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黃美玲之前沒有多想, 現在也覺得自己做的的確不夠周全,且不說小姑子兩口子對他們一家也挺好,上海產的羊毛圍巾雖然有些貴, 可她手裏現在又不是沒錢,婆婆剛給了五百塊呢。
她說,“蘭華,要不一會兒吃完飯咱們出去逛逛, 挑你喜歡的, 嫂子給你補上。”
這倒讓許蘭華有些不好意思了, “嫂子,不用,我說著玩兒呢。”
到了正房, 許梅之和女婿聊天, 蘇教授悄聲說,“蘭華,你也真是的, 回到娘家就跟你嫂子要東西,傳出去讓人笑話!”
許蘭華一愣, “媽,我可不是成心的,我開玩笑的。”
蘇教授笑了, “我當然知道了, 你現在日子過得舒心, 可能想不到, 你大哥大嫂跟你們不一樣, 他們收入雖然還可以, 但還要養倆孩子呢。”
“我聽你大哥說, 你嫂子娘家條件不太好,還需要她補貼娘家。”
許蘭華的確沒想到這些,之前在東北農場,父母給她寄過幾次錢,大哥也寄過一次,那個時候,她是農場的工人,一個月隻有十九,她大哥是工程師,一個月五十多。
但今非昔比。
現在她雖然還是學生,每個月隻有一點補貼,但王海洋的工資是全部上交給她的,夜班費什麽的加在一起也有一百了。
她那婆婆雖然有些嘴碎,但也會給她一點零花錢。
因此,她現在手頭上挺寬綽。
還有就是,這夫妻生活在一起,既便還不是很長,但也會互相影響。
王海洋有時侯就愛這樣說話,兩個人甚至還會閑了鬥嘴玩兒呢。
許蘭華說,“媽,我知道了,我下次不開這樣的玩笑了。”
如果大兒媳婦是個大大咧咧的人,蘇教授也就不說了,可她瞧著,楊美玲雖然是工科出身,心思卻十分細膩敏感。
運昌兩口子總給侄子侄女買東西,她一點沒有占到便宜的得意,反而是一副受之有愧的樣子。
蘇教授說,“其實也沒關係,這樣才能顯出是一家人來。”
此時佟珍珠下班回來了,“姐,我就猜你今天會來。”
剛過去的一周,王海洋全是夜班,加上輪休,可以連著休息兩天了。
許蘭華說,“我是天天有空,就得看你姐夫的時間了。”
王海洋笑了笑,問,“珍珠,那個17床沒什麽事兒吧?”
現在的十七床是個下鄉青年,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傷了腰,這就癱瘓了,他的病情很複雜,至今沒找到確切的原因。
病人是個大小夥子,接受不了一下子變成這樣,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前兩天還自己把吊瓶給拔了,手背上滲出了好多血。
佟珍珠說,“還好,沒有再鬧。”
昨天,和小夥子一起下鄉的同學來看他了,一個個遠道而來,說了不少寬慰人的話,也鼓勵他要好好治病。
可能久病的人更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支持與力量。
王海洋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許蘭華說,“珍珠,你明天上什麽班啊?”
“小夜班。”
“那咱們明天去後海滑冰吧?”
王海洋立刻反對,“這麽冷的天兒,天氣預報這幾天降溫,沒準兒下雪呢,被風吹著了,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雖說許蘭華的病已經完全治好了,可人的肺特別嬌氣,一般人感冒或許沒啥,有過哮喘史的人,說不定就會再次誘發。
許蘭華瞅了一眼王海洋關切的眼神,抿嘴笑了,“那好吧,那就不去了。”
佟珍珠說,“姐,你怎麽這樣,你約了我,你倒先撤了?”
“真還別說,我都好長時間沒去後海了,還真想去滑冰了。”
這一段時間,她除了上班,所有的時間的都用來學習了,張明蘭和楚秀蘭約她逛街,她都沒去呢。
許運昌從外麵走進來,說,“你想去啊,那還不簡單,明兒我陪你去吧。”
佟珍珠笑了笑,“好。”
第二天兩個人吃完早飯就出門了,因為不是周末,還因為天氣冷了,公園裏人特別少,他倆劃了一會兒,北風刮得呼呼的,打在臉上特別涼,還有點痛,幹脆就撤了。
不過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王府井。
商場裏人倒是不少,佟珍珠買了點護膚品,一人買了一雙鞋子,然後就開始慢悠悠的各個櫃台閑逛。
許運昌現在做電器生意,對這方麵特別關注,去了樓上看各種收音機,收錄機,電視和洗衣機,他看得挺認真,型號功能什麽的都看了。
佟珍珠對這些老式電器不太感興趣,去旁邊工藝品櫃台轉了轉,沒想到看到一個認識的人。
是劉愛玲。
看起來整個人瘦了不少,但精神狀態還可以。
她主動打招呼,“佟珍珠,來買東西啊?”
佟珍珠點頭,“你在這兒上班?”
劉愛玲笑了笑,“剛從廠裏調回來,還不到一個月。”
然後十分難得的誇了一句,“珍珠,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一看就是日子過得特別舒心。
之前,她曾經特別嫉妒佟珍珠,因為佟珍珠比她漂亮,比她聰明,比她更受男人的歡迎。
但現在,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而且她覺得現在的日子也不差。
有了體麵的工作,而且馬上要在此結婚了,未婚夫就是商場的經理,對她很好,未來的公公婆婆也很喜歡她。
尤其是,昨天她還聽說了一件稀罕事兒。
說是趙建林帶著兩個人一起去了雲南,也不知道倒騰的什麽東西,反正是全賠了,還說,這不是第一次了,已經被人搶過一回錢了。
要說劉愛玲現在最恨誰,不是總想吸她血的娘家人,而是前夫趙建林,在農場的時候,這人給了她十分熱烈的感情,讓她成為了全農場最讓人羨慕的女知青。
她以為兩個人會好一輩子。
沒想到回城後一切都變了,即便結了婚,最後還是落了一個離婚的下場。
趙建林越倒黴,她就越高興。
佟珍珠笑了笑,客氣的說,“謝謝,你也是。”
都住在一個胡同裏,趙建林的事兒自然她也知道了,有一天她下夜班,在胡同口恰好碰上了。
那胡子拉碴一臉陰沉的樣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真的很醜。
他還想跟她打招呼呢,她裝作沒看見,騎著車子飛快地走了。
逛完了電器,也差不多中午了,兩人去了附近的國營飯店,吃過飯後,許運昌還不想回家,說,“咱們去看場電影?”
佟珍珠不太想去,都是老片子沒啥看頭,而且電影院裏四處漏風,坐裏頭看電影可冷了。
“沒有想看的片子,不去了吧。”
“咱們去茶館喝茶吧。”
許運昌說,“那也成吧。”
大中午的,後海公園的茶館裏人也特別少,佟珍珠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點了茶,要了點心,兩個人慢悠悠的閑聊天。
佟珍珠忽然指了指桌子,“你還記的這兒吧?”
許運昌怎麽能不記的,他笑了笑,好看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狡黠,“還生氣呢?”
佟珍珠氣呼呼的說,“你可真夠可以的,那天估計其他人都以為我是傻子,傻傻的被撂在這兒,白等了好幾個小時。”
許運昌一愣,“你不是說隻等了一個小時嗎?”
佟珍珠瞪了他一眼,“不是,我那天等到天黑呢。”
許運昌笑出了聲,“我不信,你少蒙我啊。”
佟珍珠說,“誰蒙你了,真的。”
許運昌趕緊的跟她道歉,“珍珠,那事兒是我做的不對啊,但我那時也是沒辦法,你想啊,那些東西不給你保管,我能給誰?”
佟珍珠撲哧一聲笑了。
許運昌一連灌了好幾杯茶,站起來去廁所,似乎怕她不放心,還不忘說一句,“很快就回來。”
果然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佟珍珠也站了起來,不過她從衛生間出來,沒回茶館裏,而是悄悄往外走,坐上公交車回家了。
保姆張阿姨還挺奇怪,“珍珠,咋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運昌他臨時有點事兒。”
屋子裏點著爐子還挺暖和的,佟珍珠把大衣脫掉,搓了搓手,坐到書桌旁開始認真學習了。
許運昌這人特別擅長學習,很善於拆解知識點,他帶著她,已經把高中所有的科目都過完了。
現在是第二遍複習了,隻看重點難點,然後就是做題。
有些是許蘭華給他們出的題目,有些卷子是許運昌的姥爺托人送來的。
一套題沒做完,許運昌也回來了。
不過,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還領了一個衣著十分講究的男人,看著和許運昌年齡差不多,長相十分普通,但一看就是個精明人。
“珍珠,這是徐老板。”
佟珍珠抬頭,衝來人笑了笑,說,“早就聽運昌提起過您,原來徐老板這麽年輕啊。”
徐佳晨自詡是見過世麵的男人,去過香港,也去過日本,可還是差點沒收住驚豔的目光。
他微微側了頭,笑著說,“弟妹你好。”
許運昌在茶館裏等著佟珍珠,等了半個小時也沒回來,就知道她準是為了報之前的仇,一個人回家了。
他倒也沒急,閑閑的喝著茶,把兩盤子點心都吃空了才結了賬,這正準備走呢,碰上了徐佳晨。
要說徐佳晨這人,公認的精明能幹,有膽量,可在私人生活上,也挺可憐的,他的前妻特別漂亮,他帶著去了香港,沒想到跟一個香港老板看對眼了,留在香港不回來了。
這些年他處的對象也不少,但都是好一陣子就分了,不長久。
六月份認識了現在的對象,是個脾氣火爆的姑娘,倆人好的時候那簡直了,吵起架來也挺嚇人。
這不今早又吵架了。
徐佳晨特別鬱悶,去了茶館喝茶,可許運昌已經喝了一肚子茶,就把他領來家了。
這會兒都下午四點多了,張阿姨端來剛出鍋的肉火燒,說,“趁熱吃啊,先墊墊,一會兒還有燉羊肉!”
肉火燒外酥裏嫩,咬一口肉餡流汁兒,徐佳晨和許運昌都是一口氣吃了倆。
剛吃完火燒,一大碗燉羊肉就端過來了。
自家做的燉羊肉,選料特別講究,是許運昌托人從郊區買的小羊羔,一點兒膻味兒也沒有,擱上花椒大料燉出來,白蘿卜都成了半透明狀,咬一口可香了,蘿卜香,肉更香。
要是嫌棄口味清淡,還預備了香菜辣椒碟,沾上點料吃那就更美了。
徐佳晨本來有一份體麵地工作,這不做生意就給辭了,因為這個跟家裏人關係不好,他自個兒又沒有家。
倒是有一套獨門獨院的大院子,可那不能算是家,隻能算是個住的地方。
他好久沒吃到這麽好吃的家常飯了,都打嗝了又盛了半碗湯。
徐佳晨羨慕的說,“運昌,你這日子,比我過得可強多了!”
許運昌心裏挺得意,嘴上卻是很謙虛,“還行吧,湊合。”
吃完晚飯,徐佳晨也沒心思跟許運昌瞎聊天,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佟珍珠繼續做沒做完的題,許運昌湊過去看了看,“這麽簡單的題,你怎麽能做的這麽慢啊?”
她頭也沒抬,沒理他。
許運昌拉她的胳膊,“今兒就歇一天吧,這一陣子我倒是還行,我看你夠忙得了,又是上班又是學習的。”
“抓那麽緊幹什麽呀,還不定什麽時候能恢複高考呢。”
佟珍珠剛好寫完一個題,翹了翹嘴角,說,“甭管什麽時候,早早準備了,到時候不抓瞎。”
許運昌沒說話,上前一把抱住她親了親她的額頭和臉頰,把她手裏的鋼筆給掰掉了,說,“有件事兒比這更急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