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快救我!
陸許南踩著皮鞋慢慢的走到他身邊,問:「想什麼呢?」
他抬眸,視線落在遠方,像是問陸許南,又像是在問他自己,「許南,你說她會怪我嗎?」
陸許南斂眸,黑色的瞳孔里意味不明,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我不知道。」
他將雙手插進口袋裡,兀自笑了起來,笑聲帶著些凄涼,他緩緩收回目光,語速很慢,「她一定恨死我了,當初明明說好一起去死的,可是我卻貪生,沒有敢和她一起跳下去,她的頭七還沒過,我就帶著笑臉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年輕的時候愛的轟轟烈烈,可是快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他和她曾經有過的感情,當年寧死都要在一起的勇氣都煙消雲散了。
當年啊當年,他也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一個不肯屈服的人。
男孩和女孩相愛了,男孩的家裡人不同意,於是兩人決定以死相逼。
女孩真真切切的死過去了,男孩卻望著面目全非的屍體時,退縮了。
那個男孩就是蘇仁,他至今還記得,當初他父親跟他說過的一句話,你生在蘇家,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最好的,你既然得到了這些,那麼你就註定要失去一些,你有選擇愛誰的權利,但你沒有選擇和誰結婚的權利。說句不好聽的話,沒了她,你也死不了。
最後那句話說的可真狠,因為是實話。
沒了她,他真的死、不、了。
他為了利益,為了前途,還是選擇了結婚,婚後不久就有了一個女兒。
有時候他自己想想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明明他是這樣骯髒的人,卻還活的很幸福,家庭和睦,有妻有女。
「蘇仁,路是你自己選的,你回不了頭。」陸許南對著他落寞懊悔的面容說道。
雖然兩人是發小,這句話又很難聽,但是該說的他還是要說。
蘇仁苦澀的笑笑,「我知道,一年我也就去看她這一回,你就聽我啰嗦兩句吧。」他說著,便拿出一張紙遞給陸許南,「蘇意在學校里被兩人整了,網上出了視頻,她今天的日子應該不會很好過,你去幫我處理下這件事,你愛用什麼手段用什麼手段。」
他接過紙張,看見上面我的照片,瞳孔微縮,笑的意味深長,問:「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我連夜讓人查了,只查出來了是他們兩人乾的,奇怪的是,這兩人的背景我都查不出來,不管那些,你好好幫我收拾一頓,畢竟蘇意是我親妹妹,不能讓外人欺負了。」
他垂眸,「你去墓地吧,這件事交給我。」
於是,陸許南就在一大早逮住了我。
他先是對滿身狼狽的蘇意說:「你先回家清理下自己,車子在外面,讓林風送你回去,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蘇意啟唇問道:「許南哥,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啊?」
他的身體更加貼近我,對著蘇意回答道:「你看不出來嗎?」趕在蘇意說話之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記得保密。」
蘇意獃獃愣愣的,現在應該是不得不相信我之前所說的了,她對我尷尬的笑笑,「原來是這樣,那是我誤會了,許南哥你放心,我一定誰都不會說出去,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他突然叫住她。
她回過頭,「怎麼了?」
他拿出那張紙,遞到她的手上,「這是你哥讓我交給你的。」
蘇意看見紙張上的內容時,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她在腦海里拚命搜索著宋只未的面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個男孩子接觸過,不過這些在現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原來網上的視頻是他拍的和放的!
她收起紙,眼神狠厲的走出教室。
我看她這麼氣勢洶洶的樣子,就知道陸許南一定沒有給她什麼好東西,我問:「那上面寫了什麼?她的臉色跟吃了屎一樣難看。」
他給蘇意的是宋只未的照片。
他淡淡的掃了我一眼,「你別管她,我看你是要上天了,你知不知道,蘇意是誰?」
我冷笑,不懼的和他對視,我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也和吃了屎一樣難看,我說:「她是誰?我知道,她是你眼中的小公主,你的好朋友,你們是一個世界的,高高在上的人,而我不是人,可以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心裡的那股難受從何而來,我只知道方才他關心蘇意的場面,使我的心猛地一疼。
「你這麼振振有詞,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是嗎?陷害人你也要有陷害人的本事,你覺得自己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了是嗎?特么的你就是傻子!一做壞事就被人查出來,還是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他被我氣得爆了粗口。
「誰稀罕你給我收拾爛攤子?你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啊。」我聲音慢慢的弱了下來。
他的笑容很冷,抬起手掐住我的下巴,咬牙道:「我今天早上不來給你收拾爛攤子,晚上直接可以給你收屍了。」
他這句話沒有誇張的成分,我真是沾了死人的光,如果今天是蘇仁來收拾我,我真的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後來,我第一次見到蘇仁的時候,我的第一感覺是,這個面目溫和的男人看起來真的很有文人氣質,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的狠辣不在陸許南之下,甚至有時候,手段比陸許南還要殘忍上千百倍。
「你怎麼知道我做的事?」我是真的認為我設計的天衣無縫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鬆開我的下巴,轉而蹂躪我的手,使勁將我拽出了教室,逼的我大步跟著他,他將我帶到他的車上,關車門的聲音極大,生怕我不知道他在生氣。
「我知道你想整蘇意,但是她有蘇家撐著她,你呢?你有什麼?」他踩下油門,冷聲道。
我垂下眼,「我有你」三個字都到喉嚨口了,我還是沒能說出來,因為他不是我的依靠,他近乎刻薄的問話,就等於是在跟我說,你什麼都沒有。
事實上,我的確什麼都沒有。
一無所有,才不怕失去。
「下次我會小心。」
「下次?你還想有下次?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整她?是因為她欺負過你,還是因為陸許文,你嫉妒她?」他綳著下顎問。
我詫異的抬眼,開始口不擇言,「對!我就是嫉妒她!我就是愛陸許文愛到死,我做壞事做的光明正大,可是你呢?在背後捅人刀子,我是對仇人下手,你是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你比我還變態!你就是心理陰暗,見不得別人好,你這麼討厭陸許文,你拿著刀有本事衝到他面前,一刀捅死他啊!」
我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越來越黑的臉色,憤怒會使得一個人變得愚蠢。
我說的這些話,是氣話,更是蠢話。
「吱」的一聲,他踩了急剎車,額上青筋暴起,冷冷的說:「下車。」
他周身凜冽的氣息使得我一時沒了言語和動作,我坐在副駕駛座上,裝聾作啞。
開玩笑,這是郊區,下了車,我要進城無異於長征,腿都不用要了。
他的語調低沉了許多,「我說下車,你聾了?」
我不情不願的打開車門,對著窗戶剛準備和他道個歉來著,他就飛馳而去,消失在我的視內了。
下了車之後,我才發現我剛剛說的那一大段,分明就只告訴了陸許南一個信息,那就是,陸許南,我在找死。
天空此時應景的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砸在我的臉上,漸漸的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裹緊了自己的針織開衫,我一步步的往前挪,我還指望著陸許南能把車掉回頭,載我一程,實際上,是我想多了。
他沒回來。
快走到城區的時候,我的腳已經給磨破了,身體也已經凍的不行了,我找了一個屋檐躲雨,我站在蘭玉的婚紗店外,痴痴的望著玻璃櫥窗里的婚紗。
每個女孩子心裡都有一個婚紗夢,我也不例外。
我也渴望有一天能穿上漂亮的婚紗,嫁給我最愛的人。
我在很多年以前就喜歡一款蘭玉親自設計的魚尾婚紗,那時候,我和晨夕說過,將來我嫁人了,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我一定一定要穿上那件婚紗,哪怕只有一次。
如今我已不再年少,可是當初小小的夢,還清晰的映襯在腦海里。
婚紗的玻璃櫥窗上倒映著我狼狽的面孔,一張慘白的小臉,我眼睛里的光彩也越來越弱,我伸出手,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臉,嘴角扯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然後我發現,我的指尖好像濕濕的,明明在笑,為什麼會流眼淚?
我居然會流淚?
突然之間,我口袋裡的手機鈴鈴作響,我接起電話,裡面傳來一道急切的男聲,「快,救我!城東小巷。」