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謝劍白回來的這一晚,虞惟昏昏沉沉地陷入夢境當中。
從一睜眼就已經在人類邊境的村莊之間遊蕩,再到進入玄天宗的這兩年半的時間,少女都是沾枕便睡到隔日清晨,偶爾的夢也都一瞬而過。
這一次,她卻仿佛陷入了無數夢境當中裏,大多都是她不理解的場景。一會兒是波瀾壯闊的山川河流,視角很高很高,幾乎與雲麵平齊。一會兒是紛紛擾擾的雜亂線條,黑暗幽深,卻像是一種無聲的呼喚,想要吸引小貓妖去那深處看個究竟。
一種深邃的欲望勾得虞惟心中發癢,轉而成為了一種深入骨髓的饑餓。
她深陷夢中,眉尖輕蹙,睡得不太安穩,埋在枕頭裏的臉蛋下意識地磨蹭著枕麵,喉嚨傳來小獸般細碎的音節。
這個時間段,距離其他弟子起床的時辰很近了,有些用功的外門弟子會提早起來溫書,所以聽到虞惟的床上發出聲響,頓時吸引了幾個醒著的女弟子。
少女睡覺時一直很沉,叫都叫不醒,忽然發出聲音,在安靜的寢舍裏十分明顯。
“小惟是不是做噩夢了?”其中一個女弟子輕聲道。
如今寧素儀還沒回門派,虞惟旁邊的床位空著。於是,由另一個比較近的女孩來到她的床前,輕輕地拍拍少女的肩膀。
“小惟,小惟……”
被人呼喚,虞惟沒有醒來,眉尖卻蹙得更緊了。
有些人皺眉會顯得嚴肅或者苦瓜相,可少女一蹙眉,反而顯得她那張漂亮的小臉有一種惹人心疼的脆弱感。
女修下意識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隨即驚呼道,“怎麽這樣燙!”
她這句話沒有壓低聲音,頓時讓臨近起床的其他女弟子們都紛紛睜開眼睛,疑惑看過來。
虞惟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多,她閉著眼睛,人還沉浸在夢境裏,隻是覺得煩躁。
她的感官被調動變強,過去她隻能聞到虞承衍、寧素儀和謝劍白的信息素,如今她忽然能聞到她身邊所有女修身上的信息素、甚至是她們的脈搏、和鮮血的味道……
砰砰、砰砰。
心髒跳動得愈發沉重用力。
睡夢中,有什麽東西在調動她的情緒,讓她越來越餓,慫恿她填飽自己的肚子,吃掉距離她最近的香味。
一隻手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似乎在查看她的狀況。有個聲音在催促她。她們的距離那樣近,隻要她一張嘴就能吃進肚子裏,讓自己變得舒服……
虞惟緊閉著眼睛,當那手指離自己的嘴巴最近的時候,她動了。
她下意識張開嘴,像是小貓一樣用虎牙輕輕磨了一下那根手指,卻沒有多麽用力,隻是含在嘴裏,很輕易就被人抽了出去。
沒辦法,雖然她很餓,可是她——她就是不想吃這個味道。
太寡淡了,不太高級,不太美味,她沒有興趣。
什麽?湊合一下暫時填飽肚子?真可惜,她已經是個被養刁胃口的挑食壞貓貓了,她一點都不想將就。
這種不想吃餓著肚子也不吃的潛意識任性心態,竟然慢慢地將那股饑餓的食欲給壓了下去。
虞惟的眉尖逐漸放鬆,再一次昏昏睡去。
少女的床邊,其他女弟子們還在低聲議論這件事該怎麽辦,便感覺餘光一動,床上的女孩變成了一隻平攤在枕頭上的白色貓咪。
小白貓仍然沉睡不醒,女修們一時有些為難,她們雖然很照顧她,但實際上關係沒有深到能為她做決定的地步。如果寧素儀在,那肯定是她為虞惟做主。可是現在她沒在門派,虞惟看起來發了高燒,她們是應該向教習匯報,還是向虞承衍匯報呢?
“別糾結了,直接聯係那位道君吧。”其中一個女修沉聲道,“我們這些教習長老不喜歡小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讓他們上心,還不如信任需要她破境的道君大人呢。”
女子們達成一致,其中一人從虞惟的床邊拿起她的玉牌,可是玉牌主人已經變成貓了,她隻能握起小貓的爪子,用它粉色的肉墊嚐試解鎖——竟然成功了。
她用玉牌和虞承衍聯絡,簡短地說了這件事情,然後用薄毯將小白貓裹起來,抱著它匆匆趕往外麵。
當虞承衍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他的手一顫,差點捏碎玉牌。
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虞惟出事,僅僅是一條‘虞惟好像發高燒了,沉睡不醒’的消息,便讓虞承衍眼前發黑。
他幾乎瞬間便來到虞惟所在的弟子院落外,與正抱著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小白貓出門的女修正好迎麵撞上,嚇了人家一跳。
“多謝。”
她隻聽到麵前的青年聲音低沉地說了這麽一句,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懷裏空了,麵前也早就沒有人了。
隻遲了幾步的其他幾個女弟子也來到門口,看著空無一人的主道,其中一個女修感慨道,“來得可真快啊。”
“畢竟小惟是那位道君衝擊元嬰期的機緣呢。”
“連金丹期的強者都沒有鬆懈自己,我們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快走,趁著幹活之前,我們去峰頂揮劍一百次吧。”
“走!一起去。”
……
另一邊,虞承衍返回他們的秘密基地,他解開小貓妖身上裹著的涼被,伸手抵住它的胸腔,將自己力量輸入進去探測情況。
他不太相信她僅僅是感冒發燒了,妖族生命力頑強,不可能得凡人的病。一般如果有發燒這樣的症狀,一定是更嚴重的情形導致的。
可是力量一輸下去,虞承衍卻不由得蹙起眉毛。
小貓妖的身體不僅很健康,而且它體內的真氣十分活躍,完全不見平時懶散的樣子。
如果說過去這真氣因為主人不使用也不專研,所以隻保持了煉氣期的一點一滴緩慢滴水的樣子,那麽現在,它的真氣就像是即將漲水的小溪,流動得極快。
奇怪就奇怪在這裏,它的真氣雖然轉得快,卻又沒有紊亂,根本算不上傷身。
虞承衍嚐試想要引導小貓妖的真氣減速,可不知為何,她的力量在排斥他的加入,甚至因為他的試探,而顯得更急躁了。
青年心中也著急,他忽然想起,昨天謝劍白回來了,立刻聯絡他。
對麵接得也銥誮很快,謝劍白還沒說話,虞承衍已經沉著臉冰冷地說,“你昨天又做什麽了,你是不是又來見我娘了?!”
“沒有。”謝劍白道,“怎麽了?”
聽到他這樣說,虞承衍心情並沒有好轉。他知道謝劍白的性子不會騙人,可如果和男人無關,那虞惟忽然高燒昏迷不醒這件事情,似乎就找不到什麽依據了,反而更讓人心中沒底。
“她忽然高燒沉睡不醒,真氣流轉得很快。”虞承衍聲音有些沙啞,“我、我不知道妖族會因為什麽病才這樣……”
謝劍白蹙起眉,他說,“你們在哪裏?”
虞承衍將地址報給他,他抱著軟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小貓,自己的心也不斷地跟著墜下深淵。
他這幅身體已經金丹期了,可是在等待謝劍白過來的時間裏,竟然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隻能抱著它呆呆地坐在樹邊,六神無主。
在那一瞬間,虞承衍甚至已經想,如果這個時代的虞惟也死了,那他真的不活了。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當看到謝劍白出現的那一刻,虞承衍的心中驟然出現幾分希望與光亮,還帶著一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依賴。
他眼巴巴地看著謝劍白走近,直到男人在他們身邊單膝蹲下,虞承衍才嗓音幹澀地開口,“她……她還沒醒。”
虞承衍想將懷裏的小貓遞給謝劍白,讓他好好看看,沒想到謝劍白拒絕了他。男人用手推了一下青年的手臂,距離小貓一線之隔。
說時遲那時快,剛剛還在虞承衍懷裏仰麵躺屍的貓咪忽然一個驢打滾,幹淨利落地準確咬住謝劍白的手。
謝劍白:……
虞承衍:……
小貓咪不僅咬,而且還用爪子抱住他的手腕不肯撒開,呈現一種下半身在虞承衍懷裏,上麵抱著謝劍白手不放的局麵,本來總是軟軟一團的貓身,一下就拉長了很多。
它一邊咬一邊吸血,側著腦袋,牙齒和小舌頭跟著一動一動,嗓間發出餓了好久才吃飯的嗷嗚嗷嗚聲音。
小白貓連抓帶撓,謝劍白那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頓時出現一道道交錯縱橫的血痕,鮮血快要把貓貓嘴角的毛沾濕了。
虞承衍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饒是他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在他心裏,他娘是甜甜軟軟的那種可愛小貓咪,何時見過它這樣的攻擊性。
過了一會兒,終於勉強飽腹的小貓咪鬆開了它的獵物,它舔舔粉色的鼻尖,又趴在虞承衍的手臂上沉沉睡去,沒動靜了。
從頭到尾,它連眼睛都沒睜開過。
虞承衍又探查了一下它的身體,發現剛剛流動得極快的真氣,如今也稍微平息了一些,隻不過還是比正常情況要快一點。
有了剛剛的事情,他的心也鬆下來一點。
“我娘到底怎麽了?”虞承衍蹙眉道。
謝劍白收回手,他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沉思什麽。
“她是神獸後裔,而且血脈可能很純粹,甚至可能返祖。”過了半響,謝劍白說,“以古載文獻來看,神獸與其他生靈不同,神獸無法自然成長,而是要覺醒三次。”
“你是說……她這是要覺醒了?”虞承衍怔怔地問,“那她為什麽會吸食你的血液呢?”
“神獸出生為一次覺醒,成年又為一次,都需要龐大的力量來支持。古載裏記錄,曾經這個過程是老神獸將自己的力量渡給年幼神獸,但是很明顯,她是遺孤,沒有長輩的力量可以繼承。”謝劍白望向青年懷裏的小白貓,他淡聲道,“所以她以未被孵化的形態生存了幾萬年,直到陰差陽錯遇到我將煞氣封印在萬骨之地。”
虞承衍聽明白了,他喃喃道,“這就是你這一次出門的發現?”
他本來以為說服謝劍白與自己坦誠會很難,沒想到男人主動說了他在外麵的進展。
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爹娘之間竟然還有這層聯係。
“沒錯。”謝劍白語氣平淡地說,“我是她覺醒所需的力量,這世上,也隻有我能給她如此強大的支撐。”
謝劍白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可在虞承衍耳邊聽起來,卻有另一種意思,讓他不由笑了笑。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嘴角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不見。
“那如果……如果我娘沒有遇到你,她又要怎麽度過覺醒期呢?”虞承衍怔怔地問。
“神獸被天地孕育而生,與各種力量同歸同源,相互掣肘,優勝劣汰。”謝劍白說,“如果未覺醒成功,大多夭折,生命歸回天地。或者活下來,但身體孱弱,失去控製力量的能力,終有一天會反被吞噬殆盡。”
他說完之後,虞承衍久久沒有開口,謝劍白也沉默了。
過了半響,他聲音清冷地問道,“你母親前世何時遇到的我?”
作者有話說:
貓貓:不合胃口的東西就算餓死朕,朕也不吃一口,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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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貓要進化了!(不是)要開始走和前世不同的路啦!父母愛情差不多要真的開始了
開文前我又想寫軟軟嫩嫩可愛的貓貓妹妹,又想寫釣係貓貓,最後決定我全都要(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