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趙建林這人, 是十分自負的,在做生意方麵,他一向覺得自己眼光很高, 他從雲南回到北京,就十分看好倒騰電器,現在他終於找對了路子,不說每天日進鬥金吧, 那掙的錢也不是普通人能想的。
尤其翻新的電器, 那利潤真是太高了, 賣一台這樣的電視機或者電冰箱,賺的就頂普通人好幾個月的工資了。
家裏人對他私下裏做生意,一開始是不支持的, 但他真正賺了錢, 特別是給每個人都買了昂貴的禮物之後。
那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讓他更加認準了一個理兒,什麽社會地位什麽高級幹部,不能說都是虛的, 畢竟也能帶來很多麵子的滿足,但隻有錢, 才是實打實的,讓人更歡喜呢。
就比如說他媽,還是個處長呢, 一個月工資滿打滿算也就一百出頭, 這都算高工資了, 可這錢想買點好東西, 也不夠折騰的。
比如她媽一直想換個手表, 普通的看不上, 最好是浪琴的, 可這個牌子的貴著呢,都要四五百了。
所以一直沒舍得買。
這不還是他這個當兒子的給買了。
還有他爸,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喝茶,他托人高價買回來了地道的大紅袍,簡直美得不行了。
至於他哥他嫂子他姐,那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來看,還沒被他的金錢炮彈腐蝕的,也就他爺爺這個老政委了。
反正,自打有了錢,在家裏他受到的是人上人的待遇,出了門逛商場,看上什麽就能買,這滋味甭提多爽了。
就他那前妻劉愛玲,要不是他痛快的給了兩千塊,估計也不能那麽順利的離了婚。
反正說白了,其實人人都愛錢。
隻不過,有的人承認,有的人不肯承認罷了。
還有,王雪巧多單純的姑娘啊,可他給買了特別貴的禮物,表現的也是更高興的。
現在有這麽好的一樁生意,他不可能不做。
而且把下家都找好了,他這人最善於結交各路的朋友,以前就是這個樣,現在做生意了,更是刻意為之,他認識好幾個外貿公司的經理,透露了一下手裏有翡翠現貨,沒想到都挺感興趣的。
趙建林跟單位請了假,把生意交給了王雪巧,從銀行取了六萬塊。
這是他全部的存款了。
雖說電器生意如今做的不錯,但本錢也大,而且他開銷也不小,統共就攢下了這麽多錢。
趙建林興致勃勃的坐火車去了雲南,到了昆明就直奔瑞麗,可根本沒等他找到緬甸的玉石商,他的錢就被搶了。
瑞麗這邊治安一直比較亂,他又特別高調,穿衣打扮十分講究,皮鞋鋥亮,手表一看就值不少錢。
最關鍵的是,還到處問哪兒可以買到好的翡翠。
尤其還是個新麵孔,這就被人盯上了,盯上他的人還不是千色村那樣的小混混,而是專門搶劫的一個團夥。
反正他在街上到處溜達的時候,突然呼啦啦圍上來十幾個人,其中兩個把他的包搶了就跑。
他想追但被剩下的人給攔住了。
趙建林這人特別識時務,當時的情況是,追也追不過,打也打不過,隻能就這麽放棄了。
得虧他貼身還帶了點錢,要不然,都回不來北京了。
和他比起來,許運昌就謹慎多了,他這次拿的貨比較多,而且總體質量很好,最理想的買家就是像田三叔那樣的有錢人。
可這樣的香港老板,很少能來北京,即便來了,也不一定買翡翠。
思量再三,他把大部分翡翠都出了,賣給了一家外貿公司,不但本錢都回來了,而且還賺了不少。
至於他挑出來的最好的,有七八個鐲子吧,雖然也都是冰種,但已經跟玻璃種十分接近了,而且顏色都特別好。
這樣的翡翠不是頂級,但也已經算是很好了。
就耐心的等待有緣人吧。
這天上午,馬青山突然又來找他了,一進院子就抱怨,“許哥,上次那事兒你和田明程都做的不地道啊。”
“這明明是我最初牽的線,沒有中人費,咋也得請我搓一頓啊。”
許運昌問,“你今兒幹嘛來了?”
馬青山笑了笑,“還是翡翠的事兒,哥們兒猜,你手裏有現貨對吧,我幫你介紹一個大主顧,香港來的有錢人!”
“什麽身份,你怎麽認識的?”
“我這不是朋友多嗎,也是一個什麽經濟考察團,我有個鐵磁就在經貿局上班,沒人比我消息更靈通的了。”
“而且我都跟那李老板吃過飯了,人家一聽這個特別感興趣。”
當然了,他這人瞎吹牛,說的是他自個兒家裏有祖傳下來的翡翠鐲子,那李老板一聽就說想要看看。
許運昌說,“有倒是有,你約那李老板,可以看看貨談一談。”
馬青山點頭,“得嘞,這事兒包我身上了。”
“不過這次咱們說好了,事成之後你的給我中人費。”
“我也不多要,就給我兩百塊就行了。”
馬青山這人特別能張羅,可他自打做生意賠了點錢,就不舍得下本錢了,都是利用信息,給人做中人,這活兒其實不好幹,不太容易刮到錢,可這也算是無本生意,他做的還挺起勁兒。
而且他也不多要,一筆生意就要一百塊。
這八月還沒過完,就賺了兩筆二百塊了。
但為什麽他跟許運昌要那麽多呢,還不是因為上次白瞎了,要靠這次補回來,而且翡翠生意估計涉及金額挺大。
都賺了大錢,他也得跟著喝口湯不是。
第二天馬青山就把李老板領到了南明胡同,許運昌把翡翠手鐲拿出來之後,李老板一眼就看上了。
這樣的貨,在香港那是很貴的,而且好的翡翠特別受歡迎,有時候有錢都買不到。
主要是這幾年香港有錢人太多了。
不說別人,就說他,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普通的碼頭仔,靠賣苦力掙錢的,後來娶了一個好老婆,不幹搬貨的活兒了,而是跟著嶽父做鍾表生意。
在這之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竟是個生意能手。
很快他就出來單幹了,現在的鍾表生意規模,是嶽父的好幾倍了。
李老板很爽快,給出了一個十分不錯的價格。
大概是那些外貿公司的兩倍左右吧。
許運昌試著提了一個更高的價格,李老板象征性的還了一點,就成交了。
李老板還挺大方,額外給了馬青山一個紅包。
這事兒很快被趙建林知道了,雖然馬青山也不清楚,翡翠鐲子賣了多少錢,但卻說了,李老板去的時候,有馬仔帶了一箱子的錢。
回去的時候看著空了不少。
按說起來,趙建林剛吃了那麽一個大虧,就應該死心了,最起碼短時間內不要想了,可他總覺得上次那是倒黴,屬於意外。
如果早有防備,錢是不會被人搶的。
而且電器生意本錢大,在一段時間內,隻出貨不進貨,手裏很快就會有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了。
不過這次他不是一個人去的,帶了兩個人一起去的。
***
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好快,國慶節到了,許蘭華和王海洋結婚了,婚後自然搬去了婆家,家裏少了一個人,西廂房空了一間。
許教授和蘇教授總覺的女兒嫁人之後,一下子沒那麽熱鬧了。
不過很快,許運成一家從甘肅回來了。
當初下鄉的時候,許運成已經大學畢業了,是清華機械係的高材生,本來按照原來的計劃,是要出國深造的。
他這樣的人才,即便因為家庭的影響被下放了,地方上也特別重視,不可能讓他去農場下地幹活兒,他在農場也就待了半個月,就被當地最大的一家軍工企業接調走了,現在已經是一級工程師了。
許運成找的對象,也是一個廠的工程師。
當然就能力方麵,和他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為了讓大兒子調回來,許教授和蘇教授幾乎是動用了所有能用上的人脈關係,北京這邊答應接收的單位倒是不少。
可無奈原來的單位就是不放。
拉扯了好幾個月,總算是在調動書上簽字了。
許運成帶著妻子和兩個孩子,風塵仆仆的走進自己的家,三十幾的漢子眼裏含著淚花,“爸,媽,我回來了!”
許梅之還好,蘇教授簡直哭得稀裏嘩啦的。
許蘭華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手帕,“媽,大哥回來了是好事兒,您別這樣,別嚇著孩子!”
蘇教授趕緊擦了擦淚,“我這是高興,這是高興的掉淚!”
許運成的妻子叫黃美玲,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長得挺秀氣,看著特斯文的一個人,她這還是第一次來北京。
也是第一次踏進婆家的院子。
處處比她想象的還要更講究,婆家人也比她想象的更熱情,蘇教授說,“美玲是吧,這一路累了吧,趕緊坐下歇歇。”
大姑子笑著給她倒了一杯茶,弟妹抓了一大把奶糖給兩個孩子。
黃美玲沒喝,而是讓孩子喊人。
五歲的女兒很乖,喊了一圈人,兩歲的兒子卻是根本不聽,不肯喊,誰也不理,低頭專心剝糖吃。
黃美玲正要解釋,蘇教授說,“他還小了,頭一次見麵認生太正常了,以後熟了就好了。”
家裏多了兩個孩子,一下子變得特別熱鬧了。
這天傍晚,佟珍珠下了班,看到許運昌正跟侄子侄女一起玩兒捉迷藏呢,也跟著玩了一會兒,特好笑的是她藏到了銀杏樹後麵,竟然沒人找到她。
後來去了正房,蘇教授笑著說,“你和運昌都挺喜歡孩子啊。”
要是換了別的人家,這都結婚一年多了,沒準兒早就催了,但她不是那種愛管閑事的婆婆。
年輕人的想法她不過問,更不幹涉。
但最近她發現,不僅是許運昌特別喜歡侄子侄女,佟珍珠這個嬸子也是如此,經常的送孩子一些小禮物。
尤其還送了她自個兒做的布偶,可真是太好看了,太可愛了,別說孩子,她都想要一兩個呢。
佟珍珠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媽,我和運昌商量好了,還沒來得及跟您說,我們準備下半年要孩子。”
蘇教授說,“那可太好了。”
這一陣子,小叔子兩口子沒少給自個兒的孩子花錢,買吃的買穿的買用的,黃美玲這個嫂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說起來,她和許運成的工資也不算低,可結婚六七年了,還是沒有多少積蓄,這原因出在她身上,她娘家太拖後腿了,父母都有慢性病,尤其是她媽,好幾樣病,每年的醫藥費是很大一筆。
她姐弟四人,她的收入最高,所以承擔的也多。
發了工資之後,黃美玲想要給小叔子兩口子回點什麽,但又犯了難。
平常的東西吧人家可能看不上,可要是好點的,那就要花去大半個月的工資了,她又有點不舍得買。
這天下午,其他人上班的上班,出門的出門,隻有蘇教授和黃美玲在家,蘇教授下午沒課,黃美玲是跟單位請了假的。
因為兩歲多的兒子許燦陽病了。
好在現在已經退燒了,她坐在床邊,一邊看著兒子睡覺,一邊兒攤開了一本書。
她也是工程師,但水平跟丈夫差遠了,現在咋一調到北京,業務上的壓力還挺大的。
蘇教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紅包,說,“美玲,這錢早就想給你的,你也別多想,是我和你爸補給你們的。”
當初許運成和黃美玲結婚,雖然兩位教授都在幹校,但也是寄了一份錢的。
黃美玲不肯要,“不用了,我這剛發了工資。”
蘇教授硬塞給她,“收下吧。”
有了婆婆給的五百塊,黃美玲手裏一下子寬綽了不少,她想來想去,決定送妯娌一條羊毛圍巾好了。
這天兒馬上就涼了,很快就能用到,而且上海產的羊毛圍巾質量很好,花色也好,她自個兒也看上了。
為了表現得不那麽明顯,咬牙買了三條,給了婆婆一條,弟妹一條,自己也留了一條。
許蘭華回娘家看到了,還故意吃醋,“嫂子,媽和珍珠都有,就我沒有啊?”
王海洋也在旁邊煽風點火,“嫂子,您這樣就不對了,您這麽做不公平啊,蘭華雖然嫁給我了,但也還是許家的一份子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