了一眼紫菲師叔，紫菲長老微微搖頭，皺著眉頭離開。獨孤鶴軒目送她離開，沒有停留在仙峰上，而是直接回了慈航峰。


  少頃，扶著星瀾走進石門，石門緩緩關上。紫菁真君以大神通開闢出的石洞，足夠大，陳設極是簡陋。紫菁真君早已坐在蒲團上，朝獨孤鶴軒微一點頭，獨孤鶴軒便將星瀾扶著坐下，自己亦坐在一邊。


  獨孤鶴軒知道，自己與師尊相處的時間，甚至沒有星瀾的多。如今，自己小有名氣，師尊更是高高在上的太虛境真君。可師徒之間似乎有了隔閡，誰也不知道說什麼。星瀾昏昏沉沉，好像睡著一了般。


  良久，紫菁真君開口道：「星河，十一年來，我都沒有盡過師道。你卻光芒愈盛，替師尊爭下了一道又一道光芒。」彷彿，一位慈母的內疚之言，續道：「你應該有委曲才對！今天，不妨與師尊談談心！」


  「若不是師尊將我從死人堆裡帶回慈航峰，弟子或許還流落街頭，吃百家飯。這些年來，弟子期望過，失望過，絕望過，但這都是過去式了。現在，弟子有了新的人生目標，弟子只希望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至於是成功還是失敗，就讓一切隨緣吧！」


  「你的心性再次進精，或許只論道心，為師不如你了。眼下，掌教令人執掌黃庭與靈霄二峰，遇事要多請教宗門長輩，切勿獨斷專行。」紫菁真君頓了頓，道：「前幾天，掌教如何十二脈峰會，布置了一些要務。其中，提到一件事，因四脈的持重弟子前往滄海，故而空下來了很多資源與名額。掌教認為，各脈選定人數，分享這份資源。為師名下亦有一個名額。


  為師決定，讓星瀾留在冬峰，安心修鍊。你意下如何？」


  「弟子謹遵師尊法旨！」獨孤鶴軒沒有絲毫的猶豫，心知自己所修極博極雜，星瀾可單純的傳承師尊，這根本無可厚非。同時，可以確定，宗門對獨孤鶴軒的防範之心，愈發明顯。無疑，生氣、怨恨、抱怨，於事無補。


  「剛才，你已將慈航九式的前四式，悉數突破，融會貫通。接下來，第五式『無相般若』與第六式『無量般若』兩式劍道神通，為師無所教。只能靠你自己去領悟參透。」紫菁真君思忖道，「為師不太理解，為何藉助剛才的天道機緣，你仍只能突破一重？按理，那怕是突破至金丹境，亦不奇怪！」


  「回稟師尊，弟子一開始便走的是煉體之道。在十一年的修道征途中，弟子遇上了幾次大機緣，修成一幅金剛之身。只有內外靈力絕對平衡時，才有機會突破。故而，弟子的每一次突破，都帶有偶然性與不確定性，更是無法自由駕馭。弟子琢磨著，或許到了神意境九重的那一天，才有可能掌握種種。」獨孤鶴軒淡淡一笑，道：「或許，我爺爺與爹爹早料到有這一天，又怕我苦悶，才給我找了那麼多師父。或許，塞翁失馬，亦說不定。總之，弟子相信，弟子會沒事！涅槃不敢妄言，但金丹當不在話下！」


  「你的悟性太好，彌補了很多不足。將來的成就，絕非為師所能比。那怕是在世的幾位師叔祖，恐怕亦看不到你的將來。」


  瞬間，石洞中安靜了下來。獨孤鶴軒沒有回應師尊之話，師尊亦沒有繼續說下去。那一刻，彷彿冰冷的空氣正在滲透進石府，冰封著石洞中的空氣。


  「師尊，弟子告辭！」良久，獨孤鶴軒起身說道。


  紫菁真君輕輕點點頭，擺手示意。獨孤鶴軒轉身離去，走近門口，石門自動打開，大步流星的走出石門。放眼望去，十二仙峰交織成一張天網，不似被托起，更似懸綴在天穹。


  獨孤鶴軒沒有留戀，御起星河劍，飛離冬峰。然而，就在剛剛遠離開九宮仙峰數丈時，清微山脈中突然出現一道極其強大的磁力，將他吸向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