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玄天仙宗要舉行宗門大典,最忙的不是那些會在大典上露麵的天之驕子們,而是負責布置準備大典的外門弟子。
這半個月來,外門弟子們都是後半夜便起床去要舉辦大典的側峰布置幹活,教習們管得嚴,誰都不敢偷懶。
雖然教習們收了寧素儀的好處,給她們兩個安排的活都不重,但想像是之前那樣摸魚是不可能了。
虞惟每天困得不行,她本來是有點晝夜顛倒的,因為小貓妖習慣於半夜摸黑看話本,再在下午時補覺。如今可倒好,全都亂套了。
她白天也困,晚上也困。如果不是有寧素儀叫她,估計她後半夜真的爬不起來。
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短短半個月的生活折磨得虞惟快要抓狂,別說變回貓了,她連睡覺都睡不好。
虞惟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為壓力過大而掉毛,要不是寧素儀每日用比過去多數倍的糖衣炮彈來安撫她,恐怕小貓妖真的想要跑路了。
隻是相比於自己的半死不活,虞惟能敏銳地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外門弟子們都十分興奮而自豪,沒有一個人抱怨不滿,反而都很積極,好似布置宗門大典對他們而言是一種殊榮。
玄天仙宗的中心便是高聳入雲的主峰和幾座側峰,被六大門的內門山峰眾星捧月地環繞,而內門山峰再外圍的十二座山才是外門弟子住的地方。
外門弟子們住的山是最矮的,除了做雜役之外,他們沒有資格進入內門山峰,更別說是主峰了。
許多外門弟子常常會眺望內門山峰與宗門中心的主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打破壁壘,升入內門,向著天的距離近一些、再近一些。
虞惟自然是不懂其他弟子們對升入內門和得道飛升的渴望的,在她眼裏其他人總是充滿活力和鬥誌,這麽累的工作,這些弟子們竟然還會繼續保持看書和練習的習慣,有些弟子甚至會自主加練,每天隻睡一兩個時辰。
這些人真的太可怕了。
在小貓妖的半死不活之中,宗門大典那一日終於來臨。
天還未蒙蒙亮,玄天仙宗的各個山門已經蘇醒,數萬弟子在安靜低沉的夜幕中井然有序地起床洗漱,邁入還有些冰涼的山霧當中。
雲霧縹緲,月影低懸在樹梢上。
原本晚上比白天精神的虞惟這段時間被磋磨得時時刻刻都在打瞌睡,她腦子都快轉不動了,迷迷糊糊地起了床,隻知道寧素儀牽著自己,融入弟子們聚成的河流之中。
虞惟麻木地向前邁步,就在這時,前麵忽然一停。
她抬起頭,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山頂,所有居住在這座山峰的外門弟子全部來齊,一同望向主峰的方向。
從外門到內門,十八座山峰的弟子在各自的山頂列隊,所有人都神情莊重。
虞惟靠近寧素儀,輕輕地碰了碰她的手心,是問她發生了什麽的意思。寧素儀卻沒有開口,而是反過來用力握了下她的手。
畢竟周遭太安靜了,這麽多弟子聚在一起,竟然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莊嚴肅穆的聲音響起,籠罩整個玄天地界。
“執弟子之禮,敬拜師祖——”
所有弟子彎腰卑立,行揖禮。
虞惟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寧素儀拉了她一下,讓少女也彎下腰,省得直直站著太引人注目。
“門派裏各種重大事宜開始之前都要拜劍尊師祖,這是老傳統了。”
待到外門弟子們解散前去食堂用早餐的時候,寧素儀這才安撫地摸了摸少女的頭。
她低聲道,“如今宗門大典正式開始,便和我們外門弟子沒什麽關係了,你也可以好好歇歇,之前累壞了吧。”
起個大早就為了給人行禮,少女低下頭,將腳邊的石子踢開,她小聲嘟囔道,“我不喜歡他。”
“不喜歡誰?”寧素儀一怔,才反應過來虞惟竟然指的是劍尊師祖,她哭笑不得道,“你這話說的,可千萬不能讓旁人聽了去。”
虞惟雖然上課從不聽講,也不怎麽記事,但劍尊的名號仍然強勢地占據了她腦容量的一部分,而且想忘都忘不掉——倒不是她想知道,而是謝劍白在門派裏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
玄天仙宗以劍尊為傲,不論是長老教習的訓斥誇獎,還是弟子的努力自省,都會將師祖掛在嘴邊時常勉勵。
她知道謝劍白是玄天仙宗的創立者,也知道如今玄天仙宗那嚴苛到不近人情的規法便是他當年立下的。
也就是虞惟在宗門裏爹不疼媽不愛,隻要不惹事,長老教習們恨不得看不見她這個人,反倒給她了一點被邊緣化的自由。
其他正常弟子們真是被管束得像是被攥住喉嚨的小雞,寧素儀也說過玄天宗是規矩最森嚴的門派。
畢竟——據說當年謝劍白光是寫宗規就寫了整整二百六十多頁。
玄天仙宗的一切構成了堅不可摧的牢籠,而它的主人,便是謝劍白。
今日,九千年前便飛升的劍尊又罪加一等。
虞惟小聲咕噥道,“就是不喜歡他嘛,多自戀的人才要別人後半夜就起床行禮呀。”
寧素儀笑了笑,沒往心裏去。
從今天開始,宗門大典會持續整整半個月,主要是舉辦內門試煉,像是長老門下的首席弟子之類的天驕亮相,要作為大軸放在最後幾天。
這也是個讓虞惟更加了解修真界的好機會,寧素儀打點教習,得到了一些在大殿期間去側峰做雜事的活兒,這讓她能夠順便帶著虞惟悄悄去看大典的切磋,希望借此能讓虞惟對那些絢麗的打鬥感興趣。
內門切磋的地方位於百煉峰,是專門用來舉辦大小活動的山峰,除了試煉台和寬闊的觀眾席,周遭還圍繞容納外來賓客落腳的樓閣,可以讓客人在高台上觀看。
至於位置最好,單獨屹立在正位的高閣,自然便是宗主長老們、以及各位外來宗主的觀看席了。
二人選了一個空著的樓閣溜了進去,路上還遇到了其他幾個心照不宣偷偷觀看切磋的弟子。
三樓的窗台正好,可惜少女對此似乎並不熱衷,下麵一打起來,虞惟的腦袋就開始一點一點的反困。
若是平時,她或許還能對那些發出各種光芒的招式有點興趣,可是這半個月太累了,遠方弟子們切磋的聲音成了催眠音,虞惟每日都看著看著便枕著窗欞睡過去。
這樣困倦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最後幾日,與玄天宗關係不錯的幾個門派宗主帶著弟子前來拜會,各個門派的天之驕子們匯聚一堂,自然少不得切磋一二,這也是宗門大典的重頭戲。
虞惟每日都提不起精神,寧素儀都快放棄了。結果今日她便看到正要打哈氣的虞惟忽然閉上了嘴,她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看向試煉台。
寧素儀也跟著看了過去,原來是她們門派的首席弟子宋雪深在與其他門派的弟子切磋。
二人修為高,切磋起來的觀賞性也直線上升。
宋雪深清朗俊逸,氣質絕塵。玄天劍法在他手中爐火純青,劍風冷肅,帶著危險的美感。
雖然表麵上雙方你來我往,切磋得十分精彩。可隻有修為高深的修士才看得出來,宋雪深實力碾壓式地高於對方,他完全把控局麵,隻不過為了給對方門派留麵子,所以才收了力。
待到這一場切磋結束,宋雪深贏得比試,周遭的弟子們山呼海嘯地鼓起掌。
宋雪深名字冷,劍氣也冷,可為人卻看起來十分溫和,切磋一結束,便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
“還不錯。”寧素儀誇讚道。她發覺虞惟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試煉台,不由得笑道,“怎麽,對玄天劍法感興趣?”
“就是他帶我來這裏的。”虞惟對自己貓生第一頓飯記憶猶新,她枕著下巴,意猶未盡地回憶著當初一路上的佳肴,“還長得這樣好看,真是個好人。”
可惜宋雪深雖樣貌英俊,但聞起來太過寡淡,導致小貓妖一轉臉就把人家忘了,今天又見了才想起來一年前的這個人。
寧素儀有些無奈,她還以為虞惟對那些絢麗的招式感興趣,沒想到這貓光看臉了。
等等……為什麽忽然覺得女孩的語氣那麽熟悉?
寧素儀忽然想起來,她在和虞惟關係交好之後,曾經問過虞惟為什麽這樣信任自己,小貓妖當時是怎麽說的?好像也說……她看起來就是個好人。
寧素儀頓時警惕起來,“小惟,你當初第一麵就喜歡我,不會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吧?”
“是呀。”虞惟回答的理所當然,“阿寧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外門弟子。”
寧素儀:……
過去怎麽沒發現這小貓這麽膚淺呢!
寧素儀轉過身,她掰過虞惟的肩膀,認真地說,“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因為對方長得好看就信任對方,尤其是不能隨隨便便相信長得好看的男人!”
按照她對虞惟的了解,以虞惟的性格,隻要長得對她口味,再動動手指用美食引誘,小貓妖說不定十有八九真的會被人拐走!
寧素儀心中警鈴大作,虞惟卻又貼了過來,一看又沒把她的話往心裏去。
為了表達自己的嚴肅,寧素儀用手去推虞惟,不讓她往自己身上靠。
虞惟卻像是小狗一樣用額頭蹭了蹭她的手指,軟軟地說,“阿寧是不同的,阿寧聞起來香香的,如果是別人的話,我才不會跟她好呢。”
小貓妖這是以為自己吃醋了,所以才這樣安慰她?
“我不是……哎,算了。”
寧素儀被她弄得無可奈何,今日的訓貓計劃也又因為心軟沒有進行下去。
兩個女孩正嘀嘀咕咕的時候,卻聽到試煉台又傳來聲音。
二人抬起頭,便看到台上不知何時又站上來一位青年,此人一襲鴉青色衣袍,箭袖束腕,墨發高束。
他眉骨深邃,神情清而冷,宛若高山寒雪,孤冷疏離。俊美的容貌與先前出場的宋雪深相比,竟然更加清傲出塵,如謫仙降世。
“今天的比試不是應該結束了嗎?”寧素儀疑惑道。
虞惟注視著試煉台上的人,心髒先是重重一跳,是因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臉而感到震撼,卻又很快從心裏生出一種奇怪的感受。
她作為人時有些遲鈍,記不住事,愛發呆。可作為妖時那比野獸更加敏銳的直覺,卻讓虞惟在這個青年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親近。
這種親近感與對寧素儀的那種不同,是莫名其妙、發自魂魄深處的感受,就好像……她與這人之間連接著無人能夠看到的絲線。
在她產生這種莫名相連感受的同一瞬間,試煉台上,虞承衍仿佛也有所感應,朝著她的方向抬頭望去。
跨越無數內門弟子和遙遠的距離,他看到了閣樓上的少女。
她的眸子漂亮且清澈,纖細雪白的手背抵著那張他在記憶中無比熟悉、卻又更加稚嫩年輕的麵龐,正有點好奇地看過來。
虞承衍如遭雷擊般怔在原地,腦子頓時嗡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惟喵:好消息,我遇到了夢中情臉。壞消息,他好像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